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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头 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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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鲜出炉的总经理jim张先生的处事风格与原先的tom张截然不同,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外貌儒雅,但是作风凛厉,短短四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将happyhr的格局重新做了重大调整。

  首先,没有任何意外的,原财务经理林丹妮和市场部经理芙洛拉同时递交了辞职报告,jim张在她们的辞呈上签下名字的那天晚上,人力资源部特意为她们筹划了一次欢送party,衣香鬓影、歌舞升平,没有战火硝烟,一切都很完满。兰翘知道,她曾经跟随着打天下的tom张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现在已经平稳过度到了jim张时代。

  比较让人欣慰的是接下来并没有发生可怕的大清洗,相反,jim张在第一时间宣布将全体公司员工的薪资上调,升幅不等,经理级别职员的基本薪资上升幅度竟然是百分之百。

  jim张第一次正式召开全公司例会时,一字一顿说道:“我们公司的员工普遍年轻,或许已经不知道什么是雷锋精神,我可以告诉大家,雷锋精神的精髓就是奉献!我希望在座每一位对公司都有这种无私的奉献精神,但happyhr的雷锋不会是过去的雷锋,你们将得到超乎想像的回报。”

  寂静了十秒之后,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再激励人心的话都比不上高薪使人激动。

  过后兰翘对宝慧说:“简直像着了魔,连我当时都恨不得上去亲吻他,回家仔细一想,咦,这不就是典型的资本家,用金钱为手段榨干你生命里的每一滴血泪。”

  宝慧咯咯直笑。

  兰翘又叹了口气:“以前为那点蝇头小利大家都恨不得争个你死我活,现在赌注一下上升这么多,更加要你踩我我踩你了,office里从此永无宁日,必定一片腥风血雨。”

  宝慧安慰她:“但是以前你只能穿打折的名牌步行去搏杀,现在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挽着lv,开着奥迪,装备强了,底气也会足点。”

  兰翘苦笑:“高子谦虽然走了,但是起码留给了我一条纯血统的金毛dd和一辆靓车,我是不是要庆幸?”

  宝慧沉默了一会:“他总会回来的。”

  兰翘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四个月里,她和高子谦靠mns与电话联络,但实际上摄像头并没有派上太多用场。她很忙,高子谦更忙,她从摄像头的那方狭小空间里看到他阔大的办公桌上摊满了分门别类的文件夹,而且似乎每次见到他,他都戴着那幅琥珀色的玳瑁框眼镜,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工作的时候戴眼镜,是他的习惯。

  没想到的是,兰翘倒是跟沈安琪见了一次面,那是高子谦走后的没几天,她奉命过来拿一份高子谦走时漏掉的资料。

  沈安琪来的时候,兰翘早已将资料准备好,交到对方手中后,她礼节性地问她要不要喝一杯茶。

  但是她没想到她会说好。

  兰翘后来很为自己的好客懊悔,沈安琪喋喋不休地谈论着自己跟高子谦的相识,他们在英国怎样共同学习进步,高子谦在餐厅打工,她就去那里申请洗盘子。

  兰翘听得直打瞌睡,这个年轻女孩言语中对高子谦的爱慕藏也藏不住,当然或许她根本没有打算掩藏,最后沈安琪说:“明天我也去北京了,我们总算又可以在一起了,哦,我的意思是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工作了。我心里觉得特别感激,你知道,我可以在他身上学到很多专业知识,他在这行里简直就是个天才。”

  兰翘一向对这种觊觎别人男友的无耻作风深恶痛绝,更何况这人觊觎的还是她的男人,而且竟然还来她面前挑衅。

  幸亏这时vodka咬了个网球跑到兰翘身边摇着尾巴找她玩,兰翘把网球从它嘴里掰出来,扔得远远的,vodka兴高采烈地低吼一声扑了过去。

  兰翘大叫一声:“vodka,别把哥哥的汽车模型摔了,小心他回来揍你!”

  她转头歉意地对沈安琪笑了笑:“没办法,养宠物就像养孩子,操心得很。其实他走的时候我本来要他把vodka一起带走,可是他死活不肯,说要我适应带孩子的感觉,以后才不会手忙脚乱,真麻烦,对不对?”

  沈安琪的脸色顿时变了。

  兰翘又道:“沈小姐,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今天告诉我,你这么欣赏他感激他,是不是想要我把这层意思转告给他?如果是,我觉得不如你直接跟他说,我记性不太好,怕回头表达错了,误你的事。”

  沈安琪马上就告辞了。

  兰翘兴高采烈地奖赏了vodka一片饼干。

  她其实不指望跟沈安琪做朋友,但也不想跟她做敌人,最好就是做个互不相识的路人,可是看来很难达到,女人的心总是狭窄的。

  21…2

  对兰翘来说,十月这个月份除开国庆,还有两个比较值得一提的日子,分别是她和宝慧的生日,当然自己的生日尤其重要,因为今年是她的三十岁生日。

  三字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来临了,虽然说人只要不在二十九岁时死去,就都有这么一天,可是想来想去还是郁闷,于是忍不住长嗟短叹。

  她很想把这一天低调处理掉,就像对待三百六十五天里任何一天那样的平淡对待,但是身边的人都不放过她。

  首先是兰妈妈,经过一场大病之后,兰妈妈明显虚弱了很多,神奇的是,她的脑子却没有因为病痛而不清楚,反而愈加反应灵敏。当她清醒过来后,看见独生女儿满含泪珠歉疚地守在身边时,忽然意识到虚弱有虚弱的好处,起码能让跟她唱了三十年反调的女儿言听计从,于是就一直这么虚弱了下去。

  “小翘,”兰妈妈握住兰翘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前几天隔壁的李阿姨带我去找了一位大师,那人算命出了名的准,很多政府高官都去找他,我预约了好几天才排上队……”

  兰翘一脸黑线地看着母亲:“你怎么又跟那个媒婆混到一起了?不用想,那个算命的肯定说了我坏话。”

  兰妈妈幽幽叹了口气:“他说你的终身大事如果今年不解决,就得拖到三十五以后了,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你必须把小高叫回来,好好商量一下这个问题。”

  “你还是街道办事处主任呢,怎么可以这么封建迷信!”

  如果在以往,兰妈妈一定会强悍地据以力争,但现在她虚弱地望着女儿:“就算没有算这个命,我也还是这个意思。你今年说是三十,但是按照虚岁来说已经是三十二了,三十二了还嫁不出去,人家还以为我生的女儿有什么问题。”

  兰翘为自己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两岁觉得愤怒,可是她现在又不太敢跟母亲吵架,只好愤愤地去找宝慧诉苦。

  “我怎么就三十二了?走去哪里,人家都说我只有二十多,昨天还有人问我够不够二十!”

  宝慧不可思议地看着兰翘:“你信?百分之八十是美容院的人说的,我手下那些美导,帮客人画好妆之后,哪怕别人六十,也说人家只有二十。”

  兰翘顿时无语,事实上这话是美发店的洗头小妹说的,美容美发本来就是一家,估计说的恭维话也是一家。

  宝慧用非常专业的态度地对兰翘说道:“通常一个普通人——普通的意思不是指那些经常去打羊胎素和拉皮的种类,会因为日常保养以及天生的骨骼和脸型而导致与实际年纪有五岁左右的误差,现在如果有人对你说,你只看得出二十五,那么你应该高兴,因为也许人家说的是实话。但是说你只有二十……”她想了想:“如果你要自欺欺人,我也没办法……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你穿越了。”

  兰翘不服气:“但是我心态年轻啊,我的心态只有二十四岁。”

  宝慧瞪着她:“我们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南征北讨八年,你现在说自己三十岁只有二十多的心志,难道是好事?那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么?我有时候简直觉得自己已经三十五了。”

  兰翘愤然离席:“我妈还只把我说大两岁,到你这里成了五岁,你们就是这么安慰我的?”

  那天晚上心情郁闷的兰翘早早就爬上了床,一边靠着床头看书一边等待高子谦的电话,看着看着不小心打了个盹,很快便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母亲就在对面,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不像晚饭时那般殃殃的,甚至还显得挺年轻漂亮,穿着墨绿的裙子,有点像她中考时在外面接她的模样,那年妈妈多大年纪?三十八还是四十?兰翘正打算询问母亲近段时间用了什么保养品或者是不是打了肉毒杆菌,突然听到脚步声,刚一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有个男人直接穿过她的身体,拥抱住了她的母亲,然后亲昵地把头贴到母亲的颈边,用嘴唇亲吻她的耳垂。

  兰翘大惊失色,这男人是谁?为什么可以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而且个子这么高,这么年轻,明显不是父亲,难道妈妈竟然搞外遇?

  她惊怒之下,一把拉住他们的肩膀,想将他们分开,这时那个男人转过身来,年轻英俊的面孔上带着永远温暖的笑意,兰翘呆住了,这个男人竟然是高子谦!

  她看看母亲,又看看高子谦,脑中突然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丝灵感,那个拥吻的动作是她和高子谦最惯常的动作,而那个四十岁的女人根本不是母亲,就是她自己——十年之后的自己。

  兰翘啊的一声惊叫从梦魇中醒来,第一时间便是跌跌撞撞冲到浴室里找镜子,她紧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还好,皮肤依旧光滑紧致,眼下虽然有淡淡黑眼圈,眼角却没有皱纹。

  还好,只是一个梦。

  可是这个梦如此清晰,十年后的高子谦三十六岁,正是最成熟英俊、意气风发的年头,而自己已经年过四十,已经变成妈妈当年的模样。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令人绝望得几乎窒息的可怕,兰翘心头狂跳,用手撑着洗脸台,脚有些发软。对一个漂亮女人来说,梦见自己老去简直比梦见鬼还可怕。

  客厅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兰翘撑着墙壁,颤抖着慢慢踱了过去。

  “喂?”

  “是我。”高子谦的声音里有一丝疲惫,但又带着一点兴奋。

  “哦。”兰翘还没从强烈的震撼中恢复过来,整个人都处于疲软状态。

  高子谦马上察觉出来:“怎么懒洋洋的,不舒服?”

  “刚眯了会,有点晕晕的。”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梦到我没有?”

  “没有!”兰翘迅速断然回答,那个梦实在太不堪了,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高子谦轻轻哼了声:“至于答得这么爽快么?”

  兰翘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快生日了啊,想要什么礼物?小兰姐姐?”

  小兰姐姐这个称乎是高子谦看了《名侦探柯南》之后给兰翘取的,他年纪虽然比兰翘小,却不喜欢被兰翘当弟弟看,因此很少用。倒是兰翘偶尔会玩性大发地拉拉他的耳朵,冲他说:“叫声姐姐来听听。”

  心爱的男人如果在自己面前乖乖的,女人总是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

  但是兰翘现在对这个昵称异常敏感,马上啐了一口:“谁是你姐姐啊,你姐姐早嫁人了,据说还嫁了个名门之后,我可不敢高攀。”

  高子谦不明就里,还在嘻嘻哈哈地开玩笑:“我也是名门之后啊。”

  他停顿一下,微微叹了口气:“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但是又忍不住,还是告诉你好了,你生日那天我回来看你。”

  兰翘一怔,头先心中的低落情绪被惊喜代替:“真的?”

  “嗯,加了好一阵子班,好不容易才挪了两天假。”高子谦也显得很兴奋:“前几天还定不下来,今天一确定,马上就打电话给你了。”他嘿嘿笑了起来:“宝贝,总算可以回来跟你见面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忙,连想你也只能在睡觉前抽二十分钟把你在脑子里过一遍。”

  “得了吧,过一遍,你当过ppt啊。”

  “诶,这个主意不错,我下次就做个ppt,认真记录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在做什么;第二天又在想什么,每天看一张,加深印象。”

  兰翘几乎可以从电话里他的声音看到他此时得意洋洋的脸和明亮带笑的眼镜,于是忍不住也笑了一阵,转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家里知道你休假的事么?”

  “知道,我现在住家里,肯定得告诉他们。”

  “那他们知道你为什么休假么?”

  电话那边短暂的沉默了一会,高子谦的语调有些迟疑:“暂时还没说,打算过来的那天再说。”

  兰翘带着小火焰的雀跃心灵顿时被浇熄了一半,悻悻地哦了一声,看来高子谦还是没能把自己的老爹老妈搞定。怎么就这么难呢?八年抗战也不过如此了吧?

  高子谦连忙道:“你别急,反正是迟早的事儿,我的态度很明确……”

  兰翘嘴硬地回答:“我才不急呢,我急什么。”

  高子谦又犹豫了片刻,然后慢慢用商量的口吻道:“要不,你来北京?反正咱两都是成年人,做什么不需要别人同意。”

  兰翘叹了口气:“我来北京干吗?卖煎饼果子么?”

  这个问题两个人已经谈论过不是一次两次,兰翘对高子谦的建议表面上不置可否,心里却是坚决抵制。一来父母年事已高,她是家中独女,要撑起兰家整片天空;二来,自己的事业根基都在这里,贸然换一个城市离乡背井,从头开始,怎么想都划不来。

  好公司一般更注重内部培养,中级以上职位大都从内部员工里进行选拔,难道又去一个地方从底层做起,熬个三年五年再一步步往上爬?一想起曾经的艰辛历程,兰翘就觉得不寒而栗。

  现在如果只有二十多岁,她或许会毫不犹豫直奔北京,哪怕明明知道前路艰险,哪怕也许得不到想要的回报,可是现在,她已经丧失了这种不顾一切的勇气。

  高子谦不再吭声,换了个话题:“vodka好么?”

  “好着呢,长胖了好几斤,跟条小猪似的。”

  “怎么会那么胖啊?你肯定没带它出去散步,天天闷在家吃,不胖才怪。”

  兰翘马上哎呀了一声,新老板上任以后,工作量骤增,她天天加班,每天回来累个半死,哪还有这种精力。

  “兰翘,你不要虐待vodka,它必须天天散步,不然会得抑郁症的。”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开始天天带它出去溜达。”

  高子谦不放心地叮嘱着:“你记得啊,我回来可要看见活泼健康的vodka。”

  “行了,别罗嗦啦。”

  兰翘为了高子谦专程回来给她过生日而心花怒放,三十岁这三个字的阴霾也似乎减轻了许多,她的好友宝慧却在三十一岁的前一天收到了一份令人手足无措的生日礼物。

  “上个月我们公司中国总部进行升级笔试的成绩出来了,全公司只有两个人合格,其中一个就是我。下个月还要再去一趟上海参加面试,如果过关,明年年初我会被送去韩国总公司进行为期一年的培训。”

  “回来以后是什么职位?”

  “大区经理。”

  兰翘马上抱住宝慧:“韦小宝,恭喜你。”

  宝慧的公司在中国设有三个大区,如果一切顺利,她将成为他们公司最年轻的大区经理,甚至再过三年五年,她更有可能成为大中华区的销售总监。站在权利的顶端,是宝慧的终极梦想,她正在朝着这个梦想一步步跨进。

  宝慧任由兰翘抱着,淡漠地接受着她的祝贺,过了良久,才慢慢将她推开。

  “我怀孕了,今天检查出来的。”宝慧凝视着墙壁上反射出来的星星点点光芒,忽然轻声说道,她那修饰得无懈可击的明丽面孔上一片茫然:“兰翘,我该怎么办?”

  兰翘顿时呆若木鸡。

  一个是追求了将近十年的梦想;一个是已经三十一岁才有的孩子。对女人来说,哪个更加重要?

  兰翘不敢轻易向宝慧做出任何建议,因为这个建议将影响好友的一生,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to be or not be?

  在这个人口将近一千万的繁华城市里,不止是兰翘和宝慧,每个人都要面对自己的艰难选择。

  21…3

  造成一个人的彷徨无助通常会有两个原因:一是给自己定下了目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法实现;二就是面临进退两难的抉择。

  兰翘决定不对宝慧的抉择做任何插言,她觉得真正的朋友是不应该影响对方做任何重大决定的,除非对方走的是一条错误的道路。但是很明显,宝慧这次面临的两个选项都不能说是错误——不存在错误,只是艰难。

  不过当宝慧最终决定留下孩子而婉拒了上海的升职面试之后,兰翘还是惊讶了。

  她毫不怀疑宝慧可以滔滔不绝地说出世界前十大化妆品公司的名称、招牌产品、价格和目标消费群体,却不认为她能一口气讲十个哄孩子睡觉的童话故事。而且她知道宝慧不满意苏博士的家庭,也不能忍受他身上浓浓的儒生之气,她几乎融入不到他的世界,苏博士更加可能一辈子也分不清cd和兰蔻。

  就连宝慧自己似乎都对这个决定有些无言以对,说话时一直拿纤长的指尖撑着额,半低着头,声音也低低幽幽的。

  “其实……本来是下了决心想跟他说分手,孩子的事也根本不打算告诉他……平常他一向反应慢半拍,可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好像感觉到什么,一直不说话,拿咖啡勺的手一直抖,我抬头看他的眼睛,突然觉得不忍心。”

  宝慧看到苏博士的眼睛突然想起来十年前的初恋,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刚刚大学毕业,与男友去了广州,她那时候天真地以为从学校里读了十几年书出来从此以后就可以踏上康庄大道,与自己喜欢的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谁知道生活却像一本自己永远也看不懂的书,每一步都让她觉得吃力而费解。

  有一天她提早下班,心血来潮跑了老远去天河区接男朋友下班,等待时小女孩的馋嘴劲上来,便在路边的“优质良品”买了一包话梅。结果男友从公司出来看见后顿时垮了脸,一径埋怨,说她不知勤俭,十几块一包的梅子可以去菜场买回一天的食材,这样下去要怎么样才能攒到钱买房买车。

  他足足絮叨了一个钟头。

  宝慧开始只是惊讶地瞪着他,随后一言不发,当晚趁他睡着便悄悄收拾了行李,第二天连一个字条都没留下就独自去了深圳。

  那时候的宝慧年纪太小,把自己看得比世界上任何人都重要,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拿自己赚的钱给自己买一包十五块的话梅而要听别人的闲话。她更加不愿意再过那样的生活,每天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中早早醒来,想要开空调却要担心电费;廉租房的楼下就是菜市场,打开窗户就能闻到鱼腥味,晚上有人把宵夜摊子摆到街上,划拳的声音响彻云霄。

  她理想中的爱情明明是与英俊的白马王子一起衣冠楚楚地在高级餐厅用餐,独立的试衣间里应该有一面巨大的落地更衣镜,大床最少要有一米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狼狈地局促在一间简陋的租屋里。

  十年前的宝慧被柴米油盐的现实爱情吓得落荒而逃。

  她到了深圳一年后,男友终于辗转找到她,恳求她回到身边,宝慧什么也不说,只是睁着一双水晶般的妙目静静望着他,就那么看着他眼里的期望变成哀恳最后终至绝望。

  很多年以后宝慧都忘不了那个眼神,她几乎已经快忘记那个男孩的脸,但是却奇迹般地很多次在梦里见到那双眼睛,就像小时候看的电影,或许已经忘记了名字忘记了内容,却还深深记得某一个片段,如同烙印。在这之后的十年里,倾倒在她裙下的男子如过江之鲫,有的浪漫至极有的出手豪阔,她也或多或少为人动过心,但不过是你来我往,情浓时在一起,淡了就分开,再也没有人用那样哀伤的眼神望着她,再也没有人那样爱过她。

  直至这天的小苏博士,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似乎就已经明白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说,或许是不敢又或许知道说了也于事无补,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她,眼里有留恋、哀恳、惨痛,最后慢慢涌上一丝绝望。

  宝慧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她已经错过了一个十年,实在没有勇气再错过下一个十年。

  兰翘听宝慧说完始末,良久都没吭声,最后伸手抱了抱她:“韦小宝,除开恭喜,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谢。”

  这样真的是最好的么?宝慧会不会终有一天为自己所放弃的后悔? 兰翘心中狐疑,却不敢妄自下定论,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只是祝福。

  晚上宝慧快要离开的时候,兰翘忍不住问:“其实我从小就一直很好奇,如果灰姑娘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坐上南瓜马车碰到王子,她是不是会扫一辈子的烟囱?”

  宝慧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回答:“我相信每个女孩身边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关键你要认准不能让他跑掉。亲爱的,有时候女人也可以大方一点做一些小牺牲,你说呢?”她亲昵地吻了吻兰翘的面颊:“你的那位不是马上就要回来了么?”

  兰翘深深吸了口气,嘴角漾起笑容:“嗯。”

  晚上她独自躺在床上时,忽然想起平常高子谦睡在身边的情景,不同于她睡前的辗转反侧,高子谦不爱把心事纠结于心,一般都是沾床就睡,睡相很安静、很斯文,几乎像个孩子。他们的呼吸有时会不同步,她的略快,他的略慢,这时她就会悄悄屏息几秒,调整到跟他一样的频率……那样的感觉真不错,他们在一同呼吸,绵绵长长,让人有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还有两天,分别四个月的他们就要见面了,兰翘想起宝慧的话,忍不住暗自细细思量,莫非唯一解决相思之苦的办法,真的就是她的牺牲么?

  第二十二章 22-1

  十月十八号,星期六,兰翘的三十岁生日。

  在渡过了一个难熬的夏季之后,秋日的阳光终于由酷烈变得柔和,或许是天气逐渐阴凉,碧蓝天空下展露的日头也不再咄咄逼人,兰翘的心也由原来的纷乱变得沉稳了一些。

  她开始考虑关于未来的问题,或许,趁这次他回来跟他好好谈一谈?

  高子谦是当天下午的飞机,说好晚饭之前到,兰翘计划了一下,决定中午回家吃饭,晚上再好好享受二人世界,等到了浓情蜜意的时候就把问题抛出去。

  女人该出手时得出手,男人该接招时就必须接招。

  现在回家陪爸爸妈妈吃饭对兰翘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折磨,尤其是在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因此她回家第一句话就严肃地对母亲说:“妈妈,今天是我生日,你别跟我叨咕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算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分寸。”

  兰妈妈只好把早已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咽了回去。

  午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兰妈妈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事:“上次小高快递过来的那个药叫什么来着,同仁堂的,300多一丸的那种,医生给我说了,那药好是好,但是我其实用不着,不对症,你跟他说一声,让他别带了。”

  兰翘啊了一声:“你不早说,一会一变的,前两天又跟我说你吃着合适,他还说这次回来给多带几盒。”

  兰妈妈急了:“用不着的东西,多浪费啊,你赶紧给他打电话,要他别买了。”

  兰翘皱了皱眉:“也不知他已经买好了没,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如果买了,看能不能换个别的。”

  她放下筷子,坐到沙发边上拿座机给高子谦打电话,电话响了好长时间一直没有人听,最后听筒里终于传出:“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兰翘不死心,又打了一次,这次在响了几声之后,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哪位?”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兰翘愣住了,心忽然一紧,她有一会没说话,电话那边察觉到她的沉默,也跟着沉默下来。

  过了一阵,电话对面的女人不紧不慢地又问了一句:“你哪位?”

  声音并不年轻,也不是高子谦兄弟两那种纯正的北方口音,有一丝来自江南的软糯。

  兰翘瞬间便已经知道对方是谁,电话那边的呼吸骤然变成了一种重压,她舔了舔嘴唇,有些干涩地道:“我是高子谦的一位朋友,我姓兰,有点事情想找他。”

  那边轻轻的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然后便说:“我是他母亲,子谦今天出门急,忘记带电话,我正要找人给他送过去。”

  兰翘马上说:“那我晚点再跟他联系,谢谢阿姨。”她现在没有任何准备,也不了解敌方情况,还是保存势力,迅速鸣金收兵比较好。

  “兰小姐,请等一下,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跟你聊一聊可以么?”

  兰翘抬头看了一眼,父母亲都坐在餐桌旁边瞪大眼睛看着她,一接触到她的视线,两个人便非常有默契地把头转到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只好客气地说:“请您稍等,我换个电话。”然后快步走进卧室,拿了分机接起来。她本来打算用手势指挥母亲把客厅的主机挂上,想了想觉得不保险,还是亲自跑回客厅挂了,又闪回卧室才说:“不好意思,那个电话效果不太好,听不清楚。”

  “其实没关系,我要说的话并不多。”高子谦的母亲淡淡地说道,声音并不高,却有一种淡漠的威严和疏离,让兰翘不由得想起了高子陌。

  “兰小姐,我已经久仰你的大名,子谦这大半年里经常向我提起你,昨天还特地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日,他要丢下工作飞过来跟你见面。”

  兰翘不会笨得把这句话当夸奖,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手指将话筒攥得死紧,她很想说两句让气氛变得轻松一点的话,最终却还是没能开的了口。

  “他跟我说他很喜欢你,想要带你回来见我们。我是他的妈妈,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他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既然这么郑重其事地对长辈要求了,那么我相信是绝对认真的。”

  兰翘连忙表态:“我也是认真的,如果您愿意,我希望能够去拜访您。”

  “对不起,兰小姐,我不愿意!我觉得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

  兰翘的呼吸一下停住了,这么直白干脆的拒绝,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刹那间她觉得太阳穴一阵抽痛,胸口的郁气直升到喉咙口上,半晌才找着了自己的声音:“我可不可以请问为什么?”

  高子谦的母亲似乎轻轻笑了笑:“兰小姐,你是不是在心里腹诽我是因为门第的关系不同意你和子谦?不,并不是这样。子谦的哥哥和姐姐都是在长辈的督促下结婚的,他们的婚姻在外人眼里是典型的门当户对,但是如今子陌已经离了婚——这你想必也知道,所以我现在倒并不像原来那么坚持认为一定要找个家世相当的孩子来做媳妇。女孩子的品质、性格很重要,起码在这两点上她必须配得上子谦。”

  兰翘道:“您都没有见过我,为什么就断定我的品质、性格达不到您的要求呢?”

  “兰小姐,你比子谦大四岁,阅历也深,却似乎没什么定性,毕业这几年的功夫就换了三个工作,前面两个都做不满两年,从南到北跑了个遍,男朋友更是交了不少。我听说今年你跟子谦交往的同时,还有一位欧阳先生也同你走得很近?”

  兰翘倒吸一口凉气:“没有这回事,我和欧阳是单纯的业务联系。”

  高子谦的母亲微微叹了口气:“这事已经在你们公司传得沸沸扬扬了,你难道不知道?好吧,就算这些是流言蜚语,我不计较,可是你能不能解释为什么子谦会为了你受伤?一个姑娘家,做事这么狠,把原来的同事逼得非要拿刀子来找你麻烦,这算是性格好?兰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么频繁地换工作和男朋友,这些都是你自己造成的,难道你认为牢牢抓住子谦不放,就可以改变什么吗?”

  兰翘觉得自己的心轰轰烈烈地跳动得厉害,电话握得太紧,以致手指都痉挛得抖了起来,她干笑一声:“我还不致于要抓住他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许您对我误解很深,觉得我配不上他,但是起码有一点我可以说,我的一切都是靠自己辛苦挣回来的,从没有取巧也从没有走过什么捷径,我并不惭愧。”

  “是么?”高夫人冷笑,客气有礼的声音如同利刃狠狠插进兰翘的心里:“你以为如果不是子谦,你还能留在你们公司么?”

  兰翘脑子轰一声巨响,顿时眼前一片空白。

  原来是这样。

  原来没有他的暗中保护,她连工作都保不住。

  原来自己已经变得这么可悲。

  高夫人继续道:“不是我自夸,子谦以后肯定前途无量,他的另一半必须相当优秀才能跟他比肩,不然自己也会有压力。兰小姐,退一步说,就算今天我不反对你们,你有这个信心能够承担起做他妻子的责任么?”

  兰翘挂了电话昏头涨脑地回到客厅,桌上还摆着特意为她做的一大桌子菜,她心不在焉地夹了几筷子放进嘴里,一抬头,发现父母正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她强笑道:“妈,你去午睡吧,待会我收拾洗碗,完了就回去了。”

  兰妈妈哦了一声,看了看她,低着头撑着兰爸爸的肩膀站起来:“那……我们休息去了,你慢慢吃。”

  到底是病过了一场,脚步有点虚浮,踉跄了一下之后,还是兰爸爸手明扶住她。

  到了门口,兰妈妈又站住,回头道:“小翘,生日快乐。”

  “嗯,谢谢妈妈。”

  等父母回了房,兰翘的泪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滚下来,啪嗒一声落到手背上,滚烫滚烫的,几乎要灼痛她。

  她没心思再吃,收拾好了饭桌,又洗好碗,便悄悄去客厅拿手袋准备离开,隐约听到父母的卧室有对话传过来。

  她轻轻走过去,附到门口,听到母亲极力压抑啜泣的声音:“我辛辛苦苦养了三十年的宝贝女儿,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竟然给人家家里嫌弃了。兰远征,他们家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嫌弃我女儿?”

  兰翘汹涌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她再也听不下去,拿手背抹了一下脸,转身逃出了家门。

  22…2

  兰翘一路开车回去,从开始的气得全身发抖慢慢变得精神恍惚,再过一会,伤心之下又觉得可笑,她一向认为自己就算不是简历库里的a+人选,至少也是个a,却没想到原来在人家眼里,她根本不入流,连b都算不上,根本是递上简历就直接被pass掉的c类,连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她心中郁结,一时无处宣泄,只得狠狠在车喇叭上锤了一下。

  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停好,匆匆走进电梯,兰翘眼角瞥到电梯左侧的墙壁上贴了张小区物业发的公告,她此时脑子里乱得很,也没怎么留意,很快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唯一要考虑的的是怎么在高子谦到了之后,和他一起好好商量对策。

  兰翘进了房间,换好拖鞋,将整个人埋入到软软的沙发里,闻到熟悉的气味,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用面对父母,着实让她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知道自己这样不讨喜,在外面总是一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样子,好像很大的派头,什么事都不用依赖别人,什么困难都可以自己解决,哪怕在亲人前面也显得强悍,让父母想怜惜她都找不到机会。可是她并不是天生就不会撒娇的孩子,只是下意识地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藏起来不被亲人看到,因为那样会让他们更伤心。

  兰翘觉得身心俱疲,趴在沙发上好一会也不动,眯了一会,她猛然坐起来,忽然觉得这个房间里有什么不对劲。

  对了,平常只要她回家,还在门外来不及掏钥匙就能听到vodka兴奋的低吠声,想要进门更是要承受它每日必备的热情舔吻,为什么今天这么安静?

  “vodka?”兰翘轻轻叫了一声。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回答。

  “vodka!”她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

  远远角落里的狗摇篮里终于有了一点动静,vodka轻微的哼了哼,几乎像是在呻吟。然后兰翘看到vodka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她身边慢慢走来,可是才走了一步,它就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兰翘大惊失色,鞋都来不及穿就扑了过去,一把把它抱起来:“vodka,你怎么了?”

  vodka挣扎着想爬起来,努力一会没有成功,只好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看兰翘,把毛茸茸的大脑袋往她手里蹭了蹭,又伸出湿润的舌头舔舔她的手掌。

  “vodka,是不是不舒服啊?宝贝儿,不要吓我。”兰翘拍了拍它的头。

  vodka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身体轻轻发抖,兰翘刚要把它搂到怀里,它突然四肢抽搐,接着便开始呕吐。

  兰翘顿时手足无措,一边手忙脚乱地抚摸着vodka背部光滑的皮毛一边喃喃安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下动作猛然一窒,头先在电梯间看到的物业公告如火石般在脑海闪过:近段时间本小区内发现鼠窝,物业管理部门已在花园里投放鼠药,请带小孩的家长以及家里饲养宠物的业主注意安全。

  兰翘只觉得头轰地大了,手一下变得冰凉,她醒起昨天傍晚她刚好带了vodka在楼下散步!

  兰翘一把把vodka它抱起来就往外跑,嘴里一叠声地安慰:“vodka,别怕,姐姐马上带你去医院。”vodka现在已经不是当时兰翘见到的狗婴儿,1岁的纯血统金毛体重早已超过30公斤,兰翘抱着它简直像抱了一个7、8岁的孩子,非常吃力。

  她跌跌撞撞地抱着vodka下了电梯,打开车门把它到后座上,发动车子就往最近的宠物医院驶去。

  vodka在宠物医院急救时,兰翘茫然地坐在外面等候,思维有短暂的空白,她不知怎地模模糊糊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小京吧,当时因为没经验照顾不好,突然得急病死了,那时候她好像已经十二岁了,正是最敏感、最多情的少女时期,路上看到一朵凋零的花都能让她忧伤,何况是朝夕相处了半年的伙伴,那次她整整哭了一晚上,直哭得惊天动地,第二天眼睛肿得像核桃,从那次以后兰翘就发誓再也不养任何宠物。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当类似的事再次发生时,她发现自己对疼痛的抵抗能力跟十二岁时相比原来并没有进步,还是像当年一样痛彻心扉。兰翘觉得后悔,养宠物就像养个孩子一样费心费力,而现在的她根本没有这个精力,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做好?失败过那么多次,为什么还要去尝试?

  那么可爱的vodka,会看主人做手势倒在地上装死的vodka;在她最孤独难熬的时候,静静陪伴在身边的vodka;拥有着像高子谦一样温柔眼睛的vodka,也许就因为她的失误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错误,这根本就是个错误!而她明知道这个可能发生的后果,却不曾制止,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好,但后来才发现有些事情根本掌控不了。vodka如是,别的事也如是,如果早知道这都是错误,是不是当初就不该如鸦片上瘾一般的坚持?如果一早就用理智的心态对待自己与高子谦的问题,也许根本不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她不用眼睁睁地被人羞辱,vodka也不用被急救。

  过了一会,医生通知兰翘,vodka要留在医院观察,让她明天再过来,兰翘舍不得走,蹲在vodka身边把它的大头摸来摸去。

  vodka在打吊针,爪子上茂密的毛被剃得光溜溜的,看见主人蹲在旁边,似乎很开心,但是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有气无力地甩了甩尾巴。兰翘伸手抱了抱它,它马上把头往她怀里钻,喉咙里发出撒娇似的哼哼声,她想起高子谦走的那天也是这样,那时自己也是心情恶劣,回到家里独自面对一室清冷时,它也是这样把头埋在她怀里,撒娇似的低低呜咽着安慰她。

  兰翘忽然潸然落泪。

  离开宠物医院时,兰翘已经哭得眼睛通红,医院外间坐着的一名中年妇女不屑地看了看她,低声对女儿说道:“看看,为了一只狗哭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妈死了呢,多难看。你就是学了这种坏样子,外面捡的病猫,非要带回来,现在还要出钱给它看病,宠物看病比人看病还贵,如果不是我跟来,不知道要被宰成什么样。”

  她女儿瘦瘦小小的,大概十二三岁,手中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听了母亲的话微微瑟缩了一下。

  兰翘本来已经从她们身边走过,偏偏耳尖,把这些话听了个一字不漏,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瞬间崩溃,血液直涌太阳穴,一回身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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