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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天使 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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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克着急地打断,“我们是想私下举行的,母亲。”

  “看来如此。” 冷冰冰的回答。

  塔西娅往后退缩,记起在婚礼前曾经和卢克讨论过是否邀请他双亲的问题,卢克认为他们俩只会给婚礼带来干扰和一堆意想不到大麻烦。她轻缩的动作引起颈部的项链和十字吊坠因阳光反射而发光,也引起老妇人的注意。

  “多么别致,”公爵夫人评价,“我可以看看吗?” 塔西娅点头,将饰物放在她手中。十字架呈典型的俄国风格,以层层的薄金片打造而成。中间镶嵌血般鲜艳的红宝石,及一颗小而精致的钻石。“我从没见过这么精巧的手工。” 公爵夫人说着,小心地放下项链。

  “这是我祖母的。” 塔西娅回答,“ 她一直戴着,直到去世。这是她的最爱。” 她突然涌上冲动,将链子自颈上再度取下,握住公爵夫人的手,把它放到她的手掌,“ 希望您能喜欢这份礼物,夫人。”

  公爵夫人因她的举动而吃惊,“孩子,我没有想过要拿走你的纪念品。”

  “请收下,” 塔西娅真诚地说,“您赐给了我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珍贵的礼物。。。您的儿子。我以这个作为回报。”

  公爵夫人的目光自手中的戒指转到卢克身上,似乎想在两者间分个轻重。“也许有天你会感觉自己被骗的。” 她干涩开口,“不管怎样,我接受你的礼物。孩子,帮我把它戴上。” 她露出微笑,“我支持儿子的选择,”她说,“你让我回想起我年轻时的情形。我会敦促卢克做个好丈夫的。”

  “他待我很好,” 塔西娅赞同地说,偷瞄一眼丈夫,卢克因先前母亲的那番评论而有点不知所措。 塔西娅微笑着说,“夫人,请允许我带您去看看那套淡紫色套房。我特地为您准备的。”

  “当然,再好不过。我很喜欢那些房间,淡紫色很衬我的肤色。”

  两位女士并肩离开,留下爱玛和卢克错愕地楞在当场。爱玛先开口,“看来奶奶很喜欢她呢。不过爷爷谁也不喜欢。”

  “我知道。” 卢克突然大笑,“爱玛,可能她真的是个女巫,可别告诉她是我说的。”

  这几天过的非常愉快,但让塔西娅困惑的是卢克常常外出。他每晚才回来,身上是浓臭的雪茄味,还有港口的味道,他说只是去参加商务会谈而已,“是不是只有男人才能入会?” 塔西娅疑虑地问,帮他把靴子脱下来。

  “上年纪的,头发灰白的,啤酒肚,黄黄的牙齿。”

  塔西娅仔细检查他的衬衣口袋,“哦,天,我真恨我自己,检查你的衣服生怕上面是不是有什么香水味。”

  卢克因她的醋劲而心里晕晕地高兴,他拉起她,“请自便,检查什么都行。” 他邀请地说,脸埋入她的秀发,“我绝不隐藏。这儿,还有。。。这儿。。。” 他的手指缓慢攀上她的身体。

  白天时塔西娅都和公爵夫人及爱玛待在一起,购物啦,或者去交际。公爵夫人已将她介绍给自己的几位好友,这些挑剔的老妇人即刻被 塔西娅优雅的良好教养和举止所折服。真是个温柔懂事的女孩,她们惊呼。现今的小姐们连针线活都不会,也不懂该行屈膝礼及脱下手套。塔西娅的礼仪举止让她们满意,她们一致认定,伦敦的社交礼节正在恢复到以往的水平。

  这日下午,公爵夫人在房内休息,塔西娅陪着爱玛复习。让她高兴的是爱玛居然开始写剧本了。“我就要成为女主角啦,”爱玛郑重宣布,“ 想象一下,我会在皇家剧院的舞台上演出。。。我会成为有史来最高贵的麦克白夫人!” 她挑选的是麦克白中的梦游一幕,以此显示自己的悲剧天分。

  前阵子沃福夫人邀请爱玛参加她女儿的生日宴会,爱玛断然拒绝,“我肯定是那里最高的女孩!肯定比所有的男孩还要高的,所有的人只会看到我的头发,而我只能低头看他们的鼻子,太糟糕了,我才不会去。”

  卢克以父亲的立场和她谈了一次,结果只让她做出上述结论。当塔西娅问起会谈的结果时,他看上去感到困惑无奈,“她不想参加,” 他简短说,“强迫她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

  塔西娅叹气,“爵爷,我觉得您不理解——”

  “你说的对,”他脸色阴沉,“她7岁那时,我就已经不了解她了。这事你来处理。”

  “好的,卢克,” 她说,卢克是个尽职的父亲,可当问题棘手得不能用礼物和吻来解决时,他就变得不知所措。

  塔西娅走进爱玛的房间,轻轻敲门。因为听不到答应,她推开门向里张望。爱玛坐在地板上,摆弄着娃娃秀,脸上的表情非常不开心。

  “我猜你是来劝我参加舞会的吧。” 她低哝着。

  “是的。” 塔西娅坐在她身旁,“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可以结识很多年纪相同的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我已经有你,有爸爸,还有圣盖特堡的每个人,还有山森——”

  “而且我们都非常喜欢你,” 塔西娅微笑道,“但这些还不够,爱玛。我是过来人,我小的时候,从来没有过朋友,所以我不希望你像我那时一样的孤单。”

  爱玛皱着眉头说,“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话。”

  “练习一下就行了。”

  “爸爸说如果我不想去,他不会勉强我。”

  “可是我坚持,” 塔西娅静静开口,看到女孩的脸上露出吃惊,她赶在她开口前继续说,“我们会给你做一身漂亮的衣服,我在hodding先生的店里看到过一块上好的丝料,漂亮的粉红色。这和你的发色非常相配。”

  爱玛摇摇头,“贝拉米尔,我不能——”

  “试试,” 塔西娅诱哄,“最糟糕的情况会是什么?”

  “我会过的很糟糕。”

  “我想你绝对能熬过那个晚上。万一。。。也许你会很喜欢呢?”

  爱玛戏剧化地大声呻吟起来,双臂搂住所有的娃娃。塔西娅微笑,知道她不再反驳就意味着她同意去参加舞会。

  卢克走进卧室关上房门,如释重负般地叹气。整整一天他都和银行经理人、律师、生意场上的人聚会。他对砍价讨价厌倦至极,不仅要为铁路公司和啤酒厂策划市场,还不得已接受了保险公司的咨询顾问之职。

  他不喜欢这铜臭的世界,更愿意做个居家绅士,有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传宗接代过一生。股票和分红激不起他的兴趣,而种种地、养养庄稼,有个好收成的主意倒还不错。可他现在不能再单靠收租一项,为了佃户的利益考虑,他得投资于城市工厂和铁路股票,希望获得红利来尽最大可能减少佃户需要上缴的税收。

  守旧的乡绅都嘲笑卢克的举措。但他看到的是,贵族的资产和租金收入呈日趋下降的趋势。随着工业的发展,城市变的越来越繁华,贵族式的生活方式已经走下坡路。 他亲眼见到很多过去富可敌国的贵族家庭,此刻穷途潦倒,因为他们无法适应社会的变化。卢克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不会让自己的土地荒草遍野,他的女儿也不必被迫嫁给有钱人。综上理由,虽然经商这个名称不怎么的,但至少是个微本万利的行业。

  卢克因看到自己的妻子而露出微笑,塔西娅穿着颈脖处缀满蕾丝的白色睡衣,头发披着,在灯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泽。她坐在床上,膝上放着本书。“你没和我们一起用晚餐。”她说。

  她的嗓音有点不一样,透着略微的紧张。他在想她是不是因为最近老是看不到他而生气。“我也想赶回来,” 他回答,“可是我整晚都在和一帮人谈论事情,小麦的市价,还有股票经纪的收益。”

  “ 你们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老观念有所改变,农业将会带来不错的收益。” 卢克沉思地皱眉,边耸起肩把外套脱下。“我不可能再有我父亲和祖父那样的生活了,至少不会像他们那么悠闲。我的父亲一生都在追逐女人,打猎,或者瞎侃政治。他觉得我做生意是辱没门风。”

  塔西娅走下床,帮他脱衣服,“可是你在为这个家着想啊,不是吗?” 她扭开他衬衣的扣子,在他坚实而平滑的胸膛上印下一个吻。

  “是的。”卢克微笑着把手指埋入她的发中,抬起她的头,“ 我痛恨和你分开的每一秒钟。”

  塔西娅手臂绕上他的腰,“我也是。”

  “我最近都回来很晚,”他问,“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我没有担心。一切都很好啊。”

  “不许撒谎。”他轻声提醒她,她脸刷地红了。

  “我是在担心一件事。。。” 她吞吞吐吐地说,“那个迟了。” 她说,脸涨红。

  卢克困惑地摇摇头,“什么东西迟了?”

  “我的。。。月事,” 她艰难开口,“一个礼拜前就该来的。因为一向都。。。很正常,可是。。。从来没有这样过。不会有事的,我确定。我觉得应该不是因为有了。。。一个。。。”

  “宝宝?” 他柔声询问。

  “好像太快了一点。我都没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是因为那个,我应该有所感觉呀。”

  他静静地以手指梳理她的发,温柔地抚弄她的耳朵。

  “你在意吗?” 塔西娅小声问。

  卢克专注地看她,直到她迷醉在他蔚蓝的眼眸中,“这是我一辈子里最高兴的事,” 他的额头靠住她,“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将一起面对,好么?”

  她点点头,“那么,你想要个宝宝了?”

  他皱眉深思这个问题,“我没有太想过这事,” 他承认,“我以前从没想到除了爱玛以外我还会再有个孩子。一想到这个念头。。。” 他停顿,微笑着继续,“ 一半的我,另一半的你。。。是的,我想要宝宝。可我本还想乘我们还没孩子前多相处一阵。你自己还是个大孩子呢。我想让你多享受些自由,因为你过去缺少的就是这个。我想让你忘记过去经历的事,我想要你快乐。”

  塔西娅依偎进他怀里,“那就带我上床去,” 她说,声音压抑,“我就会感到快乐了。”

  他惊讶地扬起眉毛,“怎么? 斯柯赫斯特夫人。。。这可是你的第一大进步,我真是受宠若惊。”

  她急忙地要解开他的长裤,“希望你不会太惊过头了。”

  他大笑,“要是我整晚不放你睡觉,你可不许埋怨哦。”

  “做梦也不会。” 她低语,他的唇盖住她。

  “真可惜爸爸不抽烟,” 爱玛透过玻璃橱窗向里查看,“ 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雪茄盒。”

  “我可是很高兴他不抽烟,” 塔西娅说,“我从来不喜欢雪茄。”

  陪她们俩去逛哈洛德百货的艾丽西娅在旁边开口,“我也希望查尔斯抽烟,看,这个盒子真是太漂亮了——”

  银制的雪茄盒上镶刻着黄金和晶玉石。当她们三人在观赏时,一个店员走过来,露出热切的表情。“夫人们想就近再看看吗?” 他客气询问。

  塔西娅摇头,“我想给我的丈夫买件生日礼物。。。但不要这个。”

  “也许他会喜欢以真皮包装的黄金剃须刀?”

  “他的刮胡刀够用了。”

  “买把伞?伞柄以象牙或纯银制作。”

  塔西娅摇摇头。

  “意大利手帕礼盒?”

  “不实用。”

  “一瓶法国科隆香水怎么样?”

  “太臭了,” 爱玛插嘴。

  塔西娅对不安的店员露出微笑,“我们还得再看看,” 她说,“我想会找到合适的东西的,迟早问题。”

  “好的,夫人。” 店员失望地离开,去招呼其他顾客。

  艾丽西娅看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她朝那边的展台走过去,台面上布放的是缀满珠片的手提包,篮子里铺设着纱制刺绣而成的围巾和四方包装的手套礼盒。塔西娅则被一匹油彩马吸引,马儿的身旁是一排支架。她小心地以脚尖轻触马儿,引来它轻微地蠕动。她露出微笑。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确是怀孕了。她老是想象孩子的模样,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

  “贝拉米尔?” 爱玛跟在她后面,注意力放在儿童玩具那边,“现在和你爸爸睡在一起了,你们有想要个宝宝吗?”

  “我希望如此。”塔西娅手搭上爱玛的肩,“ 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太好了。”女孩敏捷回答,“最好是弟弟,这样我就可以给他取名字了。”

  塔西娅笑问,“什么样的名?”

  “特别点的。比方说,里昂波特,要么金顿。你觉得怎么样?”

  “恩,很高雅的名字。”

  “要么叫吉迪昂,” 爱玛专心地想着,边绕着柜台走,“或者蒙哥马利,对,就是蒙哥马利。。。”

  爱玛还在那里絮絮地谈名字,塔西娅的笑容消失,一种怪异,冰冷的感觉涌上来,她手撑在柜台上以稳住身体,恐惧袭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

  她的头快要爆炸,她看到了噩梦的镜像,抛不掉的镜像。米哈伊。。。可那不是米哈伊,死掉的那人是黑发,但这个男人,头发是黄褐色的。。。但是有着同样的眼睛。。。扁平的如狼一般的黄眼。 塔西娅像被迷惑住般望着大厅中间的那个金黄色的身型,他就像英姿而无情的死亡天使。他即不是幽灵,也不是幻境。

  尼可拉斯。安基洛夫斯基公爵已经找到了她。

  他们竟然在这样的场合见面,身边是忙碌的店员、导购和来来往往的女士。他穿着深黑色的外套,本想掩饰自己的外国人特征,但效果适得其反。他是她一生中见到过的最英俊但也是最残忍的人,肌肤金黄色,黄褐色的头发像太阳般耀眼,雕凿出的脸部,身躯完全是猛虎的人版。

  塔西娅手中的玩具娃娃嘎嘎地晃动脑袋,她慢慢地把玩具放到展柜上,娃娃露出笑容,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爱玛,” 她声音轻柔,“我想,你该买副新手套了。”

  “是啊,山森把我的手套偷了,咬成碎片,它对白色的新手套总是不放过。”

  “你去找艾许伯恩夫人,让她帮你挑一付好吗?”

  “好的。”

  爱玛离开后,塔西娅再度抬头,尼可拉斯不见了。她急速地扫视整个大厅,不见他的踪迹。她的脉搏狂跳。她离开大厅,穿过食品售卖部,经过冰冻的鲜鱼、悬挂起的肉制品、小百货堆、叠成金字塔型的酒瓶堆、巧克力柜台和国外食品柜。人们都回头注视着她,她意识到自己的呼吸粗嘎,迅速闭紧嘴,脸色因潮红而泛干。

  爱玛和艾丽西娅在一起会很安全,至少这点会让她放宽一点心。我首先要避开 尼可拉斯,找到安静的容身处,然后捎讯给卢克。。。她大步穿过食品厅,向出口走去。一旦她能出去,就可以混在嘈杂的人群中,即使如nikoas的敏锐直觉,也不可能在茫茫人海里再找到她。

  她走向门口,准备融入伦敦的夏日。她的脚还没踏上门厅的地板,就被人粗鲁地搂住,戴了手套的手捂住她的嘴。两个男人悄悄而又有序地把她架走,抬进路边一辆等候的马车中。 尼可拉斯冷冷地在车前等候,他年纪很轻,不超过25岁,但青春和仁慈早就不复存在,他的眼睛是圆圆的,如金盘般闪亮。。。无情。。。

  “zdrahstvuyti,堂妹。” 尼可拉斯低声说,“你的气色不错。” 他伸手逮住她睫毛旁的一滴眼泪,小心地仿佛对待稀世珍宝。“你本可以没那么容易让我找到你的,你知道的。你可以打扮成乡下姑娘躲在村里,这样我也许得花好几年才能找到你。但你选择做全伦敦的议论对象—神秘的国外女教师嫁给了富有的侯爵。一听到这个传闻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他轻蔑地上下浏览遍她的衣服,“看来你的品位倒是进步不少。” 他温柔地执起她紧地泛白的手指,“你的丈夫长什么样?我想大概是偏好年轻女孩的富有老头。真该有人告诉他你的真相。”

  尼可拉斯准备引她入马车,但他没有注意到塔西娅警示的眼神。他被一把伞给击中,象牙伞柄击中他的头,又扫到他的肩。他迅速反应过来,闪过武器,抓住始作俑者,那是个小姑娘,她张开嘴准备尖叫。

  “你要是出声我就扭断她的脖子,” 他说。

  女孩沉默了,警惕的蓝眼瞪着他。因愤怒和恐惧而脸绯红。和她粉色的脸庞相比,她的发色是极其鲜明而又少见的琥珀红色,非常动人。

  “又一个危险的女孩,” 尼可拉斯安静地笑,拉住她瘦长的身躯。

  他的俄国随从开口,“殿下——”

  “没事。” 他温和开口,“也请你一起上马车吧。”

  他怀里的女孩大叫起来,“放我妈妈走,你这个混蛋!”

  “恐怕办不到,有趣的小暴君。你从哪儿学到这些脏话的?”

  女孩奋力挣扎,“ 你要带她去哪儿?”

  “回俄国,她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他放开她,她踉跄后退。“再见,小姑娘。谢谢你—我很久没像今天这么高兴了。”

  她转身冲进百货店。尼可拉斯站着注视她好一会儿,然后进马车,命令马夫离开。

  查尔斯。艾许伯恩坐在书房里,他的妻子在一旁眼泪汪汪。爱玛坐在皮质椅上,双膝缩在胸前,安静地脸色苍白。卢克站立在窗边,注视着河上的景色。下午他在北布里墩铁路公司开会,突然接到通知让他马上赶回家,他到家时只看到 艾许伯恩两口子和爱玛,塔西娅不见了。

  在查尔斯的示意下,艾丽西娅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留她在原地,自己去看丝巾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然后她和爱玛都不见了。后来爱玛突然冲进来,说有个黄眼睛的俄国男人把塔西娅绑进了马车—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的,除非他一直跟我着——上帝,我们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呜咽着哭泣,查尔斯安抚地轻拍她的背。

  除了她的哭声,房间里一片寂静。卢克转向艾许伯恩,他全身颤栗,狂怒的神情令人以为他即将爆发。但他只是沉默地压抑,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银钩,好象掌握着可以利用的武器。

  查尔斯焦虑地开口,“现在怎么办,斯柯赫斯特?我想可以通过外交渠道想想办法—毕竟,圣彼得堡有英国大使馆,可以请大使帮忙——”

  “我不需要什么该死的大使,” 卢克说,大步走向门口,“毕德!” 他的声音像霹雷一样在房子里回响。

  侍从急忙出现,“我在,爵爷。”

  “马上安排下午和外交部长的会面,告诉他有紧急情况。”

  “爵爷,如果他拒绝——”

  “告诉他,无论他到哪儿我就跟着他。他最好答应和我碰面。”

  “还有其他事吗,爵爷?”

  “订两个到圣彼得堡的舱位。如果24小时内没有船班,那就派一艘。”

  “先生,请问您和谁一起去?”

  “你。”

  “可是爵爷,” 侍从咕哝着,“我可能不——”

  “快去。处理完刚才的事你就帮我行李打包。”毕得遵从了,咕哝着离开。

  查尔斯走近他,“我能帮什么忙吗?”

  “我走后好好照顾爱玛。”

  “那是当然。”

  卢克看了一眼女儿,脸色放柔了点。他走过房间,坐在她旁边,拥她入怀。爱玛压抑地哭出声。

  “爸爸,” 她悲伤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跟着贝拉米尔,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切。我应该去求救的,可是我无法不去想——”

  “没事了。” 卢克紧紧抱住她,“ 无论你做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一切发生。这是我的错,和别人无关。我早该加强对你们俩的保护。”

  “那男的为什么要抓她?她是谁?她做了什么事?我一点也不明白——”

  “我知道,” 他低声说,“ 她犯了错事。她因为一个男人的死而受到不公平的判决,俄国人要处罚她。你今天看到的那人就是要带她回俄国。”

  “你要带她回来吗?”

  “当然。” 他喃喃,“不用怀疑,爱玛。” 他的嗓音柔和,但表情冰冷严酷。“尼可拉斯 安基洛夫斯基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没人能抢走属于我的人。”

  东明号是艘体积虽小但一应俱全的商务船,主要输送英国产的小麦、上好的瓷器和纺织品。海上天气宁静,一切迹象表明此次船班会一帆风顺,也许不用一周就能到达目的地。作为一船之长, 尼可拉斯大部分时间都在甲板上度过,确保全体船员以充足的精力坚守岗位。他能领导这艘船并非因为财大气粗,而是他熟知航海技术,并有天生的领导才能。他预计的路线是沿路北海,往东到波罗的海,进入内瓦河口,圣彼得堡就巍然屹立在那儿。

  航海第一天晚上,尼可拉斯走进监禁塔西娅的船舱。塔西娅半靠在窄小的床上,看到他进来,她起身。她穿着被绑时穿的那件衣服,琥珀色的丝裙,点缀着黑色天鹅绒缎带。自从被他带离伦敦,她就一言不发,也不流泪。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噩梦般的过去再度让她心生寒栗。她沉默地看着 尼可拉斯,留意他的举动。

  他面无表情,只有嘴角挂着讽刺的微笑,“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会拿你怎么办吧,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他从容走到墙边的铜制箱子旁边。塔西娅紧张地后缩,背抵上船舱的墙。但她困惑地看到,他从箱子里拿出几件衣服。

  他攥着衣服问她,“认得出这是什么吗?”

  塔西娅摇摇头。他松开手指,把衣服撑起,她的喉咙抑住尖叫,紧盯着那件米哈伊死时穿的白色上衣,衣服是传统的俄式风格,衣领上有长长的金线装饰,袖口宽大,衣身上沾染着几点褐黑色的血点。。。是 米哈伊的血。

  “我一直保存着它,就是为了等今天,” 尼可拉斯柔声说,“我要你明明白白告诉我,堂妹,我弟弟死的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后说的话,他的表情。。。所有的一切。这是你欠我的。”

  “我不记得了。” 她断断续续说。

  “那就好好看看这个,说不定你就会记起来了。”

  “尼可拉斯,请你—”

  “看着它。”

  塔西娅看向沾血的衣物,她的胃开始扭结。她努力压抑恶心感,但衣服上干涸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要吐了,” 她无力地说,感觉口中充斥酸味,“把它拿开。。。”

  “告诉我米沙的事。” 他把衣服递得更近,整个遮住她的视线。她呻吟着,以手捂住口,开始干呕。他出乎意料地拿过个盆放到她床前,她开始激烈的呕吐,眼泪夺眶而出。她混乱地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拭干净脸。

  她再度抬头,却恐惧地发现尼可拉斯已经穿上了那件血衣。米沙正是穿着这件衣服,刀子插进他的喉咙,眼里充满痛苦和惊恐,他踉跄地走过来,对她伸出手——

  “不————” 她恐惧地大叫,看着尼可拉斯慢慢逼近。噩梦降临现实—走开走开走开——她的叫声充斥整个房间,她的脑中充满亮光、爆炸、然后是仁慈的黑暗。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米沙,” 她低泣着,缀入无边的黑暗,没有人声,没有光线,只有她的灵魂片片。

  第九章

  尼可拉斯坐在床边等塔西娅醒来。他已经拿走了那件血衣。虽然天气凉飕飕的,但他还是在出汗,也许是因为愤怒或是焦虑,黑衬衣湿湿地粘在身上。他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她看来的确有什么苦衷。难道他是因兄弟的死而愤怒过头了?还是只是纯粹地想要个公正的判决?

  塔西娅昏沉沉地醒来,她舔舔干裂的双唇,“我来告诉你那晚的事,”她沙哑着说,“每个细节。但我想先喝点水。”

  尼可拉斯无言地递给她一杯水。他坐在床边,观察她的动作,看来她的确很渴。

  塔西娅不知该从何说起,记忆猛然开闸,她感同身受。但令自己安慰的是,至少她最终知道了真相,并可以告诉他人。

  “我不想和米沙订婚,”她说,“从人家告诉我的情况和我自己了解到的事来看,他是个奇怪的人,让人头痛,而且喜欢玩弄别人于股掌。我不恨他,我也不怕他。所有的人都赞成订婚,他们认定他会因此而有所改善。”她苦笑,“他们以为他会因为我而开始喜欢上女人,看来大家都自信过度了。真是肤浅和愚钝呀!虽然我那时什么也不懂,但我清楚地知道一个喜欢同性的男人是绝不会让我上他的床的。往好的说,我可以改善他的公众形象,听上去他至少是个已婚的成年人。往坏里说,我是他取乐的绊脚石,他可能会把我送给其他的男人,让我受到非人的折磨——”

  “这些只是你的想法而已。”

  “是的,”她轻声说,“你也一样。” 尼可拉斯没有回答,她喝完水,继续说,“我觉得自己被套进陷阱了,妈妈坚持要举行婚礼。奇怪的是,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 米沙才是唯一转变局面的人。我仔细考虑了好几天,终于决定背水一战,去和他谈谈,至少他有可能会听我讲完。我知道米沙有点孩子气—有时候他就像小男孩一样想得到他人的注意。我想有可能会说服他取消婚约,只要他的寥寥数语就可以轻松改变我的一生。。。于是那晚我就偷偷地一个人跑去见他了。”

  塔西娅把空杯搁在一旁,双手扭成结。她盯着放在床尾的一方折叠好的羊羔毛毯,然后以梦一般的声调继续叙述。

  “屋里空空的。只看到一个骷髅架。那天路上我是用大披肩遮住脸。前门没锁。我没有敲门也没有拉铃就直接进去了。有几个仆人看到我感觉有点奇怪,但是他们也没人敢来问我。我只希望米沙不会因为抽太多鸦片而神志不清。刚开始我找不到他。然后我上楼,挨个房间找。房子里很乱,空气里有种味道,好象是烟和酸败的酒水食物混合的味道。地板上散乱堆着皮大衣和丝枕,还有吃了一半的晚餐,还有一种米沙常用的东西的味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塔西娅的手结松开,惊慌地在空气里挥动,好象要赶走什么东西,“房间里很热,然后我脱下披肩。。。”她手伸到喉咙,摁住脉搏,“我叫了几声他的名字。。。’米沙,你在哪儿?‘。。。可是没人回答。我想他可能在书房里抽大烟。然后就走到走廊的顶端。声音。。。两个声音在大声地争吵,有一个男人在嚎叫。。。”

  回忆淹没她,塔西娅痛苦地慢慢继续。

  “米沙,我爱你,比她爱你更甚一千倍。她无法给你所要的东西。”

  “你这善妒的老笨蛋,” 米哈伊回答,“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不会和任何人分享你的,尤其是那个被宠坏的女孩。”

  “我不再需要你了。现在就走,别再回来。看到你我就烦。事实上,你让我恶心。”

  “不,你是我的生命,是我的一切——”

  “别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可怜兮兮的,我对你床上的蹩脚计俩厌烦了,我宁可跟狗做。现在滚出去。”

  那个男人恼怒地大嚷,大哭大闹。然后就是一声惊异的喊叫,扭打的声音。。。

  “我吓坏了。”塔西娅说,想稳住声音,却尝到眼泪的味道,“可是我抑制不住,还是朝房间走过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另外一个男人就像蜡像一样站在那里。米哈伊正从他旁边摇摇晃晃地走开。然后米沙看到了我,就向我走过来。好多血。。。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把裁信刀。。。他走到我前面,看着我。。。好象在企求我帮帮他。我吓得呆住了,动都动不了。。。然后米沙就倒在地上。。。我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那把裁信刀就在我的手里,上面沾满血。所有的人都认定是我杀了米哈伊,但是我没有。” 她难以置信地苦笑着,“这几个月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凶手,受内心痛苦的折磨,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得到宽恕。。。可是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

  “杀死米哈的人叫什么?” 尼可拉斯低声问。

  “斯理科夫斯基。肯定是他,我曾经在冬宫见过他。”

  尼可拉斯面无情绪。他站起来,平静地注视她,然后慢慢走出去。他到门口时,塔西娅开口,“你不相信我的话?”

  “是的。”

  塔西娅思索了一会儿,“没关系,至少我说的是事实。”

  尼可拉斯转过身,轻蔑微笑,“斯理科夫斯基是受人敬仰的绅士,也是众所周知的好好丈夫,更是沙皇的得力干将。这几年来他已经成了沙皇身边最亲近的亲信和出谋策划者,也是改革的支持后盾。如果没有他的影响,俄国的农奴制不会在9年前被废除了。所以他才被任命为圣彼得堡的总督。好笑你竟然说他是我弟弟的情人,还是杀他的凶手。你干吗不说他就是沙皇?”

  “事实就是事实。”她简短开口。

  “人人都知道,事实有很多面。”他嗤声,离开船舱。

  看起来毕德还是很喜欢海上航行的。整艘船布置得华丽大方,各色东西一应俱全,完全不用这个侍从来动手。与他相比,卢克无暇欣赏海上风光,在他的思想中,这此旅行是他有生以来最难过的行程。他时而漫步船舱,时而走上甲板,因为他放松不下来。只有迫不得以时才会停下和别人敷衍聊几句。他在思索着找到尼可拉斯。安基洛夫斯基后该拿他怎么办,并为这个主意感到些许宽慰。他为塔西娅的安全担忧,并痛恨自己如此大意,他终究没能保护好她,他本该做她的守护者啊。就因为他的麻痹大意,让她就这么容易被掳走了。

  他不允许自己想到失去塔西娅的可能有多大,只有夜晚的梦才泄露内心的焦虑。自玛丽死后,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就会行尸走肉。但这次不行。失去塔西娅,会让他永远不再复还,他将不再有爱,不再有感觉,即使对女儿也如此。

  有天夜晚,卢克独自在船头伫立数小时,注视着宽阔的海面。天色已晚,夜空无星辰,只有乌云片片滚过。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船声。他想起和塔西娅在森林中聆听大地乐声那晚,只有坠入爱河的情侣才能明白。。。他低头看着那枚原本属于她父亲的戒指,她的声音依稀回响在耳边。。。“上面写的是,‘爱就像金子般柔韧,能屈能伸却不会轻易折断’。”

  他回答。。。“你和我,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他紧攥着拳头,暗暗发誓,“我要找到你,” 他大声说,声音穿透海风,“我很快就会找到你的,塔西娅。”

  第十章

  俄国,圣彼得堡

  船如期停在港口抛锚,卢克和毕德上岸。圣彼得堡的港口旁边就有个市场。 卢克大步地走上通往岸边的路,毕德拎着行李跟在他后面,他们走进了一副从来没经历过的异国风光画。建筑、墙、门都涂绘上鲜艳的色彩,凭添神韵。商贩们穿着长款的红色或蓝色大衣,女士的头上都佩带鲜花。人人看起来都喜气洋洋。小贩们以压韵的韵律或歌曲吆喝着贩卖自己的货物,路上行人也口里轻哼乐律—这让卢克很不适应,好象自己突然闯上了歌剧院的舞台。

  到处都能闻到鱼味。集市上出售海里和内瓦河的各种新鲜鱼类,鲑鱼、梭子鱼、鳗鱼、鲈鱼,还有以冰块冷冻起来保鲜的大条鲟鱼。大木通里装的是超过一打以上口味的各类美味鱼子酱。至于那些小鱼苗,则用铲子从袋子里装到桶里,这种味道是英国人接受不了的。“znitki,” 一个商贩对他说,因他的退缩而露齿一笑。

  圣彼得堡的混乱不逊于世界任何大城市——不同的是这座城市色彩更明艳,而更让人迷惑。街上到处是熙攘的人、牲口和交通工具。河道上挤满各种大小的船只。不同教派的教堂嘈杂地拉铃声充斥在空中。十分钟后,卢克终于放弃了想弄明白的念头。他再也不想了解自己不知道的圣彼得堡风情,只想找回自己的妻子,不再踏俄国半步。

  看起来毕德 没那么容易气馁。他一手腋下夹着把伞,另一手夹着本‘英国人到俄国的旅游指南’。两人穿过市场,越过一排排的杂货铺和鲜花店,看到前方有家茶室,摆放着一瓶瓶叫 科瓦的铜色液体和厚厚的姜茶色蛋糕。在卢克的示意下,毕德进去买了两杯饮料和几块蛋糕。科瓦是一种添加蜂蜜、性温的黑麦啤酒。味道怪异,但还不糟,卢克边想着,喝光饮料。

  让他觉得有趣的是俄国人的相貌。大部分人脸部线条很相似,举止合适,眼睛以蓝色为多。有些人的外表更趋东方化,宽宽的脸,细长的眼。塔西娅的外表是两类的综合,而且融合地出奇精致。想到自己的妻子,他的喉头发紧,自她消失后一直压抑的苦闷,此刻也漫漫滋长。

  “爵爷?”毕德紧张地询问,因他的表情而有点惶恐,“是饮料不合您的口味吗?”

  “科阔约公馆,”卢克低声。那是英国大使驻扎的地方。也是他唯一想得到的地方。

  “好的,爵爷。”毕德兴致勃勃地在街口以伞比划着方向。“我去雇辆马车,书上说俄文叫做drazhki。”

  他们雇了辆小型的敞蓬式马车,让马夫驾到英国大使馆。车子行驶过城市,车夫们常大喊提醒行人让道,有2次差点撞到人。不管是低廉的马车还是装饰豪华的马车,俄国人的驾车速度都非常快。

  圣彼得堡可以用石头、水和桥三样元素来形容。尽管卢克不喜欢这里,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非常美丽的城市。按照毕德从手册上看到的知识,圣彼得堡是在一个半世纪前,由彼得大帝根据西方文化来设计建造的。彼得大帝完成了这项壮举。城市的某些地方甚至比西方还西方。马车沿着花岗岩铸成的河堤前行,路过一排排富丽堂皇的公馆毫宅。而且到处是狮子,石制的、铜制的,铁制的,守卫在桥头和建筑前。

  英国大使 布兰姆威尔爵士住在雄伟的科阔约公馆,坐落于内芙斯基 普若派克特的东面,市中心的主道上。马车停在一幢山型墙和白色圆柱为门的建筑前。卢克走出马车,大步迈上宽阔的大理石台阶,毕德手忙脚乱在后面付车资。门口有两位穿深红制服、皮靴亮亮的守卫。

  “我来求见布兰姆威尔爵爷。”卢克开门见山。

  守卫交换眼神,其中一个以蹩脚的英语开口,“抱歉。不行。”他边说边瞪以威胁的眼神。

  “为什么?”

  “布兰姆威尔爵爷去市政府参加宴会了,晚点再来吧,明天,或者下礼拜。”

  卢克困惑地看看毕德。“听见没?我们没赶上宴会——” 他突然抬腿撞上守卫的肚子,一个马上就趴下了,直直地沿着楼梯滚下去。另一个因看到卢克的手臂而开始大力喘气。卢克微笑着举起银钩,“过来,”他温柔邀请。

  守卫盯着他的钩子,坚定地摇头,然后迅速逃离。

  “先生,我从没看见你这样过。”毕德嘟哝着。

  “以前你有看见过我打人啊。”

  “是的,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

  “这才刚开始呢,”卢克喃喃地,一把推开前门。

  公馆里种植了很多常春藤,木兰和兰花。地上铺着亮亮的木制地板,与之鲜明对比的是大张的波斯地毯。每个角落都有身着制服的仆人,像雕塑一样站着,齐刷刷向卢克看过来。“布兰姆威尔爵士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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