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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医忏悔录 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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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三百哪够,你也不看看我们新楼房什么档次,那点钱只够住院费,再去借吧。”
“啊,上次你们不是说三百就能先看起来了吗?”
王雨很是不屑:“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同志,情况是不断变化滴,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问题嘛,不要被条条框框束缚了你的头脑嘛。”
“我不要住这么好的房子,我宁可住露天帐篷,只要你们能给我治好病就成。”
王雨更为不屑:“那怎么成,现在什么年代了,人民生活欣欣向荣,形势一片大好,到处都在提倡消费、再消费。人们的共识是:节约早就不是美德,消费才能拉动gdp。甚至已经在提倡几十万上百万的轿车消费,怎么还能住帐篷。我们要与时俱金,不要被陈旧的观念左右我们的思想嘛,谁说农民不能住好房子,我们的口号是:花钱吧,农民。我劝你还是快去借钱,你别怕,现在到处都提倡负债消费,又不是你一个。”
那人的头面身体突然急速地腐烂开来,转眼就成了一具骷髅,骷髅的嘴巴居然还在张合着说话:“穷鬼的亲戚朋友都是穷鬼,我到哪去借钱?你们医院能花几百万盖房子,能为一个典礼就在酒店里备上好几桌大吃大喝,那一瓶茅台就够救我的命了啊,你们却眼看着我病死,你们的心黑透了啊,我要挖出你们的心肝瞧瞧,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心肝。”骷髅张牙舞爪地冲王雨逼过来,王雨身周的官们早吓得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王雨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叫道:“不关我的事,也不关医生的事,现在哪个地方、哪个行业不是这样?我们读了多少书,又要实践多少年才算会看病,但是跟一些行业比,我们医生的工资低得很,却要天天面对危险的病菌病毒,面对病人肮脏的体液,体力脑力都累得很,还要承担风险,你只找我们,不公平啊。”
那骷髅猛地一怔,苦苦地思考起来。王雨刚喘了一口气,天色突然阴暗下来,还下起了黑雨,雨幕中黑白无常牵着一个浑身干枯就剩皮包骨头的老头慢慢爬将过来,边爬边哭:“我饿啊,我活活饿死了啊,你们马上要到饭店里吃大鱼大肉,我连口水都喝不到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人们更加慌乱,胆大的四散奔逃,胆小的簌簌发抖,有些干脆昏了过去。王雨仍然大着胆子说:“你别找我们,我已经给你儿子钱了,是他没有良心不给你治病,你找他去。”
老头哭着问:“那个畜生是不孝,可我活活饿死的原因光是他不孝吗?你能做院长,也应该是明白人,你倒说说啊。”
王雨大窘,是啊,仅仅是因为儿子不孝吗?
三 第34章 好医生王雨
梦境虽然不爽,现实却很精彩。梦醒之后,王雨又恢复了多彩的生活。平时看看病,上县里开会公干时就跟一班院长和局里的领导聊天喝酒。有那消息灵通的领导,已经从王雨迅速提拔为副院长嗅出一点味道,加上王雨很会“来事”,又是口袋鼓鼓,自然手头大方,倒跟一班科长之类混得哥们一般。就是几位局长,私下喝过几次酒,得到王雨以各种巧妙方式送出的钱物以后也跟王雨熟络起来。渐渐王雨俨然打进了领导圈里,连领导们隐秘的赌博*都常常参与。常院长看出王雨必非池中之物,也很配合地不去管他,反而暗示他可以随需要去县里“开会”,医院里的事自有我老常顶着。这样一来,王雨比当初在一院时有更多的钱和时间去玩乐,又不需要考虑医院那一大摊子琐事,简直如神仙般逍遥。
王雨一边快活,一边也在琢磨如何继续扩大名声,好给自己的升迁多找个上得台面的理由。虽然现在看来院长的职位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不用这么麻烦,但毕竟窝在农民堆里做一个小小的乡医院院长,并非王雨的理想。而且光想做个院长的话,自己先前的投资已经超出太多了。不过我的理想究竟是什么呢?王雨偶尔想到这个问题,颇觉迷惘。以前是坚定不移地要做名医,现在是做大官?发大财?官大到什么地步、财发到什么程度才算达到理想呢?不管他,等做了大官发了大财再说吧。
王雨盘算了一下自己副院长身份的合法收入,找到柳阿牛的老婆,表示了对她们一家子生活的关心。又问小芳的学习怎么样。女人提到小芳,眼泪就下来了:“芳芳象她爸,脑子聪明,就是命苦。我们两个老的都是一身病,她爸这一走,家里就全靠芳芳撑着了。她才15岁,就要做里做外,别的小孩都在上学,她却要跟大人一样担粪拉车养活我们,我对不起她啊。”
柳阿牛跟马上就要给自己挂水的护士吵架,还能聪明?王雨大为不屑,嘴里却问:“芳芳退学了?”
“是啊,虽然学校给免了学费,但别的钱也花不起,再说她要去上学的话,连地都没人种,我们娘三个可吃什么?”
王雨作惊讶痛心状,心里却很开心。你们家不这样苦,怎么显得出我的帮助是及时雨?他帮两个女人检查过身体,跟她们唠了会家常,提出要资助她们生活费,好让芳芳上学。女人们惊讶之下连忙推辞,王雨古道热肠执意帮忙,最后在小芳回到家时气氛达到了高潮,眼见王雨心志坚决的女人招手叫小芳过来:“快给你王叔磕头,他帮你爸伸冤,又要帮你上学,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哪。”
小芳一直在山区的破学校上学,老师们都是几十岁的老古董,根本没机会吸收多少流行元素,脑子里全无新人类的反抗思想,听妈妈这样一说,马上就跪下了,还真心实意地对着王雨磕下头去。王雨倒没想到这个调调,连忙伸手去拉:“别磕头别磕头,我受不起。”小芳却坚决要磕,王雨无奈,几乎是强拉硬拽地把她扶起来。两人一番纠缠,身体近距离地接触,王雨这才发现:小芳虽然不施粉黛,却别有一种山村女孩的清纯气息,而那旧衣底下,遮盖的已经是初步成熟的少女身体,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更要命的是,拉扯间王雨还不小心感觉到了少女胸前独有的柔软和惊人的弹性。他连忙放手,正襟危坐回破藤椅上,于是小芳便扎扎实实地给他磕了一个响头,叫了一声:“谢谢王叔叔。”
王雨心里苦笑了一下,自己这才多大,居然做了叔叔。叔叔就叔叔罢,他摆出长辈的架势,嘱咐小芳要认真学习,考上个好学校,将来可以找份好工作。又关照她们一家人:自己纯粹是看她们家不容易做好事,完全不图名,千万别张扬出去。女人起先不依,说还要给他好好地扬扬名,怎么能不声张呢?最后王雨佯作发怒,她们才勉强同意保密。
其后王雨又给她家送去了药物。过段时间后,王雨再次送药去时,有意把话题引到小芳学校里其他的贫困生身上,得知有几个跟小芳家差不多困难的学生,连连表示同情。最后提出,自己不需要用什么钱,干脆再资助两个最困难的学生。于是在小芳母亲和奶奶连连的“好人啊,好人啊”声中,王雨跟那两位学生的家长见了面,又在三家大人齐齐的“好人啊,好人啊”声中掏出自己大半个月的工资交给他们。最后照例要求他们保密。
随后王雨又找到伤寒流行时曾经采访过自己的记者,请他帮忙约出了报社主编。一番觥筹交错后,王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开一个专栏,针对六和县的情况,再结合节令气候变化,给六和人民作健康指导。老谋深算的主编显然很是赞同这个对六和人民有益的主意,却不做肯定性的发言。王雨早有准备,把话题岔开,又是几杯美酒灌将下去,双方已经很是亲热,王雨便把两位老记带到关系户——那位敬业美丽的小姐那里,让小姐好好地服侍了主编先生一番,当夜是尽欢而散。过几天王雨又单独约主编出来,照例美酒佳肴小姐伺候完毕,看准机会塞过一个红包,主编大惊:“王院长你这是干什么?”王雨笑道:“开专栏的版面费,咱们是朋友,不够的部分就请你填上了。”主编心领神会,这种专栏不是广告,完全可以作为公益性版块开放,哪里需要什么版面费,相反倒要给撰稿人稿费,王雨给的这版面费明明就是给自己的辛苦费。可是这王院长难道脑子有问题?还是钱多得烧包,又闲得难受,所以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主编不想要这种莫名其妙的钱,王雨却硬塞给他,说专栏名字就叫《王医生专栏》,主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是求名来着。虽然主编认为这种名气也没什么意思,但这样的话收钱也算收得理直气壮,便笑纳了红包。当然啦,你送红包我办事,王医生专栏很快就开通了。
专栏开通后,效果出奇地好。对一般人来说,生稍微复杂一点的病就不知道如何是好,针对这点,王雨给专栏设计了你问我答栏中栏。由于他熟悉本县乃至宁城的卫生系统情况,无论导医还是健康咨询都很受人们欢迎,很快来信就多了起来,并且继续增多的势头很明显。几个月后,编辑转交信件时已经是厚厚一沓,而王雨同志早已经累得后悔不迭,决定提早启动原本准备数年后启动的“名声a计划”。
首先是那位跟王雨在酒林浴池滚爬多次,已经铁得可以一块叫小姐服务的记者先生出马。找到小芳同学所在的学校进行采访,跟几位贫困生聊了一会后,“无意”中发掘出了一条新闻:后山乡医院王雨医生省吃俭用,把自己月工资的大部分捐献给贫困家庭,使三位本已辍学的学子得以重返校园。
记者先生当即挥动如橼巨笔,一篇热情洋溢催人泪下的报道第二天就出现在六和日报上,报道称:三位学生的家庭遭逢各种不幸,不得不辍学种田,他们是多么地羡慕以前的同学,每当走近学校,听到那琅琅的书声,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流。这时王雨医生得知了他们的不幸,毅然从自己本就不丰厚的工资里拿出大半,使他们家庭的生活有了基本的保障,使他们得以重返久违的校园。而我们的好医生王雨反复嘱咐他们要保密,要不是记者恰好到学校采访,跟贫困学生座谈时无意中发现此事,这么感人的事迹还不知要被隐瞒到什么时候。
报纸上,三位贫困学生开心地捧着书本的照片让读者们也跟着开心起来,尤其是那些爱心过剩的家庭主妇们,纷纷跟报社联系要求刊登好医生的照片,要求政府表彰这样的优秀青年。
这还没完,在助学事件达到高潮的时候,王医生专栏的责任编辑又出来爆料:王雨就是王医生专栏作者,他几个月来没要一分钱的报酬,义务为六和人民的健康劳动。
虽然这两件事在明眼人看来颇有炒作的痕迹,卫生系统里不少人还对王雨产生了一点看法。但多数人,尤其是家庭主妇们,哪里会想那么多。好医生王雨登时红遍六和,在如潮的赞誉声中,卫生系统换届季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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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第35章 突击签字
全六和的医院里一如既往地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有希望上的、可能会下的、跟这些事沾边的,全都在四处奔忙。即使是能决定这些人命运的高层人物,虽然一副稳坐钓鱼台看鱼跃鹰飞的架势,但面对强大的金钱、关系攻势,在直接收益与各方平衡的思考中也难免左右为难、心神不宁。相比之下,倒是正处风口浪尖的王雨不动声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人们以为他也在暗中使劲,毕竟身为“过渡副院长”,这个系统内默认的称呼意味着:做副院长的第一年是决定性的一年,这一年能上去,那就是一马平川,上不去,就说明你的门路和手段有限,你的政治生涯也就有限得很了。只要是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必然是鼓足了劲在拼命,何况王同志还搞了助学专栏这么两出戏,不就是为了增加政治资本吗?
而且今年的位置特别紧缺。老的还没老到退休,个个死攥着印把子不放,小的多到泛滥,一大堆人盯着那可怜的几个位子,个个都有一点资本,人人皆是人中俊杰,就看这临门一脚谁更有力,王雨能不拼命吗。
童诗诗却不这样认为。她是近来与王雨走得最近的人,却半点也没发现王雨有活动的迹象。尤其是现在。不是吗?何止是近,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一丝的空隙,死死地契合在一起,而且还在想方设法地要挤进对方的身体里去,恨不得融化了再重新融合一遍才舒服。童诗诗那不算太好的床经受不起春光的诱惑,发出了吱嘎的呻吟,呻吟声中,王雨一边舒适地运动着,一边亲吻着腮红发乱的童诗诗,还一边调笑道:“宝贝,舒服吗?”
童诗诗呢喃着,使劲搂紧了王雨作为回答,小女人的柔情与感性在她身体的回应中显露无遗。可是刚刚云收雨散,以往在这时候总要王雨继续给予温柔的童诗诗今天一反常态,认真地看着王雨问:“你怎么什么都不做?”
“咦,刚才是谁求饶来着?还没做够?”王雨伸手抚摩着峰顶那嫣红的坚挺戏谑道。
“去,说正经事,你现在不去局里活动一下,万一不能上可怎么办?”
“这个啊,你放心,工夫在戏外,我早就做足文章了。”
“就你那炒作的文章?恐怕没多少用处吧,关键还在局里那几个人。”
王雨捏了捏童诗诗的鼻子:“对你老公这么没信心?你就等着瞧好吧。”
“不害臊,谁封你做老公的?”童诗诗嘴里不情愿,心里却乐开了花。王雨惊觉说走了嘴,这不是惹火烧身吗?暗暗骂自己得意忘形,不过在童诗诗的热吻中,些许遗憾很快消失无踪。
跑官大战很快就尘埃落定,与众人意料之中的一样,管理房山医院成绩显著的罗院长荣升第一副局长。王雨的升迁却令人们大跌眼镜,已经50多岁只等退休的常院长调任汤沟乡医院院长,原汤沟乡医院院长到局里开的金卫实业总公司任了个副总经理的闲职,王雨则任后山医院院长。这分明是让两个老的给王雨让路啊,这个王雨到底是什么来头?一时间有心人纷纷打听。
“什么来头也没有。”王雨舒适地躺在童诗诗大腿上看电视,一边吃着童诗诗不时送到嘴边的桔瓣,一边满足她的好奇心:“还不是钞票开路。”
“你哪来的钱?”
“攒了多少时候的老婆本。”
“哼,胡说八道。”童诗诗自然不信,不过已经没有工夫质疑,因为她的身体已经被王雨逗弄得火热起来。
明天就是新老院长正式交接的日子,今天常院长的办公室里空前的热闹,也不知有多少人围着他,略显紧张地看着他手里那支龙飞凤舞仿佛带了魔法的笔。可不是吗,这支笔涂抹几下,就能到会计那里开出转帐支票,这分明是最伟大的魔法了。
常院长又签完一个名字,放下笔揉揉有些发酸的手,立即有人讨好地递上茶杯:“您歇一歇。”常院长往椅背上仰了一仰,道:“嗯,歇一歇,手都麻了。”
能不麻吗,自打做上院长摆脱了繁琐的病历书写后,常院长还从没有一口气写过这么多字。虽说一张纸上只要签一个名字,可这纸也太多了点。盖一幢大楼不知哪来这么多道工序,偏偏一听说盖大楼,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比工序数目更多的关系户来。虽然有那来头大舍得血本的关系户一包就是一个大项目,比如包装修的黄经理。但为了不得罪其他的人,有些本来可以合在一起的一些项目硬是被分给几个乃至十几个人去做,这一来需要靠常院长签字拿钱的人也就多了好多倍。本来医院做项目都是先欠帐,最后分开慢慢签字付钱,奈何这次调动很是出乎常院长的意料,直到五天前局长才找他谈心,他只好火烧眉毛地打电话让关系户们来签字拿钱。要不然自己一走,新院长必定把钱袋子卡得紧紧的,那些拿不到钱的关系户还不得骂死自己。
最可怕的却是饭店里的欠帐,全乡的饭店老板手上都攥着厚厚一本帐单。尤其半定点饭店天空酒店,老板手里捧的帐本几乎比本科内科教材还要厚。你想想,医院不大,有资格签字消费的人物却不少。个个恨不得三餐挂在天空酒店,一天就算一张单子,大半年下来也200多张,其实一天又何止一张呢。再加上其他饭店的,常院长看着就发晕。可是按照相关规定,其他人的签字只是凭证,最后必须要院长签字财务才认可划钱。天啊,这么多签下来,我的手……,老狐狸常院长都要哭了。
那边财务先哭了,主办会计哭丧着脸进来:“常院长,帐面上没钱了。”周围还没拿到钱的人们一阵骚动,个个心里猜测:莫不是老狐狸嘱咐会计这样说想蒙混我们?好在常院长这次是真心实意想结清帐目留下人情,他就当着众人的面给要好的两个院长打了电话。那两家都算富裕户,本来国家就近乎全额拨款,自己收入又高,虽然收入要上缴局里,但总能存下不少“私房钱”,帐面上有的就是钞票,听老朋友有难,当即拔刀相助。忙活了一天后,常院长总算清光人情债,被一帮子心怀感激的老板拉到天空酒店大喝而特喝。
可是等他交接完毕到汤沟呆了几天,又忍不住要哭了。汤沟乡是六和数得着的穷乡,一年到头帐面上存不了几个钱,却也跟风建大楼,一幢楼房倒有一大半是欠帐,饭店的吃喝帐却一分不少,债务比后山还重。前院长跟常院长一个心思,临走前把帐面上所有的钱都签光了还是不够,也照样借了一屁股债,比后山借的要多一倍,却仍然不够清帐,没办法溜之大吉,把一个烂摊子就丢给老常了。老常这个气啊,我在后山那个屁股容易擦,毕竟收入高,也没借几个钱,而且把小金库还给王雨留着。你汤沟一年才挣几个钱,按实力应该把欠帐全拖着,院长手里才活络,你倒好,为了关系户把小金库都倒腾光了,这亏空几时才填得满。最主要的,没有小金库,我这个院长做得有什么意思?
偏偏还有那关系不硬没能结到帐的,见新院长到了又开始新一轮攻势。常院长下定决心小金库不满不结,于是就常常要面对他们的狂轰烂炸,常院长不胜其烦又无可奈何,只好耐着性子施展太极推手。待到无人时就长叹:“不厚道,不厚道啊。”
王雨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大楼如期交付使用,典礼上欢天喜地,没有出现那天梦中的可怕场面。欠的帐不久就还清了,医院那可是正宗的印钞机,何况国家还有拨款。管理方面,他也小小地烧了几把火,基本上做到制度完善,人有干劲。所以上任几个月后太平无事,他定下心来,又开始琢磨如何才能更上一层楼。
还没等他想出道道,两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剥夺了他的悠闲生活。
先是罗院长打来电话:“王雨,赵老师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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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第36章 小狗汪汪
赵主任死了?!王雨如遭雷击。虽然赵老头跟自己并没很特殊的关系,他为人又严格方正不为人喜,但他对自己着实不错,处处关照,可以说自己能当上院长跟他有很大的关系。光是这个,并不能让王雨为他的死如此震动,说句难听的话即使帮忙最大的罗院长死了,王雨也不会怎么伤感。可是赵老头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钦敬感叹,他的死,让王雨感到深深的失落。老头人本身医术再高,名望再重,失去了也未必对其他人造成多大影响,牛皮的医生多了。可王雨却真真实实地觉得失去了一种很重要的东西,仿佛再也找不回来了。可究竟失去了什么呢?王雨一时也想不起来。
一个月前赵主任还精神抖擞地找自己谈心,希望能调回宁城在医学上有所发展,说他的一个同学刚提了省卫生厅副厅长,可以找他帮忙。说到医学时,老头子那投入的样子让王雨想起来就好笑,现在有多少医生还以纯粹的医学建树为努力方向的,老头却那么认真。可是现在老头突然因为冠心病死了,王雨回想起他的话,反有了哭的冲动。
赵主任德高望重,一院为他举行了小型的追悼会。王雨站在角落,看着刘大刀等领导教授们完成任务般鞠躬;看着罗院长,不,是罗副局长迈着官步上前祭奠,举手投足间官架十足;看着刚刚“操作”了一个“先进”成果,获得市科技进步二等奖的胖子上前祭奠,一弯腰,屁股上挂着的大哥大就神气活现地舞动着,一副爆发户的模样,再回想以前那豪爽大度,宣称“回扣要拿,取之有道”的胖子。心头百味杂陈,一时间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好似突然脱离了红尘,在寂无人烟的虚空俯瞰着这芸芸众生一般。
王雨失魂落魄地倚在墙上,如果此时有人注意看他,就会觉得这人憔悴得象是刚从医院里跑出来的病人。突然他的左手被人轻轻握住,王雨惊讶地转头看去,清影正站在他身边,脸上没有往日的嬉闹或者近来的疏远,有的是少见的或者说以前经常掩饰的关心。王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清影吗?那个高傲的、矜持的、野蛮的清影?那个已经开始疏远自己的清影?以前跟自己同居的“蜜月”里,她尚且借房子等问题不假辞色,现在二人很少来往,她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而且脸上分明还写着温柔二字,野蛮女人也温柔,这天莫非要变了?
清影见王雨傻呼呼的样子,白了他一眼:“哑巴了还是白痴了?”习惯性的讥嘲后,她忽然换了温柔的语气:“别难过了,出去散散心。”
清影松开手朝外走去,就象有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王雨仍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跟在后面,也不知是仍然在为赵主任的突然辞世而伤心,还是被清影迷得晕了。等上了的士,清影居然又握住他的手,王雨就更加晕了。直到走进茶楼,一位似曾相识的女子挨着清影坐下,向王雨打着招呼:“王院长你好。”王雨这才恍然大悟似地招呼:“张雨涵?你好你好。咦,你怎么知道我做了院长?”
张雨涵微笑起来:“我有天眼通。”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清影和王雨:“你们第一次到我这茶楼来,我请客。”
王雨疑惑地说:“不是第一次了,有次下雨我来过,你忘记了?”
“是第一次,你跟清影一起来是第一次。”
她分明话里有话,不过把清影拉在一起王雨喜欢,他又问道:“你们以前就认识?”
清影道:“这你就别管了,雨涵别跟王雨客气,他现在是大富翁,狠狠宰他一刀。”
张雨涵笑:“我是心理医生,不会外科,宰狠了他出血太多我可对付不了,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你们一院赚钱。”
清影撇嘴道:“一院哪里能赚到他的钱,他现在牛得很,我们医院是他的印钞机,要跟他坐地分赃的。”
张雨涵站起身:“印钞机好啊,听说有人想嫁给他,那不是嫁给印钞机了吗?”
清影嗔道:“你胡说什么呀?谁想嫁给他?”
“咦,我又没说是谁,你急什么?”张雨涵微笑着扬长而去,只听她低声却很清晰地吩咐服务员:“送份情侣拼盘给他们。”倒象是有意说给王雨他们听的。
听到张雨涵的话,清影的脸略微红了一红,随即对王雨道:“王老板靠回扣药品发了大财,怎么还记得从来不用回扣药品的赵主任?”
王雨微叹一声:“清影你就别嘲笑我了。说实话,回扣药品确实让我发了点小财,也让我尝到了随意花钱不用考虑的生活。原来我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可赵主任去世的这几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并不适应。”
清影大胆地注视着王雨的眼睛:“胖子这些天风光得很,天天跟领导们一起花天酒地,据说还包养了两个情人。原来我以为你也变了,今天在追悼会上,看到你那么伤感,才觉得你还是以前的那只‘小狗’。”
原来如此,记得前几次去找她,自己为了争取她的芳心,都有意炫耀在政治和金钱上的突破。原来她是认为我变了,甚至也认为我在外面包养情人,所以疏远我。想起童诗诗和梦洁,王雨一阵惭愧。但听到小狗二字,想起那个“小狗汪汪”的招牌动作,想起以前的同居岁月,心里又是一阵甜蜜,低低地叫道:“汪、汪。”
柔柔的情意泛上心头,两人相对无言,张雨涵不合时宜地走过来:“怎么清影你带小狗来了?哈巴狗还是大狼狗?快牵出来让我瞧瞧。”
两人正是柔情蜜意之时,被她一搅,大感尴尬,却又有别样的甜蜜涌上,是那种原本默契而私密的两人世界被打破,必须要携手共同对外战斗的甜蜜。王雨面皮比较厚,率先道:“我好象也听到狗叫,是你去买了狗肉?太客气了,请我们喝茶也就罢了,怎么还特意去买狗。”
清影也接道:“雨涵不愧是心理医生,知道我们喜欢吃狗肉,谢谢你了。”
张雨涵也不回嘴,象是很乐意见到他们这种共同对外的和谐,微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离开。王雨和清影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有问题,不禁又看向对方,这次清影的脸终于红透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聊得很投入,清影想起王雨会在半夜因为恶梦而惊醒的老毛病,关心地问:“你现在还做恶梦吗?”
“比以前少,但有时还是会做。”
“你可以请教雨涵,她对心理学研究得很深,也许能帮你。”
王雨不置可否地道:“嗯,以后再说吧。”
跟清影道别时,王雨因为赵主任突然辞世而产生的伤感已经完全平息下去。可是到了六和,又从局里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医疗改革又有大动作,两江试点新型医疗保险,全额报销的公费医疗模式将被推翻;国家财政拨款将进一步减少,最后近乎完全取消,只保留象征性的一点。部分地区的医院已经完全被推到市场的风口浪尖,六和的医院早晚也会走上市场。
听到消息,王雨又喜又忧。喜的是医院走向市场,作为院长的自己可以拥有更大的权力,而医院的收入在很大程度上依赖药品,自己的公司将更加左右逢源。忧的是公费医疗推翻后,高价药的销售将遇到困难,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及早抓住机会多销售一些天价药品。要知道自己卖100瓶万注射液的收入也抵不上一瓶上万元的药品。
坐在回后山的班车上,手中六和日报上,王医生专栏已经隐约透露了医药费报销即将有大变化的消息。王雨看到这个专栏心情就好起来,几个月前跟罗副局长隐约地说了自己的辛苦后,局里便安排县里几家医院轮流负责其稿件,把王雨从苦海中拯救了出来,但因为这个专栏目前已经是名牌栏目,所以名字却没有换,一般老百姓以为仍旧是王雨在撰稿,只是除了名起见涨外,王雨实在并没看到这个专栏给自己带来什么实在的好处。
回到医院,王雨立即召开院委会,按照局里的部署,要尽快推行内部改革,将效益与职工收入挂钩,彻底推翻大锅饭。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一堆办法就出炉了。
三 第37章 荒诞(上)
其中最令医生们感兴趣的就是各种“激励措施”。为了充分调动医生们的主观能动性,让他们努力为医院的金库添砖加瓦,院委会成员们想出了无数条办法。其数量之多、手段之高,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毕竟这种种措施在以前是最多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只能在对每个月拿的那几大毛不满意时自个儿悄悄yy一番,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光明正大地来讨论,还惟恐其不够yy,不够厚黑,人人恨不得高呼痛快。要知道在垄断地位下,只怕你想不出收费捞钱的法子,不怕病人们不乖乖地走进医院来挨刀。而且据说一段时间内,全国都在推行这种yy,所有的医院都在想方设法借市场化之机大干一场,那咱们能甘于人后吗?于是热烈的气氛中很快形成了初步意见,在随后的全院职工大会上,脑子不太灵光的人们还在着急:王院长说工资都要靠自己挣出来了,万一挣不出我不是拿不到工资?脑子好的人却恨不得山呼万岁,他们已经看到了金光闪闪的钱途。
对医生来说,很多在以前是完全义务的事情,现在都是赚钱的手段:各种检查都有回扣,开得越多拿得越多;开药开得越多返回越多(嫌回扣不好听,改名为返回),不管什么药全给返回,医药代表做的促销药品因为利润空间大,除了厂方的回扣,院方照给返回,某些价格特贵利润特大的药品,返回更是拿得“爽歪歪”;外科医生由于比内科多做了手术,以前常抱怨做得多拿得却不多,现在再无怨言,因为做手术有上台费,外伤清创时则每缝一针都可以拿到返回。开始是定为一针一元,后来外科主任建议改为清创费的百分之十五,理由是一些有纠纷由对方出钱的或者一些公费的病人,价格完全可以翻倍,既然要发挥主观能动性,那就让医生自己掌握吧。由于手术机会由主任安排,外科医生们开始争抢随机性大油水也大的外伤病人。其他科室也都有相近的激励措施,一时间全院上下都形成抢着做事的热潮,以前那种闲散聊天甚至偷着打牌的现象再无踪影,而且个个对病人极其热情。如果让以前的院长们来看看,简直要惊呼奇迹,他们一心想要抓却总抓不好的遵守院规、认真工作、对病人热情和蔼,现在根本不用抓,就执行得不折不扣。就这一点看来,不知谁提出的这种改革思路,在战略上完全就是天才的方案。
一段时间后,采取措施后的工作模式基本成型,且请读者跟着王院长的目光华丽而简略地浏览一番:这一天晨会后,王雨照旧在全院巡视。一进内科病房,就见医生们在大声地讨论办公桌位置问题。听了一会,王雨明白了:本来曹波坐在门口,病人一进门就先被他拦去了(乡镇医院病房医生也看门诊,而且人流量不小),别人还挣什么钱,大家就商量调整位置。可是门就那么大,怎么可能全挤到那,于是最后决定大家轮流坐黄金位置,由于人多,一个星期一换。正说着话,有病人进门,曹波利索地跳起来,手一扬,说声:“张嘴。”病人嘴里已经塞了一支温度计。
原来抢病人是这样抢的,王雨大感有趣。曹波正在诊断的当口,又有病人进来,就见曹波眼疾手快地跳起来,又是一支温度计塞过去,于是病人就象被贴了“曹波专有”的标签,老老实实地坐下等候。盗尚有道,医当然更要有道,身为知识分子,不好硬抢别人打了标记的专利“钱包”,旁的医生只好眼睁睁地看曹波忙碌。又呆了十几分钟,曹波座位旁的长凳上,已经坐了一排人,个个嘴里含着温度计。那曹波就象长了两个脑袋四只眼睛,即使一边听诊也能发现新进门的病人,而且能从一堆人中分辨出谁是病人谁是陪同的家属。王雨忽然想起古龙大侠的名篇小李飞刀,那金钱帮不就是在人们头顶放一枚金钱,代表一种占有吗?看眼前的病人,跟那书中简直全无分别,唯一不同的就是金钱换了更现代的温度计。
过了一会,有病人不耐烦了,指着嘴巴拉曹波,示意量温度时间太长,实在难受。可不能怪这位仁兄不懂规矩,他来得早,足足量了10多分钟,嘴角边的哈喇子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哪还受得了。可也不能怪曹波啊,曹医生已经很努力地看病了,一秒钟都没休息过,病人簇拥之下,额上已经稍稍见汗。要怪,只能怪病人太多,没事干什么不好,你们抢着生病干吗?或者,要怪这些病人太笨,你们就不能早几天来看病?那时还没采取激励措施,完全可以分流给办公室里尚且闲着的几位医生嘛。什么,你说那时你还没生病?那该怪谁呢,作者也晕了(这可真是一幕现代荒诞剧啊,不知当初市场风初起的时候,其他地方的医院有没有相似的情况?我第一次看到这情形差点没笑死)。
又是一人进门,曹波照例跳起来,说声:“张嘴。”一支温度计塞将过去。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按医生的命令张嘴,过了一会突然拿出温度计叫道:“医生,你干什么?”
曹波疑惑地抬起头:“看病要先量温度,怎么了?”
“我没病,我是来找人的。”
“你没病?怎么看面色黄不拉叽的象肝炎的样子?”曹波不甘地咕哝着,收回温度计。
那人火了:“谁有肝炎?md你咒老子?”
曹波意识到说错话,连忙道歉,内科主任也来帮着解围,这才算平息下来。看看没事,主任把王雨拉到外面:“大家都盯着门诊病人,全不愿意查房,光靠我说他们也不是办法,怎么办呢?”
“为什么?查房治疗住院病人不一样拿钱吗?而且那都是比较高的返回。”
“住院病人按照床位和人头分配好了,早处理晚处理都一样,可是刚上班这会却是门诊高峰期,所以大家都要过个把两个小时才愿意查房。”
这倒是问题,王雨道:‘你们科室先研究一下,这种情况必须纠正,回头上报到院部。”
正说着话,楼上外科有人叫起来:“太贵了,太黑了。”
王雨连忙赶上去,就见外科封闭式大门口围了一群家属,一名护士站在门里,手里拿着一包雪白的东西。有家属叫道:“老子上北京都是穿这双鞋,凭什么进你们这鬼地方还要套什么鬼套子?”
家属们起哄:“就是,一双塑料足套本钱才几分?穿一次就扔,要收两块钱,都够买双新布鞋了,你们这是抢钱。”
手术室门口又有人叫:“抢钱哪你们?开刀要戴什么头套换什么衣服?我们自己的衣服怎么就不是衣服?”
听到里面有动静,门口的人们静下来,就听手术室护士解释道:“这你不懂,手术室里要绝对干净,要无菌,无菌懂吗?”
那家属道:“上次我兄弟开刀还没这规矩,他开刀不要无菌?再说就是要换,你们这破衣服也太贵了吧,我一身西装也就这个价。”
那个护士嘴比较笨,只是道:“要无菌才能手术,你不懂,你不懂。”
这种回答家属哪能满意,幸亏郑主任及时出来解围,看在他是主刀医生的面子上,家属总算掏钱买了全套行头。大门口的家属们说了一会,见护士态度坚决,又没看到远远躲在背后的王雨,只好买了足套。
王雨见麻烦过去,叫出新任外科护士长童诗诗问:“你们搞什么鬼?”
童诗诗把他拉到僻静处,见没人,踮起脚就吻了他一下:“这是为了充实外科的小金库,这些钱都是由我掌握的,有这个那帮护士都得听我的,连医生也不敢跟我怎么样,你一定要支持我。”
王雨无奈地继续巡视,到处都洋溢着别样的气氛,门诊收费处又有争吵声传来:“我就是打几个喷嚏,怎么要一百多块?”
三 第38章 荒诞(下)
那人身后排队交费的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应和之声:“是啊,上次我看这老毛病还只要三种药,这次一下变成了八种。”“我明明就是来帮老头子配点常用药,医生却非要让我再多配点别的药,说是这些药效果才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看啊,是医院盖新房子亏债太多,要多卖药还债。”人声鼎沸,众说纷纭。
王雨不想再听,这种议论早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