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福书网 > 肉文小说 > 风月无界最新章节 > 第10部分阅读
加入书架 错误举报
换源:

风月无界 第10部分阅读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呢?”马可突然凑近我的脸。“不会是打架吧?我抓住她的胳膊动弹不得,你趁机揍她一顿。”

  我笑起来。“是的,这可能是个好主意,想想都够兴奋的。”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用一种迷醉的眼神注视了我一会儿,笑道:“不过有点胜之不武,不是男人的风格。再想想看,还有别的方法没?”

  “你一定有办法帮她。请你一定想想看。除了暴力,任何方法都行。”

  “即使意大利女人遇上被丈夫抛弃的事也会变得可怕起来。”马可沉思地摆摆头。

  《风月无界》第十章(5)

  他似乎要拒绝,我简直要失声痛哭了。“是,中国人也认为它非常不体面。可是,除此之外,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种情感似乎违背了你们的传统观念。”马可端起啤酒喝下一大口。“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有点喜新厌旧了,太太虽然现在看着不好,但并不是什么都不好,结婚的时候他们应该还是彼此相爱的。你认为呢?”

  他大概有点为这个混乱世界里男人的多变而遗憾。可这实在是个很难解读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哦,取消吧,对,我晚一点跟你联络……”他很快收线,可我已经猜到了,那是个女人。

  “你如果很忙,就改天再说。”我干巴巴地道,快要绝望了。

  他给了我一个不动声色的表情,继续刚才的话题。“虽然我不能完全理解那个中国女人的做法,但可以找人试着调解一下。其实离婚也是一种交易,双方的理性可以使复杂的事情趋于简单化。”

  我不禁欣喜若狂。很显然,他推掉和女人的约会选择留下来,这比什么都重要。于是为表示赞同我连连点头。

  “艾维,你就像是一个仗义的侠女。”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有时候你站出来可以改变一个糟糕的状况,我很高兴我能这么做。”我说,心里却暗暗骂自己虚伪。

  “那好,我想我们应该尽量履行公正的原则。如果他们不能在财产和孩子抚养权问题上达成协议,在意大利办理离婚非常麻烦,繁琐的司法程序会拖垮所有人,也会毁了儿女。希望把这些利害关系挑明,以促使那对夫妻和平分手。”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变得有点严肃。

  除了我以外,没准全世界都觉得肖洁应该为她的介入给那个家庭带来动荡而受到谴责。可是,一个家庭的崩溃,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难道阿芬不该和丈夫坐下来共同找找原因,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每个人又错在哪里吗?

  结账时我拼命抢着掏钱包,马可争拗不过,颇显尴尬。“这可是我头一次要女孩子付账。”

  “那你请我去玩,我今天吃得太饱了。”我脱口而出。天哪,只有我心里知道,我居然不可救药地想阻止他去见电话里的女人。我真的不可救药了!

  “你应该再多吃一些,艾维。你知道你看起来有多瘦弱?”他冷不防握住我的一只手。他的眼睛凝视着我,一种熟悉的温情渗透在那里面。我觉得整个人都飘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如果你不拒绝,我会使你变得健康起来。”

  最后这句话和他充满怜爱地握住我的动作,令我怦然心动。他的友好,我都记下了。

  5

  第二天是周六,下午我去音像店租带子时碰见阿华,她跟儿子正要去华府串门。阿华是阿芬在岛上唯一的朋友,如果不是她生性大大咧咧,估计一天也容忍不了那个刻薄的女人。自从餐馆风波之后我都不好意思见她了,毕竟当事人跟她家沾亲带故,虽然一开始是他们不好,但最后的结果却让我充满愧疚。可阿华比我还愧疚,拉着我的手不停地道歉,然后就拼命打听我跟那些人的关系,看她那神情,似乎这是一项崇高的荣耀。我心里冒出个念头:要是我利用她传递些信息……也许那还不至于使阿芬取消计划,但至少她得掂量掂量。接下来马可的调解人出面,使她明白放弃一个背信弃义的坏男人却能换取孩子的监护权并达到利益最大化。如此,接受建议就显得顺理成章。当然,得警惕一点,阿芬是不是比我想象的高明,还有什么绝技一旦使出来,就能把我们全部击溃?哦,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果然我的动作惹得阿华兴趣大增,她立刻异想天开地拜托我帮忙恢复她餐馆过去两年来缴纳的那笔保护费数目,虽然如今每月仅仅增长了10万里拉( 按当时的汇率约六七十美元 )。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我在心里斥道。要不是我也怀有目的,真想掉头就走。可我含糊其辞的神态显然令阿华误会了,她立刻感激地拥抱住我。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气,很像我家卫生间的空气清新剂。有这种味道的不止她一个老板娘。

  《风月无界》第十章(6)

  索尼娅一直有个愿望,和马可约会一次,即便不是单独的。自从接受了皮裤,她就对人家念念不忘。每次我都推托自己不能过于主动,虽然我不太恨他了,可我还没想好要进一步跟他发展。“算了吧,你一定很受用这种被追求的感觉,别装了。”她总是不留情面地驳斥我。

  傍晚马可打来电话,我张口就问他调解的事。“听着,下星期一切会照计划进行,但是从现在起,不要再提那些人,他们只会令这个周末扫兴。”他有些不快地说道。“晚点我有空,想不想找点什么你特别感兴趣的活动?”

  放下电话我立刻给索尼娅拨过去。“哇,去跳舞,是他的提议吗?”她兴奋得声音都变了。“管它是谁的主意。可是,我穿什么呢?哎呀,太伤脑筋了。”

  我嗤之以鼻,她还以为带她去相亲呢。我倒不太担心索尼娅会对我构成什么威胁,她除了身材丰满,轮相貌可比我逊色得多,如果我们不是好朋友,我可以罗列出她一大堆缺点。不过我也为装扮费了一番脑子。

  当我和索尼娅碰面时,彼此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她一头棕红色的羊毛卷高高地别在头顶,眼影和嘴唇描成金属色——时下的流行色,这倒与她全身的装束极为统一:蟒纹长靴,毛皮超短裙,低胸紧身衣,手腕上戴着宽皮带编制手镯。她看上去棒极了,像从非洲原野逃出来的珍稀动物。至于我,因为无论如何也够不上“丰腴”,所以我穿了一件蓬蓬袖的蓝花衫,它打着皱褶的下摆很短,这样使上身看起来略显丰满。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被我剪破两个洞,再配上一双环绕脚踝的绑带皮鞋。头发则用闪亮的织物扎成两条辫子。如果用野性来形容索尼娅的话,那么风情两个字比较适合我,反正我们都为对方的良苦用心叫好,似乎我们都是来相亲的。

  来到我们最喜欢的那间迪厅,我们沿着弯弯曲曲、洒满金光的通道进入半地下舞厅。里面激光闪烁,各种声音汇合到一起,惊天动地。索尼娅迫不及待地要往舞池里冲。

  “先喝点东西。”马可指指吧台。我们一起涌过去。

  “我要鸡尾酒,最漂亮的那种——午夜夹竹桃。”索尼娅兴奋得直蹿高。

  “我也是。”我回应马可探寻的眼神。

  “给她们两个来点低酒精的。”马可一边说话一边把脱下的外套递给跟进来的一个人。我觉得他一定特怕死,他身边有保镖比没有的时候多。他环视四周,“全是迪斯科吗?我以为有乐队……”

  酒保把五颜六色的鸡尾酒端过来,插话说:“噢,今天是狂欢之夜,周日是奔向未来,周五是肉体秀,周四是……乐队在我们这里并不太受欢迎。”他收起托盘往回走,眼睛不住地打量马可,因为他看起来无论装束还是神态都与这儿格格不入。

  索尼娅一口干掉杯中酒,率先蹦进舞池里。她拼命冲我招手。

  “你怎么样?”我问马可,心里可按捺不住了。

  “ok,上吧。”他穿着一件贴身的软料衬衣,看起来酷极了。他拉起我的手,我们踩着强劲的鼓点挤进了似乎有千万匹野马奔腾的舞池中央。

  中场放慢曲,索尼娅一马当先冲过来邀请马可,她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我不得不跟助手跳。到第二支曲子响起时,我却被别人邀请了。马可只得握住一个女孩递过来的手。这下索尼娅的眉头皱起来,我真担心她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赶跑那女孩。不等第二支曲子结束,她就甩下舞伴提前奔向马可,我们都忍不住笑了。

  “艾维,我想我刚才可能踩了他的脚。”去洗手间时索尼娅跟我说。

  “什么可能,我分明看见你老踩他的脚,他疼得直皱眉。”我丝毫不给她留情面。

  “天,我太紧张了,我从没和这么棒的男人跳过舞。”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说他会不会生气?我要不要向他道歉?”

  “嗨,你以为他是我?他怎么会为这跟你生气?”

  ……两点钟离开舞场,马可送我回家。一路上他都在跟我开着玩笑,我能看出他是多么的放松,我以前从没见过他这样。我不知道我是否还像从前一样对他具有吸引,像他最初渴望我那样。但是,对于他,我已经过了排斥阶段。

  手机小说阅读 m.hrsxb 想看书来华人小说吧

  《风月无界》第十章(7)

  “遗憾的是整晚我连跟你跳一支曲子的机会都没有。”快到家时他这样说。

  “那下次我一定一个人来赴你的约会。”我一边说忍不住笑起来。

  “你的女朋友也很可爱,很有趣。只不过跳舞时她老踩我的脚。”

  我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但不知怎的反而笑得更厉害了。马可也笑起来。

  “和你在一起非常放松,真开心,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时我快要从大学毕业了,跟我的女朋友也常常在周末狂欢至半夜……”

  汽车恰好这个时候停在院门口,我没能听到有关他女朋友的故事。

  6

  我无法解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阿芬身上有某种难以捉摸的坚不可摧的东西。我低估她了,她远比我想象中的要高明。

  星期一下午,她通知肖洁,限期已到。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她刚把数份揭发材料和日记复印件通过特快专递寄往青岛,她还打了十多通国际电话……总之,所有她想到的她都做了。

  傍晚时分,一个来自青岛的电话将肖洁打入地狱。“你妈妈正在医院急救……很可能她也像我们一样接到了那个叫阿芬的女人打来的电话……”继父的声音严厉得就像是另一个人。母亲错过最佳抢救时间,被发现时,她握着话筒倒在客厅的地板上。

  凌晨,阿芬服药自杀。我和肖洁迅速赶往医院。祖名呆坐在抢救室外。阿芬留下的绝笔信令人动容,特别是最后那段:

  ……老公,下辈子,我一定一定要长得漂亮些。我还在家乡的小学校等你来娶我。

  求你们善待两个孩子……

  阿芬由抢救室转去观察室。

  一夜之间,祖名好像老了十岁。严酷的现实打散了他和肖洁之间那些浪漫的东西,一种突来的、顽强的信念横亘在两人中间。他的目光里没有温存只是疲惫,没有惋惜只是悲苦。他的眼睛最后定格在这个女孩脸上。一定有泪从身体深处传送上来,可他不等它流出,已经转过身体。

  肖洁注视着他走向观察室,缓缓地推开门。她目送着她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走出她的生活。隔着玻璃,看见祖名向毫无知觉的妻子俯下身……

  阿芬于上午脱离危险。之前,她的壮烈赴死把我们都打动了。

  她的面孔不停地出现在我眼前:她死了,她的魂魄来找我,她残酷地拷打我,然后变成一副恶鬼的样子吓我。要是我没死,她就会掐死我……天亮前回到家好不容易打个盹,噩梦又把我惊醒过来。我不停地思考阿芬自杀的动机,却越发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她如果死了,她的情敌就得逞了,反之,她将成为这场战役的胜利者。没错,一定是这样!

  午前,我终于跟祖名通上电话。他第一次如此果断地作出一个决定:给肖洁四百万里拉,以使她尽快离开撒丁岛。他以为这样他就可以没负担了。

  “狗屎!”我怒不可遏。“这正是你老婆希望的,我们都上当了。如果她自杀是有预谋的,她拿寻死觅活当武器来掩盖某些阴谋,你也丝毫不怀疑,甚至还认为那不重要吗?”

  “你想告诉我一个做母亲的女人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祖名的语气里透出强烈的不满。

  “不是开玩笑,是阴谋!”我尖叫。索尼娅的眼睛从桌对面扫射而来,可我像发病的患者,难以自控。

  “艾维,拜托你公平些。我知道你不喜欢阿芬,但你不能因此就怀疑她。”祖名道。我想他不是抱怨我,也不是不再关心肖洁,可跟生命相比,一切与此无关的事情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到目前还不能证明是阿芬刺激了肖洁的母亲,也许……算了,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些,孩子们正等着我,你没看见刚才他们哭得多惨,连学校都没去成。”

  “所以你就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和死活?我怎么早没看穿你这个自私的家伙!”我骂道。你老婆是个婊子!我在心里又骂一句。“你听着,肖洁流产的事还没完呢,她妈妈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哼,咱们走着瞧!”

  《风月无界》第十章(8)

  “艾维!”祖名大叫。“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是不是我也去死,我死了就什么全解决了……”他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呜咽。他终于明白,不是所有的男欢女爱都美好,有一种情是与灵魂的酷刑相伴的。

  我用手指紧紧顶着太阳穴,仿佛那个男人的声音弥漫在整间办公室里,无休无止、震耳欲聋。“你最好祈祷肖洁的妈妈平安,”我说。“否则,我决不会让你们舒坦了。我发誓!”

  挂上电话,我瘫在椅子里半天动弹不得。一夜未眠,又赶上生理期,我难受极了,脑袋也像顶了一块大石头那样沉重。从早晨到中午我只喝了两杯双份的espresso,这不仅没让我精神振奋,反而耗尽了我最后一点能量。我全身冒虚汗。我起身想去倒杯水吃药,觉得天旋地转。“索尼娅——”刚喊出名字,我就一头从椅子上栽下去。

  在医院输液的时候我美美地睡了几个小时。医生向我发出禁节食令,因为我的血糖和血压都非常低,他以为我的骨感美是饿出来的。其实我只需要大吃一顿,再好好睡一觉就活蹦乱跳了。

  “艾维,你生病的样子太招人疼了。”索尼娅坐在床边瞅着我直翻白眼。“要是卡兰德拉先生看见,不知会心痛成什么样子。女人的身体弱一点才会被男人怜爱。”

  “你知道我吃得并不比你少,可没用,我从小就营养不良。”我说。虽然小时候大家的生活条件都不太好,可那些手巧的父母总能在饭菜上变些花样,尽可能做得可口一些,我家祖祖辈辈都生自海边,海里的新鲜鱼虾是不需要任何烹饪技巧的,所以长辈们一直延续这种大锅熬煮的习惯至今,无论什么食物。

  “可是你却因此赚了一副苗条的身材啊!”索尼娅道。“我小时候一直跟着乡下的爷爷奶奶住,他们养了一群羊专门喂我喝奶。我喝到十二岁,一身的羊臊味,连出汗都是那股味道,就这样每星期奶奶还让爷爷去打野兔和山鸡给我吃。看看我这身体,壮得像牛一样。”

  难怪这丫头的身体素质一级棒,感冒时吃两颗药丸仍精气神十足,我吃一颗就得睡上一整天。不过,她并不胖,五英尺七英寸高,体重一百二十八磅。可是,在我们这间盛行难民形象的高级时装公司里,女孩子们都认为她是个胖子。

  我换好衣服,打算安慰她一下。“如果我们是其他产业的公司,你的身材一定是最完美的。错就错在那些模特,她们带坏了我们的风尚,个个像长颈鹿似的,连骨盆都突出来了,看真人的时候多可怕啊!”

  索尼娅不以为然地吐吐舌头。

  “那天跳舞时卡兰德拉先生还夸你身材一级棒呢。”我灵机一动搬出马可,他一句话比所有女孩的话加在一起还要权威,尽管他永远不会愚蠢到在我面前夸奖别的女孩。

  “哎呦,他这样评价我?”索尼娅惊喜交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昨晚我妈煮的牛杂汤棒极了,可我连一口都不敢喝。”

  我费尽口舌,最后还请她吃了一支甜筒才把她劝回公司继续为我们那受人尊敬的主任工作。我一个人溜达着回家。我已经对明天有点不知所措,事情越来越棘手,本来这两天马可就会安排人去华府谈判,不料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也许他根本无须知道这些细节,他只要强硬地打出一张牌。那张牌的分量才是关键。

  肖洁的母亲去逝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直发抖。我知道,我要对这样的结果做出我的决定,我必须将我传递给那个男人的威胁付诸于行动。

  “无论怎样,你绝不能就这么认输!”我在电话里鼓励肖洁。“即使那个男人不值得你再爱了,还有比他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我们去做、去求证,比如真相或者阴谋。如果我们能面对面地把一些想法和分析告诉马可……当然,这完全取决于你。”

  她沉默着,当我以为线路断掉了,她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艾维,明天你能来一趟吗?”

  “没问题。”我毫不迟疑地答道。“如果卡兰德拉先生有时间,我会请求他一起去。见到他你就会知道,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手机小说阅读 m.hrsxb 想看书来华人小说吧

  《风月无界》第十章(9)

  “还有一件事,”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想叫你一声——姐。”

  我一下子失控了,用手捂住话筒,哭起来。

  《风月无界》第十一章(1)

  1

  我无数次地重温那天上午最后一次见到肖洁的情形,我多希望那仅仅是场梦啊!

  上午十点钟,马可接我去肖洁家。

  为达到这个的目的,昨晚我绞尽脑汁,在电话里没少对他下工夫。我甚至表示要去找阿芬打上一架,虽然那样我沾不到什么便宜。他听出我很虚弱,不过这基本上是假装的。因为知道了索尼娅身强力壮的原因,我从市场买回一只兔子( 并决定以后每月吃掉一只 ),当晚艾达给我做了蘑菇炖兔肉和胡萝卜兔肉馅饼,我吃得红光满面,即使再熬一夜也不成问题。不过我还是把晕倒的事告诉了马可。

  早晨出门,我又煞费苦心地选了件白色外套,脸上不涂脂粉。果然他看见我吓一跳,用手试我的额头,还亲自帮我系上安全带。我头一次意识到他是非常体贴、善解人意的。这样被一个男人呵护的感觉真是久违了,我的眼圈禁不住红起来,为这一年多来发生的变化和改变的生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觉察到了,轻轻握握我的手。

  来到肖洁楼下,泊好车,马可的一只手绕上我的腰,我被他搂进怀里。他用一个男人所有的控制力为这一天而等,他试着抓住了,他要再试一试。我没拒绝,因为我也想试试能不能抓住他。房门没锁,我把一束鲜花藏在身后,推门而入。肖洁安详地躺着,搭在床边的左手腕割开了,像小孩儿嘴一样的伤口大张着。血全放尽了。地板上积出一摊可怕的河流,像寒冬袭过留下的刺骨冰痕,触目惊心。

  我从没有见过一具尸体,更何况是我熟悉的某个人。我被吓晕过去。之后便是医院——马可——然后还有警察的问询。

  人生倏忽之间便轻而易举地剥夺了我同那个女孩的最后一丝联系。她才二十三岁,她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走完了生命的全部呢?我将无法想象我会多么地想念她。

  肖洁留下三封遗书,分别给祖名,我以及她的家人。遗书被译成意大利文检查后,原件各归其主。留给我的信其中这么写道:

  姐:

  让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姐!

  ……小时候我一直很自卑,因为我没有父亲,因为我家里穷,因为我长得不漂亮。我一直是在老师和同学的双重歧视下长大。直到妈妈再婚,家里终于有了一个大男人,他能够保护我们母子三人不再被欺负,我才敢抬起头走路。那时我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找个像继父一样的男人做丈夫……

  姐,我后悔当初没有听从你的劝告。阿芬表面上与我姊妹相称,其实一直绞尽脑汁使用各种花招对付我肚里的孩子……现在看来,我的忍让和宽容都成了愚蠢的牺牲,断送了孩子,害死了妈妈,即便这样也没能留住我爱的男人。

  现在,名誉、尊严、爱情全都远离了我。用不了几天,所有的亲人、朋友都会收到阿芬寄去的“材料”,全天下的人都会以为我是个廉寡鲜耻的坏女人。可你知道,姐,我不是那样的人!

  ……

  我多想告诉肖洁,我就是她的亲姐姐,只要她活着,我就在她身边,她永远都不再需要其他兄弟姐妹。

  2

  当我看着日历时,才发现时间过得那么快,肖洁已经走了快一星期了。

  这些天我一直失眠,每天凌晨,我都听见电话铃响,拿起来,里边却是长音。好几次,我在黑暗中发现有什么东西闯入我的视线,我屏息凝视,我不敢肯定,因为它的脸被黑暗罩住了。

  索尼娅陪我住过一个晚上之后,就再也不肯来,她说我患上了妄想症。我只好把话筒悬在床头柜上,确认什么电话也打不进来,我才能入睡。身体休息了,但思维却拒绝停止。我期待肖洁托梦给我,希望能激活什么可疑的线索,让我为她做点事。我常常跑去她的楼下,长时间地坐在路脊上,仰望着那扇刻满浮雕的窗户。联络不上我的时候,马可就来这里找我,把我拉走。

  “听着,”他说,“你得向我保证,重视你的健康,否则我什么也不能做。”

  《风月无界》第十一章(2)

  那天傍晚我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叫出我的名字后就呜呜地哭个不停。

  “再不讲话我要挂了。”我等了足有一分钟。

  “别,艾维,我是阿华。”她一边抽搭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呜……我早想告诉你,可阿芬说我洗不清了,让我老公知道,他会打死我。”

  我的腿突然间抖得站不住,我攥着话筒挪动几步,靠住床边出溜下去。

  “艾维我知道我错了。你帮帮我,求你……”

  我估计了一下情况,是马可的行动奏效了,我所听到的话已基本证实了先前的疑惑。我做了一次深呼吸,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变调。“阿华,我答应你,这完全不成问题,但关键是你能不能把握机会。”

  “我愿意把我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两天前阿华家的小狗失踪了;昨天有陌生人接走她放学的儿子,关入一间电动游戏房直到晚上十点;今天凌晨速递公司送来一只纸箱,里面装着带血的玩具狗头和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祝你和你的儿子幸福”;家中的电话线路这两天总出故障,技术人员来检修时却一切正常……

  阿华一边说一边哭得唏哩哗啦,她对整个事件的叙述把我惊得目瞪口呆,许久都发不出声音。

  余晖渐渐被雾霭笼罩了,这个仲秋的傍晚,天和地都披着一丝凄凉的灰色,风在树枝间穿行,悉悉窣窣的声音就好像一个女人勾着一个男人接吻时衣服摩擦的响动。这使我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和我一心想要忘却的那段感情。岁月的风早就吹散了那个男人留在我身体上的气息,怀想一个完全渺茫的男人已经是件令我倦怠的事情。

  我开始拨一组新的电话号码,它从不久前开始取代昔日的那些阿拉伯数字。

  “马可,”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声音猛烈地抖起来。“谢谢你,谢谢!无论你采取了什么手段,可那跟肖洁的生命相比,我认为一点也不过分。”

  “哦。”他的声音平稳笃定,没一点意外。

  “有个叫阿华的女人打来电话,我这就去见她。”

  “留在家里,这和你没关。”

  “可我跟你们是一伙的。”

  “别再折磨自己了,至少今天晚上。”

  他的话突然令我想流泪。“如果你们捉了那只小狗,还给她吧。噢,那小狗——还活着是不是?”

  “想想晚餐吃点什么,我的会议马上结束。等会儿见。”他挂上电话。

  我在床上趴了一会儿,翻身爬到另一头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相框,举到眼前。我趴在罗贝托的背上,他故意向下倾斜身子,我惊恐万分。这是求婚那天我们在屋后菜地里照的。多少次,起床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拿着这张照片,盯着里面的男人,回忆起那些好光景。像框的右下角插着一张我和肖洁的快相,两颗脑袋紧紧贴住,咧着嘴,对着镜头傻笑。这是拍护照相时,我们留下的唯一一张合影。

  一切都该结束了。我把相框翻过去,放进床头柜的最底层。

  撒丁岛上的偷渡客多年来始终过着同一模式的生活。这片开阔的海岛对他们而言是封闭的,除了家庭、餐馆,男人的一半时间在赌钱,女人的一半时间在议论别人。岛上也有诱惑,夜总会的灯光,酒吧的红男绿女,以及飘出音乐声的高级酒店。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进去。这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他们毕竟都生活在家乡父老羡慕的、富饶的意大利半岛上。只要想到这点,他们就觉得满足。可是,一桩丑闻的曝光,破坏了往日的平静。

  肖洁的哥哥为取妹妹的骨灰来到了撒丁岛。温州人在华府酒楼召开了一次隆重的聚会。此前他们收到邀请函,那上面说要讨论非法移民合法化的问题,至于会议的发起人是谁,信函上没提,它成了一个秘密。

  午后与会的人们刚刚到齐,邮差送来一封信。信中开门见山地提到了半个月前那起中国女孩自杀事件,以及阿芬的自杀未遂……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小说吧

  《风月无界》第十一章(3)

  按照信上的提示,肖洁的哥哥出面证实了一件事,包括家人和亲友在内,接到阿芬的诽谤电话及检举信的多达十数人……即使母亲侥幸没有被气死,人们轻视的眼光也会要了她的命。接着阿华出面揭开了另一场阴谋。为实施自杀计划,阿芬将三十粒安眠药中的一半与维他命进行了鱼目混珠,并由阿华仗义地承担起夜班三更打电话救人的大任。而我希望借助阿华传达信息这一招太不上档次了,阿芬认为果真那样的话,我是不可能骑着一辆破车满街乱串的。“相信我,我们赢定了!”她这样鼓励阿华,似乎她策划的是个颇为有趣的冒险计划,邀请她参加是她的荣幸。阿华为此获赠一条铂金手链,一只新款fendi手袋。对于盟友,阿芬挥金如土;对于情敌,她赶尽杀绝。

  阿华的丈夫当时就把老婆按在地上揍了一顿,这刺激得在座的男人们都疯狂起来,以一种温州人好勇斗狠的情绪激动叫嚣着。他们潜伏于这个文明世界的底层太久,他们来这里好像就是为了遭受警察和移民官没完没了的刁难及社会的耻笑,尽管他们因为不满和压抑有时狂躁得像牲畜,令他们想悲鸣,可他们永远没有胆量站在某处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极度自我地吼叫一次。现在,他们终于找到一种发泄方式,华府因此被折腾了个天翻地覆。

  我一点不奇怪会议的安排如此周密,我一度怀疑华府被安装了窃听器,要不就是某位与会者被收买了,不过这些都已被置于次要位置。遗憾的是我没能亲眼目睹阿芬吓得尿裤子和祖名捶胸顿足的情景。镇上的中国人纷纷捐了款,我也是。始终处于事件中心的那对男女,则大大破费了一笔。

  艾达太太对我说:“那个女孩很幸运有你这么好的朋友,否则的话,她在这个世界上就更孤单了。”

  3

  星期日早晨七点钟我就起床了,先沿着屋后的那片树林跑了两圈,又帮艾达打扫了整个院子,还踩着凳子上树摘下一篮蜜橘。对于过去的两年来说,周末不睡懒觉是件让我浑身不适的事情。当然,偶尔我曾经早起过,好像是为应征或者去旧货市场摆摊,像今天这样没有任何原因的早起,属于破天荒。

  阿华在华府作证那天晚上我跟马可见过一面,第二天他便出差了。真奇怪,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个人,无论上班还是回家我都非常期待他能给我打电话,他似乎也觉察到这一点。昨晚他通知我今天中午回来,可听起来他想马上见到我。

  午后索尼娅跑来找我要上次在多摩大教堂合影照片的素描。最近因为一系列事情的影响,这幅画拖延了好多天才完成。她在床头柜上没找到画,却撅着屁股从床缝隙里掏出两封信,一本杂志,两份报纸,一只发卡,最后是那张肖像画。

  “哎,你这儿快成垃圾站了。”她嘟哝道。

  “我心情不好,最近都是艾达太太帮助收拾房间。”我随意翻翻信,一封是银行信用卡对账单,一封是——噢,等一等,居然写着我的中文名字,落款是:斯林科大街55号—新耐9区镇肖洁。

  我拍了一下额头,天哪,这至少是半个月以前的了。我试图辨认邮戳日期,见鬼,模糊得像用橡皮擦过一样。电话铃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马可已经来到院外。

  我钻进汽车温暖的前座上。“你好。”他愉快地说。

  “你好。”我沉重地说。“我收到了一封很奇怪的信,我还没来得及读它。”说着,我撕开信封。

  下午三点,肖洁正在阳台上晾衣服,门铃响了。她把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擦擦,向门口走去。在摘门链之前,肖洁从门镜向外望了一眼,楼道里站着个戴帽子、穿工装的高个子男人,脖子上挂着工作牌,手提工具箱。肖洁打开大门。

  “打扰了,我是热水器公司的。”他把工作牌举起来,正好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付黑边眼镜。“是您打电话预约修理吧?”

  “啊——是的。”肖洁略有点迟疑。说实话,她的意大利语还不足以使她听懂全部内容,但热水器这个单词她明白,阿芬说已预约了工人,这几天内就会上门修理。她让门半敞开,自己在前边引路,穿过窄小的门厅,起居室,进入卫生间。由于刚刚在池子里洗过衣服,地砖上溅得全是水,她用脚踩着一块抹布迅速擦了几下。当她回过身,两个戴着头套、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男人蹿了进来。

  《风月无界》第十一章(4)

  “你们——”她后退一步,脚跟碰到浴缸。工装男人上前一把牢牢圈住她的身体,她发出了恐怖的尖叫。一只手对准她的后脖颈击出一掌。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反抗能力。工装男人夹着她走出卫生间,来到卧室,弯腰提起她肥大的裙裾,向前一抛,她就像一口袋面粉似地跌在床上。

  肖洁的知觉立刻恢复过来:来的不是修理工人,可她却像白痴一样举双手把他们迎进大门。

  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工装男人跳上床。她抬起身体,双腿使劲蹬出去。她踢中了他,但脚腕立即被人牢牢抓住。她想翻身爬起来,那个男人却把她向下拖。她的手碰到了枕边的无绳电话,一把抓住,朝着男人的脑袋用力砸去。他敏捷地闪躲,无绳电话直接飞向墙角的梳妆台。哐的一声,那面老式镜子呈开放状裂成一片太阳花,几块碎碴掉下来。

  “住手,否则我把你从窗户扔出去。”工装男人骂道,挥起巴掌噼里啪啦地打在她的头上、脸上,开始她还感觉到痛,慢慢就失去了知觉。

  她是被身体上另一种疼痛弄醒的,她睁开眼,工装男人正骑在她的身体上。另一个像公牛一样的家伙此时坐在一把椅子上等候。等她看清自己的裙子已被掀翻至腰部,她发出了绝望的哭嚎。干得正起劲的男人拽过一条背心揉了揉,一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将东西塞了进去。她拼命扭动身体,可她的双手被牢牢捆绑在床头上。工装男人攥住她的两条腿朝上一提,她的臀部一下翘得更高……

  肖洁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像在一条暗道里飞行。昏厥中的她还残留着最后一份回忆,是痛苦的、可怕的。她记得有个重物压在肚皮上,然后是说话声,没完没了的,最后肚子上压迫的力度加大,瞬间,她的身体从暗道里一下飞进了一个无垠的空间……

  坐在一间法国人开的、气质优雅的咖啡厅里,我攥着这封信,犹如万箭穿心。

  大局已定,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临死前给我发出这样一个信息,这样阴谋就不会被永远埋入地下,至少还有一个知情者。如果那天我没去跳摇摆舞,哪怕我在半夜时分给她回电,结局会有所改变吗?至少她还活着。也许,警察已经介入调查,阿芬将是第一个排查对象……从流产的那刻起,她便打定主意隐瞒这份耻辱。人比动物进化得最彻底的也许就表现在这一点上,如果祖名坚持要她,从此以后他会像她一样抬不起头来。另一种可能是,他放弃她。这没什么奇怪的,古罗马的角斗士也会狠狠地惩罚被玷污的人。

  “你想要怎么做呢?”我停下来擦眼泪的时候马可问。

  “阿芬该为她所做的事承担后果!”我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让她身败名裂!她偷税漏税,给客人开假发票;祖名从罗马进的中国食品一大半不入账;华府的三厨是个偷渡客。”说完我霍地从桌边站起来。

  “冷静点。”马可起身挡住,似乎担心我这就冲出去报仇。周围的客人开始注意我,我的表情就像一个歇斯底里的赌徒。

  “别打断我,让我说完。”我自顾自地说,好像这儿只有他一个听众。“我知道她弟妹上个月偷渡到了奥地利,就快过来了,我要去报告警察,然后去税务局揭发他们。”

  “别做这些小儿科的事,你并不擅长。”马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停顿一下,声音低沉地补充道,“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

  听见他最后一句话,我一下挺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你会帮助我,是吗?是这样吗?”我拽住他的胳膊猛摇晃。这时候我发现,我是多么需要一个男人啊!我已将那份哀怨和抗争进行了一年多,可我无法再返回到昔日的道路上了。

  侍应们拖来一扇巨大的屏风,哗啦啦打开,绿色的竹林立刻将我们与香气浓郁的外部隔离开。

  “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好吗?”

  这片灯光柔和的角落和他温和的声音使我冷静下来,体内疯狂燃烧的仇恨渐渐调和成一种希翼。我仰起头,他富有经验地掌握着火候,轻轻把我向怀里揽,低头吻我的脸。

  《风月无界》第十一章(5)

  “那是一个意外,你并没做错什么。”他贴着我的头发,声音沉甸甸的。“这种悲剧没有人愿意看到。”

  我一踮脚,抱住他的脖子,吊在他的身体上。我终于从那个被伤害的可怜角色里跳出来了。

  4

  这是序幕揭开的晚上。

  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只大浴缸里,一池泛着玫瑰和突尼斯依兰香气的泡沫在我眼前浮动。我还不够清醒,过了几秒钟才转动眼珠。缭绕的雾气里,一个身着蓝色裕袍的男人坐在池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优雅而得意的微笑。

  见鬼,是马可!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