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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下名器(YY全本+番外)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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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小姐不行。大家都说她从大牢里出来,身上恐怕带了不干净的东西,阴气重得很。又是给她用桃花枝水洗面,又是用黑狗血拖地,那董公子还大方地将自己佩带的天竺佛牌送给了小姐,可还是止不住她夜夜做恶梦。
……都是心魔作乱,脑中存着那样极惨的经历,不是十天八日能够忘记的。
焉容这些天过得浑浑噩噩,甚至记不得何时用过饭何时起的床,锦儿看着心疼,却只能眼瞅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日一早,锦儿给焉容梳头,桃木梳子一梳到底,墨发如瀑般垂在腰间。镜中人一张纤脸越发清减,铜镜里显得脸色更加蜡黄。焉容突然将身子往前探了探,用手指将额前的头发撩开,对着镜子看那处伤口。“结痂了,估计要留疤呢。”
锦儿很久没听她开口说话,乍一听她淡淡凉凉的嗓音倒有些惊讶不适。“小姐不要担心这伤,董公子……不对,楚王特地给您从宫里讨来一瓶玉肌膏,勤着点抹一抹,定是能痊愈的。”
听她这样一说,焉容安心地舒一口气,没有哪个女人不在意自己的模样,纵然情形危急的时候恨不能毁了自己这张脸,迫切想要免去一些事端,也不愿意终日顶着一张丑容过一辈子。“这几天都有谁来找过我?”
“头出事那几天,香香姐一直在病床前照顾,前天王爷过来探望,见您歇着不曾打搅,刘妈每日都过来,张口闭口说你破费她不少,看你也不清醒,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倒是想不到她能来照顾我。”焉容有些悻悻,衣缠香……又帮了她一次。裙香楼这次肯为她打点,虽说是为了今后的财路,也确实值得她感激。还有最最应当感激的,是楚王沉陵,在自己差点咬舌头的时候突然出现,证明案发当日是他和自己在一起的,王爷的身份摆在那里,便是户部尚书也不敢辩驳什么,虽然她真的没有和他在一起。
流年不利,她这十八年从未有过今年这般的坎坷,种种遭遇几乎是粉碎了她所有的念想,所谓牢狱,不是惩治恶人的净化之所,却是罪恶的滋生地。这些日夜,每一合眼,她就会想起自己在炼狱中度过的那两个夜晚,黑暗、残忍、血腥,连同记忆都带着糜烂的气息,她想起自己已过壮年的父母,一定也有如同自己一般的凄惨经历。疾痛惨怛,才想起怀念父母,何其不孝!“我想起我爹娘和弟弟了,他们在北疆苦寒之地,也不知冬天要怎么过……”
锦儿倒是从未听焉容说起她的娘家情况,一时好奇:“竟不知小姐还有个弟弟,多大了?”
“十二岁了,名作焉泽,泽被万物的泽。”想起弟弟,焉容不禁伤感,“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终日吃不饱穿不暖,往后了是要落下病根的,不过,我太庆幸我有的是一个弟弟,而不是妹妹。”
锦儿顿时明白过来,梳头的动作继续着,安慰焉容:“小姐如今结识了楚王这等人物,说不定能为林大人翻案呢,到时候你们一家人便可团聚。”
“求人的话最不易开口,除了求,却再无办法。”焉容叹息一声,心已倦懒,再无念头对镜描摹,懒懒将妆盒推进去,起身坐回床上抱膝出神。
第二日沉陵前来探望焉容,手里带了不少珍贵的补品药材给她补身子,焉容也有意当面跟他道谢,便应了邀请,好好梳妆打扮,临出门前特意在镜前看那道伤痕,颜色虽淡了些,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隔近了看便很明显。
焉容向来容不得半点的瑕疵,不论是身上还是整个人,这下子连体肤也不完整了,伤疤有药可医,名节却无从可补。
渐入了秋,风越发不够柔情,连同顾盼河的水都带着凛凛的寒意,焉容站在小船一头看水中自己的倒影,细细瘦瘦的一条,似一片柳悠地问:“我出了价,付了钱,怎么还叫我出去?”
“我可以出更高的价,你要多少我给。”
沉陵也是不差钱的主,轻飘飘略他一眼,道:“你来晚了,再高的价钱我也不应,或者你下次可以来早一点。”
“你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都不出去?”萧可铮沉着一张冷脸看他,只恨今天没带更多的人过来直接把他给丢进顾盼河里,叫他洗凉水澡洗个痛快。
“对,所以……请吧。”沉陵收了扇子,往门外指了指。
焉容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原本以为二人剑拔弩张似要打起来一般,现在看来没什么要紧的,有句老话是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这读书人要是遇着商人呀,还真能叫对方无话可说,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有人霸道惯了,没理也能有理。
“好,我出去。”萧可铮扫了沉陵一眼,一昂头别过身直接把焉容也攥了出去。
“你干什么!”沉陵霍的站了起来。
萧可铮理都不理,也无视焉容的抗议,捞着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走廊上,回身将她压在栏杆之上。
焉容抗拒之际,一直想把他从身上推下,奈何对方似一座山一般岿然不动,几番挣扎便放弃了,倒是萧可铮一直看着她,眼神越发冰冷。
那手腕莹白似雪,却偏偏没有瞧见任何的首饰。“我给你的镯子呢?”
焉容松一口气,暗自庆幸当初没带到大牢里,不然可赔不起。“在我屋里呢,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丢,爷您若是急着要我这就取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没说不许你摘下来?”他感觉他真的要疯了,这个女人难道不懂玉是定情之物吗?还是说明知如此,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敷衍他,其实心里从没把他当回事?
“我……”那镯子太过贵重,贵重得叫她不敢往外戴,只好锁在柜子里,一是怕磕磕碰碰给啐了,二是怕叫人盯上弄丢了,焉容听他语气强硬,心生抗拒不想跟他解释,违心道:“时间一长戴着就腻了,何况我首饰那么多,金的银的手镯、玉的玛瑙的手链哪一样也没有缺过,所以……”
“所以你不稀罕是不是?那么焉容,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他的东西难道跟旁人给的一样么?萧可铮用力捏着她的肩头,目光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不许她有一丝一毫的闪躲。
焉容不知该怎么回答,鼓起勇气回望他的眸子,那双始终冷静的黑眸周围布满了血丝,下眼皮有淡淡的青紫色,想来这几日没怎么休息好,她心里发酸,想要好好地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其实……其实……
“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把我当成了普通的恩客?一个与你一夜风流就不知去处的嫖客?”那双眼里还含着希望,灼灼地落在她脸上,等着她说出与之相反的话。
或许不是这样,听闻他这样给自己下定义,焉容想要反驳,可一想说了又怎样,两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吧。“既然萧爷也这么以为,那大概如此吧。”
之后她不忍再看他的脸,她感受到肩头传来的一阵痛意,垂着眸子不敢偏头看她的肩,但能想象得到那人攥得极其用力。“为什么?”他问。
此刻她偏偏能听懂他简短的问话,硬了心肠答道:“萧爷若是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就知道我为何不敢痴心妄想了,如今所有的恩怨您想必也已明白,若您只是想可怜我想补偿我,那抱歉,焉容不需要那些。”她顿了顿,接着道:“董公子有权有势,你能给的,他也能给。”
听了前半句话他心里还愧疚着,到了最后算是死心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明白他的心意,他现在已经濒临崩溃,所有的理智都游走上了天边,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酸水里头,熏得他眼眶发麻。“好,我萧可铮有自知之明,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搅你,但我答应过你的话不会食言。”
话一说完他便拂袖离去,焉容倚在栏杆上,肩膀还残留着痛意,她看着他离去的墨色背影,脑袋里一阵空白,心里也空落落的,迷迷糊糊地往房间走,像失了魂一样。
刚刚想要推开门,便听楼下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像是大量金银块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她没有那个好奇心回头看,却听到了男人失控的低吼声:“你给我数好了够不够,谁再敢让她接客,我非找人踏平了这裙香楼!皇帝老儿也别想碰她一根手指头!”
男人的声音渗透在持续不断的哗啦声里,刘妈欢快的数钱声十分刺耳:“哎呀好多钱,好多啊哈哈哈哈,捡不完了……”萧爷真是大财主,一大箱子银子全倒在地上,这么多人看着呢,赶紧捡,赶紧捡,哈哈哈哈。
他说过的,他是商人,也是男人,一言既出,永不反悔,为什么这样的场景她却觉得好违和,好讽刺。那刺耳的金银脆响好像在嘲讽她一般,她若是有信,就当立即下楼跟他一道回去,可她顾着自己的颜面,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偏偏她又觉得这是萧可铮只为那一句承诺而已,并非爱或者其他的动机。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那样纠结难忍的情愫翻腾在心,搅得她眼泪盈眶,无法控制地往下掉。
此时沉陵闻声起身,见焉容面色不妥,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他难为了你?”
这一关切不要紧,柔声细语的偏叫她心里难受,硬把眼泪往嗓子眼里咽,却低着头不敢抬眼。“焉容今日身体不适,无法伺候公子,深表歉意……”
“……那你好好休息,以后得空了我再来看你。”
“好。”
沉陵无意多问,起身理了理袍子走了,其实目的已经达到,不用到明日傍晚,大半个尚霊城都能听闻他的传言:楚王成了裙香楼花魁新的入幕之宾。
裙香楼下,萧可铮面带鄙夷地将目光从老鸨身上移过,不愿再看她那张视财如命的恶心老脸,神色黯淡地出了裙香楼正门。今晚天上的月亮比往常任何一日都亮都圆,本是中秋佳节团圆日,偏偏人不团圆。
小五蹲坐在马车上,刚刚看到萧可铮出来的时候眼睛一下子亮了,可再一看他身旁没有别人,马上敛了笑容,赶忙跳下车凑到萧可铮眼前,问:“姑娘呢?”
萧可铮没说话,怔怔地看着月亮发呆。
小五是个急性子,轻推了推萧可铮,再问:“爷不是要给她赎身吗?人哪去了?今晚上不跟咱们回来?”
“她……不跟我们走,上车。”他不愿再听关于她的任何事,匆匆走到马车前掀了帘子钻进去,一路上一声不吭。事先筹划着接她回来,连马车里头都换了个新,十分喜庆的颜色,他还想着她看到能欢喜一些,怕是再也不能叫她看到了。
饶是小五脑筋再粗也看出了萧可铮不太对劲,一路上什么话都不敢问,只把马头上挂着的那串鞭炮悄悄取下来丢在路上。爷先前特意吩咐过的,要迎姑娘到新园子,要在家门口放一串鞭炮,把她这些天的不愉快全都驱走。
他去裙香楼的一路,焦急那么明显,小五还取笑他,说爷您这么着急为何不早些走?他却笑道,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上回见她喜欢南大街的桂花糕,顺道去买一盒新做的。如此多走了好几里路。
只是今日这个情景,谁都没有料到。晚了那么一会的功夫,晚了太多。
焉容坐在房间里默默流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些话不想说可还是说了,如今她心里千愁万绪,心乱如麻,夹杂着恼恨和委屈。她在大牢里那段时间太过压抑,以致现在都难以调整好心态,会没有方向性地发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