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胥靡?鱼腥草卷》 鱼腥草卷?第一章《浴事》之二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舟哥。」璎珞唤得轻轻,嘴角带着笑意地走向她的夫君,那个正冒着热汗的威武男人。
她正在等他。
「手里拿着什麽呀!」那只纤纤柔荑朝他那揣着油皮纸的大手探去,眼睫眨眨,毫无畏惧地看向那脸凌厉的线条,小手探向那只粗糙的掌。
男人得有双大掌,才能捧着、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嗯。」扬舟笑得柔柔,脸上原是紧绷的线条猛地一松,有别於在外的严肃与一板一眼。
他圈住薄粉略施的妻子,环住那略显纤细的腰肢,将她给搂入了怀里,使她那踩着月白色云头履的双足离了地,腾着空。
「嗯……」璎珞双颊泛红,轻喊了声,觉得腰痒。
她可怕痒了,人家都说怕痒的女人有夫君疼,看来真是如此。她夫君可疼她了,她心里甜,怕是没人知晓。
她红着脸,双手搭於扬舟的胸前,娇柔地道:「等你沐浴呢,汤才烧好,已注入池内。」洗沐例假的前一夜,她总会等她的夫君来香水行沐浴净身。
「早已打烊,灯为何未灭你不必等我的。」他睨着她,望得深,那神情尽是温柔,如暖风将欲凝固的糖浆给化开。在外,恐怕难以见着这柔软的神色。
璎珞嗔笑,轻拍那厚实且硬朗的胸膛,随之双手勾上他那如坚韧树干的颈项,双眼闪着如兔般灵动的光芒,在他的耳边娇声轻道:「我有权让自己的男人先行洗浴,舟哥。」她笑,点上淡淡胭脂膏的双唇一扬,看向那双温柔可却也锐利的眼眸。
璎珞是个不同於他人的女人,是他扬舟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以大轿抬进的妻子,户部尚书的女儿。
他盯着她看,不说话,端端地望了好一晌。
那两瓣不薄也不厚的唇微微勾起,闷闷地哼哼声,双眼彷若月牙倒挂般,他呵笑道:「尽会说些讨我欢心的话,嗯」他松开她,让她的双足稳当地站回於石板砖上。
扬舟执起拎着油皮纸包的右手,轻摇了摇。「替你买上的雪花糕,芝麻味的。」
雪花糕是璎珞最喜食的糕点,以蒸熟的糯饭捣碎,加芝麻屑和糖为馅,打成长条状,再切成片。芝麻是高贵健体的食材,他总让做糕饼的哑婆婆多揉进些,让璎珞吃得壮,将娇贵的身子给养结实些。
只见璎珞搂着扬舟那硬得掐不下的腰肢,漂亮的长眼直盯向那坚毅的容颜,是一脸的柔情。她半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看得款款,看得温温。
她想好好地看看他,将他看个够,永远也不腻。
见她不说话,一向沉稳刚毅的扬舟先是一愣,感到略略失落。
他开口:「是哑婆婆糕饼舖的。」他再次摇摇手中的油皮纸包,哄着,宠着。
「有多添上你最爱的芝麻。」他道,可她却仍是不作声。
双眸一垂,再看看那双满是温情的眼,他倒抽了口气,将油皮纸包举高,扬起声调,如孩子般玩弄地道:「不说话就没有雪花糕,全吞入我的肚里。」
「讨厌!」见喜爱的糕点就要让人给一口吞去,璎珞一手搂着扬舟的腰,一手伸得高高,脚尖踮起,咯咯地笑道:「给我!我要!你那麽壮!还和我抢!」
扬舟生得高上她许多,她撩不到,撩至衣袖都垂了下,露出一截如白玉般的手臂。「不给我,我不理你了。」她不再撩,将双手紧攀住扬舟的背,一张小脸贴上那熟悉的胸膛,那多年的避风港。
她不再笑,而是听着那怦怦的心跳声,感受着生命的律动,一下一下的。
见璎珞不语,扬舟将手上的雪花糕朝案上一摆,双手搂住那柔软的腰,轻声道:「怎麽了如此黏人。」今日他的珞儿有些怪。
他伸手揉揉她的後脑,揉着那髻上的青丝,抚弄爱怜着。
「没有,没什麽。」她怕,可却仍是坚强,绝不流泪。
密国的律法她清楚,嫁予他八年,她未能替他生下一儿半女,夫君理当能娶上小妻,和正妻有着同样地位的小妻,不是卑贱的妾。
「璎珞,你有心事」他将她松开,垂脸望着那比他娇小上许多的妻子。
「告诉我,怎麽了」他握住她的肩,关心着,不愿见她苦。
扯出一抹笑,将复杂的思绪一收,璎珞眨眨水灵的眼,随之是一脸嫌恶。
「舟哥,你好臭,身子尽是汗臭味,臭死了。」她朝後退了一步,嫌弃着。
扬舟心一怔,可脸上仍是如往常般平静沉稳,看似无任何的波澜,心却已让他的妻子给撩动。在官场上遇上再大的困扰与烦恼,他总一脸淡漠,极是从容,可唯独璎珞朝他道出奇话,做出怪举,他的心才会绞了下,如让蚂蚁咬了几口。
他先是闻闻自己,笑笑自嘲着。「还真有点臭,今日流了许多汗,呵。」他笑,又道:「那,珞儿伺候舟哥净身,可好」说完,他的腰一弯,将璎珞给打横抱起,使得璎珞喊了声,胸口狠狠地chuanxi,双眼瞪得圆大。
「舟哥!」她娇喊,可却没能制止他。
她就这样让她的夫君给抱入了他专属的汤池间内。
不大的浴间内,是用朴素的石子砌上的小浴池。
这小浴间只属於扬舟,不对外人开放。自宫内和建地下工的扬舟,时常至璎珞的香水行,泡上一池才烧上的香汤,好放松成日下疲累的筋骨。
将作大匠可不好当,得统左校署掌营构、右校署掌版筑、中校署掌舟车器用、甄官署掌石器和陶器,如今还得监督鸾鸟大寺的兴建,热汗冷汗不知流了多少。
「珞儿,今日烧什麽汤」扬舟倚於池边,闭上酸涩的眼,让璎珞替他搓背。
「是甘松香汤,可放松心神,身子充满香气呢。」璎珞细细道来,替扬舟洗刷厚实的臂膀。
「那下回烧什麽汤」他问,鼻尖略略抽动,嗅着那股自香汤里溢出的草药香。
璎珞取来青草胰子,抹於扬舟的背上,温婉地道:「还没想好呢。」柔柔一笑,眼神如春风般迷人。「舟哥想洗什麽浴我替你准备。」她问。
没立刻回答,扬舟双眼未睁,沉思片刻,嘴角才邪气地一勾,瞬间睁眼道:「那,洗鸳鸯浴好了,珞儿你说呢」眼尾,瞟向那纤细可坚强的女人。
「就爱贫嘴。」她掐掐他的肩,好笑地道:「那我可真要抓两只鸳鸯来和你戏水了,让你吓晕。」指尖拂过那黝黑臂上浮起的肌肉,触感好是结实,他是她的男人,她爱他。
「呵,你就是那只鸳鸯。」扬舟笑得灿烂,随之神情转为正经,收回方才的调笑,严肃地道:「不闹了,两日後刑部会将琥珀阗的胥靡们发放下,拨一批上东郊的鸾鸟大寺建地,让他们劳动服役,帮助兴建大寺,到时,我得忙了。」
璎珞听着,她喜欢听扬舟和她说岗位上的事。
「如今大寺的基底和架构大致已建好,仍有许多细部尚待处理,人力极为重要,国君异常看重,这是国事,关系着国运。」这些年,他为鸾鸟大寺费了不少的心思,从没好好地歇息过一日。
手上的动作没停,眉心略略一皱,璎珞道:「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将胥靡们拨成五批,一批上北方的绥州,一上南方的盐州,还有东部的汤州和西部的农州。」
她将扬舟背上的泡沫给冲去。「听说,好几万人呢,真是可怜,亡国奴的滋味可不好。」那双本是娇柔的眼,瞬间转为哀愁。
见她手上的动作越加缓慢,扬舟眼一撇,看向身後那似心里有事的妻子。
「你可怜人家了二十五年前还是琥珀阗之人背信弃义,放缜入密国,才在琥珀谷了密国的五十万大军。」思及此事,他的心不禁地一紧,腹里充满了怨与恨。
他的父亲和兄长,扬氏的另外两名男人,便死於二十五年前的那场血腥中,大规模地死了五十万人。那时他仅十岁,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他孤立无援,成了没有至亲的孩子,空守着一幢看似富裕可内在却是荒芜的府第。这许是驱使他奋发向上的主要动力,可这代价太大,他赔不起,玩不起。
扬舟永远记得,是琥珀阗之人的一己私慾,害死了密国的五十万大军,害了将士们的妻小与家人。如今,琥珀阗让密国给灭了,好啊……
「那也是被迫无奈,可这些奴隶们无辜呀。」璎珞反驳,可却不张扬,不大声。她知晓,扬舟的心里有伤,有失去亲人的伤痛,她不忍戳破,那过於残忍。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得记住了,珞儿。」他转身,那双锐利的眸子紧盯着璎珞看,要她记住他的话。
璎珞不以为然,只是将眼一敛,噘着嘴,轻捶扬舟的胸膛,小声念道:「那,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了,你就是那可恨之人,我可怜你。」她抬眼,看向那双时而如利刃、时而如糖的瞳孔。
「傻瓜。」扬舟轻笑笑,吻了吻璎珞的额际。
「若是舟哥让人抓去当奴隶了,我也要说你活该,不理你了!」她拧着鼻,宛如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嗯……」扬舟不气,身子拢上前,以鼻尖蹭了下璎珞的鼻,随後握起她那双仍沾着水渍的手,嘴张着,欲咬她一口。「那我得咬你一口,做下记号,这样你就跑不了,就算我成了奴隶,你仍是我的,哇啊。」他咧牙,就要咬下。
「哎呀!」璎珞喊,赶紧将手给抽回,笑道:「那我也得咬你一口,让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她笑,小嘴朝他的肩袭去,真在他的肩上轻咬,烙下了浅浅的齿痕。
「坏丫头!坏丫头!」扬舟捉住璎珞,笑得灿烂地喊。
浴间里,嘻笑声不断,多年下的长思浅念,尽化作水气,迷散於飘渺的虚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