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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斗 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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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p没说话,有一次我说我有一点累,他马上送我回家的。

  忽然歌手开始唱生日歌了,我心里想我还真厉害,想什么来什么,可是喷焰火的蛋糕被送到另外一张台子上去了,我的眼神也飘过去了——还有别人过生日,给我气得够戗:这帮人没有别的地方去了是吧?都一块儿扎堆过生日干什么啊?烦不烦?

  我和着jp去舞池里面蹦了一会儿,回到座上吃点水果喝点酒,又玩了好一会儿扑克,生日歌又响起来了,我心里想:这回应该是给jp唱的了吧?结果我又眼睁睁地看着喷焰火的蛋糕被送到别的台子上去了。有个瘦子过生日,身边围了一群人一边鼓掌一边笑,我看着更生气了:本来身体就孱弱,你还学人家在夜店里面过生日,过夜生活,你长那个体格了吗?

  又不知道要等多久,jp拿着扑克说:“我还知道另一种玩法。”

  我把手机拿出来了,“哎,我得接个电话。”然后我就离开座位了。

  打来电话的是那个皮肤科的医生,跟我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我问他:“你在做什么啊?”

  “准备睡了,明天早上有手术。”

  “什么手术?”

  他笑一笑,“给一个小孩子做手背植皮。”

  我得说,他对工作虽然只是简单的说明,连一点描述都没有,但是让我觉得很敬仰。

  “你呢?你在干什么?这么大的音乐声……”

  我说:“我跟你说的,一个老朋友过生日,出来应酬一下。”

  “别太晚睡了。”医生说。

  “好的,谢谢。”

  他是个态度明朗大方的人,他说:“我实际是想问你,你上次说去吃国府肥牛,什么时候?”

  “嗯……明天我短信你吧。怎样?”

  他笑起来的声音挺好听,“行啊,我睡了,再见。”

  说出来惭愧,我上高中的时候很羡慕一种女孩,估计每个学校都有。

  首先她们很漂亮,然后她们很受男生们的欢迎,然后她们有点不伤大雅的小脾气和任性。她们可能跟好几个又帅又高学习或者体育又好的男孩关系不错,晚上有不同的男孩跟她们一起骑车回家……

  我是没有受过这等爱戴的,所以我有点羡慕。

  忽然我觉得自己眼下的情况与当时我所向往的情景有小小的雷同了:我给一个法国人过生日,然后跟一个中国医生商量下次的见面。

  我觉得原则上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的错误,我跟他们都不是男女朋友,都是刚刚认识,以后还不一定会怎样,我有个同学同一天相亲三次,然后在这三个人中选中两个进行下一步的约会,我没有她那么完蛋,我只是不小心同步了一点而已。

  不过不知道是我年龄大了思维方式更加古板了,还是我对自己的谅解理由并不充分,总之我没有说服自己,我觉得一点都不高兴,我觉得不管老外还是老内,这两人我都挺烦的。

  一个长得很像鹧鸪的歌手一边敲鼓一边唱:“想要买包长寿烟,发现我没满十八岁……”

  一个女孩捂着嘴巴冲出来,“哇”的一声吐在了洗手间的外面。

  我走回去,对jp说:“我要回家了。”

  —我是脚踏双行的分割线—

  “祝你生日快乐,不过,我要回家了。”我说。

  jp的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让人也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很平静。

  他说:“他们还没有为我唱歌上蛋糕呢。”

  我说:“是啊,不过我打算回家了。”

  “这样……那好的,再见。”jp说。

  他坐在一个角落里,后背靠在沙发上,手里是一杯酒,样子依旧是舒服而且温和,但是他没有跟我握手,也没有起身送我出门,甚至连别的话也不打算说一句。要知道他在这之前是从不欠缺礼数的,所以我以为他至少会送我到夜总会的门外……也许他早就察觉了我的心不在焉,也许他早就不满了,有些言辞激烈的话他可能不会说,但是他是用自己的态度来告诉我:无所谓。

  我心里想:送不送又能怎么样?有没有所谓又能怎么样?

  我站起来就走了,快到门口让一个人拽住了,回头一看,是小咏,旁边是她老公。

  “你干啥去?”她说。

  我说:“回家啊。”

  “才十点多。”

  “我头疼。”

  小咏老公看不过去了,对她说:“人家要回家,你怎么管那么多事儿啊?”

  小咏没再说话,我就走了。

  我回了自己家,洗澡上床,睡觉之前看一会儿安妮宝贝的书,发现不够催眠就又看了一会儿唐诗宋词,发现更精神了就把书放下自己发呆。

  我有几个高中同学在上海工作,是那种工作和生活都挺精彩的女孩,过年的时候我们见面了,她们就说,缪娟啊,要是把我们的故事告诉你,你好好整理描述,弄不好就成就一本《红楼梦》。她们当然是吹牛了,不过但凡吹牛的手里都得有牛皮一张,而我连牛皮都没有,日子如此平淡且乏善可陈,光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在脑袋里面谈恋爱了。

  这时候,我觉得我的剧情很寂寞,jp是不会配合我的。

  9把交往过的男友都变成自己的铁哥们儿,然后编织成很有力度的关系网

  我睡醒了已经是夏天里巨蟹星座的第一天了,八点多钟正刷牙呢收到小咏的电话,我以为这个介绍人是来兴师问罪的,犹豫了半天才接,谁知道她在那边很惋惜也很温柔地说:“你跟法国兄弟这就完了吧?”

  我想一想,“是吧……”

  她说:“根本就没相中对不对?”

  她这样可把我给问住了,“……哎呀,也不能那么说,但是昨天晚上确实不太和谐,再说了,这人在中国也不常驻,我怕浪费时间。”

  “说得也对……”小咏毕竟还是自己人,“以后姐看到好的,还给你介绍啊。”

  “嗯,先谢谢了。”

  “不过,”小咏说,“其实你打个电话给他也行,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呗。”

  我听了有点不太高兴,“你不是要我道歉吧?我可没做错事情。”

  “不是,你不知道,你来之前他跟他们都说你的好处来着。”

  “说我什么了?”

  “说你聪明,法语说得好,还会讲笑话。”

  我听到这里,仿佛就看见这个脑门又圆又大的家伙,这个并不爱说话的家伙跟别人这样夸奖我的样子了,我的心里就有点不太好受,半天才说:“哦,我知道了……”

  说起来,在我跟jp的交往过程中,包括这一次和之后每次波折,每次快到要分手完蛋的时候,总能力挽狂澜改变局势的是我的一个比较龌龊的,想要占便宜的心眼。

  我在培训中心教书,来学习法语的大部分是一些想要去法国留学的学生和想要移民加拿大魁北克的成人,在办理签证手续的时候,如果能得到外籍人士的邀请或者担保,那么成功率就会得到相当大的提升。

  我想无论如何我跟jp约会过几次,而且他对我颇有好感这件事情也是真的,为什么我不能像某些女孩那样把交往过的男朋友都变成自己的铁哥们儿然后编织成很有力度的关系网呢?为什么我不能跟他保持良好的关系从而为我儿子今后去法国留学建立一点基础呢?他人品不错,从他的圆脑门和圆下巴那里就能看得出来,求他办的事情也许能够帮忙……

  而且,还有小咏的关系在这里,小咏是给他打工的,我不能让小咏那么为难。

  也许,我确实应该给他打一个电话,让这件事情不要结束得太过尴尬。

  想到这里我就给jp打了一个电话,没几声他接起来,在那边对我说:“你好,claire。”

  “你好,jp。你在忙吗?”

  “是的,我马上就要开会了。”

  “哦,”马上要开会就是还没有开会了,那么我可以把话尽快说完,“我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要跟你说,我昨天不舒服所以提前走的。”

  “是的,我明白。”

  “每次跟你见面,我都挺愉快的……”突然结舌,打个草稿就好了。

  “……”

  时间紧迫又欠缺灵感,于是问候语过后,我省略了正文直奔结尾了,“反正以后你再来沈阳,记得找我吃饭,哦,我请你吃饭,然后你这边需要什么,我能帮忙都帮忙。行了,就这样,你去开会吧。”我说。

  ……

  电话没有被挂断,我没有听到忙音,所以也没有放下手柄。

  如今我把故事给大家讲到这里,也觉得自己之所以没有首先放下电话其实就是因为我在等待着些什么。

  我在等待些什么呢?

  jp的一点反应?一点回应?一点惋惜还是一点转机?或者我瞪着眼睛,一下一下地踢着墙角在等待的就是我的爱情?

  “claire,”他过了很久才说,“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请说。”

  “你有几个男朋友!”jp慢慢地说。

  ……

  他用的是现在时,他问我“有几个男朋友”,大哥的一个问题又把我给问蒙了。我连一个真正的男朋友都没有过,我耐着性子陪他吃饭散步,还曾经诚恳地下决心要把他愉快地欢送走,如今被这个人问我“有几个男朋友”?我还没被人这么诘问过呢。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脸色,我的脑筋又短路了,我说:“你怎么能这么问?”

  “听我说,我现在就要进去开会了。我们晚上能不能见一面?”他说。

  “行。”我说,我马上就答应了,这时候我缓过来一点了,脑袋里面想着八国联军,想着圆明园,想着他刚刚问我这句话,想着我还曾经可怜他一个老外孤身一人在沈阳出差,所以我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陪他,我真是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我真的想对着他发泄出去,今天晚上见面很好,“你等我短信吧,哪里见面我告诉你。”

  ——我是气血上涌的分割线——

  当天晚上我们是在沈阳北站附近的必胜客见面的,一个靠窗的位置,我提前十五分钟,他到的时候身上还背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我起身,我们握手,然后拿着菜牌点了一张比萨,一盘面条,一份鸡翅,一份羊排,还有两杯饮料。

  食物上来之前我问他:“你没有回酒店是吧?”

  “没有。”

  “在这个城市里,你对方向有概念吗?”我说。

  “有的。”

  “你不回酒店而直接过来这里是因为酒店在城南,而这在城北,那样来回走太费周折了,对不对?”我说。

  “是的。”他看着我,手臂架在桌子上。

  “我家在哪里你差不多知道,比这里还要往北,离你的酒店还要更远,对不对?”

  “嗯。”

  “可是每次我都从北到南,穿过这个城市去你那里等你下班,等着跟你吃顿晚饭,jeanpaul。”我说,“如果我坐出租车,可能要花掉我在大学一整天的工资,如果运气不好打不到车,我只能坐公共汽车,我得搭上两个小时。每次跟你见面之前,我得洗洗手,因为我很爱出汗,坐车的时候手里黏黏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双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

  饮料上来了,我饮了一大口,一只手撑着额头,我不是要做一个造型体现我的忧郁和敏感,我确实有点头疼,我说:“jp,今天早上你问了一个好问题,你问我有几个男朋友……”

  他抬头看看我。

  “这很没礼貌,无论在中国还是法国,对吧?”

  “是的,很没礼貌。”

  “你算什么人?我对你做了什么?你敢跟我这么没有礼貌。”我的手紧紧抓着水杯,“我……”

  “听我说,”忽然这个无礼的法国人又把我的话打断了,这个时候他看着我,呼吸很急,他比我更激动,脸都涨红了,“听我说,claire,我很后悔问你这个问题,我很抱歉。只是因为,因为我不高兴,我非常不高兴。”

  “你高兴还是不高兴,那不是我的问题,jp!”我的声音高了许多,因为我觉得他不仅无礼而且自私,“除了昨晚我不愿意应酬,无论如何,我对你还是热情的,公道一点说,是不是?”

  “……为什么不是你的问题?claire,我不高兴,因为我不能像以前那样专心工作,因为就算我在工作的时候,我也想着你……”

  “……”

  他的这一番话就像我熟睡不醒、眼看要耽误上班的时候,有人提着耳朵把我叫醒,疼痛又及时;又像我正渴的时候发现一口水井,打上来都是可乐,冰凉又解渴;又像下了班很饿很饿的时候,一进家门,发现我妈刚刚做好了韭菜合子,味道很冲但是美味又顶饿!

  我在这丰富多彩乱七八糟的情绪和震动里说不出话来,看了他半晌,仍然负隅顽抗,固执地又愤愤说道:“有什么用?!反正没几天你就要走了!”

  他的手伸过来,把我的双手握住,“这里的生意谈得很好,我是要回来的。你为什么不信?claire。”

  因为我有点小悲观,因为我不愿意因为希望落空而受到伤害,所以我不愿意相信。但是现在我觉得这好像,已经不是理由了。

  在我又一次词穷的时候,比萨和鸡翅上来了。

  “我去洗手间。”我说。

  “好。”jp说。

  这家必胜客的洗手间打扫得很干净,芳香剂是蓝莓味道的。吃饭的客人不多,洗手间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我就坐在洗手台旁边想事情。

  刚才的剧情和台词很肉麻也很浪漫,我一直以为我的情节没有人配合,大哥一出手居然就把台本给改了,于是事情好像有点不受我的控制了。

  不过是不是我来控制又能怎么样呢?

  原来他工作的时候也想着我(说到这里真是让人得意啊),原来他是喜欢我的。

  我怎么这么笨?我早该知道。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他会工作那么辛苦那么久还要跟我看晚场的中文电影?所以对于这个忙碌的法国人,我比他的时间更重要。

  八月份的时候他会回来的,他不回来又如何?

  哪怕在他回法国之前的这么几天,我们也可以谈一场好的恋爱。

  我想到这里,觉得受到了鼓舞,又觉得很感动,不知道是不是生理期的缘故,我的鼻子发堵,然后眼泪便流出来了。

  可能是我在洗手间里面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时间太长了,jp在外面敲敲门,“claire,你还好吗?”

  我赶快洗手擦脸,嘴上回答:“我就来。”

  我从里面出来,他在门口等我,我们离得很近,jp低头看我说:“你没不舒服吧?”

  “没有。”确实我好像头疼都好了,“这个洗手间不错,你也去参观一下不?”

  “……”

  “真的,比昨天夜总会的好。”我说。

  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手臂上,“我以为你喜欢那里的。”

  “因为我以为你喜欢那里。”我说。

  “其实不。”他说。

  “我也不。”我说,“那里空气不好。”

  他轻轻地笑了,“那以后咱们不去了……你哭了?”

  可见凉水洗得掉眼泪,但是洗不掉发胀的眼睛。

  然后他张开手臂把我拥抱住,长胳膊很好,抱得又坚定又温柔,我嗅一嗅,他身上有股桃子味儿洗衣皂的味道。

  沈阳北站的必胜客真是个好地方,谈恋爱的情势瞬息逆转,来的时候我带着国恨私仇,现在我心里无比快活。

  ——我是背叛历史的分割线——

  “我们去我酒店的房间吧?”jp说。

  “嗯?”我抬起头来,看看他的圆下巴。

  他的手覆在我裸露的小臂上,轻轻抚摸,我怎么看都觉得他眯着的眼睛里面很情色,还费尽心思地劝哄着,“我只想跟你说一些亲密的话,就像刚才那样……不做别的事情。”

  这是他第二次约我去他的房间了。

  “不做别的事情?”

  不做什么事情?这话说得真是做贼心虚,掩耳盗铃,说到底眼前这位还是个老实人。

  大哥你还是想要趁着今天情绪激动,形势混乱来达到上次未得逞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可见无论你怎样想着我,你还是不了解我啊,jp。

  我的手抱住他的腰,点点头,“这真是个好主意,jp。不过,今天晚上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故宫附近散散步会不会更好呢?我跟你说过没有?沈阳故宫也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了……”

  虽然轻,但是我确实听到了一,声,叹,息。

  10行走江湖,要想套得真话最重要讲究两个字:跳跃

  沈阳北站必胜客一役可以说彻底改变了我跟jp之间不冷不热的状态。我自己的意识飘忽了好几天,在夜总会的别扭和冲突,我给他鬼使神差打的那个电话,他涨红着脸说:“我不高兴,我上班的时候也想着你。”……这些情景就像台湾偶像剧里面男主角亲吻女主角的镜头一样,不停地回放,不停地回放,提升着剧情,勾引着观众的肾上腺素。

  我于是痴痴呆呆地笑起来,惹得我妈更不高兴,我以莫须有的理由回绝了皮肤科医生,已经让她处于忍受的边缘了。

  可是我仍然保守着我的秘密。

  我们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了。

  原来我敷衍了事,跟他在一起很像陪同法国工商考察团,现在我每天晚上都很愉快地去找他,吃饭聊天散步。

  原来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找到合适的话题才行,现在我们拉着手可以走上几十分钟也用不着说什么话,我只是看着他的大皮鞋和他手背上金色的毛发。

  可是人在愉悦的时候,日子过得是那么快:jp要回法国了。

  他走之前的那个星期日,我陪着他去中街给家里人选些特产当做礼物:几枚碧玉小佛,几把折扇,还有两个檀香木的小小的屏风是放在书桌上的装饰品。

  他这个时候开始跟我说起他的家里人:这个是送给爸爸的,他从前经营一家农场,现在年纪大了,就把地租给农户,自己只是养一些蜜蜂;这个是送给妈妈的,妈妈退休之前是一个高中的数学老师,她现在也给邻居家的小孩补一补数学课;这个是送给姐姐和姐夫的,他们都在瑞士的一所私立学校教书,姐姐是教法文的,姐夫教物理;这个是送给哥哥和嫂子的,哥哥跟jp做一样的工作,也是软件工程师,嫂子是政府机关的会计师,也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这两个是送给他们的孩子小克莱芒和小拉菲尔的,男孩克莱芒四岁,女孩拉菲尔两岁半,他们有时候很可爱,有时候简直是灾难……

  买完东西,我们去星巴克坐了一会儿,他一直在跟我说小的时候帮他爸爸取蜂蜜的事情,而我的注意力已经早就转移到别的东西上了。

  “哈哈,蜜蜂真有趣。”我喝了一口猕猴桃汁,然后说,“那么你从前的女朋友呢?你们怎么分手的?”

  你知道的,出其不意才能得到真话,你跟他绕啊绕啊的,他就先会察觉了,他就会先准备回答了,所以行走江湖,套得真话最重要讲究两个字:跳跃。

  上一句还是蜜蜂,我下一句跳到他从前的女朋友上面,大哥当时愣了,真话随即出来了,“她,她在南美……”

  “什么地方?”

  “危地马拉。”

  话说这个地方我小时候就有耳闻,我爹地曾经总结出世界上读音最难听的几个地名包括有:拉脱维亚危地马拉厄瓜多尔苏拉威西马达加斯加,还有最难听的洪都拉斯和苏门答腊。

  危地马拉啊危地马拉,想不到今日我与你狭路相逢。

  我:“继续说啊。”

  可见再老实文静的人也有历史。

  jp曾经在危地马拉做过工程,女孩萨拉也是在当地工作的法国人,在一次同胞聚会的时候他们认识了,很快就恋爱了。

  “萨拉好看不?”

  “嗯,非常可爱。”

  “性格怎么样?”

  “随和而且快乐。”

  这可不是我想听到的话,不过要他说前情的坏话,显然也不太可能。

  “那你们怎么没有在一起?”

  “我要回法国,萨拉不想回法国,她想留在危地马拉。”jp说。

  “就这样?”

  “就这样。”

  “为什么你们两个没找一个折中的方式妥协一下呢?”我说,“法国和危地马拉中间是哪里?百慕大?我地理学得不好。”

  他笑起来,“我也不知道……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吃了一口巧克力点心问我:“claire,你愿意跟我去法国吗?”

  话题一不小心严肃了,我说:“如果你邀请,我愿意抽空去旅游。”

  “除了留学,你以前也去过的,是吗?”

  “去过几次,但是那是工作,不是旅游。坐在领导的大黑车子里,陪他们开会观光购物。”

  “真可怜。”他说。

  “这个就算可怜了?我还没有跟你说我吃饭的事儿呢。”

  “吃饭怎么了?”

  “昨天你请我吃法国菜,我非常感动。我自己可不会去那种餐厅,贵得要命。跟着领导吃我还得翻译。只有可能发生两种情况:要么就是一场下来,没耽误工作也没耽误吃,就是自己吃了些什么根本就不知道;要么就是赶上领导兴致好,话说得多了,我除了第一道奶油汤,什么都吃不到,最后同事给我拿两盒饭让我回家垫肚子,我以为是我自己没有吃完的鱼肚和牛排呢,结果一打开:白菜烧丸子。”

  我说得他哈哈笑起来,把我的手握住,“那咱们今天还去同一家餐厅吧?要另外一个menu。”

  我把他的手反握住,“jp,一直蒙你请吃饭,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请你吧。”

  “可以啊。”他非常高兴,“去哪里?”

  “朝鲜人区有很多不错的小馆子,我认识一家参鸡汤店。参鸡汤你知道吗?很小的母鸡肚子里面装满糯米大枣和沙参,熬很多个小时才出来的汤,白汤,很补身体。冬天暖胃,夏天解暑,你想试试不?”

  “行,说得我都饿了,咱们去吧。”

  于是我们两个从中街直奔沈阳市的朝鲜族人聚居区西塔,在长寿参鸡汤店要了两碗鸡汤,连吃带喝,大汗淋漓。

  我心里有事儿,吃饭不能这么简单。

  jp正吃得香甜的时候,我又跳跃了一次,“你跟萨拉还有联系没有?”

  他一口糯米饭正在嘴里,没嚼几下就咽进去了,“没,没有了。”

  “别撒谎。”

  “没撒谎。”

  “哦,你看这个酸萝卜你尝了没?我跟你说,咱俩来得有点晚了,六点钟以前这里还赠送鸡仲肝呢。”

  “……”他可能是被我跳跃蒙了,拿着吃汤的勺子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酸萝卜我不想吃……不过我有萨拉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要看,在哪里?”

  “在我电脑里。我的电脑在我酒店的房间里。claire,你愿意去我的房间吗?”

  ……

  太,跳,跃,了。

  ——我是将计就计的分割线——

  这一次我同意了,因为我想看看他前情萨拉的样子,也因为jp第二天就要走了,我因为要在学校监考所以不能送行,还因为凭我对他的了解,这个家伙是不太有胆量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的。

  他的房间在喜来登酒店的二十四楼,很精致的套间,屋子里是他身上的桃子洗衣皂的味道,我看见一个硕大的灰色的硬壳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已经整齐密实地装好了,他有两双一模一样的系带的黑色皮鞋,他是个整洁细心的人,这与我正好相反。

  jp的电脑放在镜子前面的书桌上,书桌旁边放着一把椅子。这把椅子的宽窄很奇怪,它不是单人椅子,也不是双人沙发:它是一把两个人要紧紧贴在一起的椅子,或者是一人抱着另一人的椅子。我立即回头看了看他。

  可是jp只是走过来,站在书桌旁边,在电脑上找到了那份标注着“危地马拉”的影集,我注意到年份已经是二○○三年了,那一年,我刚刚大学毕业。

  他把“危地马拉”打开,找了一会儿,便对我说:“你看,这是萨拉。”

  照片上是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在海滩上,张着嘴巴大笑,原则上来讲,不是那种典型的法国大女郎,没有那么高挑纤细,这张照片上也看不出什么性感和魅力,但是胜在明朗愉快,法国人说这种姑娘“mignonne”,非常可爱。

  我仔细看了看,“不错,还有别的照片吗?”

  “没有了。删除了。”他坐在我对面的床角上对我说。

  “为什么留着这张呢?”

  “是一段记忆。”

  “如果,如果我想要你把这张照片也删除呢?”我说。

  他没说话,我们相互看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他走过来,似乎就是要删掉那张照片,但是我把他的无线鼠标拿开了,笑着说:“何必那么认真呢?我就是开个玩笑。”

  他也笑了,“好吧,那你看看这些照片吧,还有很多,我按照年份和工作地方分开了。你看照片,我收拾行李,我得把这些礼物装到箱子里面去。”

  我便把他的那些照片一帧一帧地打开来看:他在非洲的工作和旅行;他在南美洲住过的酒店,邂逅的臭鼬和企鹅;他在菲律宾的办公室;他在韩国的同事们;还有他在广州、长沙、武汉和乌鲁木齐的照片……

  我不无敬仰地说:“jp,你居然去过这么多的地方。”

  他一边把东西装箱,一边笑着回答我:“大部分都是为了工作。”

  然后我打开了一个实在不应该打开的影集,那上面写着:1973。

  里面几乎所有照片的主角就是一个小宝宝,白金色的头发,脸颊长得像在嘴巴里面含了两个包子,被他妈妈包裹在小布袋里面,粽子一样。

  我招招手说:“你过来,这是谁啊?”

  他走过来,俯在我身边看了看,“这个……这个啊,这是你旁边这位绅士年轻的时候。”

  我侧头看看他,“话说,jp啊,看你的样子,你似乎根本没怎么变化。”

  他笑着看看我,“是吗?”

  我们离得那么近,他的下巴几乎贴在我的额头上了,他的气息轻轻拂在我的脸上。在柔和的暗黄色的灯光下面,在这个香喷喷的环境里,在我的脑袋里面,这位绅士跟他年轻时候的形象好像重合在了一起,我越看越觉得他像是一个小娃娃,我真想亲亲他。

  我当然没动,只是用眼睛纵容了他。

  于是jp俯下头来,亲吻我。

  这肯定不是我的初吻了,但是足够让我忘记从前种种。

  ——我是失忆的分割线——

  这把不伦不类的椅子终于派上了用场,jp抱着我坐在上面,我们面对面。一个缠绵的亲吻让人壮了胆子,我把他的眼镜拿下来。

  我忽然发现,他有一双纯蓝纯蓝的眼睛,蓝得就像……反正我就没见过那么蓝的眼睛。

  我有点惊讶,“原来你是蓝眼睛!”

  他上来继续亲我的嘴巴,不无得意地,“你怎么才发现?”

  ——我是金发碧眼的分割线——

  这个家伙接下来的亲昵渐渐有点变了味道,热度明显升高,手脚明显开始不老实。我在他袭上我胸部之前,拽着他手背上的汗毛把他的手挪开。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子里蹭,又像在请求,又像在耍赖,“你,你愿不愿意做爱啊?”

  我抱着他的脖子,亲亲他的额头,“是的,jp,我愿意跟你做爱。”

  “……”他现在开始知道要等着我下一句话了。

  “只不过,我觉得现在还没有准备好,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吗?”

  “那也行……”

  这一夜发生的故事总是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在接下来我们分别的那一个暑假,我总是思念着jp先生的温柔浪漫和他的可爱多情。

  同时,我也庆幸自己的判断和选择,这让他能够更加重视、珍惜,还有爱慕我。

  11今天对他的倾诉和忏悔,明天很可能变成争吵或取笑时的理由和口实

  jp回了法国,那个暑假我去大连参加一个翻译理论与实践的学习班。

  我们几乎每天都会通邮件,有时候我着急说事情,写信写得就会不很仔细,这个家伙在每次回复的时候居然都把我犯的错误给改过来了。

  在这个学习班上,我又见到了我心口永远的痛:小bsp;她笑嘻嘻地跟我说:“听说你谈恋爱了。”

  “是啊。”

  “是法国人,是吗?”

  “对。没错。”

  “是圈子里的法国人吗?”她问。

  在法国驻沈阳领事馆的组织下,在沈阳说法语的人会定期聚会。参加聚会的有在沈阳从事商务政治工作或者留学的法国人加拿大人和非洲人,也有会法文的中国人,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交际圈子。聚会通常是在某家西餐厅或者是某家酒店的咖啡厅,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喝酒聊天见见朋友,我挺喜欢这种形式的聚会的,从来一次不落,小bsp;我笑一笑,“不是,朋友介绍的。哎,话说你后来怎么不去参加聚会了?”

  “我再也不去了,太没意思了。”她说。

  “能有什么意思?”我说,“难道有人想在那里找个男朋友吗?”

  “……”

  这些事情我在邮件里面说给jp听,又说我在大连住什么样的地方,一日三餐如何如何。絮叨了很多封邮件之后,我发现了自己的话痨倾向,于是我写道:

  “你肯定觉得我磨叽。我不跟你说这个了,让我们来谈谈哲学吧。”

  jp回答说:

  “不,claire,请你跟我说这些事情,我觉得非常有趣,我想要更多地了解你的生活,我觉得仿佛跟你在一起一样。”

  这样几个字在电脑屏幕上让我看了好久好久,我觉得此人真好。

  但是,他想要了解我的生活,我的生活有这么多个方面,我都要一一跟他讲述吗?

  我是在大连念的大学,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城市里有大大小小开满鲜花的广场,高低起伏的街道被梧桐树荫蔽,它们扑簌着肥厚的叶子,淡绿色的树皮在夏季里发出甜涩的气味。我们住在外语学院宿舍楼最高的一层上,窗子外面能看见涨得高高的蓝色的海面,大白鸟翱翔。

  我在这里度过最年轻美好的年代,可惜外语学院的男生太少,稍微不错的也被自己宠得不像样子,同一个寝室里的姑娘们好像都没有谁有过真正的恋爱,我们半夜卧谈的时候经常会把系里系外、上届下届的男生们都八卦讥讽个够。

  比如英语系有一个男孩,名字叫做黎帅,长得很像蟋蟀。

  比如韩语系有一个挺好看的学生会主席,跟英语系一个少妇风格的美女好上了,学生会主席乘火车去山东跟从前的女友摊牌分手,我们得到消息后,都非常关注比赛结果。

  我喜欢一个又高又白又胖大的外系的老师,为了方便八卦和吹牛又不透露其真实姓名,我给他起了个代号,叫做“呼噜噜”,晚上上床之后,我躺在被窝里跟她们说:“今天在走廊里面,我跟‘呼噜噜’狠狠对视一眼……”

  另一个好友喜欢的男同学的代号叫做“五块钱”,因为她为了他跟别人打赌,赌注就是五块钱。

  还有一个女孩给她喜欢的那位起名叫做timide,就是小羞怯的意思,简称tmd。

  大学时代我最要好的朋友一直住在我的上铺,因为力气太大,被我们亲切地称作“大哥”,我记得,我大学时候唯一的一次恋爱的机会应该就是被大哥扼杀的。

  事情是这样的:

  一向强壮的大哥不知道为了什么那天邪门拉肚子了,不仅拉肚,上吐下泻还发烧,我就带着她去了离我们学校不远的铁路医院,在那里陪着她打了四个多小时的点滴。我们回来的时候,宿舍楼都已经熄灯了。

  爬上七楼,刚一进屋,同寝室的姑娘们说:“缪娟啊!今天有一个男生在宿舍楼下打电话找了你六次!”

  我吓了一跳,“说是谁没有?!”

  “没有。熄灯之后还找了你一次来着!肯定是看上你很久了,喝酒冲动了,要表白的。”

  “什么?!太痴情了!”

  “别着急,估计他还能再找你。”她们安慰我。

  可是我等了很久很久,电话也没有再上来了。

  大哥在黑暗里用战抖的手抚摸我等待无望而逐渐绝望的脸,“sorry,imverysorry。”

  我们宿舍楼熄灯之后是要关大门的,可见这个找我的男生就是本校的,也就住在本舍。从第二天开始,我就开始状似无心,实则有意地跟我认识的男生们打听这事儿。

  此事无果。

  这后来简直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每次想起来我都痛斥大哥早不急性肠炎,晚不急性肠炎,非这一天肠炎,断送了我大学时代唯一一次可能性。我每次说,大哥都诺诺道歉再赔付给我五块钱的新疆大肉串。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大哥现在在上海的米其林公司负责员工培训,工作得风生水起,其余的女孩子们也都在不同的岗位上和生活中各自精彩。我这个记性好又爱怀旧的人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啊好笑。

  为什么我会那么固执地认为这个给我打了六次电话的男孩是来表白的呢?我当时是学生会生活部的部长,他想求我办点什么事儿也说不定。也有可能就是寝室里的女孩们开我的玩笑,此事其实纯属虚构。或者这件事儿是真的,男孩也确实是来表白的,但是他根本长得就是个小猪头,或者就是英语系的蟋蟀……那我可麻烦了,我当时只有十九岁,不太会聪明地说“不”……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只有我青春的痕迹留在故地重游时的欷殻Ц刑纠铮粼诖罅鞘蟮暮7缋铩

  可是这些事情我可不想跟jp提起。

  我妈妈当年从军队转业之后曾在辽宁省公安厅搞过一段时间的刑事案件侦缉工作,她跟我说过的一句话,让我总是念在心上:

  “什么线索?线索都是犯罪分子自己说出来的……”

  我可不想找到了一个男朋友就跟他把所有的经历伤痛和自己的小心思都和盘托出,非子不能分享,非子不能理解,非子不能抚平我的创伤,你把他当做情感上的垃圾桶还是你的心理医生?

  老话说得好:勺子还有碰锅沿的时候。

  我可以跟他说点好玩的事情,八卦的事情。可是今天对他的倾诉和忏悔,明天很有可能变成争吵或者取笑时的理由和口实。话说他还把萨拉的事情和她的照片让我看了,真是个实惠人。不过我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以后一旦产生纠纷,我完全可以声泪俱下地指控,“你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负我……”

  于是在大连的数日,我基本上确定了接下来我跟jp的战略方针:

  我就是一个保守的人,一个感情和经历如同一张白纸的人,一个死心眼的人。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我从来就没有相过亲,什么小忧、小医生是谁?不认识。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大哥,这下你的责任可就大了……

  大连的学习在两个星期之后结束了,要回沈阳之前我在火车站买了一张大连风光明信片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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