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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 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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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吧,下了肯定要输掉!干吗急于去为一个娼妇扬名而卖力呢?这个婊子以她的四匹白马,她的跟班和她那副趾高气扬的神态,把她们都压垮了。加加和克拉利瑟很不高兴,责问拉法卢瓦兹是不是根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乔治鼓着勇气走到米尼翁夫妇的马车前面,罗丝怒不可遏,转过头去,不理睬他。把自己的名字给了一匹马,真是一个十足的下流货!米尼翁则不然,他兴致勃勃地听乔治的宣传,说女人总是会给人带来好运的。

  几个年轻人跑了很长时间,去找赌注登记人了解情况,当他们回来时,娜娜问道:

  “情况怎么样?”

  “你是一比四十!”拉法卢瓦兹说道。

  “怎么啦?我是一比四十!”娜娜惊愕地嚷道,“刚才我还是一比五十……发生什么事啦?”

  恰巧这时候拉博德特又来了。跑道已被封闭了,一阵钟声宣告初赛开始。大家全神贯注地观看,发出问这问那的喧哗声。娜娜问拉博德特,她的牌价为什么骤然提高了。但他只支支吾吾地回答,说可能是有人下她的赌注了。她只能得到这样的解释。另外,拉博德特似乎忧心忡忡,他对她说,旺德夫尔若能脱身,马上就会来。

  初赛结束了,大家观看的兴趣似乎不大,因为每人都在等待着观看大奖赛。这时跑马场上下起雨来了。太阳已被云遮盖了一阵子,天空灰蒙蒙的,阴沉沉的光线照在人群中。顿时刮起风来了,接着又下起滂沱大雨,豆粒大的雨点瓢泼而下。人群中一阵混乱,有人喊叫,有人开玩笑,也有人咒骂,徒步来的人四处奔跑,躲到饮料摊点的帐篷下避雨。在马车上,妇女们用手撑着阳伞避雨,跟班们匆匆忙忙跑过去撑车篷。暴雨停止了,灿烂的阳光照着还在飘飘洒洒的毛毛细雨,云层里露出一道蓝天,乌云被吹到布洛涅森林上空去了。天空仿佛笑逐颜开,妇女们放心了,她们都笑起来;马匹在喷鼻息,人群散乱了,人们抖动着淋湿的衣服,金色阳光照射着雨滴莹亮的草地。

  “啊!可怜的小路易!”娜娜说道,“你给淋得很厉害吧,我的宝贝?”

  小家伙不吭一声,让妈妈给他揩手。娜娜拿出手帕,揩了小路易后,又去揩哆嗦得更厉害的狗珍宝。她的白缎衣服上有几滴雨点,这算不了什么,她根本不在乎;车上的鲜花被雨一淋,像雪花一样闪闪发亮,她拿了一朵,兴致勃勃地闻一闻,她的嘴唇沾湿了,就像沾上了露水。

  这阵骤雨使看台上挤满了避雨的人。娜娜用望远镜向台上看去。这么远的距离,只能看见台上密密麻麻的观众,看上去模模糊糊,他们乱糟糟的挤在一排排台阶上,在这昏暗的背景上,只有人的面孔发亮,像是一个个苍白的点子。阳光从看台顶上的角上射下来,只照亮了一部分坐着的观众,妇女们的衣服这时似乎暗淡下来,娜娜感到特别有趣的是骤雨把坐在看台下面的沙土上一排排椅子上的妇女淋得四下逃散。因为骑师体重测量处的围墙内是禁止妓女入内的,娜娜对这些得体的妇女说了一些刻薄话,她觉得她们衣着打扮怪模怪样,长相很滑稽。

  人群中发出一阵喧闹声,皇后走进正中间的小看台上,看台是瑞士山区的木屋式样,宽大的阳台上摆着一些红扶手椅。

  “瞧,是他!”乔治嚷道,“我还以为他这个星期不值班呢。”

  “啊,是夏尔!”娜娜叫起来。

  缪法伯爵出现在皇后的身后,他的表情呆板而又严肃。于是几个年轻人开起玩笑来,遗憾的是萨丹没有来,不然她就会去拍拍伯爵的肚皮。娜娜在望远镜里看见的是苏格兰王子,他也在皇后的看台上。

  她觉得王子发福了。十八个月不见,他长胖了。接着她就详细讲起王子的情况:哦!他真是个壮实的汉子。

  在娜娜周围的车子里,妇女们议论纷纷,说伯爵抛弃了她。她们编了一段故事,说什么自从伯爵因为同娜娜的关系而惹人注目后,杜伊勒里宫对这位王室侍从的行为非常愤慨。于是,伯爵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便断绝了与娜娜的关系。拉法卢瓦兹坦诚地把这些话告诉了娜娜,并且毛遂自荐,称她为自己的朱丽悠地走过去。那里十排椅子上坐着密密麻麻一大群妇女,她们的浓艳的服饰与露天下的欢乐气氛显得和谐而协调。有些椅子移动了位置,一些人遇见了熟人,便随便地坐到一起,像在公园里树荫下纳凉一样;孩子们无人管了,从这一群里跑到那一群里。往高处看去,看台的梯级上都挤满了人,浅色的衣服和看台架子的淡淡的影子浑然一体。娜娜打量着那些妇女。她还牢牢地瞅着萨比娜伯爵夫人。随后,她走到皇后的看台前面,看见缪法直挺挺地站在皇后的身旁,显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她觉得挺可笑的。

  “哎哟,瞧他那副傻样子!”她大声对旺德夫尔说。

  她什么都想看一看。公园的这个角落里有草坪,有浓密的树木,似乎还值得一看。一个冷饮商在栅栏边摆了一只大冷饮柜。在一间茅草顶蘑菇状的简陋的亭子下面,一大群人挤在里面指手画脚,大声喧哗,这是赛马场里的赌客席。旁边有些马栏是空的,她在那里只看见一匹警察的马,觉得有点扫兴。再过去是遛马场,周长有一百米,一个马夫牵着身披马衣的瓦勒里奥二世遛跑。啊,不过就是这样!在那条细沙小路上有许多男人,他们的衣服扣眼上别着桔黄色的入场券,露天看台的走廊上不断有人在走动,这倒吸引了她一会儿;可是,说真的,这个地方不准进来也好,不值得为这事生气。

  达盖内和福什利走过那里,娜娜同他俩打招呼。她招了招手,他们只好走过来。她开口就猛然攻击骑师体重测量处。接着,她停止了攻击,说道:

  “瞧!德·舒阿尔侯爵变得苍老多了!这个老头子在折腾自己!他还是那样好色吗?”

  于是,达盖内讲了老头子最近的行动,这件事发在在前天,现在谁也不知道。他跟着加加转了几个月,不久前把加加的女儿阿梅莉买到手,据说他花了整整三万法郎。

  “哎,真龌龊!”娜娜愤愤地嚷道,“你们以后尽生女儿吧!……哟,我想起来了,在那边草坪上,与一位太太坐在一辆轿式马车里的大概是莉莉。所以我觉得她面熟……老头子把她带出来了。”

  旺德夫尔不听她讲,心里很不耐烦,恨不得摆脱她。但是,福什利临走时对她说,如果她没有看过赌注登记人,那就等于什么也没有看。尽管伯爵露出不愿意去的样子,还是不得不带她去看。这下子娜娜可高兴了;那里确实很吸引人。

  一个四周敞开的圆亭,周围有草坪环绕,草坪边上长着幼小栗树;在嫩绿色的树叶遮盖下,一群赌注登记人紧紧地排成一个大圆圈,等待赌客的到来,就像在集市里一样。赌注登记人都站到木凳子上,以便俯视着人群;他们身旁的树上挂着赛马的牌价;他们仔细观察人群中的一举一动,只要赌客做做手势,眨眨眼睛,他们就把赌注登记下来,其速度之快,令好奇的观众吃惊,他们的目光盯着他们,简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里一片混乱,只听见喊叫一个个数字,若赛马的牌价出乎意料地一变化,就引起一阵骚乱。不时消息报告人跑来,停在圆亭入口处,猛叫一声,报告赛马起跑和到达终点的消息,顿时喧闹声越发高涨,于是在阳光下进行的这场狂热赌博引起人们长时间的议论。

  “他们真有趣!”娜娜兴致勃勃,喃喃说道,“他们的神态异常……瞧,那个大个子,我真不愿意一个人在树林里碰见他。”

  旺德夫尔用手指着一个人叫她看,那个人是时新服饰推销员,他在两年中赚了三百万法郎。他的身材细长,体质纤弱,头发金黄,站在他周围的人都带着敬佩的目光注意着他,同他说话时都面带微笑,一些人还特意滞留下来看看他。

  最后,他们要离开圆亭了,这时一个赌注登记人冒昧呼唤旺德夫尔,伯爵向他微微点头。这个人是他过去的马车夫,身材高大,宽肩厚背,高额头,满面红光。现在他带着来路不明的钱,到赛马场来碰碰运气。伯爵竭力怂恿他,并叫他为自己下秘密赌注,他总是把他当作仆人,这一点伯爵没有瞒着别人。尽管得到伯爵的庇护,他还是连连输掉巨款,今天他也来孤注一掷,两眼充满血丝,随时都可能中风送命。

  “喂,马雷夏尔!”旺德夫尔低声说道,“你自己押了多少钱?”

  “我押了五千金路易,伯爵先生,”赌注登记人也压低嗓门说道,“怎么样?数额可观吧……我对你说实话,我把牌价压到了三。”

  旺德夫尔马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不行,不行,我不愿意,你给我马上改押到二……其它没有什么关照你了,马雷夏尔!”

  “哦!现在这对伯爵先生又有什么关系呢?”马雷夏尔谦恭地微微一笑,以同谋者的口气说道,“我必须吸引更多的赌客,才能押满你的两千金路易。”

  接着,旺德夫尔叫他住嘴。但是,等到伯爵走远时,马雷夏尔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他懊悔没有问伯爵那匹小母马的牌价为什么上涨。如果那匹小母马真有赢的希望,他就糟透了,因为他刚才以五十的牌价押了二百金路易。

  伯爵与马雷夏尔咕咕哝哝说了一阵话,娜娜一点也听不懂,然而她又不敢再问他。伯爵神色更紧张了,他们在过磅厅前遇见了拉博德特,他便突然把娜娜托付给他照顾一下。

  “你带她回去吧,”他说道,“我还有事情呢……再见。”

  随后他走进过磅厅,那间屋子狭小,天花板很低,里面放了一个大磅秤,显得很拥挤,颇像郊区车站的行李房。娜娜很扫兴,她本来想象中的过磅厅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放一台巨大的机器来称马的体重。怎么!这里只称骑师的体重!那么用过磅处这样的名字,值得这样小题大做吗!磅秤上站着一个骑师,一副傻相,膝盖上放着马具,等待一个穿礼服的胖子来称他的体重;一个马夫牵着一匹名叫科西尼的马,站在门口,周围挤了一群人,全都一声不吭,出神地观看。

  就要关闭跑道了。拉博德特催促娜娜赶快走,而他自己却又走回来,指着一个正在与旺德夫尔谈话的矮个子男人,对她说道:

  “瞧,这就是普里斯。”

  “啊!我知道,就是骑我的那个人。”娜娜微笑着低声说道。

  她觉得他相貌很丑。在她看来,骑师的样子都像克汀病患者;她还说,这大概是因为人家不让他们长高。就说这个人吧,已经四十岁了,样子像一个干瘪的老小孩,脸又长又瘦,皱纹很深,呆板而无生气。他的身体骨瘦如柴,身上的一件白袖子蓝绸赛马上衣像披在一根木头上。

  “不,你知道,”她离开时说道,“他要是我的男人,我是不会感到幸福的。”

  跑道上仍然挤满了乱哄哄的人群,潮湿的草地被人践踏成了黑色。两块赛马一览表的牌子高高悬挂在一根铁柱子上,牌子前面挤成一团,个个抬头观看,每次一览表上出现一匹赛马的号码,人群中就发出一阵喧闹声,号码是通过一根连结到过磅厅的电线在一览表上显示出来的。一些先生对着节目单指指点点;那匹名叫皮什内特的马被它的主人撤回去了,引起人们一阵议论。不过,娜娜仍然挽着拉博德特的胳膊,穿过跑道。挂在旗杆上的钟敲个不停,催促人们离开跑道。

  “啊!孩子们,”娜娜回到马车上说道,“他们的过磅处,是他们胡吹出来的东西!”

  她周围的人为她欢呼,鼓掌:

  “好极了!娜娜!……娜娜又回到我们这儿来了!……”他们是多么愚蠢!难道他们把她当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吗?她回来得正是时候。注意!大奖赛马上开始了,人们高兴得忘记喝香槟酒了。

  娜娜吃了一惊,发现加加坐在她的马车里,膝盖上放着小狗和小路易;加加打定主意再接近拉法卢瓦兹,但却对娜娜说,她想亲亲小路易。她很喜欢孩子。

  “噢,对了,莉莉现在怎样?”娜娜问道,“坐在那边老头子的马车里的那个孩子是她吗?……有人刚才跟我讲了一件不堪入耳的事情。”

  加加脸上露出沮丧的样子。

  “亲爱的,我为这件事气病了,”她难过地说道,“昨天,我只好在床上躺了一天,我哭得厉害,我本来以为今天来不成了……嗯?你知道我的意见吗?我是不同意的,我把她送到修道院里去受教育,就是为了将来找一个好丈夫。我常常严肃地对她提出忠告,对她管教没有中断过……哎,亲爱的,是她自己愿意的。哎!我同她吵了一架,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我还掴了她一记耳光呢。她太烦恼了,她要摆脱这种生活……于是,她对我说:‘不管怎样,你没有权利阻止我这样做。’我对她说,‘你是一个贱货,你给我们丢脸,你滚蛋吧!’事情就这样成了定局,我同意给她安排一下婚事……啊!我的最后希望成了泡影,哎,我曾经在她身上做过好多美梦!”

  她们听见一阵吵架的声音,便站起来看看。原来是乔治隐隐约约听见人群中有人诽谤旺德夫尔,他在为他辩护。

  “为什么说他放弃了他的马呢,”乔治嚷道,“昨天在赛马总会里,他还为吕西尼昂押上一千金路易呢。”

  “确有其事,当时我也在场,”菲利普作证说,“他在娜娜身上一个金路易也没有押……如果娜娜的牌价升到一比十,这与他毫无关系。说人家有那么多的计谋,是非常可笑的。这样说有什么好处呢?”

  拉博德特静静地听着,耸耸肩膀,说道:

  “算了吧,让人家去说吧……伯爵刚才还押了五百金路易在吕西尼昂身上,他在娜娜的身上押上百来个金路易,这是因为马的主人总是要显示出相信自己的马会取胜的样子嘛。”

  “真见鬼!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拉法卢瓦兹摆动着胳膊嚷道,“获胜的马将是精灵……法国将吃败仗!英国一定获胜!”

  赛马场上又响起一阵钟声,宣布赛马已进入跑道,人群中又出现长时间的骚动。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娜娜站到马车的座位上,把勿忘我花和玫瑰花都踩坏了。她向四周远眺,广阔的地平线尽收眼底。在观众急切盼望比赛开始的最后时刻,跑道上依然空荡荡的,未见到一匹赛马,跑道被灰色的栅栏关闭着,每隔两根柱子,站着两名警察。在她面前的一块长条状草地上,靠近她的地方满是污泥,越往远看草地越绿,最后看上去很像一片嫩绿色的地毯。

  然后她低下头来,把目光转到场地中央,只见草坪上人满为患,个个踮起脚尖,有人爬到马车上,人人兴奋不已,互相推推搡搡,挺直身子观望。他们的马匹发出嘶鸣,帐篷噼噼啪啪作响,骑马者驱马在步行者中间奔跑,步行者奔向栅栏,趴在栅栏上面观望。她又把目光转向另一边,朝看台望去,只见一张张面孔都变小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五颜六色,布满了过道、阶梯和平台,在蓝天下,呈现出一层层黑色的轮廓。再往前看,跑马场的周围是一片平川。右边,在爬满长春藤的磨坊后面,是一片低洼的草地,上面有一片片大的树荫;正面,公园里的林荫道纵横交错,一直延伸到塞纳河边,塞纳河在一座山丘下流过,林荫道上停放着一排排马车;然后向左边布洛涅森林方向望去,视野又开阔了,一条大路延伸到默车那边的蔚蓝天际,中间被一条两旁植满泡桐树的小径隔断,泡桐树还未长出叶子来,树梢上呈现粉红色,看上去一片鲜艳光泽。这时人们还不断拥来,人流像一群蚂蚁,沿着一条带状的狭长道路,穿过田野,从那边过来,而在巴黎方向那边很远的地方,那些没有买入场券的观众,像羊群一样集中在大树下,在布洛涅森林的边缘,看过去像一条由无数黑点组成的流动线。

  在广阔的天空下,十万如痴如醉的观众聚集在这块土地上,像昆虫一样动个不停。倏然一阵欢乐的气氛使他们振奋起来。太阳在云层里隐没了一刻钟,现在又出来了,太阳洒下一大片光线,宛如一泓粼粼湖水。一切都重放光明,妇女们的阳伞像无数金光灿烂的盾牌。人们为太阳出来而鼓掌叫好,用笑声来向它致意,伸出胳膊,好像要用手臂来拨开乌云似的。

  这时候,一位治安官员独自走在阒无一人的跑道中间。左边更远处,出现了一个人,手举一面红旗。

  “那是起跑发令员德·莫里亚克男爵。”拉博德特回答提的问题。

  娜娜的身边挤满了男人,有的男人站在她的马车的踏脚板上,他们发出欢呼声,不停地讲话,凭着各人自己的印象,想到什么说什么。菲利普、乔治、博尔德纳夫和拉法卢瓦兹一分一秒也不住口。

  “别推推搡搡了!……让我看看……啊!裁判员走进他的岗亭了……你说他是德·苏维尼先生?……嗯?在这样的比赛中,要有好眼力才能看清抢先半个马头的距离!……住嘴吧,举旗子了……赛马出来了,注意!……头一匹出来的是科西尼。”

  一面红黄两色旗在旗杆上迎风飘场。马夫牵着一匹匹赛马进入场地,骑师们坐在马鞍上,垂着手臂,他们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个个明亮的斑点。紧接在科西尼后面的是幸运和布姆。接着,一阵低语声迎来了精灵,这是一匹漂亮的枣红大马,号衣的颜色很不柔和,是柠檬色和黑色,具有英国的阴森色调。瓦勒里奥二世的入场博得观众一阵喝彩,它的个头小巧,但是精神很足,号衣是嫩绿色,镶着粉红色花边。旺德夫尔的两匹马还迟迟不出场。最后,在杏仁奶油之后,出现了蓝白两色的号衣。吕西尼昂是一匹深毛色的枣红马,体态无可挑剔,但是由于娜娜引人注目,它几乎完全被人忘记。娜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漂亮,在金色阳光下,这匹栗色小母马颇像一位金发女郎。它像一玫崭新的金路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的胸部深陷,头颈轻盈,背部细长而灵敏。

  “瞧!它的毛色同我的头发一样!”娜娜兴奋得叫起来,“喂,你们知道,我为此而自豪!”

  人们都往她的马车上爬,博尔德纳夫差点踩到小路易的身上,妈妈已经把孩子忘了。博尔德纳夫像慈父一样埋怨没人照管小路易,他把他抱起来,然后举到肩上,喃喃说道:

  “可怜的小家伙,应当让他也看看……等一下,我让你看看你妈妈……看见了吗?看那边,就是那匹马。”

  这时,小狗珍宝跑过来抓他的腿,他把它也抱起来;娜娜对小母马取了自己的名字而自鸣得意,她扫视了一下其余的女人,想看看她们对此反应怎样。每个女人对娜娜都恨得要命。坐在出租马车里的老虔婆拉特里贡一直没动弹一下,这时候她在人群上面向一个赌注登记人挥挥手,叫他登记她的赌注,她已预感到了,她应当押娜娜。

  拉法卢瓦兹这时吵吵嚷嚷,叫人难以忍受,他一时看好了杏仁奶油。

  “我突然想到,”他连声说道,“你们瞧杏仁奶油,怎么样?

  它多灵活!……我以一比八押杏仁奶油,谁还押它?“

  “你安静一点好吧,”拉博德特终于说道,“你会后悔的。”

  “杏仁奶油是匹劣马,”菲利普说道,“它浑身出汗了……

  你等会看它试跑吧。“

  赛马都回到右边,开始试跑,跑到看台前时,都散开了,拉开了距离。于是,观众的观看热情再次高涨,大家一起议论起来。

  “吕西尼昂的背太长了,不过竞技状态还好……你知道,瓦勒里奥二世一个子儿也不能押,它很紧张,跑时头抬得高高的,这是不祥之兆……瞧!骑在精灵身上的是布尔纳……我告诉你,布尔纳垂肩膀,而骑师的肩膀好坏是至关重要的……不行,这很明显,精灵精神很不足……听我说,我可看见过娜娜,它在跑完良种幼马大奖赛后,浑身流汗,毛全粘在身上,喘得肋部要裂开来,我敢拿二十个金路易来打赌,它准排不上名次!……够了!这个家伙真讨厌,他一股劲儿吹嘘他的杏仁奶油!现在押赌注迟了,就要开始跑啦。”

  拉法卢瓦兹正在拼命找一个赌注登记人,他急得几乎哭起来,人们只好劝劝他。人们都伸长脖子观看。第一次起跑不算,因为那个远远看去像个小黑点的发令员还没有放下手中的红旗马就跑了,赛马跑了一阵子后,全都回到起跑点。接着又有两次偷跑。最后发令员又把赛马集中到一起,他巧妙地发出信号,马都飞奔起来,博得一阵喝彩。

  “好极了!……不,这次是碰巧!……不管怎样,总算跑成了。”

  欢呼声平息了下来,每个人都焦虑不安起来。现在,押赌注停止了,胜负就要在这宽阔的跑道上见分晓。开始一片寂静,观众好像都屏住了呼吸。一张张苍白的脸都抬得高高的,身上打着哆嗦。刚跑时,幸运和科西尼领先,跑在最前面;瓦勒里奥二世紧随其后,其余赛马跑得乱成一团。跑到看台前面时,犹如倏地刮起一阵暴风,把地面也震动了,马群已拉开四十匹马身长的距离。杏仁奶油落在最后面,娜娜紧紧跟在吕西尼昂和精灵的后面。

  “真了不起!”拉博德特嘟囔道,“英国人想赶上去,跑得多起劲!”

  在娜娜的车里,又发出说话声和欢呼声了。大家踮起脚尖,目光盯住奔驰的骑师,他们在阳光下,犹如一个个色彩鲜艳的斑点。上坡的时候,瓦勒里奥二世领先,科西尼和幸运落到了后面,吕西尼昂和精灵并驾齐驱,娜娜紧随其后。

  “当然罗,英国人注定赢了,这是明显的事,”博尔德纳夫说道,“吕西尼昂已经精疲力竭了,瓦勒里奥二世已经支持不住了。”

  “哎,要是英国人赢了,那就糟了!”菲利普大发爱国之心,痛苦地说道。

  拥挤在那里的人群焦虑起来,这种心情使他们感到窒息。这一次又失败了!每个人心里都产生一种不寻常的、几乎虔诚的热情,希望吕西尼昂获胜;与此同时,人们哭丧着脸,咒骂精灵和它的骑师。散在草地上的人,三五成群,像一阵风似的奔跑起来,只见一双双鞋底在空中显现。骑师们从草坪上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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