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兽医奇遇记 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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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开考察团的成员，在座的领导们有的啧啧称赞，有的交头接耳，会场上的气氛明显地活跃起来。

　　（72）

　　副书记停顿了一会儿，喝了几口水，又接着说道：“按我们区原来的方案，在建设大楼的同时，要尽可能地考虑到工作人员特别是领导干部的生活质量，以人为本嘛，所以，我们对于一些有特色的其它机关的建筑也给予了适当的关注。我们看到了，重庆市万洲天城交通局，为一十二名职工建起了两栋七千平米的‘欧式’风格办公楼，人均六百平方米。这一幅是江津市几江街道办事处的大楼，有十层，门前广场面积达六亩，进入大楼须跨上二十九级石梯，有的办公室有约上百平方米，内有卫生间，总共花费上千万。山西忻洲煤矿安全监督局，十个正式职工，使用的大楼有一百多间办公室，建筑面积近二千六百平方米，每人占有近二百六十平方米，另外还有三十六套超大面积的住房。濮阳在盖办公大楼的时候，顺便地就为县委县纪委及其它局委的领导干部建起了豪宅别墅，每户面积二百八十余平米直至六百平米，价格只相当于当地普通住宅价格的一半。考察期间，我们顺路游览了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山西永济的‘五老峰’，参观了被赞为‘天下奇观，不仅在全国，在全世界都绝无仅有’的建筑、山西粮食局修建的‘云峰阁’和旁边的‘粮神殿’，瞻仰了好几十块由全国各个省市粮食部门领导人亲笔提写并署名的石碑镌刻。这些石刻同粮神后稷供奉在一起，坐落于松涛云海之中，与豪华绮丽的建筑物交相辉映，使参观的人们浮想联翩，油然而产生了无限的景仰和敬意……”

　　副书记足足介绍了两个多小时，才把带图像的文字资料讲完。最后，他总结道：“根据我们考察团全体同志们的讨论，我们一致认为，对照其它地方的建设水平，处在祖国心脏首都这样一个重要的地方，我们区建设局城市规划设计院依照区委区政府的指示，设计的区委区政府综合办公大楼、会展馆和大广场的规模、质量、投资等标准，是完全符合现实要求和发展需要的。我们在江西省南昌市的时候，特意去参观了历史上有名的‘八一大桥’旧址。这座大桥是解放后不久建成，当时在我们国家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工程。因为设计人员囿于保守落后狭隘的思想观念，只看到当时的生产经济水平，违背了当时江西省长邵式平同志高瞻远瞩的正确意见，采用了低标准的设计方案，致使在大桥设计使用寿命远远没有到期的情况下，就因为太窄小，适应不了飞速发展的经济建设的需要，反而成了交通枢纽上的瓶颈、南来北往的阻碍，不得不提前几十年将其炸掉了，过早地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而同时修建的南昌市八一大道，由于贯彻了邵式平省长的指示，坚持高标准建设，不但现在没有掉队，今后很长时间都能够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教训，给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借鉴。许多地方的领导提出了这样的一个伟大的口号：要使我们手上建设的项目做到五十年不被淘汰，跨入世界第一强国后也不落后！我们说要坚持‘###’重要思想，其中有一个代表，就是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我个人认为，我们区的大楼的设计方案是体现了这一个光辉思想的典范，走在了社会经济发展的前头的……”

　　和书记坐在那里，听到副书记扯的稍微远了一点，知道他那爱发挥个人见解的老习惯又开始表现了出来，就咳嗽了一声，看了看主持人区长。区长了解和书记的意思，就说：“好吧，考察团长的汇报就到此为止。下面，其他考察团成员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意见？”

　　（73）

　　“我想谈一些自己的看法！”彭乡长见再不说就真的晚了，赶快站了起来。

　　“那好，大家静一下，听彭乡长发言，”区长说道。

　　“我插一句，”和书记看了看手表，说，“下面还有好多事情要研究，时间很紧，有意见的同志发言尽量简明扼要一些，争取不超过十分钟。成事不说，遂事不谏，关于征地和拆迁的事已经形成了决议，手续也办妥了，公告也早发出去了，就不要再发表不同看法了。好了，彭乡长请说吧。”

　　彭乡长明白和书记是在对他打招呼，怕他这个拆迁所在地的乡长又要横生枝节提出问题干扰大局。然而，自己今天倒确实没有准备对上述两个问题旧事重提。自己的政治水平不至于低到这种程度，对注定一点儿效果都不会有的事情去作毫无意义的努力。

　　彭乡长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要说的，没有离开我们这次考察的题目，就是政府办公大楼的建设问题。

　　“人们走进一个大商场，看到许多裹着制作精美、炫人眼目的包装的商品。这时候，三、五岁以下的小娃娃，立即就被吸引住了，可能连它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弄清楚，就吵嚷着要爸爸妈妈给他买回去；成人们，特别是细心的成年人就不同，除了包装，最起码要翻开它的背面，或者从盒子里找到说明书，对它的性能、特点、使用方法、注意事项、保质期、维修方式等等，作一番认真的探究，然后确定取舍。

　　“带着这样的思路，对于我们这次考察的对象，即那些建筑物和它们的主人，除开表面上的景象，我努力探索了它们的背面。有一些限于条件了解得很浅，有一些则稍微深一点。从共性来说，我发觉有这么几个问题是需要我们反复考虑、斟酌，加以借鉴而不可忽略的。”

　　彭乡长没有停顿，紧接着说：“第一个问题，是土地的利用率。那么大的院子，那么大的广场，长年累月只供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过路或散步，不能产生什么经济效益，反而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维护保养，这在一个人口众多土地资源贫乏的国度，简直是犯罪！作为地方行政机关，辖区内的土地，是限制死了的，用掉一亩就少了一亩，用掉一分就少了一分，它不可能再生。每个工作人员上百多甚至几百平米的办公面积，得附带地消耗比正常情况多得多的水电和其它费用，完全是不可理喻。

　　“第二个问题，是钱的使用效率。建造那么豪华奢侈的高楼大厦庭院广场，花的钱象流海水一样，对于在里面的政府机关和它的工作人员，真的能提高什么工作效率吗？答案是否定的。不但不能提高，可能会降低。在里面的人容易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将人民群众看得矮小低贱；昏昏然陶醉于幽雅的环境舒适的享受之中，见艰苦工作避之惟恐不及，离偏远落后的地方、离困难贫穷的群众就远了，何来工作效率提高的可能？

　　（74）

　　彭乡长担心时间不够，嘴里象放连珠炮似地，越说越快。“第三个问题，是资金来源。几乎所有的豪华大楼院落，都超出了政府和机关的财政实力。不足的部分，除了上边拨付和银行贷款，就只好采用非法或变相非法的路子解决。有的虚列项目、虚报支出套取财政资金，有的挤占挪用其它专用资金包括农村养老金，有的通过隐瞒收入、虚列支出等方式转移资金，有的通过加强执法违规收费增多罚没收入或未严格执行非税收入管理规定，有的通过所属单位举办经济实体获取部门和单位利益，有的向下属企业和个人强行摊派或变相摊派，有的扣发干部离退休人员教师工资奖金或不给他们按时增长工资，有的巧取豪夺集体的土地倒卖给开发商从中聚敛，有的拖欠工程款和农民工工钱，有的依托部门权力和资源，出卖行政审批权、牌照甚至将教师职位卖到了三万块钱一个的，等等等等，数不胜数。楼院盖好，主人便债务缠身，喘不过气来，被剥夺金钱者穷愁潦倒，失去土地的农民无以为生，地方成了一潭死水，翻身发展根本无望。安徽阜阳颍泉区盖起了占地四十二亩、耗资三千万、繁华堪比巴黎凡尔赛宫的大楼后，被拆掉的小学只好乞求于日本的国际援救机构拨款帮助建设，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第四个问题，是对环境的破坏。建筑艺术的基本要求之一，应该是与相关环境的高度协调和谐。毁灭了风景点和农田，代之以死气沉沉的水泥砖瓦，令人心疼且不说，站在一些雄伟的大楼之上，周围千疮百孔破败不堪的景象尽收眼底一览无余，鹤立鸡群曲高和寡的孤独的感觉令人禁不住心生悲哀和凄凉，无论如何都是建筑学上的败笔。

　　“第五个问题，是滋生了腐败。有许多领导，热衷于搞豪华工程，实质上是为自己制造腐败机会。因为有了工程，势必要汇聚大量资金，进出渠道多，贪污受贿的机会就多，混水好摸鱼。说句不好听的话，在现在这种污浊的社会环境下，每一个豪华工程中，从征地拆迁、工程招标、承包填地、四通一平、减免新增建设用地相关费用，到发放征地补贴款，一系列过程中，只要严查细究，都可能有或小或大甚至令人发指的黑幕。河南濮阳县领导及各局委的头头们动用公款为自己修建的豪宅，则完全是明目张胆的贪污腐败！想必大家还记得，我们曾在一条小巷子里的墙上看到了一首墨汁涂写的顺口溜：‘如今官像：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阴毒吹拍贪，奸猾妒假楼。’还有一首民谣，说的是当今当官的：身体越来越胖，心胸越来越窄；头衔越来越多，学问越来越浅；讲话越来越长，真话越来越少；权利越来越大，威信越来越低；年纪越来越老，情人越来越小；待遇越来越高，效率越来越差；车子越来越贵，走路越来越短；酒肉越吃越能吃，身体越来越虚弱；房子越来越宽，离群众越来越远。当然，这样的观点未免失之偏激，不能概括全部，而且这种形式是违犯国家禁止小字报的法律的，但是，这反映了大量的社会生活现实，代表了相当大的一部分的民意却是肯定的。”

　　彭乡长看到和书记拿着笔在小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猜想是在认真地作记录，觉得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有意识地提高了一点声调。 txt小说上传分享

　　（75）

　　“第六个问题，是离间了党群干群关系，这在相对贫穷的地方表现尤其明显。有的地方山高坡陡，土质脊薄，农民收入极低，当兵或出外打工是仅有的生活出路；企业绝大部分破产倒闭，下岗失业人员大量存在。大街小巷，破败凋零，惨不忍睹；中小学校，又窄又矮，危墙残瓦，摇摇欲坠，门窗缺损，周边垃圾成堆，令人无法想象孩子们能够坐在里面读书。看着这些景象，同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的政府大楼和什么纪委、区委、市委领导的高档别墅相比，天渊之别，老百姓心里的感受，除了寒冷，剩下的就只有愤怒了！湖南衡阳的一位农民说：‘政府把我们几百亩地都征去盖了大楼花园，建得那么漂亮，可是我的菜园毁了，良田也被毁了，现在靠给工地看材料，一个月赚五、六百块工钱，以后没有材料看了，我到哪里去找吃的？’还有冲动的群众作诗说：‘狗官建衙门，奢侈胜天庭。砖瓦红颜色，百姓血染成！’竟然有官逼民反的气味，这不能说不是非常严重的了。我们共产党从成立时起就旗帜鲜明地要推翻少数人压迫、剥削多数人的制度，现在竟有这么多人在恢复这种制度，他们已经滑到了人民的对立面。提到高一点的原则，如果说这些工程是‘形象工程’和‘民心工程’，那么恰恰是堕落腐败、蜕化变质、剥削压迫民众的的丑恶形象，和丢失民心、走向自我灭亡的自杀工程。

　　“因此，我的具体建议是，区领导应该重新慎重审核原来的建设方案，把规模和投资额压缩到最低标准。我说完了。”彭乡长看了看手表，讲了恰好九分钟。

　　会场上象没有人一样的寂静。没有人插一句话，连咳嗽的声音都没有。有几个领导人，特别是考察团团长副书记的脸色，从刚才的阳光灿烂、神采飞扬陡然间变得阴郁沉闷、尴尬不安起来。

　　区长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和书记的笔记本，看到的写得很大的几个字好象是：“笑骂从汝，好官我须为之。”区长隐约记得是宋朝一个叫做邓绾的语句，脑子飞快地转了一转，立即深刻地理解了书记的意思，觉得在这个问题上作为核心领导成员的自己必须发言表明立场态度，发挥好维护领导集体的作用。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彭乡长提出的问题，重点之一是担心经济实力不足。对这个问题，我的看法是他太多虑了。我们刚才看到的一个例子，是有着160万人口的贫困大县河南的固始，在年财政收入仅2 ．6亿元，财政支出九亿元，工资发放依赖转移支付，省发改委明文将政府行政服务中心大楼列为暂停项目的情况下，仍然努力挤出大量资金，不顾一切地坚持建设。这座大楼光外装修就达1532万元，其高档的内装修和石材结构的外墙装饰以及现代化的广场景观，豪华程度将不亚于四星级酒店。除了行政服务中心这座大楼外，正在建设的还有投资3000万元的县公安局办公大楼、投资2457万元的国土资源局办公大楼；正在装修或即将迁入的有投资1500万元的县卫生局办公大楼、投资1000万元的县劳保局办公大楼、投资1400万元的建设局办公大楼、投资1200万元的城郊乡政府办公大楼、投资1300万元的县水利局办公大楼等。据刚才的汇报材料，这些建筑风格一座比一座现代时尚的办公大楼，基本上没有规范的立项审批手续。这些资金从哪里来，难道不可以给我们启示吗？”

　　（76）

　　区长乜斜着扫了一眼和书记，从书记的脸上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是顺着思路说下去。“关于土地问题，说远处，广东开平市委市政府，和我们同处于一个天下，稍作变通，将集体农用地称作国有未利用地，化整为零，搞出个万把份文件，就审批了近三万亩集体农用地，我们这么一点点土地他们简直看都看不上眼；说近处，我给大家透露一个从内部获得的消息，咱密云县穆家峪镇政府的办公大楼马上就要完工，他们审批用地面积只有亩，实际用了二百多亩，连施工许可证都没有办！事实说明，下面老百姓都是很老实听话的，少数别有用心的人惟恐天下不乱，想借机煽风点火闹事造反的话，学一学河南孟洲和山东高唐的例子，谁带头破坏改革发展大局、散发小册子、上网造谣惑众、诽谤污蔑领导同志，关他们几个人进去，不就风平浪静了？人家有这种魄力和能力，难道我们就天生的智力不如他们吗？还有土地利用率、钱的使用效率、与环境的协调、防止腐败等等，我认为都是一般的技术问题，作为区长，我认为我们区政府完全有信心也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

　　和书记敏捷地合上笔记本，非常满意地向区长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里闪着大家熟悉的那种确切的充满自信的光芒，用习惯的带着一字千钧的力度的总结式的口气说道：“区长讲得很好，我们应该首先相信政府，相信领导，离开这两条基本点，我们就会一事无成。当然，彭乡长的出发点是好的，确实是本着对党对人民负责的态度，区领导将好好考虑一下他的意见。不过，鲁迅先生有一句名言：假如做事要面面俱到，那就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了。毛主席还有一句词：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小平同志说得很精辟：发展是硬道理。根据考察我们看到，偏远贫穷困难地区尚且争先恐后你追我赶不甘落伍，我们的辖区位处于成功申办奥运会和经济文化发展水平飞速提高的北京市，就更不得不看到我们肩上的历史重任。按照先进的经济学家的观点，如果城市的基础设施投资慢于需求的增长，就会拖经济增长的后腿，丧失发展的机会。看看北京市内包括有些兄弟区和上级部委所属单位，一个又一个标志性建筑拔地而起，他们的办公费用和人员福利待遇也是一年年上涨，不可能从这些方面来克扣节省，用的钱的来源我们不用去查，连傻瓜也可以猜想得到，肯定少不了人大审核的预算之外的资金，人家肯定有深刻的道理和巧妙的弄钱的办法，这些道理和办法我们也可以学习借鉴，见贤思齐从善如流嘛。我们党委政府人大政协纪检反贪司法检察工商税务本来都是一家嘛，大家齐心协力目标一致，还有公安武警做坚强的后盾，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我们办不到的？再打个不恰切的比方，万岁爷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三千粉黛还嫌少，我们大臣一个妾两个二奶的，谁来追究我们违犯婚姻法犯了重婚罪？更犯不到死牢里去！所以，合乎时代潮流的，已经决定了的，我们该干的事，还要大胆地去干，只有发展才能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不要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瞻前顾后举步不前贻误时机而造成千古遗憾。”

　　区长见和书记说完了，就接上来说道：“和书记的指示非常生动非常贴切非常深刻非常重要，大家要深刻领会，打消形形色色的顾虑，认真贯彻执行，把一切思想和行动都统一到区党委的战略部署中来。彭乡长的那个乡的拆迁任务很艰巨，最后期限迫在眉睫，回去抓紧研究落实好实施方案，一定要打好这场拆迁攻坚战。下面，如果大家都没有什么不同的看法，那么，这次的考察团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我宣布考察团就此解散。除了参加区领导办公会议的各部门领导同志留下继续开会外，其余的同志就可以回去了。祝大家再接再厉，再见！”

　　接下来的会议立即转入另外的议事内容。

　　（77）

　　题：聊斋传说，只是传说原虚妄；狗场艳遇，全因臆想实无由。两种观念，唯上唯下，矛盾面前难选择；三条原则，是进是退，得失之间苦斗争。

　　话说陈山接完桂老师的电话，马上到储藏室去，将狗食盆和饮水器拿到狗舍，先上水，再安放好。事情做完了，桂老师还没来，这才感觉肚子有些饿，于是走进厨房，打着了煤气，开始煮面条。面条煮开后，又洗了几片青菜叶子放了进去，并加了一个鸡蛋。刚煮熟，灭了火，就听到桂老师在外边喊叫，忙把锅盖子盖上，去开了门。桂老师说：“车子都来了，深更半夜的，叫人不方便，你就往里边扛，请司机师傅在车上往你肩上放一把。”

　　陈山答应一声，就开始将饲料往储藏室扛。二十五公斤一包的饲料，对陈山算不上什么难事。卸完了饲料，又卸另外车上的狗。桂老师相帮着把一些流浪狗抱给陈山，由陈山抱着放进狗舍里的小间，还有十多只铁丝笼子，装了些纯种种狗，也卸下来抬进了狗舍，桂老师说，这么十多条狗，价格值四、五十万元，千万养好，更莫给丢了或被人翻墙偷走了。看到陈山不但技术活儿在行，体力又好，几十斤的东西扛着拿着都象牛角上挂根灯草似地健步如飞，桂老师禁不住偷着快乐。她心里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要是自己有陈山这样的一个老伴，粗事靠得着他一把，细事听自己的摆布安排，近处图个相得益彰鸾凤和鸣，远处能够不离不弃白头偕老，那该多么好啊！想过之后，她又觉得自己荒唐。人才刚见面，什么都不了解，怎么就有了这种想法呢？尽管他与自己年纪相仿，但男子汉们都是花心萝卜，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子，自己人老珠黄，怕是没有什么吸引力了。以后长期考察，如果陈山不是这样的人，真的像他自己说的对那么样一个寡情的前妻都痴心专意的，这事情也是可以考虑的，现在想他是太早了。

　　桂老师见主要的事情做完了，就吩咐陈山，以后天气好的话，牵几只流浪的瘦弱病残狗栓到狗舍外的院子里，让晒晒太阳，也使得大门外闲遛的人看得到，知道里面是个名副其实的流浪狗收养场。将来或许有单位的人来核实是否是商业狗场，那时会通过我的，到时教你怎么说就怎么说。这些狗都到了打疫苗的时间，过两、三天就把疫苗打上，再驱一次体内寄生虫。

　　陈山喏喏地答应了。

　　桂老师往厨房走去。看到灶上的锅子，顺手揭开盖子，就问陈山：“你怎么，不是早就吃过了晚饭了吗？这里面的面条都又凉又稠了，还有青菜，可惜都焖黄了。哟，这新电筒是哪儿来的？好象你没有带过来的。你说你没有出去过，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是小店里的洪嫂来过，”陈山坦然回答道，心里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妥的。

　　“那洪嫂打了电筒来，一定是来得很晚了，而且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弄得你吃的工夫都没有，走的时候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连电筒也顾不上拿了，是不？”桂老师又注意到连食用油的牌号也换了一种贵的，禁不住定睛看着陈山，眼光里带着怪怪的神色。陈山一下子没有回味过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桂老师又说：“老弟你还行耶，象是‘聊斋’里的书生，刚刚住下来，就有狐仙主动来送爱情了，你得请我吃喜糖呢。”

　　（78）

　　陈山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那里有你说的那么回事情！只不过我们是老乡，见面后都觉得很亲切罢了。她对我是好意关心，特地给我送来鸡蛋和青菜的。她来的时候还很早，我看到院子里也没什么可保密的，也就打开大门让她站了那么一会儿。”

　　“那电筒是怎么回事？说来你还是出去过了？”桂老师发觉了破绽，紧追着问道。

　　陈山说：“我确实是出去过。洪嫂想请我明后天去帮她看看猪病，我想明后天或许有事情走不开身，就跟着她一起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她怕我路生摔跤，就给了我电筒。你打电话时，我以为不是大原则的问题，就随口答复了你。”

　　“难怪是这么回事，去了就去了，没有什么要紧的。”桂老师说话的时候口气似乎很轻松，对陈山很信任，但脸上的表情依然透露着怀疑。“那么洪嫂跟你聊过我们养狗场什么了没有？”

　　“她可没有说过我们狗场的什么事。我匆匆地看完了小猪，给她写了个处方，交代了用法后就回来了。接了你的电话，安放好狗食盆和饮水器，把面条煮熟，还没来得及吃，你就到了。”关于洪嫂说拆迁的许多话，陈山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对桂老师学说，仍然是省略过去了。

　　桂老师说：“没有说什么就好，我是不愿意他们村里的人过早地知道我这个场子里主要是养的商品狗，他们知道得越晚越好。当初我买这个破养猪场时，我是一口咬死了以后只是专门养流浪狗，求他们少要了我的价的。现在地皮涨了这么多的价，要是知道我收了一些捐款，实际上还在养商品狗赚点钱，以后如果上面要我拆迁还会补给我高价，他们就会妒忌死了我，说不定就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来了。我叫你对场子里的事保密，就是这个意思。他们这个村子马上就要拆掉搬走，搬走了离我这里远了，对我就好多了，我是巴不得他们早拆早好。农民的本质就是自私、保守、妒忌心强。你以后跟他们村子里的人打交道，多注意点分寸就是，不要给我捅漏子，说话做事，尽量不要介入地方上的矛盾纠缠中去，尤其不能得罪那些村乡干部，在他们的地盘上，他们有实权，要是给我们小鞋子穿，我们会寸步难行的。”

　　陈山说：“我不会给你惹出什么麻烦来的。”他心里想，其实你的这点小名堂，人家早就一目了然心知肚明，只是你自己还在自作聪明以为别人都是傻瓜罢了。你盼着人家早走早好，你的自私、妒忌心比人家可强得多了。

　　桂老师用关怀的语气说：“你以后跟洪嫂打交道，最好还是要瓜田李下避一点嫌疑。这个洪嫂，风姿动人，少年守寡，耐不住寂寞，免不了招些蜂惹些蝶围绕着她打转。听说隔壁那个组里，和她同属于一个村的，就有个年轻莽撞的汉子，好象叫做什么陶海，比她只大了两、三岁，家里也有老婆儿子，自己在外面跑生意也有些钱，什么女人也不招惹，就是一门心思恋着这个洪嫂，明子里也没有叫人抓着个半夜开门黎明送客的，可是洪嫂凡是有个什么大事难事，都要叫他拿主意打点帮忙，他也是招之即来唤之即去，那个亲热劲儿从不遮人耳目。他公开声称自己就是洪嫂的情人和保护神，为了洪嫂，他是什么都舍得，洪嫂要是受了欺负，他是会找人拼命的。你千万不要引火烧身，闹出一个什么桃色事件来，对你不好对我们狗场也不好。你莫见笑，我也是老年阶段的人了，男女之间的事经历过，对男子汉能理解。人说男子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的棍子跷起来打破鼓’，你正当五十的年龄，常年累月单身一人，没有个女伴还真的是孤单。你要是有这个意思，别不好开口，过些时我帮你招一个合适的女子来做你的下手，你们俩就住在这里，短做朋友也好长做夫妻也好，我都会尽力成全，你看怎么样？”

　　陈山这一回闹了个面红耳赤，连连摆手说：“桂老师别把玩笑开得太大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txt小说上传分享

　　（79）

　　桂老师一边笑着一边却也是认真地说：“你现在没有这个意思就罢，将来有了，就老实对我说也不迟，不过你要是老往外跑，我可是反对的哟。你看，到了这个时分，你累了这么久，连晚饭还没有吃，你要老是这样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赶紧把这剩面条倒了，再重新煮一份，吃了去睡会儿。外边司机在等着我，我就着便车回去休息，这里的事情就全拜托给你了。”

　　陈山把桂老师送出了院子，锁好大门，回头把面条加水热了，一边吃，一边想着桂老师说的话，觉得今天一天过得也还挺有趣的。

　　话分两头，各表一端，我们先还是来看看乡里的乡长办公会上的情况吧。

　　同昨天在区里的汇报会上一样，在由乡党委正副书记、秘书、正副乡长、办公室主任参加的十来个人的会议上，讨论到拆迁将要面临的问题时，彭乡长又处在了不利的地位。

　　彭乡长处理矛盾讲究自己的原则：凡是辖区内和辖区外的矛盾，第一步是和稀泥，和稀泥和不了的时候，糊里糊涂地也要偏向辖区内的人，‘两国交兵，各为其主’，总是不错的，对方通常也会理解原谅，吃里扒外投降卖国最后对两方都不讨好；辖区内部的矛盾，第一步也是和稀泥，实在和不了的时候，再来按章程按规矩地论断，断下来再处理时，稍稍偏向于理亏的一方，这叫‘锄强扶弱’，让一方占着虚的，另一方则占着点实的，双方心理趋向平衡；上下之间的矛盾，第一步还是和稀泥，实在和不了，矛盾又必须解决、事情必须落实，主要的方面就只好下级服从上级，但是次要的方面，又尽可能地照顾些下级，不让下级太吃亏。总而言之，各种各样的矛盾，落到彭乡长的手里，第一步的方案都是和稀泥，而且尽可能地照顾弱势的一方。深知彭乡长的人，和别人闹起矛盾落到他手里处理的时候，先就将自己要的价码提高一些，以便等他和下来以后，自己表面上看来吃亏实际上却占了点便宜。

　　有些人很不以彭乡长的“和稀泥平衡”理论为然，对他嗤之以鼻，但是彭乡长自己并不认为不对，他从自己的阅历中找到了充足的依据。他认为，世界上的“理”表面上是大多数人认可的东西，人人都应该遵守，但是由于“理”太复杂太多元化，每一个利益集团或个人都能够制造或找到自己的道理，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不过哪一条道理对哪一方有利而已，而所谓的“大道理”与“小道理”，仅仅是看道理掌握在强者手里还是弱者手里，因而世界上也就没有绝对的真理。世界上的“法”，也没有绝对公平正义的，实质上仍然是看谁更强大，有实力强迫弱势一方服从自己罢了，就象那个德国人法学家约瑟夫．科勒说的“没有永恒的法律”的意思。“理”和“法”这两个东西本质上是一样的，是社会上强者的工具，为强者的利益服务的，而且都有时间的局限性，不可能永恒，就是所谓的“星移斗转，理变法迁”。然而不管怎么转移怎么变迁，过了一段时间，原来合理合法貌似强大的东西，常常腐朽消亡了，而代表最大多数人的根本利益的力量，人民群众的利益、弱势群体的主张和要求，却能经受住历史的检验和淘汰，得到了保留和体现，这几乎是一条颠扑不破的规律。日本鬼子在中国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合他们的理和法；英国人从前到处霸占殖民地合理合法；我们国家过去的反右派、搞大跃进搞文化大革命、“四人帮”镇压天安门四．五群众运动，当时也合理合法，后来却都被历史翻了个底朝天。一九###年的“###”，现在许多人回避着它走，不敢正面地理直气壮地对它评论，到了将来，经过了历史的检验，看到了党和国家在推行民主进步与惩治腐败方面所下的力气和取得的实际效果，再回过头来想想当时的社会背景和人民的要求，也仍然会是真正代表人民利益的意见得到肯定。别看现在各地都在风行建设豪华楼堂馆所，但这种风潮从根本上违背了我们党中央的方针和党的优良传统，更违背了大多数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迟早是要被纠正和清扫的。

　　（80）

　　彭乡长不是一个庸俗浅薄之辈，他深刻地研究和领会伟大的老子所说的“天之道损有余以奉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的意义，以及美国哲学和社会学家约翰．罗尔斯所说的，一个社会是否公平，乃是最根本的问题所在；正因为公平是社会生活的最高价值，所以剥夺个人自由、歧视他人、以多数为名迫害少数、或者坐视个人之间的命运差距，都是违反正义的。任何一个社会都难于避免事实上的不平等；权力的责任，是将其重心向社会弱势倾斜，使那些最少受惠于社会的成员得到补偿利益，这才叫做主持公正，是“替天行道”。彭乡长愿意身体力行地践行自己认识到的这条最高的执政为民的行为准则。

　　正是秉承着这种信仰和信念，彭乡长才能不惮于逆抚龙鳞昨天在区里发表自己的意见，今天在乡里又一意孤行地坚持自己的主张。

　　关于洪嫂这一栋房屋的拆迁，彭乡长还是想用和稀泥的办法处理为好。他的具体意见是：第一，不能动用警察，用警察就是武力镇压，我们乡不能开这个恶头。警察是放兵不由将的，到时候说不定闹出个大事来，警察总吃不了亏，吃亏的是村民。我们不比区里的领导，他们离老百姓远，不怕得罪老百姓；我们离老百姓近，许多工作要和他们面对面，损坏了我们的形象或是成为势不两立，今后可能无法开展工作。他们村委会就有这份聪明，从开始征地时就跟上面订了君子协定，假如拆迁时采用的是强制方式，他们就找个借口躲避起来，决不出面，我们需要向他们学一半；第二，开挖掘机上去可以，但最多就是吓一吓人，人家不退的话，我们就撤退，绝对不能强拆，更不得闹出伤残人命来，不然的话，象洪嫂这样的人要是出了事，她的一家人还怎么活？第三，撤退下来以后，向洪嫂让步，满足她的要求，协商解决问题。对人民群众，让步没有什么丢面子的，你们不肯丢我来丢。

　　乡党委书记心里尽管有些不高兴，但仍旧耐着性子和颜悦色地说：“老彭呀老彭，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拗？你的这三条根本就不是从实际出发。第一条，她洪嫂现在是有恃无恐，老虎屁股摸不得，仗着自己是个寡妇，是个女的，别的女的上前对付不了她，男的上去她就撒泼说你欺负她，这种情况下警察最好派用场。有警察不用，我们怎么办？别人不敢上，难不成要我们两个亲自伸拳捋手地上前去抓她捆她？第二条，开弓没有回头箭，挖掘机上去不推房子，又退下来，这面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是整个乡党委乡政府、区委区政府的，其他的拆迁对象都来效仿，其它的事情都这么样的办，我们今后还要不要搞拆迁，还要不要做工作，还要不要威信和原则了？要是满足她的要求，可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好几十户与她相近或类似的人家就都得满足，做了初一就有十五，那么开发商就得从他的黄金地段拿出几十套商铺来，你想想，开发商能同意？人家搞开发是为了赚钱，不赚钱的事他能答应？人家是跟我们订了合同的，连钱都汇到我们账号上来了，他要告我们一个违约，把其他的投资人吓跑了，我们得损失多少？这几笔账跟一户群众的房子相比，公共利益和个人利益相比，哪一头重哪一头轻，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的掂量不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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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乡长说：“我不是掂量不清，是掂量得太清了。我是这个乡的乡长，乡政府的牌子上写的是‘人民政府’。她洪嫂是不是属于人民？动用警察来对付手无寸铁的人民中的弱女子，你以为我们脸上有光彩？我今后见了群众，或叫我在大会上作报告，我都没有脸皮称自己是人民政府的乡长了！不错，他开发商是该赚钱，但是，我也估计得到，他在这一块地皮上获得的利润，远远就不止他自己说的那个数目。拿出几十套商铺，并不是白拿，价还是要算的，只是价格比挂牌卖低一点，不可能造成他就赚不到钱了。你说这一着对老百姓退让了，今后的工作就没法做了，我看没有这么严重。一件事归一件事，老百姓不是都那么无赖，恩恩怨怨分得清楚，我们敬让他们一尺，他们会敬让我们一丈，你不要担心丢了一点面子，乡政府、区政府就会瘫痪，国家就要亡党亡国，相反，我们的工作会更好做，国家和党会更坚强。”

　　乡书记听了彭乡长最后的话，觉得分明是故意地刺他，不禁很有些生气，就板起脸来说：“彭乡长同志，我们都是党员领导干部，党的纪律你也是知道的，个人服从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对党负责和对人民负责，在一般情况下是一致的，但有时候也会发生矛盾。发生矛盾的时候，我们就要想到，饮水思源，我们的权力和利益是谁给的，我们是怎么能够坐上这个领导人的位子上来的。我们毕竟是组织上任命的，是上级直接派来的，而不是洪嫂或其他群众给我们的。我们经常称和书记老板，而没有人称呼村民是老板。称洪嫂这样的群众是老板，不辜负组织和领导的信任和期望是第一位的，其他的则要摆在次要的后一步的位置上，这在我们选人大代表或党代表的时候，要求普通被选举人都要明白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拆迁是区委区政府的战略决策，原则是区委办公会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