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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靡?鱼腥草卷》 鱼腥草卷?第六章《阉刑》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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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市是军人将士们的市集,唯有商家和军营之人可自由进出。
北郊的青草黄了梢,没东郊来得翠绿与清新。
扬舟骑於马上,双手提着缰绳,领着五十名琥珀阗奴隶来到了军市官的办公处所,只瞧一群人正睁着一双如望着珍奇猛兽的眼,叽叽咕咕、窃窃私语地说道着奴隶们的是非,更有自妓院里跑出观望的军妓,两瓣唇抹得鲜红,一身暴露地轻蔑着眼前「低贱」的奴隶。
他们对琥珀阗之人只有满满的恨,军人将士尤是。
扬舟下了马,正迎来管理军市的军市官,口气略有不满地道:「领来了五十名奴隶,还望两日後可全数归还予东郊建地。」信笺里所提及的工事本归军市将士的职责,如今将活赖於奴隶们的身上,不是有意刁难吗
军市官眯着一双细长之眼,略显薄的双唇紧抿,嘴角颤颤地一扯,一脸刻薄地说:「这帮奴隶归属於密国,将作大匠这麽说可是小心眼了,只不过要了你们的五十只狗,就挠着你的心啦!」
五十名奴隶的耳极是锐利,在建地可没人称他们为「狗」,将作大匠曾下令,只许以名和代号相互称呼,不许有污辱与羞辱的词语出现於鸾鸟大寺前,那是对大神的不敬,亦是对人的不敬。
扬舟浑身的筋肉一紧,可却不恶言相向,凉道:「还盼军市官别降低了自己的身分与格调,早早地完工吧,孤魂节前,我本人会亲自将奴隶们领回去,别让一个祭祖祭鬼的节日弄得乌烟瘴气,军市的鬼可多了。」心想,娘的,这群军人就是鬼,成日在军市里逍遥快活,早已失了将士本该有的挺拔模样。
眼前已不是二十五年前那支骁勇善战的军队,不再是如父亲与兄长般意气风发、英姿挺拔的密人。
「好啦,将作大匠看是要在所里歇着,还是回你的东郊建地,咱们军市可是管不了,五十名奴隶我请人领走了。」军市官瞠目作揖,一言一行极是猥琐,脸上写满了卑劣。
扬舟不言半语,只是朝着毛孔颤颤的奴隶们望去,下颚一颔,示意让他们赶紧跟上军市官,别怠慢了。
弥诺於临走前望了扬舟最後一眼,心宛若让刀给狠狠地削着,如一旁面摊的厨子在削着刀削面,一片一片,将他的肉给削尽,削得独剩白色的骨骼。
他心有预感将会出大事,不安与惶恐将他给团团地包围,却没牧奴来解救他。
妓院旁的墙落了漆,几分斑驳,木马桩亦坏了,军市官拨了二十五名奴隶修缮此处,另外二十五名则是上军人的马厩替新购入的马匹钉马掌。
为了延缓马蹄的磨损与脱落,军市官要奴隶们在马蹄上钉上半圆弧状的铁,用於防护与地面的摩擦,亦可防止马蹄碰水而腐蚀。
钉马掌不仅是为了保护马蹄,还可使马蹄更加坚实地紧抓牢地面,对於行军和骑乘异常有利。
弥诺和几名奴隶们让马只平躺於略略发黄的草皮上,用麻绳将马的四肢给绑住,握住一只脚,放於石砌的圆筒柱上,一人在前头安抚着马的情绪,随後拿起槌子和马蹄铁,小心翼翼地钉着。
钉马掌於琥珀阗人而言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这是他们在家乡倚赖维生的技艺,因而特别懂得安抚躁动的马只,知晓如何温柔地握住马蹄。
一旁监工的军人们见着奴隶们钉得如此容易与完美,心里不禁涌上忌妒与恨意,手直指着喝斥道:「钉歪了!钉歪了!给我重钉!」
面对军人们的刻意刁难,弥诺要夥伴们安下心,千万别和密人起了冲突。
「咦,钉那啥模样,是要让咱们摔死是吧!你们这群狗奴才!贱人!看我怎麽教训你们!」军人一脸不善地吼,套上靴子的腿直朝一名奴隶踹去。
「贱人!贱人!让你们给野狗吞了!」
那名奴隶让人踹得摔跌於草皮上,安抚着马匹的弥诺看不过去,直抬脸喊道:「这位军爷!你们是这麽羞辱人的吗就算是狗,也不是让人这麽糟蹋的!」他是王子,必须保住琥珀阗的尊严,虽说他早已没了什麽尊严。
「唉呀!你还知道你是狗,是牲畜,你这没命根的狗没资格和本大爷说话!」军人咧着一口黄牙,一脸狰狞,随後抽起系於腰边的长鞭,逞着嚣狂。「看老子怎麽抽死你!抽得你皮开肉绽!」
下一秒,鞭子恶狠狠地甩了下,弥诺在震颤间忆起了蛛童的狠劲,想起了在鸾鸟大寺月台上的嗜血爆打。
残忍,无情。
可,他已经不怕了,浑身是伤,已不怕疼了。
弥诺在心中暗暗地告诉牧奴,他不哭了,不怕了,他要当个有尊严的人,用自己的尊严来扞卫琥珀阗的颜面!
一鞭鞭狠毒地抽打於弥诺的身上,他不躲,亦不喊,只是让疯了魔的军人给狂抽着。
仇恨与时间本就无关,不会因此而腐烂,仍是铭记於人的心底。
密人是在报二十五年前的仇,终有一日,琥珀阗之人亦会反击,会以牙还牙,将曾经受过的屈辱还回密军的身上!
不是所有的人都慈悲为怀,这世上活有太多的豹子,有太多的嗜血与贪婪,他只不过是比牧奴早些看明白罢了。
「王八蛋!龟孙子!你给我喊!不喊老子我就不痛快!」军人脸上满是暴戾,将弥诺自草皮上捉起,一旁的将士们继续踹打着其余的奴隶。
弥诺脑後的发让军人给紧抓住,将他逼至了浓绿色的水池边,凶猛、手带狠劲地将他的脸按於水池内,让他喝着水,使得鼻孔再也无法呼吸。
「奶奶的!你那狗长官就爱逞英雄,不削削他的锐气咱们将军感到不快!」军人眉毛飞竖地吼叫,将弥诺给拉出了水面,随後又按了下。「那王八羔子可是忘了自己的仇恨,忘了自己的父兄让你们这群狗奴才给害惨了!还发慈悲心啊!我呸!恶心!」
於水中苟延残喘的弥诺想明白了,仇恨虽与时间无关,可在心头却是与日俱增。
他们恨的是扬舟,恨的是与他们有别的一点慈悲,是妒忌,是畏惧,是怕慈悲将心中的痛与恨给渐渐地遗忘。
弥诺恨透这帮人的嘴脸,厌了这些羞辱人的话,听得腻了,腻了……
另一头忽地传来女妓尖锐的凄厉喊声,引来了马厩军人的注目。
军市官命令将五十名奴隶聚集在一起,非得训斥他们不可。
五十人分别被用麻绳绑了起来,让军人给紧紧地包围住。
几名体态半露的女妓站於前头,哭花了一张脸,可嘴角却不时地暗暗扯动,三两下便哭道:「大人!这些狗奴隶们调戏咱们!瞧咱们是军妓就碰了咱们的臂膀,还搂了咱们的腰,说要骑咱们……大人……你要替咱们做主啊……」
军妓联合军人们一同欺侮琥珀阗奴隶,极尽地羞辱与安加罪名於他们的身上,一切属无中生有,可却怎麽也洗刷不了那不明之冤。
军市官一脸得瑟,颚下的小胡子捏得尖细,双手负於腰後,神情薄凉地睨着一身狼狈的奴隶们,道:「你们这帮奴隶真是不给将作大匠面子,狗就是狗,我要你们给我学狗叫!学狗吠给咱们听听!逗咱们欢乐!」双眼定於弥诺那张紧绷的面容上,嘴角微微地扯动,军市官暗喜着。
奴隶们不服从,绝不学狗叫,那卑贱。
军人们见状,将手上的鞭子一抽,残酷无情地抽打着五十人,将衣衫抽得残破,背上是一条条的血痕与口子。
「好啊,给你们机会不好好把握,别怪本官无情了。」军市官瞠目看向围着奴隶们的一群军人,於他眨眨眼後,只见军人们连忙地解着裤裆,将男人的一团肉显露而出,直朝奴隶们的脸上洒着呈黄色的尿液。
龌龊卑劣地摆动着臀与命根,他们如喷水般地将尿浇於五十人的脸上,尿柱甩动扫射着,彷若将眼前之人看成是一泡狗屎,理当配上一滩骚臭的尿。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欢喜的窃笑声不断,众人在这场浇尿中得到了满足,得到了宣泄,彷如是透过这低贱的举动来降低自己卑锁的心态。
眼前是一片腥红,这群低贱的生物极是丧心病狂,一股骚臭的鱼腥味在刹时间炸开了弥诺的思维,激起了他藏於心中欲与敌人一较高下的气魄!
他目光冷峻,似是一匹被激怒的狼,浑身毛发颤颤地竖起。
只有不懂人的情感和尊严之人,才是条真正的狗!甚至是连畜牲都不如!
下一秒,弥诺的身子有如野兽般,一倾地扑上前,以藏於嘴里那锐利的牙咬上眼前军人的那团混浊之肉,以愤怒的牙啃咬,将那团肮脏之肉吞於口中,如兽类搏斗般,要撕扯下牠!将牠给咬得成了碎片!化为灰烬!
啊──
军市内传来了嚎啕的尖喊声,随即是一阵,烟灰四起。
牧奴,我不怕了,不怕了。
弥诺在心中喊,喊着他一生中最为诚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