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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与情人 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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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么,我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见我的屋子一团糟,床上的东西,抽屉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缠成一团,不但泼了水,还用脚踩了,墙壁上更是糟糕!谭a弦扯一团丝棉当毛笔,用广告颜料满墙壁地写着:“流氓李新!流氓李新!流氓李新!”
我哭笑不得,只呆呆地发怔。这都是我自己惹出来的祸端,我是罪有应得。但同时,我也发了狠心:这样也好,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们都脱胎换骨,从此断交吧!
我反而感到轻松起来。
你知道,我那屋子是刚刚装修过的,花了不少钱不去说它,为装饰这房子,我还住了一周医院,这份苦心,唯妻子理解我,公司的职工理解我,岂是谭a弦能够理解的?如果她理解,也就不会这么故意破坏了。我自然立即找人来将墙上的字刮了,重新进行了粉刷。屋子该怎么收拾还怎么收拾,我毕竟是头儿,我不能邋里邋遏给我公司掉价,给我公司的职工掉价。
这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谭a弦既没打电话,更没到公司直接来找我。我每天下班之后,都要回到家里去。我浑身轻松,自己由鬼变成了人,那么一身轻松的大自在,江河,你没有体会是感觉不深刻的。说真的,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又想写诗,因为长久以来我看到了通州城的第一束阳光!然而,我的笔已经钝了,一本正经地坐到书桌前,千言万语就退潮了。我把笔一扔,心想:为什么要写诗呢?就带着一颗平常心,享受这以前轻率地扔掉的幸福生活吧!
我几次想对妻子说起我做的那件蠢事,表达我的歉疚之情。可每次我的情绪一上来,妻子像有感应似的,立即用别的话岔开了。
我懂她的意思:这类事情,让它在肚里烂掉算了,说出来反而就有一听到我的声音,像是生死离别似的恋人,带着哭腔问道:“你好吗!”
‘“我好。你呢?”
这一问,问出她一片凄凄惨惨浸人肺腑的哭声,那颤抖的音符从电话那头传来,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电话里有人在哭。有人在劝她,显然都是她公司的人。
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便简捷地对她说:“你中午来吧。”
她来了,比以前消瘦了许多。
见我粉刷一新的屋子,她笑了,笑得很动人。
经过那一番折磨,我的感情克制多了,没有像以前样,她一进来就拥抱她,吻她,而是像一个真正的有气度的男人似的坐在沙发上,请她坐。
她好象也克制多了,在离我远远的地方坐下了。
我们在心理上都有了距离。
如果把这种距离保持下去,彼此间成为一个朋友就好了。遗憾的是,我们都没有做到。说一会儿无关痛痒的话,我们就都涌起一种渴望:要用更为热裂的方式表达情感,偿还几日来的相思。于是,我们又重温旧情了。
结果,比哪一次都要舒坦,都要猛烈。
女人是敏感的,我妻子自然又知道了。
这给她的打击是多么沉重,给她带去的痛苦是多么巨大。我妻子好象迅速地衰老下去了。不是自夸,我妻子是很漂亮的,年龄比我小不了几岁,可看上去总像二十出头的人,显得水灵灵的,可一两个月下来,她就变成了一个明显的有三十岁年纪的样子,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
她还是不对我大吵大闹。
我妻子就有这份涵养!她绝不像别的女人,稍不对头,就使出女人的十八般武艺,以为这样可以征服男人,实则使男人更加讨厌!
顺便给你讲个笑话。我有个朋友,跟我一样的情况,就是说在外面找了情人,而且被妻子知道了。但我那朋友很精,夜宿没有固定的地方,她妻子想抓住他情人并撕破她的脸皮,可始终也办不到。想来想去,她想出了一个绝招:给丈夫规定,每周必须做爱四次,少一次也不行!有时,我那朋友半夜三更回去,她立即要求来,朋友不敢有半点推辞,否则一晚上就不要想清净。唉,女人也真真可怜啊!
我妻子绝不效仿她,尽管她曾当着我的面给妻子传授这经验。
但是,我却无法抗拒妻子柔情似水的眼睛透露出的那股内在的力量。
我知道,我妻子是在等着我的觉醒。
现在,我对两个女人都要小心。对谭a弦自不必说,她是瓷缸做的,稍不注意就碰碎了,在妻子的一方来说,以前我走哪里,通常情况是可以不告诉她的,因为她相信我,现在,我即使真的要去办事不能回家,也要耐心细致地给她解释,因为在她的心目中,我已失去一个丈夫应有的尊严了!
我打电话时那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江河,你也是见识过的吧。我知道你在讥笑我,还说我与谭a弦的关系“很好玩”,的确.很好玩,因为无法定位。莫名其妙,就有一种滑稽感。
痛定思痛,我要彻底地摆脱谭a弦,回到我妻子的身边了!
然而,我是多么天真!在我把话说出门之前,谭a弦却抢先一步:“李新.你真的爱我吗?”
“真爱你。”
“不,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爱我。”
“……为什么这样说呢?”
“你要是爱我一就该给我想条出路。”
“你所说的出路……是指哪个方面?”
“一个女人的出路!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到老都以情妇的身份出现吧?作为女人。一生的最大渴求之一就是披上婚纱,对此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不寒而栗。
我想劝她另找一个好男人一个正经经地嫁给他,好好中生地过日子,但有了前次的教训,这话不敢出口。我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正想问问你。你觉得你应该做什么?”
我无言以对。
“离婚吧!李新。离了婚.我马上嫁给你,我们就能以正经夫妻的身份,体体面面地过日子了。”
我如五雷轰顶;
意料中最坏的局面终于出现了!
我长久无言,心里呐喊道:“这是绝对办不到的,我是绝对不会离开我的妻子的!”
谭弦是聪明的,她立即看出了我的心思,鼓励我道:“你妻子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不然,你就不会出来找我了!”
你看,她把我们之间发生关系的责任,干净利索地推到我的身上来了。这是多么可恶!
我知道事态严重了。
“这样吧,a弦,容我考虑一段时间再作决定。”
“你所说的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
那咄咄逼人的架式是多么令人生厌!许多女人以为这是她们的本事,殊不知,这工是她们最恶劣的品质之一!
“一段时间就是……怎么说呢,就是一段时间吧。”
“十天算不算一段时间?”
“短了”
“十年算不算一段时间!”
我有些愤怒了,以沉默来回答她。
“你不要装糊涂,我反正一辈子跟定了你,我要嫁给你!”
“那你就等吧。”
“我没有耐心等了!我要你立即就去办离婚手续!”
“你这不是要把我血疯吗?”
“放心,你不会疯的,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是绝不会轻易发疯的!”
她把我的皮也给剥了。
我想煽她几个耳光,但浑身疲软连手脚也抬不起来了。
“我给你放三天假,从今天开始.三天之内,我绝不来找你,也不给你打电话,让你放心地去办离婚手续。现在拿一张离婚手续很简单,就像随手抬一张纸片,我想三天足够了。再见。”
说完她把门一摔走了。
留下孤独无助的我,如坐针毡。
三天之内,她的确没来找我,也没打电话来。
期限一满,我就躲起来了。
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毕竟有那么大个公司摆在那里,许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有一天上午,我刚蹑手蹑脚地出现在公司门口,谭a弦就挎着一个月亮包晃到了我的面前。
我像夜半遇鬼一样,惊慌失措。
“你好,李经理,听说你最近很忙?”她以酸溜溜的语气对我说。
“……是的。你有事吗?”
公司里的人是知道我与她的关系,他们都很尊重我,很维护我。我躲起来的那几天,谭a弦一来,他们众口一词,说我到外地出差去了。谭a弦分明知道这是谎话,也没有办法。后来她学精了,不问他们,只躲在阴暗角落里等候。结果,终于将我捉拿归案。
这时,公司里的人都为我捏一把汗,紧张地看着我。
“我找你有事。”谭a弦说,“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谈吧,我真的很忙。”
谭a弦笑了笑说:
“有些话,两个人说起来很有情趣,要是当众说出来,就很不雅观了。”
公司里几个纯洁的小姐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江河,你看她那形象是多么文静,可把她惹火了,啥话也说得出来,啥事也干得出来。
她把我镇住了。我跟她一起上了楼。
门一关,她就找我要离婚手续。
我铁青着脸,不理她。
下面的话,我说起来是伤面子的,要不是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我是不会当着你说的——李新眉骨上的痣兀自跳动了几下。
姚江河只专心地听.不发一言,想鼓励李新说下去,又怕把别人的秘密听多了,以后李新后悔;想不叫他说.又觉得他的故事实在具有诱惑力,况且,人家找你彻夜长谈。就是要来倾诉的,你没有理由阻止他。
—一她狠狠地抽打着我的耳光,把我右边的脸打得火辣辣的,肿得老高。好象是怕这样有碍观瞻,又打我的左脸,直到两边对称为止。她的手看起来细小,打起人来像着火的鞭子抽打一样疼痛。
我没有阻挡,更没有还手,让她打。见我这副模样,她更来气了,揪注我的头发,把我这一颗不大的头像摇拨浪鼓一样胡乱扭动。我头皮发炸,带血丝的头发一撮撮地掉落地上。我还是没有还手。但是,我一个男人的自尊,全被她践踏得干干净净了。我是多么悲哀啊!
我哭了起来,不是疼哭的,而是在哭自己的尊严啊!
谭a弦这才松了手,象累得不行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坐了一阵,谭a弦站起来抱住了我的头,摸着我火辣火烧的脸,竟也悲伤起来了。她的手不停地在我脸上抚摸,特别温柔,特别多情。我后来在想:同是一双手,给人的感觉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区别呢?
两个人像孩子似的,哭成一团。
这之后,我的心态完全变了。以前的所谓热烈,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就常常闹着自杀。
这恐怕是女人最有力的杀手锏吧,江河,你说呢?反正我怕这一招。只要她一说要自杀,我就浑身冰凉。
说了好几次,她并没有自杀,我略略心安。
可有一次,她真做出行动了!
我们还是在那楼上吵了架.谭a弦就一言不发地出门去了。
这在她是从来没有过的,开始设引起我的注意,过了几分钟,我才感到形势不妙,急匆匆地追出去,人海茫茫,不知去向。见我猴急狗跳的样子,一职员才告诉我,说谭a弦朝通州桥方向走了。
我的脸都丢尽了!
我顾不得许多,又朝通州桥方向跑,人挤人,肩挨肩,有几次我都差点把别人撞倒了,还差点把路旁一家烟摊子掀翻了,我听见主人家在愤怒地说:“捶死你狗x的!”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是跑,心里充满了悲凉,心想:人背时水都噎人呢!
到通川桥,见谭a弦果然从桥头下去,已到水边,那一副万念俱灰的神情,仿佛立即就要举身赴水了。我奋不顾身地冲下去,一把抓住了她,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了回来。
现在、这种事就常发生了,谭a弦抓住我特怕女人自杀的弱点,常常以此要挟我了。
江河.我该怎么办呢?我多么想回家啊.多么想回到我的妻子身边啊,要是有来生,我再也不找他妈的什么情妇了;我虽然是一个经理.但过得不像一个人的样子。就说今天晚上,我依然是逃难的,因为谭a弦又威胁了我.要我晚上十点钟给她交离婚手续。今晚上我这一逃,又要意出明天的一场生死斗争,这我是知道的,但我没有办法啊,我除了逃.还能做什么呢;我并没有把我的去向告诉妻子,她又是一晚不能安眠了。
江河,实实在在地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自己的妻子好啊!
姚江河从来没有觉得李新有这么亲近过,此时此刻,他是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来看待了,他应该以自己微弱的力量去关切他,安抚他了。
“你凄子在哪个单位工作?”姚江河问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她在红旗医院。”
“红旗医院?叫什么名字?”
姚江河突然想起给明月看病的那个名叫张衣的女医生来,凭直觉,他觉得应该是她似的。
“张衣。”
姚江河震慑无声。
见姚江河那表情,泪眼朦胧的李新问道:“难道你认识她?”
姚江河迟缓地摇了摇头。他想,把关于张衣的一切情形告诉李新,哪怕是无关紧要的,都会增加李新的痛苦。
但是,张衣的的确确是一个难得的好女人,好妻子。
姚江河只是说:
“李新,你好自为之吧。”
李新痛苦地摇了摇头,迷蒙睡去。
东方破晓,窗上树木的叶片间,已漏出一块一块的青天了。
第十三章
李新在早晨七点半钟准时离去。
“不管我个人遇到多大的麻烦,我都没有理由耽误公司的正事”他对姚江河说。
姚江河把他送到宿舍门口,一直看到他骑上摩托一溜烟远去,才怅然而归。
李新那显出苍老迹象的背影,始终在他脑子里晃来晃去。
他坐在破旧的藤椅上,头脑异常清醒。比往天睡上十个小时还要清醒。他把李新的故事从头到尾地回想了一遍.并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闻教授的故事来。
他所思考的问题,自然不像李新那么偏狭,那么肤浅,这一方面因为他身处其外,另一方面,他毕竟接受了绝大部分人无法接受的高等教育,对许多问题的看法,自有其深刻的一面。
事实上,与李新有牵连的两个女人—一谭a弦和张衣——都是无辜的,都是可怜的,值得同情的。虽然两个人的表现形式大相径庭,但是,她们内心深沉的悲哀是一致的。
张衣自不必说,她嫁了一个丈夫,有理由要求丈夫忠于自己,忠于家庭,她的悲剧在于对丈夫行为的隐忍!外象上看,她是宽容,按李新的说法,是“有涵养”,但这种涵养,只能对有自知之明的男人才生效,否则就只能是纵容!
但是,谭a弦又有什么错呢?她是一个女人,同样有理由要求有一个家,一个能给她安全给她温暖的家!她一开始找李新,就是看重一个“情”字的,而不是社会上的那种风流女子,这样,她就更有理由把建立家的责任让李新担当起来了。然而,她的悲剧比起张衣来,应该是更为深刻的。她在自己的要求达成之前,作了别人的情妇!她以为通过这个途径可以最终满足自己的愿望,但是,这不但践踏了她作为少女的人格和自尊,也让她的愿望几乎成了泡影。
她实在是太不了解男人了!在男人的心目中.一个女人只有最终保住自己的灵与肉,才有她们的尊严;否则,她们就大大地贬值了。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作了别人情妇的女人,最终会有好结果呢?
这当中唯一错了的,是李新!
李新欺骗了两个女人。
当然,用“欺骗”一词,可能重了一些.因为在事情的开始阶段,李新的的确确可能是出于真心。但是,他没有把自己的行为和自己将为此而担当的责任联系起来,其实质就是欺骗了。从道德的角度说,两个女人都是道德的,李新却不。
这么反反复复地评判一回。姚江河就不得不联系到自身了。
虽然是夏日的清晨,他却打了一个寒战。
李新的那些思想,不正在自己的头脑里潜滋暗长吗?李新的好些不道德的行为,不是很可能在自己身上发生吗?而且,确切地说,已经部分地发生了。
依照明月留在被子上的曲线画出的裸体像,不就是极不道德的行为么?
姚江河拉出抽屉,决心把那裸体画毁掉。
画不见了!
姚江河汗如雨下。
他仔细回忆,确信自己是把画放在抽屉里的。而且,那画还折叠了一下,将背面露在了外面,他也有清晰的印象。可是,抽屉里却没有画的影儿!
姚江河立即从藤椅上站起来,翻箱倒柜地乱找,不但把抽屉完全翻了个儿,书桌上,书架上,地板上,甚至乱糟糟的床上,床底,都找了个遍。
还是不见!
到哪里去了呢?
他突然想起昨晚夏兄来过。
要是夏兄拿走了那幅画,事情反倒好办一些,找他索回来就是了。要是被别的男生拿走,事情就糟糕透了!他们会当成笑话,四处张扬,甚至说可以将它贴出去,标明“姚江河书画名作展”。那些饱食终日的家伙,是什么事情也干得出来的,虽不是出于恶意,但他们并不了解情况,这么一来,就坏大事了。姚江河浑身发冷。
不管怎么样,必然先到夏兄那里落实情况。
夏兄正在屋子里早读。虽是研究生,他依然保持着中学生的习惯,每天清早都起来读书.有时在屋子里,有时在外面,声音一贯放得很响。
夏兄的门留了一条缝,大概是想放一点儿新鲜空气进屋。
姚江河推门而入。
“夏兄你好!”
夏兄头抬了抬,眼睛却留在书上,直到把那句话念完,才说:“江河你好。朋友走了?”
“走了。我想问你件事。”姚江河欲言又止。
“啥事说嘛。”以前憨憨的夏兄,现在完全是一副长兄风范。
“我抽屉里的那幅画你看见过吗?”
“画?什么画了”
“……一幅近作”
“呵,你是要我去欣赏是不是?走嘛走嘛,我早就想看看你的画呢!”
姚江河哭笑不得,拦住他说:
“不是不是,你读你的书,等我有了好作品再请你欣赏。”
他硬把夏兄摁在了座位上。
走出夏兄的屋子,姚江河茫然失措。他胆胆怯怯地站在走廊,看学友们陆陆续续地从寝室走到盥洗室,又从盥洗室走出来,都心平气和而且十分友好地跟他打招呼,不像是要跟他做恶作剧的样子。
姚江河只得又回到寝室,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画过那幅画了?
他一点一点地回忆:是怎样发现那曲线的,是怎样调颜料的,是怎样勾勒的,怎样着色的;画了下面,又是怎样凭着想象画上她的头部的。画好之后,他又是怎样欣赏,等稍稍干过之后,他又是怎样将它折叠起来放在抽屉里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历历在目,绝非幻觉。
自己肯定画过那幅画,现在画丢了也肯定是事实,管他呢,只要不闹出来就好了。
姚江河正这么自我安慰,夏兄走了进来:“江河,吃早饭没有?”
“没有呢。不过早饭吃不吃部无所谓,有事吗?”
“我们去看看明月吧。但你必须吃早饭!以前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就发现你常常不吃早饭,年轻时候着不出它的坏处来,人老了就麻烦了。”
夏兄的关切之语让姚江河感到温暖。
这时、姚江河才想到自己昨天的晚饭也没吃呢!
他一掏钱,只有少量的一点零钞了。
“钱用完了?”
姚江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夏兄摸出二十元递给他,感叹道:
“你妻子一个人在家,既供自己又供你读书,很难呢!”
姚江河的心一阵颤栗。妻子的艰辛,自己是感受得不够深刻的。
夏兄在屋子里等着,姚江河到食堂买了稀饭和馒头回来,快速地吃过了,便和夏兄一起去看明月。
明月不在,估计是到校医院去了,两人又谈笑风生地往校医院走去。
夏阳初露,百鸟争鸣,校园里清爽极了,干净极了。那些东一个西一个晨读的人们,也收起书本,挎着书包准备进教室了。
明月坐在石条上等,医生们部还没有上班。
“你早,明月。”姚江河首先看到她,提前打了招呼。
明月正在想心事,被姚江河的声音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因习她今天在四川人民广播电台里听到一个让她悲恸的消息.她是不会理姚江河的。明月转过头来.一脸的忧伤。这忧伤是深入骨髓的,使她明亮的双眸蒙上了一层雾。
姚江河和夏兄都以为她是因为生病而造成精神上的不愉快,安慰她道:“不要做出悲痛欲绝的样子,小小一个胸膜炎,是不会有事的。”
姚江河补充道:“我高中时候有个女同学也得过胸膜炎,比你严重多了,人家照样好好的,现在正就读人民大学哲学系研究生。”
夏兄说:“昨天,我没能陪你一起去看病,心里很难过。”
一直没有表情的明月听了夏兄这句话,凄然地笑了一下,表示对夏兄的感激。
这时,一个医生来上班了、接着别的医生生也来了。明月摸出张衣开的处方递给其中一个年长者,医生便忙着给她备药,准备输液。
姚江河看着那份单子,心里涌起一阵别样的情绪。又有谁知道,开这张处方的人,过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凄惶日子呢?他由此想到自己的妻子。她所过的艰难日子,难道自己是知道的么?抛开自己省吃俭用供丈夫读书这层意思不说,光是守住竹林深处的那个家,也是够寂寞的了。事实确是这样,顾莲和姚江河所处的环境,毕竟是不同的人。作为家庭妇女,顾莲不大看书,下班回去,就只好守住一盏孤灯想念丈夫。姚江河处在高等学府。到处是同等层次的人,随便找到哪个,都可以聊上一天半天,而且,既有书本为伴,也有音乐和书画为伴。可是,自己不仅不满足.还要想入非非呢!
姚江河开始的好心情.淡了许多。
明月躺到病床上去,医生把一根细而长的针插进她手背上的血管,就忙别的事务去了。
明月道:“你们俩回去吧,我这里没事的。”
姚江河说:“快放暑假了,下午还有一节课上了恐怕就不会上什么课了,我们也都想清闲一下。”
夏兄也说:“我们坐在这儿.几个人说着话,时间也混得快些。”
明月说;“我想清闲一会儿。”
姚江河和夏兄都以为她是说客套话,坐在那里不动。
“你们走吧,我真想清静一会儿!”
明月有些不耐烦了。
姚江河不做声,夏兄对他说:“这样也行,生了病的人,心情不免烦躁,中午再去看她吧。”又对明月说:“中午我请客,在我的印象中,我们三人好象从来没有在一起吃过饭。”
明月点点头。他们二人便离去了。
屋子里没有人,明月偷偷地把那塑料管上的开关动了一下,慢吞吞的液汁立刻滴滴哒哒地往下流。
她恨不得十分钟就输完!她需去干一件事。
当她听到四川人民广播电台那个令人悲痛欲绝的消息的时候,本想立即去干那一件事的,但她不知道情况如何,即使是最好的情况,人家也没上班,是找不到人的,便决定先输了液再去。
几分钟之后,给明用输液的老医生进来,见明月把开关调这么大,吓了一跳,接着怒发冲冠,质问道:“这是谁给你开的?”
“我自己。”明月如实回答。
“你想死呀!”
说了这句,老医生觉得过份了,一面把开关调到比最初还小,一面轻言细语地说:“这是几种混合的消炎药,药性很重的,只能让它慢慢浸入血液,快了,人的身体是承受不住的,轻则昏迷,重则中毒而亡。这是有先例的!”
明月不但不怪罪老医生的话,反觉得他那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泪水差点流了出来。
老医伯她又自作主张.到自己办公室拿了本书来,坐在明月旁边的椅子上看。
“叔叔,你忙去吧,我再不乱动了。”
老医生抬起头来,对着明月慈祥地笑。以前,学生都叫他医生,从没有人把他叫叔叔,虽两种都亲切,可“叔叔”一词毕竟带有更多的血肉感。“上午学生大多上课去了,临近考试,生病的人好象也少了,即使生了点小病,也懒得来弄药,我没有多少事的。”老医生说。
他书也不看了。
明月无可奈何,过一阵又央求道:
“能不能给我开得稍稍大一点儿呢?只大一点儿!”
“不能!”老医生笑笑说,“因为你刚才开得太大了,必须让它们慢慢疏通一下。”
明月的心凉了半截。
老医生干脆把书放在明月的病床上,和她攀谈起来。
“你读几年级了?”
“二年级。”
“哪个带你们?”
“曹方老师。”
曹方是中文系主任。
“呵,那你们派头不小嘛!”说过这句,老医生突然醒悟过来:“你是研究生?”
明月“嗯”了一声。
“哪个系?”
“中文。”
“学啥?”
“先秦文学。”
“先秦文学……谁是你们导师?”
“闻笔教授。”
“对了!”老医生的巴掌在膝盖上猛地一拍,“这就对了!既然作了闻教授的研究生还不爱惜生命?古人说名师出高徒,你们都是很有作为的呢!”
“谢谢叔叔。”
“刚才那两个小伙子呢?”
“是我的两个师兄。”
“嗯,我是说嘛,他们一来我就看出气度不凡!”
说得明月直想笑。
“好好学吧小姑娘.这世界上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但没有哪一样好东西能与青春相比!人只要年轻,就有了本钱.只要有理想,就大胆去干,去拼搏,就有光明的前景呢!毛主席说.青年人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你看窗外的太阳多好!要是我还是你这个年纪,又遇到现在这好时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碌碌无为了……”老医生的一席话,使明月大受感动。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努力。”
“嗯,这就好!这就好!不要学现在有些青年人,成天昏昏然,荡荡然,不知自己这一辈子要走到哪一步,没有明确的目标.享乐思想重了,啥坏事情部干得出来。到头来,害的不是别人,是把自己消耗了!”
明月的热血再一次涌上来,眼眶湿润润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瓶液体终于输完了。
“你个要动,还有一瓶。”老医生说。
“还有一瓶?”
“是的,前三天要猛,把病毒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之后,再慢慢消灭。这同煮肉是一个原理,先用猛火炖,再用微火煨。”
明月着急起来,恳求道:
“我下午来吧,叔叔.我有点急事要办。”
老医生不高兴地说:“比杀灭你体内的病毒更急吗?”
“更急!你就放了我吧,我下午一定来!”
老医生见她真的有事,便放了她,但是说;“你如果下午不来,我就告诉间教授!”……明月要办的急事,是去找那家被拆毁的新华书店。
她先到朝阳路,从头走到尾,没有新华书店的影子。又走了荷叶街、大西街、文华路,朱氏街……走累了,便租了辆三轮,拉着她走。
“到哪?”车夫问。
“你就到各条大街转,速度慢一点儿,转一条街给你五块钱。”’车大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便按她的吩咐去做了。
转了足足两个半小时.才在马蹄街一个偏角落里,看到“新华书店”几个毛体朱红大宇。
“停!”明月惊呼一声。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累得汗流浃背的车夫吓了一跳,立即将车刹住了,呼呼喘气。
明月付给他三十块钱,下车直奔书店。
这书店虽然处在阴暗角落,但里面空间并不小,从立在屋中的几根大水泥柱看来,是几间屋子拆了合并的。明月先审视了书店的几个职工,像以前在朝阳路新华书店工作的人.又看了看书的基本格调,确信了这就是那家店搬过来的。
民确信之后,她立即就后悔了:由于走得匆忙,她忘记将姚江河送给她的、放在书柜里的那本画册带来了!
她正这么想,发现柜台里一个女职工正对她指指点点,并悄悄地同她同伴说着什么。
明月抓住这个机会,索性走到那女职工面前,让她看个究竟。
那女职工不再说了.可还在继续审视她,态度很清楚,也比开始大胆。
明月对她和蔼地笑笑。
“买书啊?”女职工问道。
“是的。”明月说。
“我好象在哪里见到过你。”女职工试探着。
“是吗?”
“你是哪个单位的?”
“通州大学。”
“研究生。”
明月点点头。
女职工脆亮地笑了起来,接着扬声喊道:“岳大爷!岳大爷!”
这一喊,唤出一个老者,脸上灰扑扑的,大概正在库里清理什么。
“岳大爷,你看看!”
岳大爷就盯住明月看,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你就是通州大学闻教授的研究生?”
“是的,老爷爷。”
“你得到过一本书没有?”
“得到了,是一本画册。听说是老爷爷送我的,我还没来感谢呢!”
岳大爷短短的胡须不停地颤抖着:“你到镜花滩拉过纤?”
明月认真地点点头。
岳大爷笑了,笑得小孩子一般灿烂。“好女子!好女子啊!”他不停地说。“你知道不。我把那画拿回去给我的孙子看,他怎么说;他说:一个姑娘家去拉纤。完全是自找的,随便去给别人洗衣服,当保姆、也可以混一个饭吃嘛!我就问他:你知道这姑娘的身份不?他摇头,然后说:是郊外的农民吧?看她穿这一身,还有点洋气呢!我就告诉他:这姑娘啊,是通州大学问笔教授的研究生!我那孙子腰板一直,立即就不说话了;然后,他把自己关在他的小屋子里,一两个小时不出来。饭弄好了,他妈去叫他,他才把门开了,递给他妈一大叠纸,纸上写满了字,是他的保证书呢!姑娘,我那孙子以前打麻将,整夜整夜的不归家,现在洗手不干了,除了上班。回来还要做家务,还要学习,好姑娘,是你挽救了他啊!”
岳大爷老泪纵横,那些浑浊的泪珠,在深深的皱纹里流淌。
在场的人无不感动。
明月也哭起来了,泪珠儿叭哒叭哒地掉在胸前。
过了好一阵,当大家情绪都平稳些之后,明月说:“老爷爷,你不该感谢我,该感谢那个摄影师。我只不过是在镜花滩上玩,见装有原木的船搁浅了,顺便帮帮忙而已。是那个摄影师把这个镜头抓住了,广为传播,才让你孙子转化过来的。”
岳大爷擦了擦泪说:
“都该感谢!都该感谢!”
“老爷爷,那画册还有积存没有?”
“还有几本。卖得很快,来一个人我就向他们推荐。”
“我全部买了。”
“全部买?为啥?是送人还是自己保管?我倒觉得不如卖给读者,万一转化了一个我孙子那种人,作用更大呢!”
明月立即悲戚难禁,便咽着说:“我买去祭奠一个人。”
“祭奠?”
“是的”
“谁?”
“那个摄影师。他死了。”
老人立即显出惊慌的神色:“他多大年纪?怎么就死了?”
“二十七岁。”
老人立即不说话了,嘴却合不拢来。在场的人、包括那个豁达的女职工在内,虽不知摄影师是谁,也无不为他英年早逝而感动痛心。
今早上,明月六点半起床,洗漱完毕,习惯性地打开她那个“梅花牌”小收音机:七点钟是四川人民广播电台的早间新闻,她总是要听的。
刚一打开,播音小姐就介绍内容提要了,前两条是关于省委书记xxx视察某地以及全省农民抗旱救灭的新闻,明月正在想:处在城市之中,竞然不知道农民遇到了旱灾。自己都快变成公子王孙了!第三条新闻就来了,标题是;“著名青年摄影家尚千里不幸遇难”。
明月在叠被子,听到这则预告,立即住了手,小心翼翼地坐在床上凝神静听,生怕碰倒了什么似的。
前两条新闻明月是模模糊糊地听过去了,第二条新闻,明月屏住呼吸,生怕漏掉每一个字——著名青年摄影家尚千里不幸遇难本台消息:7月2日上午九点,曾以恢宏的气势谱写过英雄史诗的大渡河上,漂浮着一具面目模糊的尸体。从上游下来的船夫立即将尸体捞上岸去,并报告当地公安机关。公安人员赶赴现常从死者的上衣里掏出一张身份证和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证,证件上写着“尚千里”。
尚千里原名南华,今年二十七岁,九o年毕业于中央艺术大学,成绩优异,校方决定让他留校执教,他婉言谢绝,并向校长陈述了自己的理想,就是要用自己的一双脚,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用那小小的镜头,谱写中国人民的理想、希望和执著的奋斗精神。因此,他把名字改为尚千里。几年来,尚千里足迹所至,遍布陕西、河南、甘肃、新疆、内蒙、黑龙江等地,拍下了许多气魄宏大艺术精湛的作品,在《人民画报》、《中国摄影》、《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等报刊发表之后.引起广泛影响。
今年,尚千里把四川作为自己关注的重声。自古就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说.但四川人民不但顽强地生存繁衍,且成为新中国的农业大省,这无分证明了四川人民和险山恶水抗争的韧劲。入川前.尚千里在日记中写道:“我要在四川那块土地上,找到一种力,一种可以让石破天惊的力!”他先后到了剑门关、大巴山、长江、氓江等地,留下了一大批张扬“力”的作品。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大巴山下的洲河摄下的题名《历史》的作品,通过一个少女拉纤的特写镜头,有力地展示了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该作品最先发表在《四川画报》上,迅速被多家报刊转载.并收入近十种画册,引起极大反响。《四川画报》和转载这幅作品的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