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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喘息 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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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的情欲
洛鱼开始遥想未来了。
洛鱼开始遥想亲爱的瑶妹了。
丁江水清,酒香扑鼻,这已经足以让人高兴了。
这天,覃瑶给洛鱼发了一条传呼短信:你是一只小鸭子┄┄咿呀咿呀哟┄┄我是一只小鸭子┄┄咿呀咿呀哟┄┄我们两个在一起┄┄咿呀咿呀哟┄┄。自从有了这种先进的通讯工具,传呼短信便成了他俩交流的工具。在沙丘几十万人口中,他俩算是最先享用这种工具的人了。覃瑶喜欢开玩笑。洛鱼的传呼机经常深更半夜 “bbbb”地叫,惊跑了他无数场幽梦。有一次,洛鱼在电话里对覃瑶说:“你打搅了我好几次约会!”她一惊:“和谁约会?”洛鱼嘴里说:“和你呀!”心里却在说:“和叶玉清呀!”覃瑶兴奋地说:“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洛鱼说:“夜里,梦里。”覃瑶高兴得把电话筒也弄掉了。今天她又来戏弄洛鱼。洛鱼打算再让她高兴一次。洛鱼打通了传呼台电话,传呼小姐轻柔而细腻地问:“请问你被传的号码是多少?”洛鱼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说了。呼姐又问:“请问传呼内容是什么?”洛鱼说:“你是天上的百灵鸟┄┄”呼姐打断了洛鱼:“你说我是百灵鸟?!”洛鱼说:“这是传呼内容,当然你也是百灵鸟。”呼姐甜蜜地哈哈哈,又问:“还有吗?”洛鱼说:“我是地上的癞蛤宝┄┄”呼姐又打断问:“什么是癞蛤宝?”洛鱼说 :“就是癞蛤蟆,蟾蜍。但你必须写癞蛤宝,否则不押韵。”呼姐又是一阵哈哈哈,又问:“还有吗?”洛鱼说:“你在天上飞,我在地上追。飞呀飞,追呀追,只要滚得一堆堆。”呼姐再一阵哈哈哈。
星期天一大早,洛鱼坐上了班车。班车的速度总比希望的速度的慢,望着窗外流动的景色,洛鱼的思绪又开始放飞了。
脑海里刚浮现出尤毅孩子一般的神情,洛鱼就神气了。洛鱼打败了他,或者说洛鱼吃掉了他。用覃瑶的说法,打胜仗和吃人都会让你有成就感。这种成就感又会激励你继续去打仗和吃人,直到你成为时代的骄骄者。这种感觉真好,像在湍急的丁江河中游弋,又像在呼啸的飓风中狂奔,又像在突兀的崖石上高吭。
班车继续流动着,洛鱼又看见覃瑶在窗外飘逸。洛鱼感觉有些难耐,覃瑶那充满活力,充满生气的身姿,像迷魂剂一样,让他魂牵梦绕;又像兴奋剂一样,让他豪情万丈;又像催化剂一样,让他野心勃勃。这种感觉真好。一种激励洛鱼不断打胜仗的感觉,一种激励洛鱼不断去吃人的感觉,一种激励洛鱼不断去追寻少年梦想的感觉。
洛鱼径直走进电话亭。洛鱼呼了覃瑶,说我在电信大厦前等你。
洛鱼站在电信大厦前看行人。
一个小男孩从洛鱼身前走过,他正在吃“娃娃头”冰淇淋。洛鱼在省城念书时,每逢天热,总爱吃这玩意儿,那顽皮的造型,冰凉的惬意和淡淡的甜味,让洛鱼留连忘返。第一块刚完,就想吃第二块。第二块刚完,就想吃第三块。洛鱼最高的纪录是连吃十块。失去节制终会造成严重后果,最后吃得上吐下泻。不知道这个男孩会不会像洛鱼一样。
一个背背篼的老太婆从洛鱼身前走过。她已经很老了,脸很黑,布满了皱纹,眼睛深陷。世界在她眼里一定很奇怪,她止住了脚步,侧身看着高高的电信大厦,不停地抬头,抬头,口中还在叨念“一,二,三,┅┅”,足足十二层高。在抬头的过程中她一直用右手托着后脑勺,生怕脑袋掉下来似的。
一对恋人从洛鱼身前走过。女人的嘴巴一直在嘟囔着“我偏要,你怎么着!”女人总是说“我要”。这年头,男人都被女人改变着,这世界也因此而被女人改变。那男子说了声“不行”,那女子再说“我偏要”,那男子便不吭声了,为了达到心理平衡,便在女子的浑圆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又一个女孩走到了洛鱼的面前。草绿色的连衣裙把她丰满匀称的身姿呈现得淋漓尽致。她的眼神诱人,她的脸蛋迷人,她周身都洒落出高贵典雅的气质。她正微笑地看着洛鱼。她在勾引洛鱼。
她挽住了洛鱼的手。
她拉着洛鱼钻进了一辆红色的出租车。
洛鱼说:“一个女人正把我带向何方?”
她说:“是公主。”
洛鱼说:“对,是公主。”
她说:“是美丽的。”
洛鱼说:“对,美丽的。”
她说:“一个美丽的公主正带着她心爱的王子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出租车很快到了城北的“富岛公寓”小区。
整个小区呈圆形,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池,水池中央有一座小小的岛屿,岛屿的中央有一座汉白玉裸女雕像。外围与水池之间的环状带上耸立着五幢十五层高的楼宇,呈五星状排列。每两幢楼房之间的72度扇形区域是绿化区。绿化区枝繁叶茂,花草掩映,这是居民休闲散步的地方。
早就听说“富岛”是富豪享乐,百姓追梦的地方。百闻不如一见。洛鱼的脚在颤抖,洛鱼的心在狂跳,这是一个小百姓走进梦里的切实感受。
覃瑶拉着洛鱼走进靠北的一幢,乘电梯到了八楼。她掏出钥匙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洛鱼霍然发现自己置身于月宫之中。在覃瑶的引领下,洛鱼在月宫里游览了一遍。整个房屋是跃层式,下层是休闲和用餐区,进门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客厅右侧有一通道,穿过通道走进了饭厅、厨房和卫生间。客厅左侧也有一通道,通向三个房间,第一间比客厅稍小,是一个小型的舞池;第二间比前一间又稍小些,是棋牌娱乐室;第三间又小些,是书房。沿着楼梯登上第二层,是休息区,由一个带卫生间的主居室和三个稍小的卧室组成。整个房屋装饰之豪华,摆设之奢侈,是难以用词汇描述得了的。
洛鱼明白了一切。
洛鱼的脸上依然平静,心却开始狂跳,一种强烈的占有欲骤然升腾。当覃瑶拥着他再次走进她的卧室时,洛鱼的心弦即将断裂。
覃瑶紧紧地握着洛鱼的手。
她说:“你的手心很热。”
洛鱼说:“是的。”
她紧紧地靠在洛鱼胸口。
她说:“你的心跳得很厉害。”
洛鱼说:“是的。”
她轻轻地解开洛鱼的上衣。
她说:“你的身上很汗。”
洛鱼说:“是的。”
在十秒钟的沉默之后,洛鱼说:“你的手心也很热,你的心跳也很快,你的身上也很汗,是吗?”
她说:“是的。”
七月里的天,是爱的夏天。在爱的夏天里,洛鱼无法抗拒爱的洪流。
七月里的温床,是爱的温床。在爱的温床上,洛鱼无法抗拒爱的诱惑。
音乐响起,心儿如此狂野地驰往她的身上,犹如海潮喧腾着奔向梦里追寻的彼岸。她在挣扎,就像砸断双腿的母狗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一样,而她的痛苦比那只母狗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在撕咬,就像怀孕的母螳螂正张开大嘴去咬公螳螂一样,洛鱼就是那只公螳螂。
她含混不清地说:“我痛,但我要,我好想要!”洛鱼想,女人痛时也说我要,“要”是世界上最赏心悦目,最扣人心弦的乐章。
她清清楚楚地说:“这一天,我已经等候了十年!”洛鱼想,确实太久了。如果四年前在练舞厅把我再抱紧一点,再把你那甜滋滋的舌头伸进我的嘴里,我恐怕早已经让你做真正的女人了。
她颤颤栗栗地说:“你是一只野兽!”洛鱼想,是的,我不仅是野兽,我还是非人。非人是一种比野兽还凶恶的动物,如果你喜欢野兽,那你将更喜欢非人。
她丢魂失魄地说:“我快要死了!”洛鱼想,是的,上帝也说他要死了。但上帝死了算不了什么,你死了这世界就会在我眼里坍塌。
音乐嘎然而止。鸟儿如此温顺地停留在窝边,犹如夜的精灵拍着疲惫的大地说:“孩子,你睡吧!”
但此时并不是黑夜。
先前白得耀眼的床单已变得殷红夺目。
覃瑶傻傻地笑了,洛鱼走进了一个美丽公主精心安排的童话,床单是爱的童话中王子无法逃脱的见证。
从疼痛和激情中走出来的覃瑶还不忘告诉洛鱼关乎他未来的事。她说:“你知道吗?爸爸考虑得可周到,他说,将来鱼娃从政走仕途,军军经商办企业。这多好!”覃瑶说:“我家也是荣达建筑公司的股东,我哥现在正忙着沙丘中心广场投标一事,假如这项工程中标了,咱家就要分一大笔钱。你不知道,虽然爸爸当县长了,这事也是有难度的。沙丘的建筑大工程以前都是兴华建筑公司霸占了的,他们的后台是老不死的唐书记。咱家要从虎口里分得一杯羹也是有难度的。”
覃瑶还在说。激情散去之后的洛鱼一直看着覃瑶的脸,还配合着她丰富的表情表情着。她还说:“我们会过上天堂里的生活。我多么盼望那一天早日到来。”
洛鱼不解地在心里自问:“天堂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呢?” 那个离去的女人曾经轻轻地在洛鱼耳边说:“咱们找一块地,一起耕田,播种,浇灌,除草,收割,那是我梦想中的天堂生活。”可在眼前的女人眼里,住在月宫般的房子里仍然不算生活在天堂。
洛鱼该向往怎样的天堂呢?
荒野的嗥叫
洛鱼掏出一支烟,火柴划燃的瞬间,叶玉清和覃瑶这两个女人的身影骤然在火光中浮现。世界上最漂亮的两个女人。一股浓浓的火药味钻进了洛鱼的鼻孔,这是战争的味道。一场战争与另一场战争同时打响。一个女子争夺洛鱼的一半,因为洛鱼有一半属于她;另一个女人争夺洛鱼的另一半,因为洛鱼剩下的一半属于她。
火柴熄灭,硝烟散去。
洛鱼抬头望着满天星斗。
“你很累吗?”岑水明狡黠地问。
“先前很累,但是现在,”洛鱼笑着说,“战争已经结束。一个女人走了,另一个女人大获全胜。”
岑水明给洛鱼点上烟。由于心底里战争的突然爆发,洛鱼忘了点烟。
岑水明问:“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洛鱼把手指向北天门。
“你明白了吗?”洛鱼接着说,“或许你还不明白。那里有颗最亮的星星。它正闪烁血光。”
“谁的鲜血?”
“不知道是谁的。”
岑水明再给洛鱼点烟。因为得意忘形,洛鱼的烟早已熄了。岑水明拍着洛鱼的肩膀,说:“兄弟,你成熟了。成熟就是把自己身体虚弱的一半隐身起来,单用强壮的另一半去拼杀。成熟就是把别人的腿打断,接在自己腿上使自己增高。成熟就是把自己的血肉熬制成蜡烛,照耀别人的前程,同时要让周围的人都知道,你就是那根蜡烛。”
岑水明接着说:“成熟就是把县长的女儿搞到手,前途和钱途都不焦不愁了。”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他又说:“你那个准岳父大人厉害呀!连县委书记也不放在眼里。说实话,我倒佩服他,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不误。”
洛鱼说:“覃益民的事我是不关心的。我看上的是他的女儿而不是他的权力和金钱。”
岑水明说:“兄弟,就别在我面前扯白了吧!你把叶玉清真给忘了吗?鬼才知道!好了,咱们就不说你的准岳父大人了。”
洛鱼嘲弄地问:“老大,是什么风把你吹调了头呢?你不是要为320万布坪人民伸张正义吗?”
岑水明说:“有一个叫程宝林的诗人写道:‘如今狼已经越来越少,荒野里尽是人在嗥叫’,过去,我认为这家伙是在写环保,现在才明白,他是在写人世。兄弟,不调头不行呀,做记者这行当像行船,如果对风向不敏感,船早就沉没了。去年,仁镇那次严重的车祸事故,死了二十几人,是你给我搞的线索,想起了吗?”
“我当然记得。”
“兄弟,就是那次,让我找准了风向。你不知道,我熬了一个通宵,洋洋洒洒搞了个新闻特稿。第二天一早,就匆匆赶到《丁江日报》报社总部,毕恭毕敬地将稿子递给了主编。那老头戴上眼镜瞅了半天,像看他的秘书小姐一样看着我,连连说‘精彩,绝妙’ ,说完,便把我的稿子丢进了纸篓。我又气又急地问,‘主编大人,枪毙了吗?!’主编皮笑肉不笑地说,‘枪毙了。’我问,‘为啥?’主编说,‘昨天晚上有人打招呼。’我再问,‘为啥?’主编说,‘快给我发支烟。’我把满包烟递给他,他点了一支,冲着烟圈说:‘这是重特大交通事故,如果媒体曝光,就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岑水明接着说:“兄弟,你懂不懂‘吃不了兜着走’,这句话艺术呀!经典呀!可能是别人吃不了兜着走,也可能是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对这老头佩服之极,便请他泡了一回酒吧。老头看在酒吧小姐的面子上,帮了我的忙。他说,‘你在报纸的第三版搞个小栏目┅┅’”
洛鱼打断了岑水明:“是不是《丁江日报》上那个‘我用记者的真诚和良知向你保证’栏目?”
岑水明说:“你怎么知道这狗屁的真诚和无耻的良知?”
洛鱼说:“你一提,我就想起来了。那个栏目的内容是市民有困难,就找你岑水明,然后由你转告政府相关部门。能解决的,就登出来。解决不了的,就把问题放进纸篓,让问题永远是问题!”
岑水明一拍大腿,说:“聪明!全他妈解决些鸡毛蒜皮的事,某街道的下水道未加盖呀!某家小孩得了感冒没钱医呀!某家的母猪想找一头良种公猪配种呀!某商场在卖过期的饼干呀!这个栏目一开办,反响极好。首先是政府官员高兴,他们觉着正在替广大老百姓解决实实在在的问题,所谓群众利益无小事嘛。其次是主编高兴,主管部门的领导天天在大会小会上表扬他。再次,老百姓高兴,他们说‘烧香找到庙门啦!’我岑水明就是他们的庙门。当然我也高兴,稿费和奖金哗啦啦地响。”
岑水明说完,往后背一靠,大叫:“老板,掺茶!”
洛鱼又问:“水名,有山的鸡场怎么样了?”
水明笑着说:“还不错。前不久,我又去了一次。有山现在什么也不缺,就缺钱和情人。”
洛鱼也笑着说:“有钱了,情人是小菜一碟。问题是他缺啥子钱?”
水明说:“周转资金。现在办企业,光靠积累发展,永远做不大。”
洛鱼说:“你可以帮忙想点办法。”
水明说:“我上他那儿去的目的就是帮他想办法。我准备在《丁江日报》上给他做一篇报道,然后争取政府部门的无息贷款。”
洛鱼说:“这事办得怎样了?”
水明说:“报道已经写好了。有山说明天上午十点钟准时把钱打在我的帐上。”
洛鱼说:“老大,是不是太黑了,连兄弟的钱也要吃?!”
水明说:“兄弟,这是行规。现在卖淫行业也有行规──仁镇不得低于25元,沙丘县城不得低于50元,布坪市区不得低于80元,谁破坏了规定,就是扰乱市场,就要被赶出卖淫队伍。记者这个行当规定更严格,那篇宣传报道5000字,不得低于5000元。1个字1元钱,这是最低标准。”
洛鱼说:“给多少钱,只有你们两人知道,别人怎么会晓得?”
水明说:“天知,地知。你以为这钱我能一个人独吞?我只分得到一半,剩下的一半归领导。归领导的那部分领导也不能独吞,领导还要拿出其中一半给他的领导。他的领导也不能独吞,还要拿出他的一半给他的领导┅┅”
洛鱼说:“到哪级领导为止呢?”
水明说:“直到某个领导认为他分得款额的一半不足以打动他的上级就算终止。所以说,获取不义之财人数多少取决于资金基数。这个课题值得一百名社会学博士来研究,意义重大呀!”
洛鱼不想继续问了。他自个儿点了一支烟。他正在缭绕的烟圈中思考他身边的一切,和他的女人,和他的未来。
看来,我只能跟着这个叫覃瑶的女人走了。洛鱼想。一想到这个女人,她说过的话便在洛鱼的脑子里咕咕地冒出来:“没有行动就是最好的行动,算一句吧。你的铺垫有多厚,你的作为就有多大,算一句吧。按我说的去做就不会走弯路,又算一句吧。”
沸腾的烛液
每天下班时,文茜总会绕个圈子走到洛鱼的办公室前,冲着洛鱼喊一声:“洛科长,下班吧!”喊完之后,她的脚步还会停留那么几秒钟,做出有话要说的样子,却一次也没说出口来。洛鱼想,你还是去对刘成龙说吧!我这人眼中掺不得沙子,对女人要求高,对自己要求低,只要女人在浑水中蹚了一趟,我就瞧不起。自从文茜莫名其妙地与刘成龙这个嫖瓜好上之后,洛鱼对她就不愿再用好词好句了,就好像鲜花插在牛粪上之后鲜花也跟着臭了一样。一转念,又觉得这想法太可笑,这鲜花本来就不属于你,变香变臭与你和干。
话虽这么说,洛鱼还是会站在阳台上目送着这个女人的离去。这个曾经与洛鱼撞个满怀的女人,这个曾经给洛鱼予以赞许的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总让洛鱼的心里不是滋味。
洛鱼把累留到晚上。
用岑水明的话说,洛鱼正用自己的血肉熬炼蜡烛
回到家里,洛鱼把白天收集的资料往桌上一摊,忙碌起来。秋老虎施着淫威,根本没有松劲的迹象。蚊子是这个季节里最大的敌人,总在眼前风情,就像红牌楼里的小姐一样。那叫声也让人受不了,“嗡嗡嗡”“嗡嗡嗡”,就像飞机起落时发出的噪音。李素容也成了儿子的敌人,先是不停地叨念“这天好热哦!好热哦!”好像洛鱼的神精末梢感觉不到热似的。过了一会,又说“你爸怎么还不回来” ?好像丈夫在纸箱厂里找了个小蜜,正在办公室缠缠绵绵卿卿我我忘了回家一样。洛德昌刚回家,李素容又大嚷大叫:“鱼娃,吃饭了!”洛鱼说:“等一会儿。”她又说:“今天晚上煮的是刀削面,再不吃就腻了。”吃完饭,洛鱼便回到房间继续奋笔疾书。李素容又像幽灵一样溜进屋来,趴在桌上看儿子的稿子。她不识一字却看得津津有味,好像在看她未来媳妇的照片。
果真没有猜错,李素容开口问了:“是不是在给瑶瑶写情书呀”?
洛鱼在心里嘀咕道,天啦!这是什么年代了,还写情书。跟玉清谈恋爱的时代才写情书,现在是发短信。说不定几年后还会出现什么新玩意儿,连短信也不用发了。当然,说不定将来某个时候,男女之间只要一想念,直接弄床上,像“富岛”公寓里那样的能激发起无穷情欲的温床。
洛鱼说:“妈,这不是写情书,这是写人事管理分析报告。”李素容可不管什么报告不报告,只知道大儿子现在跟自己搭话了,沉闷心头的问题哗啦啦倒了出来:“鱼娃呀,你也不小了,你也应该考虑考虑你的个人问题了。你和瑶瑶之间现在怎么样啦?”
洛鱼没好气地说:“上床了!”
李素容的眼珠子立即不转了,傻愣愣地看着儿子,好半天才会过神来,轻轻地问儿子:“你说什么?”
洛鱼大声地说:“我们已经上床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李素容惊得目瞪口呆,大约过了十秒钟,又战战兢兢地问:“床上留点什么没有?”
我的妈天!洛鱼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但这不怪她,只怪根深蒂固的贞洁观念。她经常说,童子婚姻,如何如何。
洛鱼的声音从八度提高到十六度:“流了血,你满意了!你的媳妇是处女,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就该出去了吧,别打扰我干正事,行不行!”如果是平时,李素容听到儿子这样的声气早已怒火冲天了,但今天,她不仅没有发火,而且满心欢喜地出去了。
刚出房间李素容便大声叫道:“德昌,过来!我有话给你说。” 洛鱼知道,母亲肯定去给父亲报告喜讯了。
母亲一走,洛鱼的心就不再在这纸上了。覃瑶赤裸裸的身子和那张宽大的温床就浮现在他的眼前。洛鱼突然感到热血沸腾,下身充胀。洛鱼感觉自己正在进入,那家伙像野兽一样在狭窄的黑道里进进出出。一股浓稠的白浆喷洒在稿子上。
蜡烛就这样熬炼出来了。七个晚上,十四包烟,二十一个鸡蛋,二十八个苹果,三十五杯咖啡,四十二粑屎尿,四十九只蚊子鲜红鲜红的唇印。
这天,覃瑶对洛鱼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光茫照亮别人的路。通俗地说,就是把你的创造性的想法不知不觉地转移给你的领导。”
洛鱼怀揣着累的成果──《关于劳动人事管理若干问题思考》,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向公司里走去。
但洛鱼的精神并不疲惫。洛鱼紧紧地攥着这叠稿子,就像吸毒者攥着海洛因一样,虽然海洛因还没有注入静脉,飘飘欲仙的感觉就在体内弥漫开来。当然,这是洛鱼的想象。洛鱼周围没有一个人吸毒,毒品在这个偏远集镇的人们的眼中还属于遥远地方的罪恶。洛鱼的想象来自于一本与暴力、情杀、贬毒与金三角有关的畅销小说。
由于人是靠精神支撑的动物,所以洛鱼的脸色很好。
当脸色很好的人与文茜迎面相碰时,文茜却没有叫他。这让洛鱼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自尊心伤害属于最严重的暴力伤害范畴。加之这女人已经与刘成龙恋爱,而且刘成龙比洛鱼高大,比洛鱼潇洒,是丁江公司里的潘安。
洛鱼狠狠地看了一眼文茜布满阴云的脸,和苍白的嘴唇,继续往吴为的办公室走去。
吴为早早地等在那儿,这叫心照不宣。
会议开始了。
部长大人口才很好。他的发言引来了公司高层领导们的啧啧赞叹,大呼说好洛鱼也发言了,说,吴部长的考虑是如何如何周到,观念是如何如何超前,思路是如何如何清晰,并大胆预测今后的劳动人事管理将如何如何规范,员工将如何如何的欢迎,企业将如何如何的受益。听得吴为喜不乐滋,喜形于色,他已经把洛鱼几个月来的思考当成了自己的思考,他已经被自己陶醉了。
当洛鱼又一次躺在富岛公寓的那张温床上将这段插曲娓娓道来之时,覃瑶的脸上泛起红色的光泽。她突然拉着洛鱼的手试探她的丛林,那里的雨很急,风很狂,小溪猛涨。她比洛鱼更先变成了那匹野马,洛鱼不已只好变成她眼前那广茂无垠的原野。
野马在原野上撕叫和狂奔。
洛鱼在野马的撕叫和狂奔中遥想自己的未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洛鱼继续着自己的老谋深算。
涌动的春潮
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关。李素容成了天底下最忙的人。
李素容忙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最充实的人,当她充实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人人都在追求幸福,李素容是平常人,她也追求幸福,也就是说,她追求忙。
纸箱厂的事情已经让素容忙得不可开交了。这几天晚上,素容都在抱怨:“我都快累死了!”话刚说完,她就会靠在餐椅上休息一下子,分不清是表演还是事实。洛鱼心里明白,母亲的意思是说,她快要幸福死了,让我享受一会儿吧!因此,洛鱼不支声。但德昌懂不起音乐,他关切地对妻子说:“身体要紧,别太操心了。”素容很快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冲着丈夫大嚷:“我不操心谁操心?”德昌也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再说就意味着更加严重的后果。比如,素容会说,你能干,纸箱厂的事那你自个儿管!又会说,狗屁副厂长,老娘才是副厂长!还会说,嫁给你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个窝囊废!诸如此类,德昌就只好吃不了兜着走。德昌不再说了,素容便觉得自己得胜了。
一句话就震住了一个人,这种胜利是无以言表的。
素容又说:“为了大家发财,我累一点也没什么。”
这分明是假的。素容说假话不脸红。这就叫老练。老练是成功的基石。素容的基石很坚固,属于打几十米桩建起来那种基石。洛鱼心里很厌烦说假话,这说明洛鱼内在还不老练。但洛鱼自己也说假话,比如对覃瑶说:“我是多么地爱你。”这说明洛鱼外在还算老练。通俗地讲,这叫表里不一。这种人常常挨骂。其实他们不知道,这种人自己也很痛苦。为了减轻这种痛苦,洛鱼决定向母亲看齐。
素容忙的头等大事是怎么给股东发过年钱。增资扩股时,素容已当着众人的面作了承诺,白纸黑字,人人划了丫。人无信不立,素容是立起来了的人,也就是说,她会守信。素容的考虑是,发多了,怕影响纸箱厂的运转。素容不懂企业管理,但她懂得管家。在她眼里,管企业跟管家没什么两样。谁能保证家里随时都平安。假如某个亲人急病怎么办?假如洛浪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闯个祸怎么办?假如客厅里那台电视突然报销了怎么办?有些事是不可预见的,企业也一样。股东们的过年钱发少了,大家不满意,一两个人生怨可以解决,生怨的人多的可不是好事。素容不知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古话,却晓得“狗多虎也怕”的道理。
素容最近老在接待借钱的人。不是向她家借钱,而是向纸箱厂借钱。王华阳说:“我的老母亲得了直肠癌,需要借两千元。”听村里人说,有这么回事。人心都是肉长的,人人都是爹妈生的,老母亲生病了,自然该去医,去医就得花钱,但家里拿不出多少,就只好来借。素容火眼金睛,肯定了王华阳在撒谎。二千元对于癌症患者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何况他的老母亲已经八十二岁了,王华阳巴不得她早点死。后来德荣家的二娃子也来了,他说:“丈母娘家一窝猪崽全死光了,想借一千元再作本钱,帮丈母娘买几头小猪来养。我本想不管这事,但老婆天天在耳边叨念。我娶的老婆是三妈你作的主,俊俏得很,能干得很,我疼她疼得不得了。三妈你就行行好,二娃子一直把你当亲妈看。”素容耐着性子听完二娃子的话,然后桌子一拍:“二娃子,你给老子滚,叫二媳妇来找我!”二娃子滚了,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批人,有说父亲生病的,有说儿子惹事的,有说舅子死牛的,有说婆娘遭骗的。理由之多,多如牛羊毛;理由之长,长过京广线。为了把这些人打发掉,素容磨破了嘴皮,若不是冬天的太阳太软弱,恐怕舌头也晒黑了。
最麻烦的莫过于处理李三娃与黄秀英打架事件。李三娃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他是纸箱厂的机器操作工。黄秀英有几分姿色,人很泼辣,是一名印刷工。那天,李三娃蹲在厕所里解大便忘了带手纸,突然听到半墙之隔的女厕所里有人说话。他便大声嚷道:“黄婆娘,递几张纸给我。”黄秀英笑着说:“我也没带纸。”李三娃说:“帮我找根篾块也行。”黄秀英果然给他拿来了蔑块。本来这是好事,同事之间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值得褒奖。可黄秀英一走进车间就大叫:“李三娃拉屎不带纸。”李三娃刚回车间就遭到众人的猛烈抨击,丢尽了面子。他便在黄秀英胸部狠狠抓了一把。这还了得,黄秀英伸出老鹰爪就往李三娃脸上抓,两人扭作一团。黄秀英还不服气,冒着被冻僵的危险,把上衣一脱,把毛衣一脱,把胸罩一脱,白花花圆鼓鼓的乳房上果真有一圈红印子。无论众人怎样地劝说,也不肯把衣服穿上。直到素容赶来,她才罢休。所谓罢休,只是穿上了衣服,她非要找李三娃给个说法不可。通过素容两天的调停,此事才了结。双方药费自理,李三娃杀了过年猪之后,将猪头,猪腿,猪心,猪肝,猪肺,猪肠交给素容,由素容亲自交给黄秀英。当素容讲起这件事时,洛鱼差点笑破肚皮。后来洛鱼问:“妈,纸箱厂没有现场管理的规章制度吗?照章处理不就行了。”素容说:“啥子叫规章制度?”洛鱼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素容真的很忙,忙完厂里忙家里。幸亏洛浪和洛帆都放假了,素容有了可使唤的人手。前天晚上,素容把全家召集在一起,就购买年货一事进行商议。名说是商议,实则是素容口述,洛鱼执笔,德昌,洛浪洛帆旁听。
素容说:“猪头2个,猪腿8亘,猪尾20根,猪内脏5副,猪肉100斤,羊肉10斤,狗肉10斤,牛肉10斤;鸡8只,鸭4只;草鱼5条(每条4………5斤),鲤鱼2条(每条4………5斤),龟2只,鳖2只;泰国米20斤,糯米20斤,细面30斤;鸡蛋100个,鸭蛋50个,鹅蛋20 个,鹌鹑蛋200个;猪油20斤,菜油40斤,麻油5斤。”
素容又说:“你爸,西服一套,休闲服一套,衬衣两件,领带一根,皮鞋一双,内衣内裤各两件,袜子两双。鱼娃,你,西服两套,休闲服两套,衬衣四件,领带两根,皮鞋两双,内衣、内裤、袜子同你父亲一样。老二,同鱼娃一样。帆儿,自选衣服三套,皮鞋两双,内衣、内裤各四件,袜子四双。”
素容接着说:“新添25英寸彩电一台,二娃很快就毕业了,放他的卧室。另外,对联15副,门神1副,灶神1副,鞭炮6封,其中5000响三封,分别在三十晚上,初一早晨,十五晚上燃放;1000响三封,给两个祖祖和爷爷上坟用。当然,还要准备上坟用的纸钱三套,每套控制在50元以内。”
素容一口气说完,好像这些东西就在她眼前。洛鱼写得手脚麻木,头脑发胀,德昌像小学生听课一样,目不转睛,若有所思,总想补充点什么,却又硬是想不起,只好作罢。洛浪和洛帆早已魂飞魄散,心儿飞到了遥远的天际。
素容停了五秒钟,如释重负的样子。既然是商议,也得征求一下与会其他人的意见。
“德昌,我有没有说漏的东西?”
“差不多,就这些。”
“鱼娃,你看怎么样?”
“妈,你考虑得已经很周到了。”
“二娃,洛帆,你们呢?”
洛浪猛地回过神来:“妈,你说给我的卧室买一台电视?”
“是这么回事,难道你不要?”
“当然要哟!妈,你第一次把我当人看。”
“谁说你是人?我看你是头猪,连猪都不如!”
“好!好!我就是猪。只要有电视机,当猪也无妨。”
洛帆仍在天边游玩,似笑非笑,好像男朋友还没有着落。素容扬起了巴掌。洛鱼知道这巴掌是落不下去的,这是威吓!洛帆是个怕威吓的人,否则当初就不会把自己和玉清的事一五一十地抖落出来。
“妈,你比周总理还考虑得周到。”洛帆这话正中素容的下怀。
素容不知道现在的总理是谁,但对周总理的情况如数家珍。她经常说,周总理是个好男人,当那么大的官,只娶一个老婆。她还说,周总理能干得很,全中国有多少头猪,多少只羊,多少块钱是一清二楚。她还说,周总理一眼就选中了邓大爷接班,没有邓大爷就没有咱家现在的生活。洛鱼曾经将母亲对周恩来的说辞归纳为三点:一是忠贞的爱情,二是精明的头脑,三是独到的眼光。这恰好是素容对自己的评价,素容夸周总理,其实是夸自己。洛帆一句话,直接命中母亲的虚荣心。素容为此连连夸奖洛帆是天下最懂事理最善解人意最让人疼爱的孩子。她把曾经对洛鱼的夸奖忘得一干二净。难怪到处都是溜须拍马的人!
春节越来越近了。
李素容,你继续忙吧!让你做天底下最充实的人。
李素容,你继续累吧!让你做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年来了。
这种凶猛的野兽曾让祖先们不寒而栗;而现在,洛鱼是多么期盼它的到来。
年来了,丁江春酒醉人的芬芳溢满了覃益民家。
覃益民的声誉正蒸蒸日上。他给沙丘带来了新思维,新气象,新希望。覃益民用他的行动证明,丘陵地区的经济也是大有可为的,丘陵地区的人民也是可以富起来的。
覃军的事业正如日中天。县里的好几个工程被他所在的荣达建筑公司揽入怀中。覃军用他的行动证明,覃家具有高贵的血统。凡是高贵血统家的男人即便成不了政治精英,也一定是商海精英。
覃军的女友肖灵,略施粉黛,浑身释放出袭人的魅力。让洛鱼不得不感叹,县长家的女婿不一定潇洒,县长家的媳妇一定漂亮。
洛鱼举杯。
几片辣辣的盐煎肉被柔软的舌头卷起,吞进了肚子。
洛鱼举杯。
几根雪亮的粉丝被亮堂的喉咙接住,咽进了肚子。
洛鱼举杯。
几粒香脆的花生米被坚硬的牙齿捣碎,溜进了肚子。
几杯酒下去,洛鱼有些醉意了。
洛鱼仍在举杯。
“伯父,你的教诲孩儿铭记在心。军哥,你的深情老弟念念不忘。我干杯,伯父也得干,军哥也得干。确实干不了,我这杯瑶瑶喝,伯父的伯母喝,军哥的肖姐喝。”
覃益民也有些醉意了,一跃而起,大呼说好!
覃军也有些醉意了,摇摇晃晃,连声说妙!
张惠春的眼里,幸福的水,天上的水。
肖灵的呼叫有声有色:“伯母,他们三个男人的事,与我们三个女人无关,你得拿个主意。”
张惠春的脸上,幸福的花,天上的花。
洛鱼正看瑶瑶的表情,突然感到有人在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爪。这怎么了得!洛鱼连连求援,说:“伯父,此刻有人欺负我怎么办?”覃益民的语言是有板有眼:“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覃瑶一溜烟逃到了母亲身后。
张惠春笑。
覃益民笑。
肖灵笑。
覃军笑。
覃瑶笑。
洛鱼也笑。
整个屋子笑成一团。
年来了,丁江春潮涌动的气息溢满了洛鱼家。
素容高高就坐,接受洛氏大家庭的顶礼膜拜。
德昌的大哥德繁勾着腰,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他那深凹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他说:“素容,若不是你,我早就进了黄土了。”一句话,一生情,让素容无比动容。她哽噎而语:“大哥,过年过节,咱不提陈年旧事。你也六十多岁的人了,辛苦一辈子,也该享清福了。”德繁说:“素容啊,我本不想提过去的事,但憋在心里,难受呀!我已经难受了二十多年。”素容说:“那你就说吧!”德繁停顿了一会儿,难言之隐,终于吐出:“你千万别埋怨我,你或许不知道,我曾经反对三弟娶你,我说你个子小,干不了重活,只能让三弟受苦。我一直想给你说说,又不敢,今天说出来就好受了。”素容扑哧一口,笑翻了天。
德昌的二哥德荣显得精神矍铄,一把将他家的二娃子抓过来,说:“快!给三妈跪下。要不是你三妈救你,你早就被屎胀死了。”全堂一阵哄笑。二娃子一叩首,“谢谢三妈!”二叩首,“谢谢三妈!”三叩首,“谢谢三妈!”素容说:“谢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里的几分地自己去干,别让你爸操心,就算是谢我。”二娃子忙说:“我不再偷懒了,小春的农活,我一个人包了。”二娃子的婆娘得意地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