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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上部) 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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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就有。
…
俩人在路上脸红脖子粗地争吵起来。杏仔急了,竟随手撕下一把半生不熟的杏果劈头盖脸地打到钟儿的脸上。随即,俩人厮打翻滚在了一起。杏仔比钟儿小,力气就弱,吃亏的当然是杏仔。
打完架,俩人还不忘了用水把脸上的污渍洗净,再把褶皱了的衣服拽平整,才装着安然无事的样子先后回到了家中。等京儿也回到了家里,茂生才张罗着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杏仔忍不住告了钟儿一状,说钟儿打了他。
茂生二话不说,摸起门后的笤帚疙瘩,每人屁股上各打了一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笤帚疙瘩落在钟儿屁股上要轻一些,而落到杏仔屁股上的要重许多。
看来杏仔被打疼了。他一手摸着被打疼的屁股,一手抹着眼泪,哽咽着争辩道:“在院落里。
茂生心疼木琴,就不让她出门上工,叫她呆在家里静静心,好好修养一下。而且,他把家务活全包揽下来,做饭喂牲畜,样样自己抢着来,不让木琴插手。其实,这样做恰恰又适得其反。木琴本就忙碌惯了的,一旦松弛散漫下来,愈是加重了她内心的郁闷和压力,觉得自己像一个废人一样,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生活没了动力,工作失去了目标。近乎封闭了的生活状态,让她渐渐游离出早已习惯适应了的原生态环境,成了一具无所依附的虚体空壳儿,并有了愈加颓废下去的发展倾向。
期间,也有一些妇女偷偷来看望木琴,说一些宽慰贴己的话。酸性女人是第一个来安慰她的。接着,又有雪娥、豁牙子、兰香、满月、胡老师和挂儿等等一干众人,走马灯似的进出在她的院落里。愈是这样,愈是把木琴本就郁闷的心肠搅得更加郁闷沉重。茂生也看出她有些心烦意乱,便对来人的态度变得不冷不热起来,让想去看望木琴的人因了茂生的不欢迎态度望而生怯,渐渐地也就止住了跨进她家门槛的脚步。
院落终于安静下来,却又显得更加落寞冷清。唯一能打破这难耐落寞的,就是屋后酸枣婆娘时不时地故意放开嗓门儿发出的近乎夸张的说笑声。酸枣婆娘似乎重重地出了口恶气,两年前被木琴和茂生娘合伙欺辱惹下的闷气直到今日才舒畅地吐出来。这让她感到老天确实矮了,现世现报儿呢。
茂生一家人因了木琴的缘故,也都小心翼翼地进出在自家的院落里。茂生只知闷声不响地做活计,撂下耙子拿扫帚,整日忙得团团乱转。京儿把木琴的下场统统归咎于是自己闯下的祸端造成的,也就陪了万分的小心,不敢在家里指手画脚随意说话。钟儿和杏仔更是夹紧了尾巴,收敛了往日张狂的疯劲儿,变得乖巧起来,看着木琴和茂生的脸色行事。
一天,杏仔看到木琴愣愣地坐在锅屋里出神发呆,就小心地安慰她道:“娘,咱去告那些人吧。俺们在学校里遭人欺负咧,就去找老师告状,老师就会把那些人狠批一顿呢。往后,他们也就不敢哩。”
虽是一句孩子话,却在木琴的心中豁然开启了一扇窗户。是的,既然自己没有做错事,竟遭人如此愚弄,为什么不到上一级去申诉呢。她顿时看到了一丝光亮,一丝希望,尽管极其微弱,极其渺茫,但毕竟不再像现在这么阴暗,这么绝望。
木琴决心已定,任什么艰难险阻都挡不住自己申诉的脚步。
木琴从此踏上了上访申诉的道路,成为北山公社有史以来的第一上访人。
她带上足够证明自己近些年工作成绩的十几张妇女工作先进单位和先进劳模奖状,先是到公社辩白自己。在公社里,她找到了沈书记和杨贤德,当然不会有任何结果,甚至还遭到了俩人毫不客气地训斥。她想找老胡,但老胡已经被调到了县妇联,新上任的公社妇联主任当然要坚决围护沈书记的决定,对木琴也是大加鞭笞一顿。
后来,她又找到县上,见了杜副县长和县妇联副主任老胡。他俩都好意地劝说木琴放弃上访,说既是公社的集体决定,任谁也是翻不了案的,还是安心回村参加劳动生产吧。
木琴就是不信这个邪儿,说我做的与中央要求的没有两样,凭啥处理我,不给个结果我是不会罢手的。于是,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再三次,反反复复,月月不断。经过近一年的劳顿奔波,却连一点儿结果也没有。
遥远的曙光(7·4)
这期间,叶儿在一片锣鼓声中,出嫁到了公社医院的姚家。
出嫁那天,那宣扬的出嫁阵势,着实把杏花村人惊呆了。
叶儿穿着一身红绒紧身衣,坐在由两个人抬着的用竹躺椅改装成的临时花轿上,穿着红色皮鞋,戴着白丝手套,头顶大红的纱巾,手腕上一块明晃晃儿的手表,飘飘摇摇,似天女下凡,山神出山。前面由一般吹鼓手开道,浩浩荡荡地招摇而去。那鞭炮声从叶儿家一直响到远远的山口处。
送亲回来的人们都惊叹那新房的漂亮、家具的齐全,许多东西都是从未见到过的,根本叫不上名字。譬如那个戏匣子,想听哪出戏就听哪出戏,全不像广播那么死板,非得有人在里边安排节目。更奇的是新郎家有个“小电影”,就那么一个灰土土的小柜子,上面竟出人出景儿,比电影还好看……
人们都说叶儿真是好福气,一下子掉进了福囤。都赞酸杏好本事,把叶儿说给了这么好的大户人家。
叶儿出嫁后的一连几天里,京儿茶不思,饭懒咽,就像倒了血霉儿的小瘟鸡,整天闷头不响,使尽吃奶的劲儿下死力气干活。有时还拿过茂生的烟袋锅,学他的样子,憋足了劲儿猛吸。每吸一口,就咳嗽一阵儿,直到咳得脸红脖子粗,眼泪鼻涕一起淌为止。
茂生心疼了,一个劲儿地低声咒骂着酸杏俩口子欺贫爱富,骂叶儿有眼无珠,并由疼而愤,将一肚子气撒在鸡狗鹅鸭身上。家里时常传出鸡飞狗跳砸锅碰碗的声响。渐渐地,他又把气撒在钟儿和杏仔身上。在他俩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地吃饭时,他也会骂上一句:只知撑饭花钱的东西。
终于有一天,他昏了头,竟再一次将气出在木琴的身上,大骂木琴不务正业,就知道整日瞎跑滥骚,从不把京儿的事放在心上。
正跑得火气大盛的木琴本就听腻了茂生的唠叨,又有了这样的导火索,争吵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木琴用她特有的女高音尖刻地喊道:“咋了?我骚,我是去寻野汉子了,还是把野汉子招家里来了?瞧你个窝囊样吧,瞎披了一张男人皮。你要是还坠着男人根,就挺着胸脯到门外凶儿去。在自家锅门口凶儿逞哪样好汉?我去瞎跑为了啥?还不是为一个‘穷’字嘛。要不是穷,咱能让人家小瞧?京儿还会跟你一样窝窝囊囊地现出个没出息相来?”
“咱种地哩。咱是农民,种地是天经地义的事呢。地种好了,还愁钱花?”
“种,种,这门儿人祖祖辈辈种了几百年地了,还不是穷得连裤衩都没穿上。再这么种下去,恐怕连块遮羞布也买不起呢。”
“好,好,你能,你凶儿,你是党的人,你是干部哩。你疯吧,跑吧,这个家不要咧。等你跑进大牢,看谁给你送牢饭呀。”茂生显然已经溃不成军,并把木琴被罢官丢职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木琴仍然不依不饶,道:“我凭啥进大牢,我做的跟中央说的是一样的。明儿我就去市里,不弄清这个理儿就不回来啦。我非要看看是公社的理儿能站住脚,还是我的理儿更硬实。”
第二天一大早,木琴果然捎待了一些煎饼,一个人匆匆地出了村,一去就是五、六天。
五、六天后的一个傍晚,家里刚吃完晚饭的时候,木琴回来了,竟然有了满脸的喜色,这是在她上访近一年的时间里绝无仅有的一次。
晚饭已经没有了,茂生因为生气她整日不着家不管家,像个疯婆娘似的到处瞎跑,便没有再给她做饭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地吸着一尺来长的旱烟袋。
杏仔乖巧地去烧火舀水,帮着木琴动手做饭。
木琴摸着杏仔的后脑勺儿夸道:“还是俺杏仔疼娘。杏仔,你猜娘这次成了不?”
杏仔察言观色地顿了一下,试探着说:“娘,成了吧。”
木琴笑了,并“哏儿哏儿”地笑出了声,说:“对哩,对哩,娘这次真成了。娘可吃尽了苦头呢,这五、六天就象五、六年那样长。娘到了市里,找到市政府,那把门儿的老头就是不叫进去。娘就见天去磨儿,磨也不管用。到后来,娘想了个法子,见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