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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1-37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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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都噎了下来,才将这一腔淡腥浊液两三口吞了个干净,委屈的抬头看向南宫星,见他面色潮红一脸畅快万分的神态,这才心下稍觉喜悦,仔仔细细舔净了尘柄,吐出那根已有些发软的东西,软绵绵爬回他身旁,一拉被子躺了下去,道:「可算是出来了,我下巴都快掉了。」
看他凑过来想要吻她,她连忙一扭小脸,慌张道:「这会儿不行,我……我刚吃了一嘴,黏乎乎还有些腥,不许你亲。」
南宫星才不答应,一副你都不嫌脏我才更不嫌脏的架势,硬是笑闹着抱成一团,吻了下去,不过还是被她趁着偏头躲开的功夫先用手背来回擦了擦。
这下两人都有些倦了,抱在一起温存了会儿,南宫星趁这机会不着痕迹的试探了一下,发觉摸摸她的大腿,捏捏她的小脚,她都不至于有太大反应,虽有扭躲也是纯粹因为羞涩。
而就是雪股根部那最后一块禁区,只要稍稍靠近就能察觉到她显而易见的恐惧。
那的确是由心底升起的,不可控制的强烈抗拒,按他推测,应该是幼时被什么亲密之人反复叮咛以至于烙印在心中的本能反应,虽然随着成长淡化了不少,却因青楼里的惨痛经历而依旧根深蒂固。
正因如此,南宫星犹豫再三,还是吞回了已到嘴边的话,决定等她心防卸的更加彻底一些,再去询问她对当年残存的记忆。
不多时,崔冰便酣然入梦,纤秀的柔荑有些稚气的握着他的手掌,仿佛怕他趁她睡着偷偷溜走一样。
他想了一想,侧身微微抬手,小心翼翼的将被子轻轻掀开,借着昏暗的光芒,看向她圆润如玉的俏臀。
那白如堆雪的一片肌肤上,赫然长着一小片淡褐色的胎记,恰在左臀近尖之处。
他轻轻吁了口气,将被子盖好,躺回她身边,闭上了双眼。
看样子,应是确凿无疑了。
如果白家的案子也像这一桩事一样可以这么轻易地解决该有多好。南宫星微微一笑,行功入眠。
不知是否有他在旁的缘故,崔冰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鸡鸣三遍,仍只是扭了扭身子,呜呜嗯嗯的哼了两声,不仅没醒,反而往他怀里又钻深了几分。
他只好晃了晃她,将她摇醒。
匆匆收拾一番之后,崔冰趁着天色仍暗,做贼一样偷偷摸摸顺着原路返回。
南宫星自然不可能再睡,远远跟在高处护着,看她回了房中,才安心折返。
连着两夜有佳人助眠,他周身上下都舒泰了许多,心绪也更加清明。
吸了几口山间清新晨风,他飞身赶回屋中,将那张纸依旧铺在桌上,看了片刻,又将它举到窗前,晨曦透过纸背,将一笔一划都映照的清清楚楚。
「难道……这些字,竟是蒙在正本上描下来的么?」南宫星眉心紧锁,那些生硬的笔画似乎只有这一个原因才能解释的通。
可若是如此,这些话的正本在哪儿?是何人所描?穆紫裳又是何时何地写下这么一篇控诉?又是怎么到了白家?她究竟想做什么?
想要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非要先找出穆紫裳的下落不可。
最后一个见过她的白家人是白天英,这人看似是个和蔼可亲的发福长辈,实际却也是事件的直接相关者之一,说他已经加入天道,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他就这么直接跑去询问恐怕根本问不出什么。
通过白若兰的话,倒是可以斟酌斟酌。
大概是连日来的各种事端耗去了许多心神,白家人今日起的都不算早,南宫星在院内冥想了许久,才等到穿戴整齐一起走出门来的白若兰、白若萍姐妹。
一见他等在树下,白若兰就一溜小跑奔到他身前,比划着不让妹妹跟来,又拉着他走出好远,这才略带不解的说道:「小星,我……我跟我爹和哥哥说了。」
知道她也瞒不住天道的事,南宫星点了点头,道:「他怎么说?」
白若兰好似有些生气,闷声道:「爹叮嘱我一定不许让旁人知道,为此还向唐姐姐说了许多好话,看他那模样,比二伯还要怕的厉害些。我……我都怕他为了这什么天道,干脆顺水推舟直接让二伯顶罪。」
「那若云兄呢?」南宫星心中计量,白若云年轻气盛,也不曾经过天道鼎盛之时,应该不会这么窝囊。
果然白若兰眼中的光彩又亮了起来,喜滋滋道:「我哥哥才不怕那什么鬼天道,他跟我说了,二伯如果是冤枉的,就一定要还他一个清白。爹不肯再查,他就私下自己动手。他答应了不说天道的事,但穆师姐的事他可没打算瞒着,万一真要是她回来报仇,也算是多了一条线索。」
「这位穆紫裳,兰姑娘你知道多少?」南宫星左右看了看,没见唐昕跟来,白若萍也折回了屋里,心下大乐,笑眯眯的问道。
「穆师姐啊……」白若兰一边回忆,一边道,「相貌什么就不详说了,总之是个颇标致的美人,当时心仪她的师兄还当真不少,就那疯子跟穆师姐不对付,钻研武功一有点什么进展就先去穆师姐面前臭谝一顿,切磋时候还独独不让着她,简直是一对冤家。不过二伯很中意这个弟子,估计还想让她做自家的儿媳妇,平日处处都关照的很。」
果然女子自小关心多些的就是这种男女间的闲事,南宫星摸了摸下巴,问道:「别的呢?她为人如何?离了这里之后有可能去哪儿?」
「穆师姐人很不错,做事干净利落,武功在女孩中也是数一数二,思梅姐姐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很有侠气,我……我小时候就想着长大了要和她一样。我们家上下都很喜欢她,要……要不是出了那么档子事,我说不定都该叫她一声嫂子了。」白若兰蹙眉苦思,缓缓道,「我还真不知道她能去哪儿,我记得穆师姐家里过的很苦,父母兄长都早早被强人所害,根本无家可归……哦,她好像说过有个妹妹,实在没办法,只能送做了别人家的女儿,她只敢偶尔溜去偷偷和妹妹见上一面。她妹妹叫什么我倒是记不太清了,是穆紫釉还是穆紫袖来着……」
「果然是下落不明么。」南宫星沉吟道,「你大伯回来后提过当晚的事么?」
白若兰撇了撇嘴,道:「何止是提过,根本是大发了一顿脾气。大伯本来就死了心爱的小妾,为了顾全大局才追下山去给穆师姐送盘缠,顺便安抚一下人心。
结果穆师姐一两银子没要,还把大伯也骂了一顿,骂的多半不比在庄里的时候好听多少。第二天思梅姐姐还在那房子里上吊了,那之后连着十几天,大伯都阴着个脸。」
南宫星思忖片刻,又问道:「那天庄中应该还有别的弟子,怎么恰好就是穆紫裳独个赶去救人了呢?」
白若兰楞了一下,疑惑道:「这我怎么知道,穆师姐性子挺急,可能一有人求救,就匆匆杀过去了吧。我听说那疯子当时武功高的吓人,穆师姐应该也是没料到才吃了大亏。」
南宫星沉默片刻,突道:「白思梅和这位穆紫裳的关系如何?为何穆紫裳临下山前还要大骂白思梅不要脸?」
「可能是嫌思梅姐姐不争气,这种事也能忍气吞声吧。」白若兰轻叹道,「他们俩一直好的像亲姐妹一样,思梅姐姐没玩把戏整过的,怕是也只有穆师姐了。」
「你一直问穆师姐的事,难道……」白若兰扭头问道,「真的是穆师姐回来报仇么?」
她的神情颇有些伤心,「我总觉得,穆师姐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信她会叫天道来杀我们家的人,就像我不信李秀儿会找如意楼来拆我们家的台。她们两个其实都好心的有些过头,根本做不出坏事啊。」
南宫星叹了口气,淡淡道:「也许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是他们认为报仇并不是一件坏事。」
「不论是不是她们,至少现在在这座别庄中,那要命的阴阳透骨钉一定还在某人的手中。」
「那该怎么办?难道只能等着那人动手,坐以待毙么?」白若兰有些着急,声音也没有压住,惹来道边几个丫头纷纷侧目。
这位兰姑娘可不是怕人看的性子,即便知道总被人看她跟在南宫星身边,传出去的话一定极为不妥,也依旧是满不在乎,只想着先用足了这位好朋友的好脑筋,解了眼前的困局再说。
「其实倒是还有两条路可走。」南宫星向着看过来的丫鬟们微微一笑,继续低声道,「第一,等冯破上山,看看这位名捕能不能揪出凶手。第二,就是大家都找个借口,和自己信任的人结伴,下山行走江湖去。」
「行、行走江湖?」白若兰双眼一亮,但还是不解道,「这是为什么?」
「那人一直以来仰仗的都是对白家内部的了解熟悉,既能布置的十分周密,也能靠现在外人众多的复杂情形很好的隐藏身份。」南宫星道,「咱们已经可以断定,对方的目标就在白家这些人之中,而且一定不仅仅是白若麟而已。那如果这些人分成数批,往不同的地方离开,那人的便利之处,岂不是一个都没剩下?」
「可……可他追来呢?或者……他根本就混在我们之中呢?」
「要的就是这个。」南宫星微笑道,「除非凶手的目标恰好和凶手分到一起,否则他一定得想办法去找他的目标,江湖之上不比白家这一座别庄,再怎么提前布置也是白费,只能随机应变。那么他就一定会有破绽。」
「那万一真的分到一起了呢?」
「那岂不是说明,凶手就在他目标最信任的人之中,果真如此的话,离不离开这里,结果都是一样。这条路真正的风险,反倒是……」南宫星略一犹豫,还是道,「反倒是天道。天道在背后主使的话,江湖上必定也会很快就有凶手的接应,那咱们就只是从一片危险进到了另一片危险之中而已。但不管怎样,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糟。」
白若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那咱们这就去找我爹?」
「不急,」南宫星却摇了摇头,道,「起码,得先想出一个众人无从反驳的借口。毕竟白家内部已经出了问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恐怕这计划最后很难成行。」
「去找新娘子!」白若兰立刻道,「这借口总不算差吧?」
南宫星摇头道:「并不太好,单单找一个孙秀怡,不足以兴师动众,你哥哥选几个人带上就已足够。而且不管借口怎么好,还有个前提非得早些做到不可。」
「什么?」
望着远处碧翠山峦,南宫星苦笑道:「就是抓住那个疯子。」
的确,不把白若麟捉回来,白家就势必要有人被牵制在别庄之中,围捕或是指挥。
「那疯子从小去山里静坐一去两三天,对整个蔽日山的了解只怕比猴子都强,就算他还疯着,也没那么容易捉到,更别说他偷偷进来掳走了茗香,分明就已经神智正常。」
「我在想,咱们要不要也去山上帮忙捉人。」南宫星目光闪动,道,「他真要神智正常的话,比起不知道会去哪儿的疯子反倒好捉的多。」
「这倒也是个办法,」白若兰面现踌躇之色,道,「只是那疯子武功不知道到了什么境界,以咱们两个的功夫,加进去会不会拖了后腿啊?」
参与搜山的都是白若云白若松这些年轻一辈的精英和白家五老的同辈外姓弟
子,白若兰对上随便哪个也走不出三十招外,看来她也挺有自知之明,只要性子没上头,还算捏的准自己有几斤几两。
两人正在商量,突然听到通往大门的道路尽头传来一阵喧嚣,附近的人都神情古怪的走了过去。
很快就有一个弟子飞快的跑来,口中叫道:「快去叫阁主,林虎找到了!」
林虎?南宫星和白若兰对望一眼,立刻拔足赶去。
白若麟就在周遭山中,加上白天雄已经认罪,白家并没安排多少人手去找这位平平无奇的林虎,真有心揪他出来的,保不准只有一个绿云罩顶的白天英而已。
若真是白天英抓住他,只怕当即就会一剑将他砍死,那可什么也问不出来。
所以看到白天英远远从另一端赶来落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时候,南宫星还略略松了口气。
可惜,他这口气还是松的太早。
林虎并没被一剑砍死,可他比起被一剑砍死也好不了多少。
七窍流血,通体青黑,尸身周遭方圆数尺都弥散着浓烈的恶臭,仿佛这尸体已在酱缸里泡了十天半月,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许多毛孔都渗着暗褐色的血点,看着极为骇人。
但他扭曲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狞笑,已经僵硬的嘴巴依旧紧紧咬着牙关,不知是否在宣示着死也不会开口的决心。
唐行简垂着那对吊丧眉,冷冷瞥了一眼,突然扭过头,对着身后八名支系弟子怒道:「说!是谁给他的?」
他在那八人面前踱了一圈,仿佛为了解开周遭诸人心头疑惑,缓缓道:「自尽用的齿间毒,寻常可没这么猛的药性,这分明就是唐家暗器上的毒药临时封丸做出来的东西,别以为混进去三分行僵散就能骗过我,是谁干的,最好早点给我个交代。」
那八人一起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白天武紧随在白天英后面赶到,闻言皱了皱眉,问道:「是谁送来的尸体?
他是服毒自尽的么?」
「是我送来的,才一死就臭的像块烂肉,老娘还做不做生意了。」
后赶来的诸人这才看到,大大咧咧坐在厅堂首座上端着茶杯一气喝干的高胖村妇,正是山下酒肆白阿四的老婆,白嫂。
南宫星正好奇的打量着她,就听身边白若兰啊哟一声,轻道:「这林虎怎么跑去表姑那儿了。」
表姑?白家亲眷之中,竟然有人在山下酒肆中安安静静的当老板娘?许多记不起在山脚喝酒时候说没说过白家坏话的贺客都是心里一惊,不少人半信半疑的看了过去。
结果白天英上前便是一低头,恭敬道:「大表姐,这逆徒难不成去扰了您和表姐夫的清静么?」
白天武也少见的低眉顺眼,道:「姐,不知是否方便告知我们详情,近日白家的事您也应该有所耳闻,此人与这些事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会有什么重要讯息要落在他身上。」
白嫂乌黑如豆的小眼一瞪,冷哼道:「有个屁的详情,这人黑漆麻糊的时候偷偷藏在我们家柴房,我懒得理他,只管搂着死鬼睡觉,他不动我家大小,爱躲多久就躲多久。」
白若竹眉头大皱,忍不住插口道:「大姑,白家山脚下有人这么可疑,你总该留心点啊。」
「屁,」白嫂啐了一口,道,「这种喽罗连你这废物也能单手干掉十个八个,我留心个卵子。这龟儿子不知好歹,天刚亮,就偷偷摸摸想对我家的死鬼下手。」
她肥肥厚厚的手掌猛地在桌上一拍,怒道:「他那三脚猫的功夫,竟然敢欺负我那没有武功的汉子,老娘气的连裤子都没兜好,就一巴掌把他糊了个半死。
你们兄弟几个,平时都怎么收弟子的?从哪儿弄来这么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我家的汉子,也是你们动得的?」
白天武陪笑道:「姐,这很可能是咱们家潜伏进来的内应,不是我们有人派他下去寻你晦气,你别误会。后来呢?」
「后来个卵,我还想多补几掌,这尿货就他娘的噶蹦一下嚼了个鸟玩意,俩腿儿一蹬,臭了老娘一屋子。大英,小武,我起码三天不能开张,是不是该有人给个说法?」
白天英立刻上前摸出一锭银子,道:「怎么能叫大表姐吃亏,那酒肆歇业这些天,连上清理臭气的工钱,咱家一并出了。多余的,就当慰劳姐夫,受我们的累,让他受惊了。」
白嫂哼了一声,接过银子道:「用不了这么多,我要个说法,可不是来讹你们的银子。这些足够。」她口中说着,满是老茧的手指一捏一拧,竟将那锭银子扭面团一样扯下小半,回手收进怀中,「你们忙你们的,我走了。」
她到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话音才落,也没看她脚下如何动作,就已迈到了白若兰身边。
小眼一横,白嫂斜斜打量了南宫星两眼,突道:「兰丫头,走,去门外,姑姑跟你私下说几句话。」
白若兰显然也对这位表姑极为忌惮,乖乖的点了点头,忍下对尸体这边的好奇,跟着走了出去。
南宫星心里有些忐忑,白嫂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那酒肆中他出手打断那把剑的事情多半被她看在眼中,还真不知是吉是凶。
白嫂带着白若兰走到门边,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来,扬声道:「对了,这小贼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塞进我家死鬼身上嫁祸,你们哪个不嫌臭的,可以去搜出来看看。」
说了半天,就这句话最为有用。
唐行简余怒未消,带着猜疑向着身后八人扫视了一遍,那八名弟子立刻纷纷抢上前去,带上麂皮手套便去搜身,唯恐动作慢了惹来嫌疑。
转眼林虎尸体上的零碎就被摸出来散落一地,有几块碎银一串铜板,有一条黑巾应是用来蒙面,火折之类杂物一样不少,倒是不见有寻常武人常随身带的小瓶创药。
另有两件惹眼的物件,都是做工颇为精巧的饰物,一个是少女发鬓所用的梅花簪子,看簪身与花瓣上缀片的色泽,应是有些年头的旧物。一个唐门弟子举起让人看了一圈,除了几个长辈微微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其余人都摇头表示并不认得。
而另一件东西就更加面生,是朵只比拇指大上一些的银花,既非发饰也非耳环,就是单单做了朵花,花托花茎面面俱到,花瓣花蕊也做得十分逼真,应该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若做的是些别的什么花,可能还会有人疑惑,为何会有人浪费银钱做这种毫无用处的器物。
但它偏偏是朵银光闪闪的芙蓉花。
一朵银芙蓉。
果然宾客之中立刻便有人颤声道:「这……这莫非就是如意楼的银芙蓉?」
猜疑的眼光尽数聚在那朵小花上,就连南宫星的脸上,也难得一见的露出了极为明显的吃惊之色。
白天武看了两眼,皱眉道:「我们白家没直接见过如意楼的信物,在场的列位有谁知道么?」
只有两个声音响应,一个道:「我远远见过一次,似乎就是这个模样。」另一个底气更加不足,只道,「我一个好友见过,这和他说的挺像。」
唐行简招了招手,拿着银芙蓉的唐门弟子立刻把东西举了过去,他确认了一下上面无毒,便接了过去,举到面前,端详一阵,才道:「这不光是如意楼的银芙蓉,还是针对咱们武林人士的那种精贵货。」
白天武皱眉问道:「唐兄弟认得出来?」
唐行简冷笑一声,道:「唐门数百年传承,历经无数江湖劫难而屹立不倒,难道靠的只是武功和暗器么?这如意楼才一冒头,我们就已派足了人手去收集信息。」
「去拿墨和纸来,」唐行简捏着那朵银芙蓉,缓缓道,「如意楼的银芙蓉是交给委托者的信物,分为两种,一种交给普普通通的寻常百姓,一种交给肯花任何代价找他们办事的江湖人,两者样子并无区别,但后者,却能让人知道相关者的名字。」
「相关者?」
「不错,」唐行简捏紧银芙蓉的花枝,另一手扶住花萼,用力一转,上面的花瓣竟齐齐展平,露出当中细细的花蕊,他一边将一根根花蕊压平,铺成一个圆形,一边道,「如意楼多半是为了让人记得冤有头债有主的规矩,交给江湖人的那种往往不止一朵,而不管哪一朵上,都有此次事端的由头在内,虽未必就是委托者本人,但一看之后,多少也能猜到八分。这消息他们根本不曾隐瞒,花些功夫打探,就能知道。」
说话间纸墨皆到,唐行简吸了口气,将铺平的银芙蓉沾了沾墨,狠狠压在纸上。
当他把手抬起来后,所有人都看到纸面上的那块花形印记的中央,空白的纹路拼成了端端正正的三个小字。
白思梅!
第16章:冯破
一看到这名字,白家诸人的面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白天武更是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们都以为如意楼是李秀儿托来坏事的,因此即使新娘孙秀怡至今下落不明,他们也仍将寻找的事情向后搁置了不少,他们心底还是隐隐觉得李秀儿毕竟心善,总不会有过于残忍的要求。
而这朵银芙蓉一出,事态登时便有所不同。
花中有字,说明委托的人必定是江湖中人,所付出的也必定是极高的代价。
这样的人为了白思梅的由头而来,想要的可不会只是白若麟一条疯命吧?
白天英面颊一阵抽动,突然转头对着白天猛道:“老五!这事,和你们兄弟有没有关系?”
白天猛盯着纸上姓名,立刻摇头道:“不是,我和四哥都没找过如意楼,这……这是咱们的家事,我们就算有气,也不会叫外人来掺和啊。只是捉那么个疯子,也……犯不着惹来如意楼啊!”
“要是为了若麟而来,为何会绕个弯子,写下思梅的名字?”白天武眉头深锁,缓缓问道。
“难道委托的那人只是为了替思梅报仇?”白天猛也有些不解,道,“可思梅没下山过几次,除了四哥,该不会有人这么想才对。”
白天武双目微眯,手指紧捏着纸边,道:“若那人报仇的原因,恰恰就是因为思梅呢?”
白天英面色一变,问道:“三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天武道:“莫要忘了,当年就是因为思梅独独只叫了一人帮忙,才害得那人也被若麟凌辱,痛不欲生。若麟已疯,她这些年来一直记恨思梅,进而记恨白家,也不是绝不可能的事。”
白天猛登时向后退了半步,惊道:“你……你说的是穆紫裳?”
白天武揉了揉眉心,颓然道:“我只是提出这个可能,并非断定。看来二哥虽然打算豁出自己抵罪,但事情并未了结,此时白家情势极为紧急,庄中所有姓白的人,务必格外小心。”
南宫星听到此刻,才开口道:“阁主,此事还有蹊跷。这银芙蓉是真是假暂且不论,若这事情真是堂堂正正的委托,为何如此重要的信物,会由林虎这样的小角色偷偷摸摸拿去想要放在白阿四身上?如果不是白嫂深藏不露,此刻大家看到的,应是白阿四一家的尸体和这朵银芙蓉才对。”
看众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南宫星又道:“诸位不妨想想,若是看到了白阿四一家老小的尸体,又有这朵银芙蓉作为信物,那么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认为,一切的事情都是如意楼做下,为的是让白家上下鸡犬不留?林虎特地下山去布这个局,岂不是反过来恰恰证明,如意楼其实并没这么做。”
“幕后的谋划者显然觉得光靠白二爷的认罪不足以服众,也会让之后的计划束手束脚,”南宫星仔细观察着诸人的神情,道,“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
他最后二字咬的极重,白天武果然立刻反问道:“下策?”
“更确切些的说法,应该是一记慌慌张张的昏招。”南宫星微笑道,“这一个安排看似即使失败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其实却足以排除掉不少人的嫌疑。”
他看向白家诸人,问道:“恕晚辈冒昧,我想问问,白嫂这一身武功,白家上下包括外姓弟子在内,有多少人并不知情?”
不料白天英摇了摇头,沮丧道:“我们这位大表姐性子古怪的很,武功练得很勤,用的却很少,早些年知道她底子的只有我们兄弟五个外带家里的长辈,有几个小辈可能听我们说过,其余的,只怕也就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亲戚在山脚卖酒而已。至于外姓弟子,只有待得有些年头的,才知道她是我们家的亲戚,这几年才来的,也就知道那是个酒肆老板娘罢了。”
南宫星心中一惊,暗道一声不好,竟然不觉着了那人的道儿。
若白嫂的武功知情圈子如此狭窄,林虎这一遭反倒成败皆可,成可将注意力引到如意楼上,借机下手自是不在话下,败则洗去了知道白嫂武功的人的嫌疑,起码白家五老就无形中清白了许多。
口说无凭,南宫星也只能道:“既然如此,那有嫌疑的人仍不在少数,兴许是我想错了。”
“没错,”白天猛却在旁突道,“南宫兄弟,你这话说的好极了。那穆紫裳,就绝不会知道大表姐其实有一身好武功,她偏偏就只是知道,那人是我们家的亲戚而已。依我看,这一切都是穆紫裳借了如意楼的威风,回来装神弄鬼,报她当年在咱们家受辱的仇!”
白天武沉吟良久,才道:“即便是穆紫裳,借给她威风的,却也未必就是如意楼。”
“那会是谁?还有什么人肯为了这样的事来寻咱们整个白家的晦气?”白天猛怒意似乎有些上涌,梗着脖子问道。
白天武看向南宫星,叹了口气,道:“南宫兄弟,兰儿说那张纸在你那里,如果方便,还请拿出来吧。”
既然白天武决定不保守这个秘密,南宫星自然没有坚持的道理,他从怀中摸出那张纸,绕开伸手过来的白天英,直接交到了白天武手上。
白天武将那张纸一扬,肃容道:“若是穆紫裳已经入了天道呢?”
南宫星向后退开两步,看着身边诸人霎时间围拢过去,虽有些不解为何一夜之间白天武就肯将天道的事情公诸于众,但对于此刻在白家的无辜者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猜忌和提防在平时只会造成裂隙,而在此时,却说不定可以救人一命。
至于家族中的裂痕,大可以等到水落石出之后再行补救。
也许白天武也是深思熟虑后考量到这一层,才有了此时的决心。
虽说是名门正派的象征,天道的亮相,却不会让在场的诸位正道之士脸色变得有多好看。尤其那些和白家五老年纪相若的中年人,大都经过当年的风波,对这个神秘的组织多少了解一二。
大致的情形才一说完,就有忐忑的声音在外围道:“这里……这里莫非早就有天道的人混进来了?”
“你们白家人里,是不是就有内鬼啊!”
还有人高声对着不知身份的天道中人喊道:“你们的目标要是暮剑阁,就不要牵连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就算是替天行道,也不能错杀无辜不是!”
唐行简的神情格外沉重,他扭过头,更加谨慎的打量着那八名支系弟子。如果林虎是天道的喽罗,那把毒药交给他的人,毫无疑问也是他的同伙。
更糟的是,唐门还是此次贺喜的各方势力之中,唯一曾被天道真正掌控在手中的一个。
果然很快就有人想起了往事,怒道:“唐门以前不就是天道的傀儡么!说,这次是不是又是你们使得阴谋诡计!”
“都冷静些!”白天武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总算把场面重又镇住,只是唐门这次的重礼来的实在太巧,就算是白家人,也免不了投去狐疑的目光,白天武也不得不问道,“唐兄弟,白某冒昧问一句,这次与暮剑阁结好之行,是贵派那位长老的主意?这贺礼的单子,又是哪位做的定夺?”
唐行简脸色阴晴不定,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