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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舜华 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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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选择对人体有益的药皂,那种只有香味而无用处的香香皂就免了吧。

  七儿曾说溜嘴,嫌她太贪心。这种肥皂只有小富家以上有钱人才买得着,又何必嫌东嫌西?何况她日日沐浴,在肥皂的消耗量上已是北瑭之冠了。

  但她想,既然白起哥已是名门富户,絮氏以前至少也是个小富家,这种沐浴的皂钱绝对付得起的,如果物资上的一些需求能让自己更加快乐又有什么关系呢?总好过留下钱财不知给谁花,自己却郁郁地走吧。

  七儿以前还不会这样的。在她死前那一年,七儿被收买得很彻底,婢儿伴大尾生,其实没什么不对,她也可以再收买回来,可是,她想这样无疑是给未来的大嫂难看。

  嫂子未过门,小姑便出手,以后白起哥难做人,何必呢?所以她怀着讨好的心态,就让被收买的七儿不时对她暗示些消息。好比,白起哥喜欢柳姐姐;好比,白起哥将要去提亲……这也算是她不脱节于社会的好方法吧。

  尉迟恭正打量里手里小球,球皂在他大手里显得好娇小,她低头看着自己,不,崔舜华细白的掌心,还不能握住一颗球皂呢。她眨眨眼,心里对这男女之别有点异感,以前她从没觉得她跟白起哥有什么差的。她又笑咪咪地探出窗道:“尉迟公子,难道药皂跟香香皂不能合二为一吗?”

  他微微侧面,瞟她尚带水气的脸一眼,道:“太麻烦,不合算。”

  “为什么不合算呢?”她眼巴巴地问,就盼他能早出些双效合一的肥皂,她赶紧再送给絮氏舜华,好让过去的自己快乐地度过最后几月。

  “你几日一次沐浴?”他不答反问。

  “日日沐浴。”她坦承,他又转过头看她一眼。这一次她没大惊小怪了,她觉得他亲近许多,也不太防备他是不是又看见她披头散发的样子。

  他慢吞吞道:“北瑭沐浴时日不定,通常三天一沐五日一浴,低下阶层成天干活儿的,沐浴更是难得一次的。你这一头长发洗上一次也是很花时间,不是闲人哪来的空耗在这上头?”鼻间轻轻飘来淡香,是沐浴后的香味……他凑近右边的香香皂,与皂上香味一致,只是女子洗后更添柔软的芳香。

  ……絮氏……舜华么……

  舜华道:“总是有洁癖的姑娘会这么做的。”再补一句:“男子也是。我瞧白起差不多也是天天沐浴的。“

  尉迟恭闻言,下意识又瞟向她。“原来你有洁癖。”

  她嘴角上扬,笑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全身干干净净,精神上很舒服,会觉得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尉迟公子何不想,南临的香料配方什么的,近年逐成北瑭姑娘的喜好,姑娘家是爱美的,在屋里、被里熏香,甚至佩戴香囊,都比不过自身散发的干净香味,如果北瑭姑娘在冷天里也能以沐浴为乐,那带着花香的药皂就是她们最好的选择啊。”也绝对是絮氏舜华最好的选择啊!她满怀梦想着。

  尉迟恭听她语气洋溢着期盼,好似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他记得,白起家里的絮氏舜华体弱多病,成天有药味不意外……他将药皂凑近鼻尖。

  尉迟家先有医馆,再有皂行。药皂里的配方都是由医馆里的大夫配出,人尽其用,不过都是些老医生,配出的药皂以发挥药效为主却不怎么好闻。

  絮氏舜华以前……身上就是这种味道么?

  “如何能让那些千金以沐浴为乐呢?”他心不在焉地看向她的右袖。

  如果真如蚩留所言,此崔舜华非彼崔舜华,不管以前那个崔舜华上哪去了,现时这孩子般的崔舜华是撑不起崔姓的。崔家分崩离析指日可待,那时豺狼必等着分食,还不如他先下手为强,为尉迟家谋得先机。

  他并不觉得落井下石有何违背良心之处。当家首要的,是保住自家一族,国家守成时可以有仁德君主,但一族之主不能心怀仁慈。只是到时这娃娃似的崔舜华没好下场了。

  舜华没有看穿他此刻心思,只想着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人以沐浴为乐。她没学过商,再怎么前思后时,一时之间也没个想法,只好再强调道:

  “姑娘们一定会喜欢的。尉迟公子能做出有芳香的药皂,我想伊人姑娘定会欢喜不已。”

  ……

  她见他没吭声,眼儿一亮。原来,尉迟恭的软肋在伊人啊。她试探地问道:

  “我撞头后记忆有些模糊,忘了你跟伊人姑娘是怎么见面的,尉迟公子,你提醒我一下吧。”

  他没理她这问题,只道:

  “既然你撞头有些记忆不清,那么,可记得近日要缴税赋?”

  ……这些都是白起哥在管的,来到崔府后,她连崔府名下有什么地都不清楚,还缴呢。

  “你还记得你以前依赖你名下的帐房么?”

  ……如果她记得,那就真的见鬼了。

  尉迟恭状似无意地说道:“你要不安心,不如我差名帐房过去帮忙?”

  她一怔,欢喜笑道:

  “那就拜托尉迟公子了。”是啊,在崔舜华回来前她得保住崔家啊,要不,等崔舜华回来,家产被她败光,她死了崔舜华都会鞭她吧!

  “全交给我吧,你头发干了就早些休息。”他没回头看她,准备离去。

  舜华又想了想,手忙脚乱束发,奔出去叫道:

  “尉迟公子!”

  他停步。

  “我想过,我记忆有些遗漏模糊,不如我在此暂居几日,跟着你学一些商事,看能不能唤回记忆……此次春税靠你,总不可能次次都靠你吧。”她是很想靠啦,但她怕靠到最后,又是第二个白起为她撑天,她不愿再累及任何人了。没想到,她絮氏舜华在死前一年还要悲苦地学商,撑起崔家这名门富户。

  他徐徐回头,深深地注视着她,良久,他才道:“随你吧。”

  她闻言眉开眼笑,一时隐忍不住,朝他挤眉弄眼。“尉迟公子真是好人,放心吧,好人有好报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我包你明年此刻一定把佳人抱回家。”语下之意隐隐已跟他是同一国的同伴,把戚家大少当成是首要敌人。

  她有《京城四季》这法宝,嘿嘿,比北瑭神盲者还神呢,她不就信依尉迟一表人才,在处处英雄救美的情况下,伊人姑娘还不芳心暗许。就是对戚遇明不大好意思,但,男未婚,女未嫁,自然可以各凭本事。

  舜华信心满满,向他告辞后,准备回客房睡大觉。在崔府她睡不安心,怕有人进来捅她一刀,她想,今晚她应该可以一觉好眠。

  “……絮氏舜华?”他忽喊。

  舜华直觉回头,脱口:“嗯……”那语气硬生生变调。“你在喊絮氏舜华?真是。我以为是在叫崔舜华呢。哼,改天我必要叫那絮氏舜华改名!”

  他神色自然道:“这话倒有点你以前的影子。明儿个见了,舜华。”

  舜华见他迎着夜风负手离去,没有转回大喊她冒充……是她听错了还是他喊错了?她抚着胸口,告诉自己不管她听错还是他喊错都好,这都给她一个警惕,回头她非得练练表情,以后要有人再喊絮氏舜华她万万不能再应声。

  她又看看他那远去的高大背影,心里微微暖和着,在夜色之中,与他反方向走回客房。

  第四章(1)

  春神日后的一个月,是北瑭的万兽节,一开始,万兽节意义只在于万物复苏,猎户上山打猎必有收获,象征国运大展,后来日子一久,百姓自有过节法,商家会在铺前悬挂皮毛,百姓则在衣上动个手脚,一连过三天节庆日。

  舜华自幼生活在北瑭,早知此节日,小时候,亲亲爹爹会从猎户那里买来野兽皮毛改制兽衣,例如熊装熊帽让她变成一头小熊,小时尚觉有趣,但长大后她严重怀疑北瑭百姓的审美观,想象一下,北瑭百姓在每年固定的某三天里,人人都穿着毛绒绒的可爱衣裳装动物在街上走,实在是……能看吗?

  所幸,长大后她春天躺在床上的日子居多,白起哥忙里忙外,哪管得了万兽节给她制皮毛装,要不,一头大熊躺在床上,她自己都觉得好丢脸。

  她多万幸春税与万兽节撞在一块,小富家以上哪个不是在忙税事,瞧她,跟着尉迟恭忙得团团转,哪顾得了万兽节呢?

  “很累么?”尉迟恭曾这么问她,有意无意道:“既然你记忆未全,不如多多休息,我叫我手头账房去帮你吧,你放手即可。”

  莫非被看出她满面倦意?尉迟恭果然是好人哪。舜华自是体贴道:“尉迟哥忙自家税事都忙不过来,再差人来帮我,这不是蜡烛两头烧?”语毕,觉得自己心地甚好,在他眼里说不定象换了个人,便又狞笑:“嘿嘿,难道崔家的账房就是白请的么,我崔舜华的眼光这般劣等?我记忆不全,跟着你跑一遍税事过程,再回头盯死那些账房,谁敢在我眼皮下动暗手?”她一脸不以为然,其实内心躲在角落暗暗含泪,对不起,尉迟哥,她口气凶了点。

  她知道她脾气时好时坏,实在没有演戏的天分,他居然全盘接受,没有表露意外,有时她还错觉他在看戏呢,由此可见崔舜华喜怒应是无常到极点。

  “跟着我忙成这样,你事事参与,累得团团转,何苦?”他别有用心道。

  “不苦不苦,我该当做的,我曾经长辈教训,在其位定要做其事,绝不能全数托人,自己一身轻,否则怎能让手底下人安心,是不?”她不是不信他,只是她想有些事还是以崔舜华身份来,尉迟恭名下账房固然精明能干,但,天生聪慧的崔舜华怎会养一些废物。

  连璧送上的田地名单几乎淹没她,崔舜华不是简单人物啊。就连她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这些田地全是好地,她名下的账房没有三两三,恐怕她早就被这些地税压垮一半了。

  现在她至少得做到了解她名下土地的情况,要是账房来问,她就不会一问三不知,她再依崔舜华不怎么好的名声,偶尔去关切账房,她想,只要别让人发现崔舜华忽然变得好欺负,这一年应该不会有人暗自吃崔舜华的老底吧。

  她暂夜宿在尉迟府里,嘴里说得好听,是她跟着他忙得太晚,索性在他府里客房借住,不必劳师动众回崔家,但真相是她不怎么敢单独回崔家睡觉,在尉迟府里她至少可以安心阖上眼。

  就是一点不好,因为忙得太晚,她沐浴加上擦干头发都已过了子时。现在她才知道这些商人的辛苦,银子不是平空掉下的,以前她从没跟白起哥说辛苦了,谢谢他提供她这么多年的好生活……如果能活下去,她多希望能以絮氏舜华的身份跟他言谢……但算了,她还不如以后在天上保佑白起哥还比较快些。

  但愿将来嫁入白家的柳家千金,也能知道商人之苦,多多体谅白起哥才好。商人之苦……商人之苦啊。商人是要……要在万兽节换上动物皮毛的衣物,以示来年商人名下所有商号供货充足,交易不绝。

  她不记得白起哥有扮过大熊或野豹……这样说来,她没有在万兽节那三天看过白起哥,原来他不敢在她面前现身,可怜的白起哥,当商人真是太苦了……“每逢万兽节,名门富户会相互邀请,过个人情场。”尉迟恭好心提醒她,道:“今年轮到你了,舜华。”

  她的脸瞬间消脂大半,但连璧在旁,她又迅速恢复答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人情嘛,嘿嘿……就是一块吃个饭,连璧,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是。”

  她瞟向尉迟恭,问道:“那天尉迟兄也会穿着野兽皮毛?”

  “自然。”

  她眨眨眼,嘴角微笑翘起,心里得承认她非常想看眼前这男人扮成豹啊大熊什么的,但,要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扮成那么可笑的样子,她无法接受,就算顶着崔舜华的模样都不行,所以,事后她故作不经意地跟连璧说道:“本当家要怎么玩弄万兽节都行。”

  “是啊,当家要怎么做都成,谁敢说话呢?”连璧一贯地笑眯眯。

  “好。本当家天生就爱与众不同,你照我吩咐去请人制作。”

  连璧领命而去。

  到了万兽节那天,婢女们替她编着复杂的细辫子缠着毛绒绒的饰物,舜华注意到这些婢女手指都有些打颤。

  她此刻也不敢仿崔舜华出声骂人,怕婢女手上一颤,直直把那簪子戳进她的头颅里。

  连璧笑着接过那簪子,道:“我来吧,瞧你们笨手笨脚的,难怪都不得当家欢心。”

  舜华心一跳,眼瞳微地轻缩,瞪着铜镜里的连璧,他笑吟吟地举着簪子,在她发间穿梭,似是估量那儿好下手……虽然她本性良善,但也不会善良到一塌糊涂的地步,她不怎么信一个被崔舜华害到不男不女的人,还会忠肝义胆,尤其在尉迟茶楼她被人推了一把……应该不是她的错觉才对。

  但,她从他面上实在看不出任何心虚或恨意,难道真是她误会?她胆战心惊,盯着他插好簪子,这才暗吁口气,好象死里逃生一回。

  这……死里逃生能用在她身上吗?

  连璧笑道:“当家真……与众不同。”

  “嘿嘿,就让我好好嘲笑这些名门富户出身的公子爷们吧。”舜华一想到要跟可爱的大动物们吃饭,她就掩不住满面春风。

  她很少有机会看好戏啊,虽然嘲笑人是不道德的事,但她非常期待看见外貌偏冷的尉迟恭会扮成大熊还是野豹呢?

  白起哥也是啊,她光是想象白起哥全身上下都穿成狗啊猫的,她就想躲在角落里大笑,今日的宴会连璧设在崔府湖上的凉亭里,她来到岸边,画工早已候着,纸墨皆已备好,她微微一笑,揣摩着崔舜华该有的反应,道:“画工,今日凉亭里的人物你可要一一传神绘下,别让我失望啊。”

  那画工呆呆看着她。

  她皱眉。“怎了?”

  画工连忙低头,道:“小人必会如实描绘。”

  她满意点头,上桥往凉亭悠闲步去,今日她照样穿着崔舜华的西玄深衣,不打算换上皮毛动物衣,她只在头上小小作了文章,算是配合配合万兽节。

  老实说,穿久了西玄深衣,她觉得行动还满方便的,崔舜华确实有眼光,如果能将深衣引进再改良,说不得将来北瑭女子人人行走都方便。

  亭里已有人,她面色一喜,快点走进亭里,她眼一亮,道:“尉迟……”她呆住。

  尉迟恭一见她也是一怔,随即撇头看向亭外湖面一会儿,才调回目光,他道:“舜华今日与众不同。”

  那声音很平静,但她怀疑里头充满了他真实的嘲笑。

  “与众不同的是你吧,尉迟哥?你这行头是不是太过分点?”他照往常的长衫宽袍,哪来的人似禽兽,她斥道:“你这样太不重视北瑭的节日了!”

  “……”他又看她一眼,转头再看亭外湖面好一阵,令舜华都觉得湖面有什么好东西了,他才调回目光,拉过外袍,露出腰间的扇袋。

  舜华惊恐地瞪大眼,脱口叫:“那是什么?”

  “这是狐毛制成的扇袋。”他淡淡说着。

  “你比我还会偷走步。”她严重抗议。没人这样的,应该全身都变成狐狸畜牲。

  尉迟恭看着她,终于慢吞吞伸出手,碰碰她两侧长长的白兔耳,“舜华,你去年在万兽节,应是穿着深衣,颈间绕着狐毛围脖。”

  她嘴巴圆得可以塞蛋了,难以置信,久久,她才问道:“你是说,万兽节不用全身穿得跟熊一样,只要身上配件皮毛小物就可以了?”

  他自喉口应了一声,直盯着她两支大白耳,但又察觉自己的失礼,不住往湖面看上去。

  去他的亲亲爹爹,她满眸怒火转向一旁连璧。

  连璧答道:“当家不是要与众不同吗?这模样确实与众不同啊。”

  丢脸啊,太丢脸了,她本来是想看他跟白起哥好戏……她连忙转身,要奔回房,把两只白白胖胖的大兔耳换掉,哪知她一回身,就见桥上有人过来。

  她直觉想拉下两只耳朵,尉迟恭连忙攥住她的手腕,道:“你要扯下,就是披头散发了。”

  是啊,舜华住手,细簪与兔耳相互支撑,毛绒绒的兔耳要是取下,那不就是让人看见她没有束发的样子吗?她还怕其他人说她偷走步太严重,特地把兔耳做得长长。足够遮住她两侧人耳了,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尉迟?”刚进亭里来的白起看见尉迟恭立在那里,身后藏着人。

  “咳,今天天气甚好。”舜华说道,硬着头皮,一步接着一步,强迫自己走出尉迟恭的身后。

  她遥望凉亭外的湖面,眼色朦胧,神色极端悲苦,负手转身亭里时,嘿笑两声:“诸位请坐吧。”

  她不及打量众人,就听得有人惊呼:“好可爱啊,舜华姐姐。”

  有人扑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兔耳,舜华定睛一看,是那日扮成春神的伊人,近看真是眼儿汪汪,小鼻小嘴细致诱人,我见犹怜到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伊人发间七彩缤纷的羽毛……才两根被染色的羽毛,这也算万兽节?

  舜华内心流泪了。

  她还以为当飞禽类至少要装上巨大的双翅呢。真是好个小鸟“伊人”啊。

  她勉强一笑,道:“若跟你们一般,不就显不出我的与众不同了吗?”说到与众不同时,她百味杂陈,只想掩面逃走,她硬着头皮再为自己发发声:“舜华左思右想,万兽节为北瑭特殊节日,自然要慎重以对,今年是牛刀小试,明年……明年就全副武装,诸位明年一块隆重点吧。”反正明年就轮到真正的崔舜华,与她无关。

  她目光扫过戚遇明与白起哥,注意到他们跟尉迟恭差不多,不是皮毛扇袋,就是在腕间缠着一圈皮毛衣意思意思。

  接着,她目光跳到白起哥身后两名婢女扶着的娇弱千金,那千金一身青衫罗裙,珠玉饰物并不多,风姿秀丽,举止娴静,不若伊人桃李之貌,但,她一眼见了就很有亲切感啊。

  这就是特地请大魏名医为絮氏舜华调养身体的柳家叶月吗?

  絮氏舜华生前一直很想亲自谢过她,可惜一直没机会,此番,她特意放了帖子给柳家千金,想一看究竟,如今她圆梦了。

  她当做没有看见白起的打量,朝柳家千金笑道:“这就是白兄心仪的柳小姐么?今日一见,果然温婉贤淑啊,坐啊,大家都坐啊。”她笑眯眯地,心情甚是愉快,她猜出白起哥略嫌狐疑的打量是为什么,她没事先告诉他会找来柳家千金,他俩应是在崔府外遇见的。

  柳家姐姐会应允且没有告知白起哥,其实她有点意外,她本以为柳家姐姐要嘛不来,要嘛与白起哥说一声相伴而来。要是独自前来,那……柳家姐姐是对这份感情还不安,想要正名,让更多人知道她与白起哥之间的关系吗?

  忽然间,舜华听得柳家千金道:“多谢崔当家盛情邀约。”

  舜华漫天乱想的思绪猛然顿住,古怪地看了柳叶月一眼,她耳力很好,这声音分明是春神日那天巷里与她对话的轿里主人。

  那遮着脸的年轻千金是柳家姐姐?

  舜华心里打了一个突,心跳隐隐加快,反复想着那日她与轿里的人说了什么。那轿里的年轻姑娘用着崔舜华送去的东西,而连璧说那是救命仙丹……这是好事啊,怎么她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着?

  她好象应了连璧什么,忽地听见锵一声,她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过于失礼地盯着柳叶月,她转向地上碎成一片的茶壶,再抬首看见慢慢擦手的尉迟恭。

  他招来仆役,道:“收拾干净吧。”

  舜华眼里顿时装满星星,笑道:“尉迟兄,崔府……我府里有许多茶壶,你摔几个壶都不是问题。”感谢他的提醒啊。

  尉迟恭看她一眼。

  伊人就坐在她身边,朝她笑道:“舜华姐姐今天心情很好呢。”她忍不住又碰碰舜华可爱的兔耳朵。

  舜华已经努力忽视这双兔耳朵了,但在场的名门富户一直以眼神来表达“崔舜华今天有病”,让她好想钻进洞里哪。

  别以为她没发现,尉迟恭每看她一次,就要看亭外湖面。湖面有什么好看的?他的嘴角都有点翘起了,这是暗地在偷笑啊。

  这人也真奇怪,想笑就笑吧,背着人笑,如何能让伊人生起亲切感呢?

  舜华见连璧捧着银盘凉亭,盘上的物品令她眼一亮,她道:“今日舜华邀请诸位过访,正是春税将要结束,各家忙到不可开交,此番就是当忙里偷闲,小喘口气,明天再为自家商行打算吧。”她接过盘里木盒,在众人面前打开。

  伊人瞟瞟在场没有吭话的男子以及略嫌沉静的柳家小姐,主动答道:“舜华姐姐,这是肥皂呢。”她又看着那对兔耳朵,明明崔舜华偏艳冶,眉目给人机关算尽之感,但今日一戴这种毛绒绒的耳朵,居然可爱极了。

  “正是,正是。”舜华故作爽朗笑:“平日伊人……伊人妹妹用的是药皂还是香香皂呢?”

  “我用的是香香皂呢。”

  “不管药皂或香香皂都是尉迟兄名下的皂行。此次,我与他合作……咳,是尉迟兄做了许多,我只是在旁给一些小援助,瞧,伊人,你手里皂球结合药皂跟香香皂功效,北瑭男子身强体壮,不必理会,但如你或柳小姐这般娇弱的姑娘,正适合这种双效合一的肥皂,既能注重外观气味,也能在乎身子调理,这种贴心,也只有尉迟兄才有。”她很够义气,在伊人面前鼓吹尉迟恭的好处。

  众人果然看向尉迟恭,但,接着又狐疑地往舜华看去。

  这样看她做什么?舜华连忙让连璧将木盒一一分送给每个人。她道:“诸位不妨拿回,自己用也好,送给家眷也成,自然能明白它的好处。”所以,白起哥,你快点拿回去给絮氏舜华用吧,拜托。

  她看见柳家千金颇感兴趣打量皂球,又笑:“柳小姐用了喜欢,我可以差人再送去。”毕竟是自家嫂子,得多顾些。

  柳叶月微惊一下,下意识往白起看去,白起没看向她,只是把玩着橘子大小的皂球,似在沉思什么。

  “那怎么好意思呢……”

  “这其实一点也不合算。”戚遇明朝尉迟恭忽然说道。

  “确实不合算。”尉迟恭坦白道。

  舜华不以为然,道:“商家本色或许重利为主,但有时,如果能站在百姓那头,就算赔些金钱,对商家的商誉也未尝不是好事。”

  戚遇明瞧向她,“舜华这话说得有趣。”

  舜华对戚遇明的观感好坏谈不上,但,既然跟尉迟恭夺佳人,她当然偏向尉迟恭,她微笑道:“这不是有趣,在座诸位想成为金商,可要稍稍注意一下这个金字,这金字不是金子的金,而是金字招牌的金。”

  金字招牌的金?戚遇明与白起皆往她看去一眼,唯有尉迟恭已经习惯她与现时富商不同的见解。

  舜华见仆役已过桥面送饭来,赶忙再道:“诸位家眷用了后有建言,请务必告知,虽说大部分的人习惯三天一沐,五天一浴,但,也许会有日日沐浴的人,要是不够,尽管来说啊。”

  她拼命暗示,白起哥,拜托你了。

  伊人就坐在舜华身侧,她见舜华长发松软,凑近闻到崔舜华身上香囊外的另一种清爽沐浴香味,她道:“舜华姐姐,你也是天天沐浴的人么?”

  舜华回笑:“当……”不经意地对上白起疑心的目光,她硬生生转道:“当午饭送来时,就是该及时享用啊。今天吃的是小火锅,来来,在座六人,两人一组一块共享吧。”她暗对尉迟恭使个眼色,让他跟她换个位子。

  北瑭饮食与其他国家不同,少以大盘菜为主,尤其小富家之上,惯将菜色分装小碟送至各人面前,不与他人共食一盘。

  一开始,不共食,是怕旁人下毒害同桌的人,自己不小心误食,久了,就成为北瑭一个特色——不是亲近的人不共食。

  北瑭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在过节时共食火锅。舜华料想白起是与柳家姐姐一国的,尉迟恭跟她换了位,就能与伊人坐在一块,至于她嘛——她勉强牺牲了,“戚兄,我有话同你说,我们俩共用一锅吧。”她朝尉迟恭挤挤眼抖抖眉。

  她够义气。戚遇明对她而言是个外人,她为了尉迟恭与外人共享口水……她豁出去了,她硬着头皮走到尉迟恭身边,就等尉迟恭跟她换位子。

  一阵寂静。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她。

  红晕徐徐覆上她的腮面,就算她有些孩子性,也懂得看人脸色,尤其这阵子跟着尉迟恭这师傅忙春税,有更多的时机磨练她的观察,眼下这几人看她的目光不是不以为然就是狐疑……是不以为然她这么色胆包天,直接找名目缠上戚遇明,夺人所好吗?

  她微觉委屈,听得尉迟恭道:“戚兄,你与舜华换个位子,我也有话方便跟舜华说个话。”

  舜华闷不吭声地与戚遇明换位。

  尉迟恭当做没看见眼前这两眼汪汪直看着他的小白兔,但当做没看见,不表示真没看见,他又转头看亭里湖面,眼底隐约带笑。

  崔府婢女伺候周到,在热腾腾的火锅里下了菜,菜香四溢,舜华举箸沾了沾锅汁,送到嘴间吸了吸,又将沾了口水的筷子在锅汤里搅动数圈,充分表达她对共食人的热情……搅到一半,忽地顿住。

  她慢慢抬眼,慢慢扫过周遭——又是每个人停筷在看她,尤其坐在她身侧的白起,简直难掩他的惊疑了。

  “……”就算是笨蛋,也知道她又有不对了。

  去他的亲亲爹爹,她恨死他了。这样骗她很好玩是不是?小时候她都这样吃火锅的啊。

  逢年过节一家三口围吃火锅时,亲亲爹爹教她把口水沾到筷子再入锅中大搅,口水互渗才是火锅直义,所以每年她与亲亲爹爹的口水都在锅里拼命搅动,她一直以为白起哥人害羞,不肯做出这种举动,但他向来照吃火锅也没有暗示过她这些举止是错的啊。

  “你……”白起忽地开口。

  她心一跳。

  尉迟恭举筷沾汁,送入唇间,接着再入锅里搅动。

  舜华看成傻眼。

  尉迟恭扫过其他人,淡声道:“这是许久前的吃法,你们没听过么?”

  戚遇明看他一眼,道:“确实没听过,没想到你与舜华在短短时间内交情好到如此地步。”

  舜华暗叫不妙,姓戚的这番言语岂不让伊人误会?她正想开口解释,忽见白起还在看着她,她手心略略发汗,直觉想回避,但碍于崔舜华的个性,她只是挑起黛眉,回望着他。

  尉迟恭漫不经心地答着戚遇明道:“舜华两个月前撞到头,记忆有些模糊,我帮她一把也是应该。”

  “你撞伤头?何时?”白起问道。

  舜华不动声色笑道:“钟鸣鼎食那一天不小心撞了头,有些事模糊了,但,正渐渐恢复中。”她不知尉迟恭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这么一说,就可以解释她行为古怪。正所谓谎话里掺些真话,才能更令人信服,这话她想是不假的。

  果然,白起寻思片刻,想起钟鸣鼎食开始她确然有了异样。

  “崔当家,可请大夫看过?”柳叶月柔声问道。

  “看过看过,没什么大事,各位请用吧。”舜华笑道,撤下丫环,专心吃起火锅里的菜色。

  有肉,有鱼,还有青菜,连璧配得很好啊。

  “午饭是舜华安排的?”尉迟恭问着。

  舜华应了声,答道:“我让连璧安排火锅的。只有火锅,才不会有人胆敢冒着不小心让其他名门富户中毒的危险来下毒害她。”

  那天在尉迟茶楼她被推下去的惊恐犹新,姑且不论是不是真被人推,防着点总是好些,她下意识暗瞟连璧一眼。

  尉迟恭夹着火锅里涮过的肉片,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与她互沾口水,她脸微微红着,心里万分不好意思,从小到大,她只跟两个人共食过,但现在她也不排斥跟尉迟恭共食,这心情她还不想太深究,她目光游移,落在白起那一锅。

  能看见白起哥跟他喜欢的女子在一块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她含笑地看着白起多次夹着锅里海鲜给柳叶月尝,又望向白起碗里没有动过的菜,心思一顿,他刚才有吃过一口菜吗?好象没有这段记忆……是不饿还是怕她下毒?怎么一口也不吃?她一头雾水,又瞧见放在每人身边的小木盒,顿时愉快飞扬,白府里那个舜华得到皂球一定会乐开怀。

  舜华笑眯眯地吃着热腾腾的火锅,筷子捞菜时不小心与尉迟恭的筷子撞到一块,她连忙让贤,殷勤地替他夹起他要的胖香菇。

  尉迟恭看她一眼,她下意识冲他一笑。

  “喏,最好的给你。”她小声地说着。

  他慢吞吞地举碗接过,目光不离她。

  舜华微微一笑,专心地食上几口,凉亭外的柳枝摇曳,送进绵绵春风。她望着那摇曳生姿的柳枝,想着名门富户间不如亲亲爹爹说的那样你争我斗,其实还满和乐融融的。

  至少,除了崔舜华害过的连璧外,其他人对崔舜华都不错,人人都是好人,当然,尉迟恭人更好些,这一刻,如果能就此停下也是不错的,她想着,美丽的面上不知不觉抹上宁静安详的笑意。

  她正贪看凉亭外丰富的天然色彩,所以此刻只有两个人看见她的表情。

  一个是眼底不生波涛的连璧。

  另一个则是与她共食的尉迟恭。

  原来在这。

  第四章(2)

  午饭后,她才被账房请去一会儿,天空就飘起细雨,她在岸边一看,亭里少了两人。她招来婢女问了一阵后,沿着人工湖边而行。

  “前两日你到我家里找我有事么?”

  “也没什么事,路过,顺便去拜访而已。”

  白起沉默一会儿,道:“我不在家,你就找舜华?”

  舜华心一跳,屈指一算,这阵子正是尉迟恭第一次见到絮氏舜华的时候。

  “久闻絮氏金商,无论如何也想看一看,北瑭名门富户怎么聚财也比不上的金商之后到底生得何种模样。”

  “你看见她的模样了?”

  尉迟恭看他一眼,道:“絮氏之后甚懂礼数,以屏风遮面。”

  白起闻言,微微一笑:“虽然舜华还是个孩子,但这大家闺秀的礼数她还是学得十足十的。”

  她不是小孩了,她这时也快二十了,舜华早习惯他把她看成小娃娃,如果她能顺利活到六、七十,只怕白起哥照样把她视作老人娃娃。

  “我听闻絮氏之后久病在身,但我瞧她除了中气有些虚外,其余都好,应该没有大病才对。”

  白起不太习惯有人与他谈起舜华,道:“她身子比以往是好些,只是还下不得床。你与崔舜华近日友情倒是不错,你们要干什么事,我不会理会,哪怕你们合谋对付戚遇明,我也不会帮他,别扯上白家就好。”

  “她不过撞伤记忆,我适时帮帮她罢了。”

  “如此便好。”

  舜华又听得他们聊了几句,都不是怎么重要事,也许是两个人声调天生就淡,尤其尉迟恭更是偏冷,他们的对话令她有种错觉,都在言不及意,相互试探。

  过了一会儿,白起要离开之际,说道:“既然你与崔舜华交情不错,记得告诉她,别把柳家小姐拉入她的圈子。下次,也别背着我再自作主张邀她来。”

  舜华见白起离去,犹豫一会儿,选择轻步尾随着白起。

  他沿着湖岸走了一会儿,忽地止步,打开木盒,拿出皂球,舜华见到这双效合一的肥皂,就不由自主的想起白府里的自己。

  白起哥绝对疼她,必会将这功效两全的肥皂送给她,可是……絮氏舜华在生前确实没有拿到过这皂球啊。

  那现在会变成怎番局面?白起哥将肥皂给絮氏舜华,而现在的她并没有这份记忆,也就是说,等白起哥送肥皂给絮氏舜华的刹那,絮氏舜华的人生走到另一条线上,再发展出另一个絮氏舜华的十八岁,十九岁……甚至有可能继续活下去?那,如果真是这样,现在的她又会何去何从?

  舜华捧头心里哀哀叫,太乱了,她还以为自己不算笨呢,光是絮氏舜华人生里一个小小变动,她就无法参悟。

  紧跟着,她看见白起神色冷淡地松了手。

  扑通,那颗皂球直线没入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舜华傻眼,她直觉以为是白起哥不小心松手,想扑出去入湖捞起,但她又察觉白起哥毫无惊诧,也没有动作,只是冷冷看着湖面涟漪褪去。

  白起未觉有人窥视,阖上木盒,转身往凉亭那方向回去。

  舜华一时说不出话来。原来……原来……原来不是她没努力过,崔舜华真的有送过絮氏舜华皂球,只是……只是……全被白起哥丢了。

  亏她还小小奢想着,如果一颗皂球可以送到完全没有这段记忆的絮氏舜华手里,是不是表示,在絮氏舜华离世前几个月,她还有办法救回絮氏舜华……“原来……如此啊……”她喃道。只怕在絮氏舜华离世的前几个月,假冒的崔舜华努力过许多事,但都无法挽回絮氏舜华的性命……细雨打在她脸上,她心里凉透透。终于明白她自以为有机会走出她人生必经道路外的其它新路,但自始至终,她还是一直在通往名为绝望的道路上。

  尉迟恭才坐上轿,就察觉有人尾随他钻了进来。

  轿里立刻布满茉莉花香味儿,他早习惯甚至一日不闻还有些惦着这人,他连正眼也没看,说道:“小心府里无主,久了有人闹事。”

  “唉,过两天等春税结束吧。”在崔府她完全没有安全感。还不如跟着他回去呢。身边有他,她安心多了,她满足在低叹口气,舒服地窝在轿里。

  自轿窗往外看,百姓果然只在配饰上弄点小皮毛花样,会搞得跟她一样的……多半是孩子。

  她摸摸兔耳,忙着解开它,一双男人手掌移到她头上自然地帮忙。

  “其实我瞧尉迟哥待族里弟兄很好,实在与清冷外貌不似,你要是对伊人姑娘有对族里弟兄的一半好,她早就芳心暗许了。”舜华诚恳道。这些日子她看见他对尉迟府里那些未成年的男娃儿操劳许多,简直象父亲了。

  每天入睡前,每个男娃儿得上他房里道晚安,要是他过忙,男娃儿都睡了,就由总管一一查房,再通报给他,不得欺瞒。

  目前唯一不住在尉迟家的血脉,就是身为神官的蚩留,每日傍晚,都会有一名骑士将短笺送入尉迟符里。

  那是蚩留在每天傍晚写上“一日安好”的短信叫人送来。以示今日安然度过。一开始,她微微错愕,后来从尉迟府里的人嘴里得知,尉迟恭少年当家时,曾遇过族人一连六日死,都是在入夜他准备就寝时。

  第一日祸事天上来,本以为准备一回丧事即是,哪知第二天再传悲剧,丧事只得一块办,第三天姓尉迟的尸体又送入府里,虽然都是出于意外,但,事不过三,没人想过接下来还会有连连让人心惊难眠的噩耗。

  从那天起,以尉迟恭为首的血脉族人,只剩几个男丁,除去蚩留与他相差三、四岁,其余侄儿不是遗腹子就是尚在襁褓,尉迟恭那时不过十七、八岁,就养成日日要亲眼见到这些孩子才安心的老成习惯。

  她还记得,那天傍晚她也凑热闹尾随着那些男娃娃跑到尉迟恭面前报平安时,他面上微妙古怪的表情。

  他在想,尉迟家哪时蹦出一个大女娃了,但他没有拒绝。

  她轻叹:“真的,如果尉迟兄能分一半心思给伊人,那还不手到擒来。”

  “她也还不是尉迟家的人。”他淡声说道,替她解下了兔耳朵,顺道熟练地替她扎了个辫子,免得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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