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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女 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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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叶文彰却像骤然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痛脚一般,双拳倏然握紧!英挺的脸庞在一霎那间变得分外可怖骇人,上下牙都紧紧咬在了一起,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扭曲的样子几乎让人觉得自己眼前的就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那颤动一刻比一刻剧烈,好像要将他的五脏六腑,他的七魂六魄都生生掂出来一般!让在一边看着的徐伯只觉心惊肉跳,老人家双膝发软,差点坐到了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动荡总算停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叶文彰脸上的惊、怒、恨、贪、嗔、痴,那一切一切的情绪,该有的,不该有的,都如同大潮退去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的了。
“母亲,保重。”他低声道。然后,电话慢慢地从耳边挪了开,一点一点的,极为缓慢的,可是每一分钟都确确实实地在移动。终于,落到了话机上,发出了咚的一声,清脆的声响。
一切,都结束了。
他定定地坐在那儿,坐了许久许久,直到太阳西斜,斑驳的光影透过窗户格子漏进来,零零碎碎地散落一地。他的心,也有了主意。
叶文彰站起身,走上二楼的主卧室。门口的保镖见是他,自动让了开。
他推开门,连惜抬头望了一眼,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你来做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请你,早点放我走。”
叶文彰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心中忽然有些苦。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尽心尽力孝顺母亲,母亲诅咒他永失所爱;他掏心掏肺地善待连惜,连惜却决意要远离。人生这条路啊,可真是难走。不过不管有多难走,他都决心要走下去,跟连惜两个人,手拉着手走下去。
叶文彰轻轻笑了,不理会连惜方才的挑衅,自顾自说着他要说的话,“我有事要告诉你。”他看了她一眼,“颜可的孩子,我会留下来。不过你可以放心,你这辈子都不会看到他的。”
“什么?!”连惜目呲欲裂,噌地站了起来,手颤抖着指向他,“你、你……”
叶文彰眼里一闪,一步跨过去,单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则死死地勒住了连惜的腰身。那丫头仿佛气急了,拼命地挣扎着,甚至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开:“叶文彰,你个王八蛋!要享齐人之福找别人去!我没工夫伺候你!你放我走,放我走!”最后,话语中都带了哭腔。
印象中,连惜还从没像现在这么疯狂过,手脚一起上,在他身上胡乱拍打蹬踹,猫儿似的脸上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汗水哪里是泪水。而叶文彰,也难得的没有立刻去哄她。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用不容易弄伤她,却也不容她挣开的力道,一分一毫也不放松。
直到连惜闹累了,闹倦了,不出声了,他方轻轻地开口,染着一点莫名柔和的笑意。
“傻丫头,你怎么直到今天还不懂?颜可是过去,你是我的现在,你跟她较劲什么?”
“更何况,在颜可之前我又有过多少女人?”他眨眨眼,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些忖度,大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于是摇摇头,便又笑了,“总之,这笔账你是算不过来的。那会儿你还太小,我还不知道以后会有个你。”
“我没想着抹杀你的过去,我也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我只是要求你的过去只停止在过去,不要在无休止地蔓延下去了!我的要求过分吗?!”
连惜已经哭哑了嗓子,却仍在大喊,几乎忘记了自己前一刻还在闹着要“离家出走”。
面对连惜期待的双眼,叶文彰张了张嘴,最后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他要如何告诉她,他已经决定带她远走天涯。抛下家庭事业,抛下“叶”这个高高在上的姓氏,抛下这里所有的人,再不回头。
而颜可的那个孩子,将是他留给母亲的最后一份礼物。
64再起波澜
叶文彰独自离开了。
打从结婚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在深夜放下连惜离去,只在门口匆匆交代了一句:“看好她”。
这对连惜而言,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因为不是面对面的交谈,很容易对别人的话造成误解。
看好——可以是照顾好的意思,但也可以是监视的意思。
连惜是无意地误会了,莫飞却是故意地误会了。因此,从叶文彰踏出叶宅的那一刻起,昔日的主卧室门口便成了一只巨大的牢笼。走不脱,逃不掉。
幸好有叶文彰提前交代下来,刘嫂悉心地为连惜炖了安神茶,好说歹说劝她喝了两大杯,过了会儿总算是哭着睡着了。
叶文彰接到刘嫂的报告后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无言,半晌过后唯有低声说:“别委屈了她。”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连惜已经受委屈了,因为他的离去,因为他的态度。
大家族里的仆役,哪个不是看人下菜单的?他在深夜放着家不回,却跑到别馆里住,本身就是一种连惜即将失宠的讯号。
斑驳的月光透过窗扇打了进来,看起来有些冷清。男人紧抿着唇,环视着自己所在的房间,是不输叶宅的华丽宽敞,只可惜,总是少了点人气。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脑海中已自动浮现出连惜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极为宽大的一张床上的情景,那巴掌大的脸蛋上或许还挂着泪痕……
想着,想着,他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难受得紧。
算了,睡吧。叶文彰呆坐了一会儿后,不由得苦笑了出来。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的?左右不过是一个晚上,没事的。
大不了……大不了明天他再回去给连惜赔不是。
这一夜,注定难眠。
清晨六点不到,叶文彰的手机便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铃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仿佛带了点不详的预兆。
叶文彰原本睡得就不熟,听到动静噌地一下便坐了起来,漆黑的眸子里有些冷然,随手抄起了桌边的手机,一看是家里打来的,脸色马上又难看了几分。
“喂,怎么了?是不是夫人出事了?”他接起来便问道。
“先生啊,您、您快点回来吧!不是夫人出事了,不对,是夫人出事了!哎呀也不是,其实是、是莫飞少爷!他拉着夫人不放啊!”刘嫂带着哭腔的话语响起,急得好像连话都说不清了。而那边,仿佛为了应和她的话似的,莫飞狂躁的怒吼声一阵阵传了过来:
“大哥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这个女人还要脸不要?!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了,我拼着自己不要命了,也绝不让你好活下去!”
阿、飞!
叶文彰简直感觉眼前一黑,咬牙切齿着,几乎生生捏碎了金属制的手机!塑料的外壳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听得一边刚赶过来的佣人牙根直发酸。
然而此时此刻,造成这种声音的始作俑者,却完全顾不上理会那些小小女佣的感受。他的心,已经完全飞到了叶宅,飞到了那个虽然给他带来无尽麻烦,但是仍然让他牵肠挂肚的孩子身上。
莫飞怎么敢对连惜这么说话?!怎么就敢?!叶文彰慢慢移开了话筒,手背上隐隐爆出几根可怖的青筋,伟岸的身躯能清晰地看出丝丝颤抖,显然是气得狠了。
“回家!”他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沉闷闷的,仿佛乌云盖顶一般,叫人的心瞬时跌落下去。
保镖心里咯噔一下,一边弯腰答应着,一边默默为莫飞哀悼。
大门轰隆一声从外拉开,空荡了一夜的大宅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叶文彰大步走了进来,如剑一般的眉峰紧紧蹙着,透着阴冷的气息,眉心好像还沾染着陈年的墨液,压抑可怖。铁皮靴子踩在地上,咚咚,一声声的,如同敲在人的心上。所有佣人都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去,生怕自己被怒火波及。
只除了,莫飞。
在这样安静的时候,只能听到他的暴喝声还在源源不断的继续:
“你说话啊!哑巴了你?心虚了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要我说,当初叶大哥根本就不该回来找你,让你生生被李家那帮人玩死才好呢!”
“我跟你没话说!”连惜愤怒的声音响起:“我看你根本就是失心疯了!你就等着吧,看文彰哥哥回来怎么收拾你!”
“呦呵,还威胁我?你别关门,少他妈装孙子!”莫飞好像用力推了下什么,发出砰地一声,然后又是刻薄的讽刺之语:“老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跟你爹真他妈的像啊王八蛋!”
叶文彰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二楼,眉梢眼角仿佛森白电光闪过,薄唇张合数次,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最后,终于怒极反笑,扬声道,“莫飞,你好威风啊!”
“叶……叶大哥?”那边,骂得正酣的人总算意识到了正主回来了,僵直着身体,慢慢转回身来了。一看叶文彰的神色,便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叶文彰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短短的楼梯,不过二十一蹬而已,他却走得极缓极慢。每一步都深深地踩在地上,配着那狰狞恨极的表情,叫人真怀疑他实际上想踩的是不是莫飞的心脏。
而与之相反的,莫飞则再不复刚刚的色厉内荏,两手背在身后,下意识地往后挪动着。
就这样,一个进,一个退,还是碰到了一起。
莫飞终是最先受不住,双膝一软跪到地上:“叶大哥,你听我……唔!”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叶文彰飞起一脚当胸踹了过去!整个人凌空弹起狠狠地砸到了墙上!顶灯好像都随之晃了两下。
然后,便见那身体就跟弹簧似的,打到墙上又重重跌落在地,实物声音带着肉体沉闷的响动,叫旁观人都头皮发麻。
莫飞的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如同蚕蛹一般,狠狠地蜷缩在一起,虚脱地趴在地上,豆大的汗滴从脸上滴落下来,后背神经质一样不断发抖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缓过些劲儿来,一手擦擦嘴角,一手试探着撑起地面,想要爬起来,可紧跟着就大声咳嗽了两下,唇角溢出了鲜艳刺目的血渍。
他抬手摸了摸,看着手指上的一抹红,却呆住了。不知是身体受创的缘故,还是那液体真的是凉的,明明是那样火热的颜色,却带来如此冰冷的感觉。莫飞瘫倒在地,紧紧闭着眼,艰难地喘息着。
众人这才相信,刚刚叶文彰那一脚还真不是虚张声势,不是故意做戏,而是实打实地在打。
可相信过后却是愕然,却是兔死狐悲的心凉之感。如果就连莫飞这样被叶文彰视如子侄的少年,也会因开罪主人家落到如斯下场,那他们又算什么?
叶文彰见到莫飞的惨状却是冷笑,脸色冰冷地如同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左脚竟再次迈了上去!
可这次,还没接近莫飞便被人拦住了。
而拦他的人……居然是连惜。
连惜高扬着头,两手僵硬地举在身边,见叶文彰低头看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可是想想身后的莫飞,却还是强压下想要躲开的欲望,对着眼前一身煞气的男人硬着头皮说:“你……你不要再打了,这样会出人命的。“
虽然在叶文彰到来之前,她也恨不得天上能打个雷把莫飞劈死。一大早就跑到她门口闹场,疯狗一样的骂骂咧咧,口口声声说她不忠不义,可问他原因却又不讲明,那时她是真恨他。可是现在,看他被叶文彰一脚踢成这个德行,落魄地在地上动也不动,她又有些可怜他。
莫飞,说白了不过就是叶文彰的一个影子而已,为叶文彰喜而喜,为叶文彰忧而忧。记得当初她为救叶文彰身受重伤,刚刚回来那几日,莫飞不也成天围着她的病床打转,比孝子还孝子?后来之所以跟她闹翻了,也是因为觉得她背叛了叶文彰。如今,他突然反常,必定事出有因。
连惜想通这些,便暂时安抚了叶文彰的情绪,回身走到莫飞跟前,轻轻用脚尖踢了下他,没好气道,“喂,文彰哥哥已经来了,你关子要是卖够了的话,能不能说说我到底怎么不要脸,怎么没良心了?”
不想她的鞋子才一挨到莫飞的手,就见他飞一般地缩回胳膊,还在腿上擦了擦,一脸的厌恶,活像触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让连惜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看来你那一脚还是轻了,瞧他这动作多利索啊。”她回头对叶文彰打趣道。
叶文彰则神色不改,淡淡地瞟了地上的莫飞一眼,“那就接着打。”
“呃……”连惜脸色一僵,正琢磨说什么转圜时,就听到莫飞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大喊开了。
“叶大哥!你不要再被她蒙蔽了!你、你知不知道她昨天打电话给叶修泽说什么了!她……她叫叶修泽来接她啊!”
……
书房。
“修泽,你现在在哪里?我、我好想你啊呜呜……”连惜抽泣的声音就如同失去庇护的小动物一样可怜,“我被叶文彰骂了一顿关起来了。他已经不信任我了,他随时会对付我的,我好害怕……”
“小惜,你再等等,我马上就去找你。”叶修泽的语气难掩焦急,却还是努力在安慰着:“放心,你们毕竟都结婚了,一夜夫妻百夜恩,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以为他是会跟人讲感情的人吗?!”连惜的声调陡然尖利了起来,仿佛因过于恐惧害怕已经全然失控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急促道,“你忘了吗?他是怎么对你步步紧逼,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你忘了他是怎么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绝情决意,全然不顾的?!像他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和他谈情,他听得懂吗?!”那蚀骨腐肉的恨意,简直要灼伤人的耳朵。
连叶修泽的答话都因此迟疑了下来,“小惜……你、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之前不是说,他对你多少有些顾念吗?”
“顾念?哈哈哈哈……”连惜沉默了一下,忽然放肆地笑了,却又不敢完全放开声音,而是一种拼命压抑的笑音,却更添了几分酸楚。
“是我自欺欺人啊,我傻啊……我原以为自己对他是不同的,毕竟我曾经几次因他差点失了性命!他……他无论如何也该对我有些感激吧?
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你知道吗?他要留下那个孩子,他要留下颜可的孩子了!那下一步呢?他是不是要扶正颜可,让颜可当叶夫人?
即使他不会这样做,即使他还愿意为我保存最后一丝颜面,但我以后要如何面对家里上下的眼光?他说不想让我生孩子啊!
呵呵,说什么时机不到,我看全是屁话!他根本是要让颜可的孩子来继承家业!
我……我受不了……修泽,你快点带我走吧!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我宁可与你海角天涯的去流浪,也不想高床暖枕地坐在家里,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65午夜电话
“咔嚓咔嚓——”
当录音播放完毕,机器里发出磁带倒带的声音。徐伯看了眼已完全陷入静默的众人,独自走过去按下了停止键。
连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呆滞来形容,两只神采飞扬的眼此时盛满了茫然,嘴唇微微张合着,反反复复就是那一句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录音显示的时间是昨天凌晨两点,电话讯号锁定位置是来自香港靠海的一个偏僻车库,没有经过外面收发室,直接拨进的卧室。但是连惜发誓,她根本没有听到过这个电话!
事实上,昨晚她在喝了刘嫂送来的安神茶后,睡得异常的沉。就连今早莫飞来闹时,她都费了好一通功夫才从床上爬下来的。
是谁在诬陷她……是谁?!
连惜噌地从桌上站起来,双拳攥得死紧,牙关咬得嘎嘣直响,用仇恨的眼光从屋内众人身上一一掠过。当视线滑到莫飞身上时,那火光骤然定格并放大,刺骨的恨意几乎要将人烧伤了!
“是你——对不对?!”短短几个字简直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连惜怒骂一声,浑身都在颤抖,那疯魔的样子看得莫飞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可还不等他退到安全距离,就见连惜抄起手边的闹钟便朝他扑了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金属壳闹钟竟将莫飞打了个头破血流!
莫飞呆了两秒钟,直到血液顺着头顶流了下来,他才缓缓抬起手摸了摸,然后慢慢将目光对准连惜。
“你居然还敢动手?”他低低地说了一句,面容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突然扬起手就向连惜打去!
“阿飞。”叶文彰低沉的声音响起,虽然不大,却叫莫飞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他不可思议地背转过身,对叶文彰问:“叶大哥,你、你不会还要包庇她吧?!就凭她说的那些混账话,就算死一万次都绰绰有余了!”
“你闭嘴。”叶文彰却连看都没看莫飞一眼,准确的说,从录音放完之后,他就没有看过房间里的任何人。只是微微闭着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疲惫极了。
“都出去吧。”片刻过后,他轻声道,“我累了,想自己待会儿。”
“叶大哥——”
“文彰哥哥!”
连惜跟莫飞的呼喊同时响起,却被叶文彰抬手的动作挡住了后面的话。莫飞定定地看了男人一会儿,心知眼下没办法逼叶文彰做出什么决定,只得一跺脚,咬牙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对连惜比了个走着瞧的手势。然后,连惜也被徐伯劝了出去。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叶文彰一个人,可他却依然没有睁开眼,好像只要不睁眼就不用面对那些血淋淋的事实。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薄情寡恩……
连惜方才的一字一句的,真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心窝子里,搅得里面血肉模糊的。
痛,痛,痛到极致后却是一种麻木在身体里蔓延开。
真的会是连惜吗?那个录音里的人,那些伤人心到极致的话,真的出自连惜的口吗?
叶文彰太想为连惜开脱了。他可以面对母亲一再的抛弃,可以面对叶修泽的背叛,却独独不能原谅连惜的离心。
没有人知道,那个小小的女孩,那个好似无关紧要的女孩,其实一直在他心里扮演着一个可供依靠的角色。
在当年叶家身为庶子被打压的岁月里,在后来叶氏垮台他无奈逃亡的岁月里,连惜从来都是回忆中的一抹亮色。
她天真无邪,她无关利益,她愿为他生为他死。多么美好。
每当他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便要想一想她,想完过后便又有了继续拼搏的勇气。
连惜这个名字,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回忆里,渐渐刻到了他的心底。不可磨灭,无法取代。
可如果……那些东西都是假的,他又当如何?
一句凄厉的嘶喊,不期然地冲撞进他的脑海。
“二郎阿二郎,你负尽了天下人,终有一日,你最最重视的人也一定会辜负你!”
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酸、涩、痛、愤、恨百种情绪一齐涌到心头。叶文彰猛地张开双眼,唇齿间是一声声沉闷粗重的喘息,那喘息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几乎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声响。
两只铁拳死死地握住,他的眼睛紧紧盯住地下的毯子,那目光几乎能将毛皮料烧出一个洞来!从未有过的毁灭欲望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真想掐死连惜!
对……只要连惜死了,就永永远远地属于他了!
这个念头一出,叶文彰连自己都呆住了,身体僵硬得仿佛被千年寒冰冻住。
他在想什么?!他这是怎么了?!
叶文彰喘息着一掌狠狠拍上茶几,整个人都被烦躁的情绪所笼罩,片刻后,身体重重地靠向沙发背里,手按着自己的眉心,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平复了下来。
不,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文彰眼神一暗,起身拿起西服外套便大步跨出了门。
他这一走,便是十天。
连惜开始还能耐着性子等待,到后来随着家里异样的眼神越流越多,佣人越发怠慢,她终究也坐不住了。
早知这样,她当时就该死命拉住他解释,连惜万分后悔,只是事情刚发生时她实在也懵了,毕竟录音器里的声音跟她一模一样啊!连她自己都有点怀疑,会不会是她梦游时说的?
睡眠严重不足让她的思维都有些混乱了,连惜一边痛苦地揉着头,一边走下楼准备吃早餐。
现在是早上八点整,她以前是不会起这么早的。但打从徐伯三天前被人叫走,就再没佣人肯随着她的起床时间做早餐了。她不想让刘嫂为难,只能强行改变了自己的生物钟。
不过,假如她早知道今天会发生这种事的话,她宁可饿死在楼上也不会出来。
“呦,嫂子你这是醒了?”
叶菲儿翘着二郎腿坐在白色的欧式大沙发里,摩挲着自己描绘精美的长指甲,斜眼看着楼梯上的连惜,脸上带着明显的憎恶。
叶文彰不在家,连惜心知这会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都走到这里了,若再回去又太丢人,等下还不知那些下人怎么埋汰她呢。
她垂眸微一思索,只好胡乱对叶菲儿点点头,加快步子走下来,打算随便从桌上拿点东西回屋吃。
可叶菲儿却是专程来找茬的,又怎会让她如愿?
“嗯。”叶菲儿冷着脸,对站在自己身侧的三名少女使了个眼色,那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马上嬉笑着走过去,拦住了手捧着餐盘的连惜。
“夫人你别急着走啊。”
连惜皱紧眉头,后退一步,视线淡淡地从三名女孩身上转过。她们看起来都在二十上下,身高体型也跟自己差不多,至于长相……连惜凝视了她们几秒钟,瞳孔倏然收紧!这几日的眉梢眼角间似乎都有她从前的影子!
叶菲儿到底想干什么?!连惜再也顾不得什么以和为贵了,眼神凌厉地朝叶菲儿瞪去。
“哎呀嫂子你别这么看我,叫人怪怕的。”叶菲儿捂着胸口怪叫一声,嘴里说着怕,可眼睛里的嘲讽却那么明显。
“别叫我嫂子,我承受不起。”连惜淡淡道。
“受不起也先听着吧,听一次就少一次了。”叶菲儿收了笑容,站起身走到连惜跟前,扬着头挑衅地说道。
“你——”连惜脸露怒容,才想发作就被刘嫂从旁拉住,看着刘嫂恳切的眼神,连惜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几次:叶菲儿是他的亲妹妹,这才勉强压下了怒火,紧抿着唇,隐忍不语。
但叶菲儿却没有见好就收,看连惜不说话反倒越发嚣张起来,“哎,你看我这三个朋友长得如何?”
连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直接别过了脸。
叶菲儿却不在意她的态度,只诡异地笑笑,继续凑近,几乎贴到了连惜耳边,问:“跟你比又如何?”
“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好了!”连惜勃然大怒,再也忍不住一把推上叶菲儿的肩膀。什么叶文彰的妹妹,什么叶家大小姐,通通去死吧!
叶菲儿不料她会忽然动手,冷不防被推了个跟头,头咣当一下磕到了后面的茶几上!
“啊——”她捂着头痛呼一声,跪坐在地上,吓得几个女孩和旁边的佣人一窝蜂凑了上去。
“二小姐你没事吧?用不用叫医生?”众人七嘴八舌地吵嚷着,紧紧围住叶菲儿,让连惜一时间想过去看看都做不到。
天知道,她刚刚只是失手,可不是故意要弄伤叶菲儿的。
“滚!都滚!嘶——”叶菲儿气急败坏地喊着,就着旁边人的搀扶便站了起来,对连惜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
连惜原本是想道歉的,可不料她出口便是恶言,当下也没了心情,只冷笑一声说:“就凭我是你哥的妻子,你的嫂子,这个身份够不够教训你?”
“你少在这里摆叶夫人的谱了!谁不知道我哥就要跟你离婚了!还嫂子?呸!”叶菲儿恶狠狠地一口唾过去,“你也配!”
她大骂了几声后犹不解气,再加上额头上疼得狠,眼里闪过一道厉光,回头便喊道,“叫陈妈她们进来!”
随着她的话,几名中年健妇低头走了进来。
叶菲儿看也没看连惜一眼,径自对那几个健妇命令道,“把那个妖精给我扒了,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是!”几人一起答应着,然后都毫不犹豫地走向连惜!
连惜惊惶地后退一步,又勉强稳住了,大喝一声道,“你们谁敢动我?!我是叶文彰的妻子!叶家的太太!”
然而,她的警告居然没有丝毫作用,几个妇人有的抓手有的抓脚,很快就将她按到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叶菲儿看着连惜狼狈的样子,只觉心里痛快不已。多亏她这次聪明,从祖宅里带了人过来,那边的下人一直被母亲和她管着,又怎么会买连惜的帐?
“还等着做什么?!给我扒了她!”她一指倏然指向连惜!
66追妻
“你们不可以这样!先生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片寂静中,刘嫂头一个冲了上去,可还没挨到那几个中年妇人的边就被叶菲儿带来的保镖给拽住了。
“小姐,我们带她出去。”黑色西装男人轻松地制住刘嫂,低头道。
叶菲儿不耐烦地点点头。
其他佣人见状也赶紧跟着退了出去。叶菲儿是大小姐,不论怎么得罪了连惜,最后总有叶家夫人照着,但他们可不行。
连惜眼看着刘嫂被强行带走,看着她因为想冲过来救自己而被保镖狠狠踹了一脚,听着那一声声的惨叫和不屈的呼喊,突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这段时间,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刘嫂的。是刘嫂给她喝下了那碗分量极重的安神茶,当晚她的卧室里就有了叶修泽的通话记录;也是刘嫂替她去拿的那盒衣服,好好的盒底竟然会白白多出一封信,这一切都让连惜不得不多心。
可是现在,危难之中见真情,刘嫂竟是这个家里唯一愿意护着她的!
嘴里好像含进了一颗山楂,又苦又涩,连惜用力抹了把眼角的湿润,拼尽全力挣扎着抬起上身,对刘嫂大喊道,“你别管我!叫他来救我!让他回来!”
几乎与此同时,大门轰隆一下合上,沉重的声响好像敲在连惜的心上,刘嫂的面庞也完全消失在她的眼前。
连惜举目四顾,视线所及,再没有一丝关心的眼神,有的只是仇视和狰狞的神采。
“你们还等什么?脱啊!”叶菲儿怒斥道。几名中年女人立刻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
“你放开我!”连惜拼命挣扎,发了狠地用胳膊肘撞击站在她侧面的人,打得几个女人都狼狈不已,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还是被她们制住,一个不防备,身上丝缎料的家居服竟被哗啦一下撕出了个大口子,直接扯到了胸下的位置!肩膀以下的肌肤大片地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中,从未有过的愤恨与耻辱充斥了连惜的脑海!
她的眸子变得通红,噌地扭过脸瞪视向叶菲儿,“你!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天对所我做得一切!你等着瞧吧!”连惜大吼着,那仇视的目光简直要将叶菲儿生生吃下去一般!
叶菲儿被连惜疯魔的模样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即又恼怒地停住了,“给我……给我按住她!继续脱!”
看旁边三个女孩居然还在发呆,她气得一跺脚,骂道“还看什么?!蠢货!过去帮忙啊!”
一群人蜂拥而至,连惜的头被死死按压在沙发的座椅里,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
衣服一件件剥落在地,外衣、内衣,长裤,底裤……都碎了,裂了,破了。
窗外的风呼呼得刮着,打在窗扇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连惜再没了反抗的余地,只是冷冷地看着叶菲儿,过了一会儿,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叶菲儿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怒喝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怜啊。”连惜慢慢地收了笑容,歪着头,以一种极其别扭地姿势看着叶菲儿,脸上尽是嘲讽。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针对我。”她一字一顿道,“不就是因为叶修泽吗?啧啧,变态地迷恋上自己的哥哥,可你哥哥的眼里就只有我,这种滋味儿不好受吧?”最后一句话被她拖长声音说出来,再搭配上刻意做出的同情神采,几乎没让叶菲儿气炸了肺!
“你……你……” 叶菲儿浑身都在哆嗦,一时间连漂亮的脸蛋都有些扭曲了,她伸出尖利的长指甲对着连惜,颤着声,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连惜则快意地看着叶菲儿愤怒的面容,再次大笑出声。
“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叶菲儿看着笑不可遏的连惜却要气昏头了,她脑子一热,随手掏出包里的手机,打开拍照功能,恨声道,“你就笑吧,笑吧!看我把你这扒了皮的样子传到网上,再造一个艳照门的时候,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咔嚓咔嚓”几声拍照声响,连惜看着黝黑的镜头,神色当即一变!
“你把手机给我!”连惜大喊一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下摆脱了四个中年女人的钳制,冲到了叶菲儿跟前,猛地将她扑倒在地!
“你给我手机!给我手机!”连惜一手死死掐住叶菲儿的手腕,用力地一次次撞击上地面,以图把手机磕坏,叶菲儿则疼得嗷嗷大叫起来。可惜,还没等她将手机从叶菲儿手中拿下来,其他人便一拥而上地将她用麻绳绑住了。
叶菲儿很快被人扶了起来,可是头发乱了,指甲也断了,大小姐的做派眼下都荡然无存,浑身上下跟连惜一样的狼狈。一口细白的牙咬得嘎巴直响,怒视着连惜简直恨不得活吞了她,“还敢抢我的手机?!你这个贱人!”
“你,还有你们!把她给我绑起来!”她转过身,颤颤巍巍地指着周围人命令道,“然后都把手机拿出来给我拍!我看她能抢多少!”
这一次,连惜真正尝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味道。
她的双臂被反剪在身后,粗糙的麻绳勒得她的手腕生疼,嘴里更不知被谁粗鲁地塞进一块衣角料,使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咔嚓的快门声不断响起,极轻脆的声音,听在连惜的耳朵里却如无异于夏夜里最尖锐刺耳的霹雳,一下一下,密密集集无孔不入地扎到了她的耳朵里!吵得她的头快要炸开了!痛得她的身体就都要裂开了!
她死死地咬住嘴里的布,简直想要大吼,想要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辛苦地摆脱李家,这么努力地读书考试,她用力地生活,用力地想要做一个上等人,可到头来却还是换不来别人的一分尊重!
似乎什么人……不管什么人都能过来轻易打碎她眼前的一切!
叶文彰啊叶文彰……你不是说要爱我护我吗?你不是说要带我傲视所有人吗?那现在,你又在哪里?!
她用尽全力拼命扭动着身体,不断撞向压制着自己的人,哪怕自己要因此付出更大的痛楚也在所不惜。
可是没有用,她的力量真的太渺小了……
就在连惜几近绝望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躁动!
“让我进去!你们滚开!”有人大声呵斥着想要闯进来!连惜眼前一亮,胸腔里跳动的频率陡然加快,她期冀地看向大门,激动地几乎要落泪。
是叶文彰来了吗?他终于来救她了?
“轰”的一声,沉重的铜质雕花大门再次开启,有人迫不及待地一步跨了进来。可是,却不是叶文彰。
连惜愣了,下意识喃喃道,“汪臣……”
汪臣在看到连惜的一瞬间,说是惊呆了也不为过。
他的母亲,也就是连惜的老师徐如华,曾经跟连惜约定了时间办理退学手续,可连惜却迟迟未到,而且电话都打不通了。他担心了好几天,生怕她出事了,这才找了过来,谁想到还真出事了!还是大事!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愤怒地五脏六腑都要错了位,几步就从门口冲到了连惜跟前,拿出她嘴里的布,然后蹲下来脱掉自己的外套,迅速将女孩的身体紧紧包住,一双虎目里燃烧着熊熊烈焰,瞪着明显是领头的叶菲儿。
“你们这是犯法的!都不怕坐牢吗?!”喊完这一声后,他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径自拿出电话,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报警。
“喂,是警察局吗?这里是总府路八号,有人强行扣押女大学生,意图从事不法活动,请你们马上出警!”
叶菲儿站在那儿,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绿,一时间精彩万分。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傻这么愣的男生了,他用了一种最最愚蠢的方式来解救连惜,可偏偏……是最管用的!
香港叶家当然不会怕警察,自古官商难分家,可这里不是香港啊!
叶文彰在这个城市也颇有势力,当然也不怕警察,可她怕叶文彰啊!她这次是瞒着自家大哥来闹场的,虽然据可靠消息说连惜已经失宠了,但想到叶文彰那张冰块脸,她心里还是有点怵。
就那么挣扎了几秒钟,叶菲儿最终攥紧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走!”
她眼神如刀地瞥向连惜,临走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记着,三天之内再不滚蛋,就别怪我把照片登出来了!”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汪臣目呲欲裂,有心去追,但又怕连惜再出事,只得眼睁睁地看她走了。
叶宅的大门外很快便警鸣大作。
在警察的干预下,叶家保安只能答应放汪臣和连惜出去。连惜到二楼去换衣服,而汪臣就在客厅里等着。
刘嫂趁人不备,偷偷将他拉到角落里,低声问道,“请问你准备带夫人去哪里?”
汪臣对刘嫂印象还不错,知道她很照顾连惜,遂摇摇头,说了实话:“我也没想好。”叶文彰财大势大,光看那些警察进门之后客气的态度就知道了,恐怕连惜躲哪里都不安全。
刘嫂低眉沉思片刻,抬起头道,“假如您信得过我,我可以跟您说个地方。”
“哪里?”汪臣眸子一亮。
……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桑塔纳驶出了叶家别墅。
刘嫂站在花园的小径口挥手:“一路顺风啊。”直到车子远到看不见了,她才慢慢地放下了手,唇边溢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她左右观望着走到花园深处无人的地方,拨通了叶文彰的电话。
“叶先生不好了!刚才菲尔小姐来大闹了一场,夫人一气之下跟一个叫汪臣的男生去车站了!您快点回来吧!喂喂……您听到了吗?我这里讯号不好……”
“你说什么?!说清楚!”汽车内,叶文彰一下便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