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酹江月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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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酹江月》 第七章01
那一个晚上,特别寒凉,但少却了薄薄夜云横空,星与月都分外清亮,洒落一地洁白如流。
这晚的晚膳,也用得特别沉闷,悠浅浅的笑,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一般,开口欲唤,吐语却是迟疑。
「爹,怎麽了」悠薄薄地披上,映透清亮的光影。一弯如钩的新月锐利地宛若要划破黑夜,寒星稀稀疏疏漫散於空中,显得那般寂寥且萧条。
岚皋城内的寿春堂开业数十年,房舍已是半旧,褪去丰深木色的窗框虚掩,偶尔在夜风中微微吹动,轻轻搕打在同样是半旧的窗框上,成为清冷夜里的一丝响动,彷佛缓拍击节的子夜歌。
初星半靠在床榻上,百无聊赖的一天没有耗去她多少j神,二更有馀的此刻她清醒得无半点困意,只是无聊。自身上解下的长剑随手挂在床侧,剑柄镶定的瞳眸大小的夜明珠,映着灯台上窜动的烛焰,如谁幽幽冷冷的眼眸中闪动着炽烈的火芒。
那日之後,她不再对苏氏冷漠以待,看着她的眼神也不自觉卸下几许防备,只是也没有更多的热络。偶尔说上几句话,虽然都只是简短扼要的问答,却已不再生分。
要如何生分五岁之前,自己是她朝夕看顾、帮着带大的。只是弹指十数年间,苏氏的容貌已被岁月改去太多,早非记忆中娇俏的姑娘模样;而自己,也不复幼时澄澈的灵魂。
再没有纯真娇憨的笑容,再没有温柔细腻的心肠。相去太远得让她几乎不记得,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自从生来就是这般淡漠无情、残狠冷血。
究竟,为什麽呢
原已松懈的心思倏地轻轻泛开一阵涟波,掀翻记忆深处,初星依稀看见一名男子的背影,y沉且横霸,在深林中细碎的y影洒在他身上,更显得他的y鸷危险。
是了,便是他。
记忆中,他丢过一柄长剑至初星手上,抓来一头幼兽,教她如何以手中那柄寒芒如霜的长剑,最俐落迅速地宰杀一头兽,甚至──一个人。
於是,在家变後已是沉敛默然的她,更渐渐丢失了感觉、丢失了心底的温度。
犹能忆起那一个幽森的夜晚,也同今夜一样吊挂着一勾弯月细细,如一柄苗族弯刀,透着冷冷凶光。
『星儿,过来。』男人的声音低哑y沉,背着幽薄的月光,掩去面容上诡谲难测的轮廓。
『义父。』初星前跨一步,立於男人身侧。月光如冰雪洒在她一半的面上,映出侧颜苍白如月下凉魂。『初星完成任务,回来覆命。』
男人抬起眸,脸上的线条看得出岁月磨蚀出的坚韧,一抹y沉蓄在浓浓剑眉之间,一身苔灰色衣袍宛若他忆旧的心思。
『是吗……今夜,那不重要。』随便应了一句,好似几十条人命在一句蛮不在乎的话语间便化做月下微尘,幽幽飘荡而去。
『义父,您喝酒了。』初星嗅出凉薄空气中一丝冷冷的醺味,淡若游丝地窜进她的鼻。
『星儿……』雷鸣转过身,看着月色浸染下初星冷漠艳丽的面容,带着厚厚死茧的手掌抚上她的脸,『你知道吗……你跟你娘长得一个模样……』
『我不记得我娘长得如何了。』感受到雷鸣一双手在自己面上游移,初星只觉得不舒服,一侧脸想避过,却只让雷鸣更紧紧握住她的下颔。
雷鸣俯下头,停在她如玉雕成的颈间,不发一语,时间好像如是凝结在他chu犷的吐息之间。紊乱的鼻息拂在初星颈侧,她站着不动,但觉恶心,一片疙瘩在她凝脂般的雪臂上隐隐浮现,暗示了她心底的不快。
她成为他义女至今,两人的接触相处,都只是武艺上的传授、任务的指派,尚未有过如此亲近的接触。而今这般距离,只让她心底生憎而想逃开。
而今,她才知道,原来那一双总是冷冷注视着她、y沉无比却蕴含着邪佞的眸,其实早恨不得将她y薄过千遍万遍。
那一夜,让renyu呕。
至今忆起,肌肤上一片疙瘩仍隐隐浮起,为那股不快的感觉颤栗不已──
「是谁!」初星倏地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她迅速由床上坐起,冷冷望向那扇虚掩的窗,目光锐利地彷佛可以将花窗一切为二。
「孤星罗刹果然名不虚传。」带着笑意的清扬嗓音自窗外透入,一道气劲将半阖的窗推得大开,眨眼间,一抹身影纵身跃入,轻盈如天上投落的月光。
眼前这名闯入的男人甫站稳,一双眼便定定看向初星,流眉凤目中噙着涟涟笑意,染带着若有若无的邪魅。
不急着开口,初星一双寒眸冷冷打量着他。来人一袭雪灰色的衣袍在月光帮衬下几乎与月白相混,宽大的衣袂在带着霜冷的夜风中轻轻飘扬,长长的凤目中笑意从容,神色自若。
「我以为这世上认得出我的人,都已经在地府排队等着投胎了。」初星讥诮道,心下暗暗思索眼前人之来历。
虽未曾见过眼前这名男人,却觉他眉宇间神韵恁地有几分熟悉。
已是噙着淡淡笑意前来的男子,似是不为初星的嘲讽所动,兀自笑得更深,唇畔勾勒起的弯角意味深长。须臾,他启口,「我的名字叫做,雷铮。」
「雷铮!」乍闻其名,初星心头一震。原先慵懒漫睨着的眼神,转而专注盯着他面若皎玉的脸庞,而後眼眸一暗,「……你是雷鸣的弟弟。」
依稀记得这个名字,兄弟二人,相差十数岁,但名字都是一般宏亮,若天雷击地而生的锵响。或许她真见过他,或许没有,如果他便是十年前那个藏身於墙角後方偷偷觑着她的男孩。
对於这个名字的记忆,来自於雷风帮众闲聊的话语;雷铮幼时,跟着大哥雷鸣待在雷风帮中,即使年纪尚小,但因着与雷鸣血缘上的连系,众人莫不认为他便是雷风帮未来的帮主。但是,却在某一天,雷铮便出走雷风帮,再没有回来。雷鸣也不曾提起、解释过,彷佛这人自始就不存在。
「你倒还记得我大哥。」雷铮如击磬般的清扬嗓音在室内响起,不改面上笑容。
「那个晚上客栈里的栏杆──是你」初星揣测着心里的直觉,忆起那晚客栈内几近凝结的空气中,微微飘荡着一股妖异的氛围,如同眼前男人此刻眸里的异采,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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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记:
自从开专栏以来好像还没有这麽久没更新过,对不起追文的大家,这一阵子实在发生了不少事,没时间也没灵感q_q,这几日会尽快加紧写文的步伐的。
《酹江月》 第七章03
「孤星罗刹好锐利的眼。」雷铮笑道,那称美的话语里好似真蕴含着赞赏之意。
「若是要来为你大哥报仇,那就省下废话。」初星冷漠带着些微尖锐的话语恰似寒夜里带刃的星芒,一抬手,取下悬挂床边的长剑。
「若要报仇,那晚何必费力帮你解危」雷铮抬眉,看向初星,眼眸如蓄着一方深不可测的幽潭,若有似无的笑意彷佛潭中细微若无的涟漪。
「我倒不知道雷鸣有个这麽善心的弟弟。」初星仰首嗤笑。
「你杀了他之後,连声义父也不愿再唤。你当真厌恶他至此」雷铮抬眉看着初星,问话的语气不似替雷鸣不平,反倒像是试探。
「他是把我当作义女吗」初星讥诮笑道,一贯冷漠平静的语气因夹杂了鄙夷憎恶而微生波动,「你不提醒我,我还以为我只是他的杀人工具、或是泄欲的女妓。」
「他真的对你动手了──」雷铮从容平静的脸上闪现一丝讶异,随即又回复淡定。
「难道,你早就知道他对我有邪念」听见他回应的话语,初星挑起薄若柳悠吐语,微微一顿,眼神一敛,敛去眼眸里初星的倒映,「我无意间窥得大哥的日记。」
「那个晚上,他也曾经这麽说过。」天上新月弯弯如勾,已勾钓起她沉於记忆深处的残片。雷铮闯入的前一刻,她甫才忆起那一夜,雷鸣鼻尖掺杂了酒醺的吐息,搔在她的颈间,如让人厌恶的触碰。
或许是从未涉识男女情爱,那夜她一时查觉不出雷鸣提及自己母亲时,听似恍惚的口气里,竟是爱极恨极,揉染在醺臭的酒气之中。
「你知道吗,他曾经爱上了你娘,发了狂地。」雷铮半敛的眸透出的微薄目光仍是搁留在初星的面容上,像是要留意她每个细微的表情。
「我娘死了,所以我是他思念的替身是麽」初星寒眸微阖,声音低微得像是喃喃自语。
原来,没有什麽尼姑庵意外的走火、没有他夜路赶行巧逢变故,从漫天火海里将她捞救出来。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
那夜的火海里,几个姑子慌乱且惊惧地窜逃,没人顾得及殿堂上慈颜沉祥的佛像正被烈火攫食。初星忘了是谁,把她紧紧抓在怀里,仓皇奔命,而火舌像是四周蜂拥扑上的饿兽,浊浊黑烟更如鬼魅般弥漫在殿室内。她一个喘呛,晕厥过去。
自昏睡中醒来,鼻际还残留着浓烟呛人的气味,而雷鸣告诉她,所有人都不幸丧生在那场意外的火中,彼时,她惊惧不止。
而此时,她才惊觉,原来那些尼姑并非雷鸣无力救出,而是一开始便不打算解救。
初星立在月光洒落处的身子微微一颤,抓着剑鞘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指节处略微泛白。深敛的眸里看不出是怒意,是哀伤,是震惊,抑或是无情得不起一丝波澜。
雷铮注视了她许久,初星的眸晦暗得让人瞧不真切,於是,他下意识又挪动脚步,向她步近。这次,初星没有再闪身,反而恍若未觉。
「那你知道,」雷铮立於在她身侧一步之距,再度开口,蕴着一股沉缓的温柔,「我是为何被大哥逐出雷风帮的麽」
雷铮放软了的话语,却如一道惊雷划过她耳际,初星迅速转过脸,宛若冻潭的一双眼诧异地望向雷铮──
初星的瞠目彷佛只有一瞬,因为一阵沉稳从容的脚步声远远响起在回廊那一侧的楼梯上,规律地响动在如斯月夜之中,她与雷铮同时望向卧房紧紧阖着的门。
雷铮脸上讪讪然,退至方才他以轻功跃入的那扇窗口,看着初星,「无妨,你那麽聪明,想必已经猜到,我下回来,再问你答案。」
语毕,雷铮意味深长地一笑,笑得魅惑如蛊。随後,转身自窗口轻盈跃出,雪灰色身影隐没在白晃晃的月光下,只馀大开的窗户吹送入阵阵冬夜的寒风。
几乎是同时,初星还来不及收回注视着窗外的目光,身後的门便已传来几声叩响,沉沉如唤。
「进来。」初星只是转过身,没有挪动身子,朝着门外冷冷应道。
门外沉默半晌,而後坚木房门缓缓被推开,咿呀声响chu糙且不自然地划开房门两边的沉默,只见江楚缓步走入,尚未见他开口,初星顺声看去的目光先对上了一双温和若潭的眸。
「这麽晚了,有什麽事吗」初星瞥见江楚的手上,正执着一样以布包裹起的小物。
作家的话:
其实这一个桥段是我个人颇喜欢的,只是因为写得有点慢,要隔这麽久才贴真是有点破坏了这一个情节的完整,希望有在追文的读者们还能记得上一篇的剧情orz。祝
阅安
《酹江月》 第七章04
「夜深风寒,替你把窗户阖上」大敞的窗口扫入的寒风将桌上的烛灯吹扑得一阵明、一阵暗。没有先回应初星的问题,江楚走向窗边,一边看着窗口,一面询问初星的意思。
「随你吧。」初星看着走近窗边的江楚,内心闪现些许不安。心下臆测着他方才是否听到了些什麽,但江楚只是神态寻常,脸上带着一贯淡淡的笑容,教她分辨不出。
江楚一袭银白衣袍,飘逸淡然,宛若月光所化。
初星想起方才雷铮一身雪灰色的衣裳,同样是月下淡淡的身影,却好像总没有人能比得上江楚一身澄净如澈,浑如天成。
江楚阖好窗,确认它掩得密实後,才回过身,看像身後的初星,眼光却不由自主地停在她仍执着长剑的手上。
「你……方才用剑了」江楚眉心好似微微一皱,又瞬间消去。
「没有。」随口应道,初星轻轻一抛,长剑又端然挂回床头,剑鞘轻轻击在床沿的木柱,清脆一响。「有事麽」
江楚徐徐走到初星身边,手上所执的小物凑到初星面前。是一个银朱色绣着银线的小锦囊,囊口微微被红线拉紧束起,小巧且别致。
初星低下头看着江楚递过来的锦囊,眼神充满疑惑,并没有马上接过。「这是什麽」
「拆开来吧。」江楚唇角轻轻勾起如一弯新月,挂着淡淡笑意。
初星狐疑地眼神扫过江楚笑意如淡淡月华的脸庞,接过那个银朱色锦囊,抽开束口的红色丝绳,囊口松出一个小小的开口,初星执着囊袋的手微微一倾,装於锦囊里的物品滑落而出,沉甸甸地落在初星手上,一股冰凉沁入她的掌心。
凝神一看,竟是她前些日子在岚皋城市集上看过的那块月牙玉佩。月牙如勾,温玉如泽,润白通透,乍见宛如以水凝成,那般淡薄却不失高贵的光采好似能安定人心一般。
「你买下的」初星面色不动,语气却听得出有一丝闪现的讶异,但分不清是恼是喜。
江楚不急着应她,只是微微一笑,唇畔勾起的弧度恰如那块月玉如牙,清华不凡。
那日,他见初星盯着这块玉出神,原以为她是喜欢这块玉,却又总想不透为何她突然喜欢起玉饰来了,她穿着一向简单俐落,不喜欢这些无用碍事的装饰物。
自从那日下午,苏氏发现她的身分之後,江楚才恍然一悟。她盯着这块月牙玉佩,只是因为月──是她的名──就跟她常常看着夜空里的月亮发怔一样。
他才知道,尽管她总说自己忘了幼时的事,尽管她曾经那般厌恶自己的父母,但她却从来没有忘却过,自己真正的名。
「我不收。」初星冷冷扫过那月牙玉佩,将它连同那银朱锦囊递回江楚面前。
「初星……」江楚嗓音沉沉如夜里一道低回而过的风,他敛下眼眸,看着初星递回来的玉佩与锦囊,并没有收回,「还是我该叫你黎月」
「我已经是初星了,不再是黎月。」初星说这话时,语气却不是平常那样冷硬,更像是有一股哀伤在话语里若隐若现。
「我不懂。」江楚看向她,眼神如深凝的一潭止水。
「你……是否觉得我很愚蠢」初星讪讪失笑,别过脸去,「我在心底憎恨了那麽多年,竟只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你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个人不是吗现在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江楚看着初星,自从第一次在山洞里遇见她,他就知道她是冷漠而倔强的。只是,若江楚真的认定了她天x冷漠,或许以自己的个x并不会过分地去招惹,可他偏偏一次又一次看见她脆弱失控的一面,他看过她满身是伤地晕厥在自己怀中、听过她在昏睡中沁着冷汗的呓语、看过她在y影洒落的窄巷中沉痛不已的面容。
所以江楚知道,冷漠不是她的全部。或许她x子里真的有淡漠不喜近人的一面,不论是先天使然或者後天长成。然而,另一部份的她,却只如一头受伤的幼兽,溺陷在伤害的恐惧里,迟迟没有成长。
「曾经,我有一次的任务是一家三口。」初星双眸一敛,眼神忽地朦胧起来,好似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在雷风帮的几年内,她接过的任务不计其数,杀过的人也不计其数,但只有这一次的任务,让她如此印象深刻。
江楚没有打断她,只是默默地、专注地听着,注视着初星的眼神连自己也没有自觉地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一种有别於平常温和的温柔,如春日中轻轻拂过杨柳的风,有着那麽一点缱绻难舍。
「那夜,我隐身在庭院的树上……」初星的瞳眸逐渐泛漫,不成焦距。
那一夜,沁着秋夜的肃杀与凉爽,紧掩的窗扉透出鹅黄色的光线,在沁凉的秋夜中成为令人心安的暖源,而相应的是室内和乐无比的氛围。
即使隔着花窗与厚厚的窗纸,初星仍能清楚地听见温暖的灯前笑语,来自一对恩爱的夫妻以及备受宠爱的五岁稚儿。
当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破窗而入时,那男人虽是惶恐,却像是反s动作般地将妻与子护在自己身後,那样坚决以死扞卫心爱之人的态度,让初星出剑顿了那麽一瞬,但也只有一瞬。在初星以长剑贯穿他的x口时,他以奄奄一息的躯体死命地抓住自己,只希望妻子能逃出生天。
摆脱了那男人逐渐颓软的身躯,初星迅速地在前院赶上了正奔命的女人与孩子,女人跪倒在地上,涕泪纵横,哭求不止,而一脸惊恐的孩子被她紧紧搂在怀中,以命相护。
初星一身红衣,如以血染身的死神,艳丽却冷淡,执着一柄宛若秋霜化成的长剑,寒芒清耀,立在月色静静洒落处。
作家的话:
不知道为什麽多了这个栏位之後,好像每次发文都要写一下,不然好像写考卷没答完题一样,我是不是有病祝
阅安
《酹江月》 第七章05
初星眼不动、眉不动,冷冷地看了一眼,只觉那女人的啼哭声搅乱了夜里应有的宁静。手起剑落,瞬间穿心又出,俐落地没有一滴鲜血飞溅,只是缓缓地染红了女人襟前的罗衣,在x前晕开成一副死亡图画。
那五岁小儿看见自己母亲x前那一大片的红,惊惧得哭了出来,却不敢放声,或者他已懂得失去至亲的哀痛,一迳紧揪着母亲的衣袖,跌坐在地。
初星却迟疑了。
任务里所指定的对象确实是一家三口。这名孩童年幼若此,却要成为父母亲恩怨纠结下的无辜陪葬者。
看见他啼哭不止的稚嫩脸庞,初星竟迟疑了,不是因为她顿生什麽恻隐之心,而是她被迫回想起那个在爹娘尸体旁啼哭不止的四岁女娃,被迫回想起被托养於陌生之地的惶恐,以及心底隐隐的憎恨与怨尤。
那一瞬间,初星心中闪过放过这名稚儿的念头;下一瞬间,她却又扬起了剑,夺去一条尚幼的生命。
那一晚,她的剑染得特别艳红,如白月下一朵绽於罪孽血泊之中的花。
初星却笑了,彷佛自己做了一件善事。她偏执地以为如此是减少一条在仇恨与孤独的心病中苟生的x命。
那样的怨艾与憎恶,宛若一场无止尽的痛苦。
「在苏大娘告诉我事实的那一刻,我才惊觉,在我对爹娘死去的那一幕做出错误的解读後,我的心就变得扭曲了,而这麽多年来,只有偏执更甚。」
然而,已经明白真相的自己,解去了那份偏执,又会是何种样貌却连初星自己都不知道。
「初星,别想那麽多了。」以往,她憎恶的是自己的父母;而今,她却深深愧疚於自己的愚昧无知,却一样都是折磨。不管哪样,江楚却都不希望她再这样与自己过不去。
「你总是对人这般好麽」初星失笑,自遇上他以来,就知道他心里总是挂记着别人的事,好像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半分。对自己是如此,对叶知秋是如此,对王家之事也是如此。
「人生不过如白驹过隙,能相遇便是缘分,若总是冷漠相待,不是只让人更孤独吗」江楚这番话,似是无心,又似有意,只是在他一贯如清风静水般的笑容之下,初星总看不出他真正的意向。
她方惊觉,她竟一点都不了解他。只知道他总是对别人好,总是温和的笑着,再多,便没有了。
他看似是个很温暖随和的人,带着一份淡淡然的气质,那样淡雅高洁;然而,却也是因为这份淡然,让江楚隐隐地与身边的人都保持着一段难以跨越的距离。他不多话,难以深聊,他无欲无求,看不出喜好,不管处在生命的哪一个情境都能自在自如,无一丝惶惑。虽然随和,却叫人难以看透。
初星心头默默被一股突然涌起的失落淹流而过。眼前这名男人那双澄澈无瑕的眸每每把自己看得透彻,而自己,竟一点也看不穿他。
「累了麽」江楚见初星不语,臆测似地问着。
「不累。」初星淡淡回应,一头高高束起的马尾披垂如瀑,微微晃动在荧荧烛火中,难得地透出一丝温润的光泽。沉思须臾,她才又开口,「所以,你觉得……我是个孤独的人麽」
她是孤独的,却不是受苦於寂寞的那种孤独。而是自小便习於一个人自处,吵嚷的人群反而让她害怕,或许是恐惧、或许是厌恶,所以她自己远远地离开人群。
江楚看着初星,深思半晌。如涟流转的瞳眸恰如他一刻间辗转了数番的心思,而後瞬间澄明,好似在心里厘清了些什麽,决断了些什麽,他的眸里有着一抹难得的自在快意。
「你不需要人陪,也不需要人保护,只是需要一个人懂,需要一个人可以信赖。」再没有看向初星,江楚眼眸对上了灯台上燃得正盛的两g银烛,一向清明若水的瞳眸中,第一次映照出炙热如炽的焰苗,在他柔和无波的面容上。
「那块玉,我希望你收下。」或许是被烛火熨得热了,江楚的脸上泛起一股淡淡的薄红,如一匹红色薄纱轻轻掠过。
初星手上仍旧执着那块月牙玉佩以及j致细腻的银朱色锦囊,刹那间,彷佛透彻了江楚的心意,心底默默地、无可抗拒地塌陷了一角。她感觉灯火晕生而成的热流由四面袭向自己,向来浑身冰冷的她,第一次觉得那一小盏烛火居然可以这样赤热,彷佛要融化她一般。
那样夜风深寒的严冬,在那一刻间,竟如春如夏。
作家的话:
最近《酹江月》的灵感稍多一些,所以写得比较快,但我比较希望可以快点结束短篇()啦′`,连短篇都在卡文这世界是反了麽!(谜音: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吧= =) 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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