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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龙魂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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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不清自己想念的是她那张酷似紫霄的脸,还是想念令他疯狂的胴体,心底就是有莫名的迫切,想要再见她一面。
他在脑中揣想着,难道自己错估她了吗?那个水仙小妖精,到底来还是不来?她和猗泥要的不同吗?如果勾引他是为了自身修练,没有道理过了这么久还不来找他。
他蹙着眉心,回想岩洞里那一段狂浪的缠绵,体仙的欲望就完全苏醒了。那个水仙小妖精除了拥有紫霄的面貌以外,确实有其动人心处,尤其亭亭立在他眼前时的风姿,神骨清绝,有着娟娟不染尘的韵致。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只会烦躁得想发狂。
“王……”一名仙吏紧张地垂手轻喊。
“什么事?”
“穹吴王和日逐王有急事邀你到步虚宫一趟。”
“知道了。”他不耐地挥了挥手。
仙吏急速地退下去。
他支颈沉思着,释穹和朔日急着找他到步虚宫,想必是为了修冥闯下的祸事,去赴约也好,省得他待在宫里想些事情来折磨自己。
不多久前,他就曾听朔日提起过,说修冥一时酒后乱性,与晁东国一名凡间女子有了私情,而修冥似乎也认真了,才把自己折腾得苦不堪言,这回找他大概是想一同想办法,看如何能帮修冥瞒天过海的吧。
他不懂什么是“爱情”,不屑去懂,也懒得去懂,当紫霄的生命从他眼前措手不及地消逝时,他就不愿去懂那种缥缈无用的感情了。
和人类女子的爱情能维持多久?他嗤笑着。修冥将来必然也会尝到他所尝过的痛苦,虽然他不是很明白,那种像被剜掉龙鳞般的椎心之痛,是不是就等于爱情。
他至今仍然还不明白。
步虚宫内一团混乱,宿醉的修冥,硬是被他们给吵醒,没好气地接待他们。
一段时日没见到修冥,武星想不到他整个人竟然会变得那么颓丧消沉,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无法想像修冥居然会被“爱情”这两个字整得不成人形。
看到修冥那副万念俱灰的模样,他心口的烦躁非但没有得到平息,反而还更变本加厉起来。
因为心底那块禁忌之地被触动了,紫霄那张无邪的笑脸忽然得到释放,不断出现在他眼前,他觉得好烦,比来到步虚宫之前更烦。
他根本不懂该用什么方式劝慰修冥,只知道自己所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极为伤人,他真的没办法再在步虚宫里多待一刻,自己的痛苦都无法摆平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帮修冥。
自从那个水仙妖精出现以后,他平静已久的心湖猛然揿起巨浪,连日来的烦躁不知从何解释起,不得不相信“女人”和“爱情”都是沾惹不得的。
回到夭明宫,他隐约看见转角的宫墙旁露出一截衣角,在浓密的桂花树下轻轻飘场。
“是谁鬼鬼崇崇躲在那里?”他的烦躁转移成怒火,愤然大吼。
墙角慢慢走出一个身穿轻薄白纱的少女,幽幽怯怯地抬起眼望向他,即使树荫浓密深幽,白净娇美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见。
他震了震,愕然喊出声:“紫霄!”不,她不是紫霄,是那个水仙花精。
紫霄杵在那里,呆愣愣地对着他笑,不管山神如何劝阻她,她就是无法压抑前来见他的冲动,一见到他,所有的不安和焦躁都烟消云散了。
“为什么现在才来?”武星缓步走向她,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没有移开。
“我不会驾云,所以来得晚了。”这是实话,她的法力不及他的千分之一,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来到这里。“不过我来得也够久了,一直等在这里,我看见你出门,可是你没看见我。”
“你躲在这里我怎么看得见?为什么不直接进宫找我?”他箝起她绝美的小脸,咬牙说道。
她耸耸肩。“宫门那里有守门的小兵……”
“你来找我,谁敢不让你进来。”
“我未列仙班,哪里能在天界来去自如,若是光明正大来找你,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如今的身分是星罗王,天帝不会容许你随便胡来。”她闪着灿烂眼珠,微笑地痴望着他。
武星端起她的脸,专注审视着她,在她眼中无所保留地表现出对他全心全意的热情。“你不只模样变得像紫霄,就连举止神态都很像,我不得不佩服你比猗泥的手段高明。”
“什么手段?”她眨了眨眼。
“折磨我的手段。”他猛然吻上她呆愕的双唇,粗暴地深深探吮,把娇小的她狠狠压在宫墙上。
“我不知道你受了什么折磨……”她在他密雨般的狂吻里寻找呼吸的缝隙。“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折磨你的念头……”
“随你怎么说。”他热切的吻从她的耳际滑下她的颈肩,一路印下他火热的烙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玩的小把戏,一定是从山神那里听说了我和紫霄的事,你看准了我对她的想念,所以想让我等得要发狂对不对。”
她搂紧他,埋首在他的肩上颤抖地喘息,意识模糊了。“武星……你真的这么想我?”
“我想的是紫霄,不是你。”
她抽气惊喘,浑身难以自制地战栗,痴痴凝望眼前令她失魂的人,她轻抚着他紧绷的下颚,迷乱地送上红唇,狂炙地攫住他的唇舌。
他才不希罕虚无缥缈的爱情,强烈感受并触摸得到的肉体情欲才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浓密的桂花树荫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屏障下春光灼灼,无法无天,只有一声销魂荡魄的幽会。
夭明宫里的侍女仙吏们不知道为什么星罗王的寝室日日花香缭绕,而纱帐内夜夜传出销魂蚀骨的呢哝声。
曾有一回,修冥为救因祭龙神而死于青浦河的女子伏冉灵,心急如焚地闯进夭明宫,霍然看见他和紫霄激切缠绵的一幕,守门的小兵也将一场狂野的春光尽收眼底,从此夭明宫内没人人不知道武星和未列仙班的小妖精恣情纵欲。
这天朔日和释穹相偕到夭明宫来,光等侍女传唤武星就等了大半日,等得朔日火冒三丈。
“武星到底在房里干什么?”朔日怒吼。
“这……”侍女吞吞吐吐地。“王的房里……还有别人。”
“谁?”朔日明些错愕,武星会让什么样的“客人”登堂入室。
“一个不知什么来历的女子。”侍女压低声音说,眉眼间有明显的怨妒。
朔日和释穹对望一眼,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关在心里久唤不出,在干些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真头痛,修冥为了一个伏冉灵弄得生不如死,武星竟还敢在宫里明目张胆的纵欲。”释穹没好气地抱怨。
朔日转过脸对侍女警告。“不许把星罗王的事情传扬出去,听见没有?”
“听见了。”
“听见什么?”武星走进大厅,懒洋洋地问。
侍女一见武星走出来,立刻慌张地退出大厅,害怕武星责怪她多嘴。
“武星,你到底跟谁在房里?”朔日瞪着他。
“一个小花精,怎么,天帝让你来审问我的吗?”武星支着下颚,懒懒地说。
“未列仙班的小花精吗?”释穹愕然低呼。
“当然,就因为她未列仙班,不伏天界所管,所以我也不怕你们审问。”他从容地淡笑。
“我能不能求求你,修冥才刚囚进载天寒,天帝怒气未息,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别让天帝知道你如此放纵。”朔日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武星,你该收敛一点了,趁早把小花精送走,虽然没有人会想来盘查你的夭明宫,可是你若再继续放纵下去,不可能永远神鬼不觉。”释穹的语气强硬多了。
“那是我的事。”他们的劝诫武星并不领情,和“紫霄”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他登上天界以来最愉悦的时光。
朔日恼怒地大骂:“你现在不是在巩额山称霸的妖王了,怎可再胡作非为?”
“一个修冥为了女子甘愿被囚载天寒五百年,而你却和一个小花精厮混在一起不肯听劝,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在干什么!”释穹冷笑两声,起身拂袖而去。
“释穹,等等我!”朔日追上去,回头又对武星补上一句话。“你有瞒天过海的本事最好,可别连累我和释穹。”
武星漠然望着他们盛怒离去的背影,连自己都迷惑了。到底,他在贪恋着什么?现在所狂恋着的,是早已埋藏在心底的紫霄,还是在他怀中绽放的拥有紫霄形貌的水仙花精?
娇美的可人儿躺在武星臂弯中幽幽轻叹。
“不满意什么?”他合着眼,轻轻问。
“我想了很久,我还是不能再留在夭明宫里了。”柔细的嗓音里充满了不安。
“为什么?”他懒洋洋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因为……你是天帝册封的星罗王,凡事要守规矩,我们不能无所顾忌对吗?”她的指尖缓缓拂过他的薄唇,在此尽欢之际,脑中总会不由自主浮起摩多龙王的叮咛。
“你不需要烦恼那些事。”
她抬起身子,不悦地睨着他。“你除了看着我,或是与我合而为一时,才能看见你真实的样子,可是你只要一闭上眼,态度就立刻变得冷若冰霜。”她希望他爱人类的紫霄,也希望他能爱元神是水仙的紫霄。
“你要我说几次,留下你是因为你有紫霄的模样,你以为你能期待什么?”他冷瞥她一眼,旋即又把眼睛闭上。
紫霄咬着唇瓣,深深感到失落,万一武星只爱人类那个痴傻的紫霄,却不爱其实真实身分是水仙的紫霄时,她情何以堪,很想求证武星是否也同等的爱着此刻的她,但摩多龙王的话又在耳际响起,她渴望知道却不敢多问。
她又柔顺地窝回他怀里,似有若无地叹息着。
“武星,我真的得走了。”
“回巩额山吗?”
“……”她咬着唇不答,伸手抚摸挂在他颈上的白玉牌。“能不能把这个……送给我。”
“这是紫霄的东西,也是我的东西,怎么能送给你?”他淡漠地回答。
“你看我浑身上下哪一点不像紫霄?送给我有什么关系。”她嘟着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你够像,但像归像,你还是水仙花精,并不是紫霄。”
武星的话加深了她的担忧,万一事实真如她所想的,她该怎么办?
“如果我真的是紫霄,你会不会爱我?”她再也忍不住了。
武星错愕地望着她,她问出了这几日极度困扰他的问题,他早已经反反覆覆问过自己无数次了,就因为迷恋她的情绪愈深,愈让他感到困惑。
“算了,不要回答我。”她躲进他怀里,不也听他的答案,她怕自己克制不住而招认出来,她真宁愿自己还是人类时候的龙紫霄,永远不懂得烦恼。
“你成天和我这个小花精厮混在一起,不怕天帝知道了要责骂你?”她什么都不再想,撒娇地用鼻尖磨蹭他的胸膛。
“我喜欢跟谁在一起是我的事,碍着谁了。”他闭眸沉思,一边享受着她在胸膛上施予的刺激。
“可是……冥海王与凡间女子相恋也没有碍着谁呀,为什么就要受罚?”
“那是修冥累犯太多天条的结果,不全是因为和凡女相恋这么简单。”他微微拧起眉心,嗓音在她挑逗的吮吻之下变得沙哑。
“听说你的父亲摩多龙王也遭天帝责罚,下凡历劫四十九世。”她勾起他的颈项,停止了挑逗,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摩多龙王若知道她不听他的话执意接近武星不知会有多么震怒?
“你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他漫不经心地抚着她柔嫩的脸蛋。
“摩多龙王为了你受此磨难,真可怜。”她幽幽轻叹,唉,从前在水仙阁时,根本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烦恼。
他默然半晌,慵懒地冷笑道:“谁要他在凡间生下我,我只是他一时欲念下的私生子,既然无情无爱就不该生我。”
“不是这样的——”她下意识护起主人,匆匆驳斥。“听说摩多龙王无意间见到纤阿公主便动了情,他也想不到一夜欢爱竟然就让纤阿公主受了孕……”
武星错愕地截断她的话。“你是从哪里‘听说’来的?”
“我……”她突然住了口,糟了,摩多龙王就是要让武星不必谅解他,她居然还多事地辩驳起来,不禁懊恼话说得太快了。
武星敏感地察觉到气氛异样,他扣紧她的肩膀。“快说!”
她眼神无辜地瞅着他,别再问下去了,她什么都不能也不该说的。
“不要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光看我。”他犀利地瞪视。
“好吧。”她无奈地长叹,只有先供出部分事实来。“我……其实是摩多龙王养的一株水仙花。”
武星震愕地瞠目看她,森寒的眸光令她心头一慑。
她紧张地轻咳两声。“所以,摩多龙王的事情我多少都略知一二。”
他不动如山,不发一语,只用那双凌厉的眼睛审讯她。
“就、就只是这样……没别的了……”她不安地挪动身子,战战兢兢地想从他身上离开,他却狠狠箍住她的纤腰,力道大得像要搂断她。
“真的没别的了?”他一把横抱起她,用力丢到床上,整个人重重地压制住她。“你一定还瞒了我很多事,最好现在统统说出来。”
“摩多龙王没有下令,我不能说……”她陡地倒抽口气,昏眩地娇吟出声,因为他正用撩人的方式揉弄她坚挺的酥胸。
“我是他儿子,现在由我来替他下令,把你知道的全部说给我听。”他舔着她的耳垂,轻柔地在她耳畔催促。
“摩多龙王很爱你……”她压抑着喘息,脑中软弱地无力思考。
“我不要听那种看不到也抓不到的事。”他攫住她的唇瓣疯狂吻吮,爱太虚无缥缈了,他根本不信。
“他真的很爱你……”她贴在他唇上,喘着气说。“从你一出生,他就开始保护你了……”
他僵住,缓缓从她唇上移开,怀疑地看着眼瞳酣醉,神色迷蒙的可人儿。
“继续说。”
紫霄醺红着脸,一回想起自己所说的话,吓得整个人惊跳起来,武星压住她的肩膀,用力把她钉死在床上。
“你最好一五一十说清楚,否则我会用我的方法逼你说出来。”他冷然地说,危险的气息隐隐漫布在空气里。
“我若说了,摩多龙王绝不会饶恕我的,武星,别逼我。”她的思绪已经一团混乱了。
“你跟摩多龙王有如此密切的关系,我怎么可能不追问你,就算你现在不说,总有一天我也会知道事实真相,你以为到那个时候,我有可能原谅你吗?”
危险的气息愈来愈浓了,如果摩多龙王和武星两个人让她选择,她会愿意选择触怒摩多龙王,也不想触怒武星。
她深吸口气,缓缓地开始说起——“你被道士放进炼丹炉中火烧时,是摩多龙王请巩额山山神去救你的……”
武星微讶,慢慢起身端坐,怔怔然地直视前方,目光仿佛在凝望着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那伽陀罗龙王一族生性狂暴好斗,自远古以来便是兴风作浪的恶龙。”她仔细观察着武星的神情,将绣枕紧紧抱在怀里,轻轻说道。“后来虽让菩萨收伏,受封为天龙,但本性依然难改,摩多龙王担心自己的法力只能让你睡两百年,两百年后一旦你醒了,怕狂暴好斗的本性会给你惹来大祸。”
武星低眉沉思,静静听着。
“当时,摩多龙王栽养着我,我每日见他愁眉不展,心里也很担心,渐渐问出他的心事以后,便下定决心报答龙王待我的恩情。”她愈说愈小声。
武星盯着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
“摩多龙王推算出你即将苏醒的时日,于是把我带往凡间,借助法力,将我托生在遮须国中的一户人家,设法让我去亲近你、化解你的戾气,所以……”她玩着绣枕上的花,声音轻得像说给自己一个人听。
“所以你就是龙紫霄。”他忽然诡异地勾唇一笑。
她畏怯地点点头,武星的神情阴寒得令她毛骨悚然。
“龙紫霄已经死了。”他轻冷低语。
“人的肉体确实已经死了,可是元神是我,我是不会死的,是因为有我才有龙紫霄呀。”她讨好似地对着他笑。
“你们的模样虽然相同,但是紫霄又痴又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对我的感情真挚单纯;而你是个很正常、很聪明,也很懂得利用我的水仙花精。”他的神情淡漠,眼神却锐利。
她猛然抬头,肌肤泛起一阵战栗,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利用”两个字。
“你不相信我是龙紫甭吗?我真的是呀,那块刻着龙紫霄三个字的玉牌就是摩多龙王给我的,是真的。”她情急地再三强调。
“为什么当初在岩洞时不说呢?”他黑檀般的双瞳中透出比寒冰更刺骨的犀冷。“你和摩多龙王这间的关系为什么要刻意隐瞒我?”
“因为摩多龙王不希望让你知道太多实情,怕你因此背负太多亲情的痛苦,所以吩咐我和山神都不许将暗助你的事情让你知道。”她委屈地咬着唇,嗫嗫地说。“虽然摩多龙王承诺过我,会想办法让我的名字登上花神名册,正式升格为水仙花神列入仙班,不过,我早就想报答龙王的恩情,所以即便龙王要我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从前,她的世界只有一个水仙阁那么大,最重要的人就是细心栽养她的摩多龙王,若不是一心一意想报答龙王栽养的恩情,也不会有机会经历红尘这个大千世界,更没有机会能爱上武星了。
在水仙阁的日子里,她确实迷恋着摩多龙王,即使龙王要她赴汤蹈火她也肯去做,不过现在不同了,如今能教她粉身碎骨的人却是武星。
可惜此刻的武星领会不到她的心情,听见她肯为了父亲粉身碎骨,理智全被焚毁。
“为什么要用人类的身分接近我?”他的不悦在升高中。
“摩多龙王希望能用人类原始纯真的心来感化你,紫霄那颗无邪的心不就打动了你,让你狂暴的心得到平静?”
“那又如何,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虚幻。”他嗤笑。
“那曾经是真实存在过的,并不是虚幻,而且龙紫霄也真的是我。”她攀住他的手臂,急切地喊。
他疏离地挥开她的手。
“你只是为了摩多龙王才这么做的,并不是为了我,你想报答摩多龙王的恩情已经圆满报答过了,还刻意接近我干什么?”
“接近你是因为我无法一时一刻不想你,现在向你全盘托出,我都不知道摩多龙王会不会气我不听他的话,万一他知道我爱上你,不知道会不会更生气。”她一把环住他的颈项,热切地低语。
“你的心变得可真快。”他推开她。
“什么意思?”她不懂。
“想你、爱你——”他冷哼。“你曾经对摩多龙王说过这些话吗?”他很气自己这么在意她和父亲之间的关系。
“没有。”她连考虑都没有考虑,正经八百地说着。“摩多龙王是细心栽植我的恩人,我想没都没有想过,虽然在见到你之前,满脑子里确实都只有摩多龙王一个人,可是见到你以后,才发现那种感觉是不同的。”
武星莫明其妙跟自己的父亲吃起醋来,根本没有用心去体会她所谓的不同。
“你把对摩多龙王的爱意转移到我身上,是因为我是摩多龙王的儿子,而且比他容易勾引上手,是不是?”他没好气地冷斥。
“当然不是。”她被他的指责震傻了眼,事情哪有像他说的那么复杂。“我爱上你,你也爱我,我对摩多龙王只是很崇敬很崇敬而已,跟勾不勾引没有关系呀!”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他暴蹂地怒喝。
“你不用说,我也能够感觉得到。”她露出羞怯的笑。
“少自作多情了。”一想到和紫霄相处的那段时日全部是她为了报恩而设计的,心口就像被火鞭抽了一下。
“我知道。”她眼神黯然了,心事重重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花精,连个‘仙’的地位都没有,更别提能不能封‘神’了,想跟你在一起是太自作多情了,我先前一直不敢坦城告诉你,是怕摩多龙王受劫回来以后会发我脾气,龙王说我只是个小花精罢了,和龙神的身分差距悬殊,怎配与你谈什么感情。”
那些天界的身分、地位,配与不配根本对武星来说毫无意义,他满脑子在意的是紫霄肯为了父亲之命,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件事,他与她的相遇原来不是天意也不是缘分,一切只是紫霄奉命行事。
能兴出这样的念头需要动用多深的感情才能够办得到?
他曾经以为紫霄纯净的心只独占着他一个人,无法容忍纯真而热情的仰望早被父亲享受过,毫不保留的爱慕之情也早已给过父亲,她曾经用自己的生命来让他领悟了人命存在的价值,因此而深受感动,可是这一切却都是她为了报答父亲而预先设计的。
尴尬、失落和恼怒排山倒海地淹没了他,让他对自己的父亲妒恨了起来。
紫霄不明白武星的脸色为何震怒不已,看上去十分骇人。
“龙王说的没错,我不该把事实告诉你……”她不知道武星因何震怒,也不知道摩多龙王护卫孩子的一片心意怎会演变成了现在复杂的局面。
武星忽地愤然扯下颈上的玉,扔向紫霄的胸口。“我不想看见你了,带着这块玉立刻给我滚出夭明宫。”
紫霄吓了一跳,怔然看他。
“武星,我怕给你带来麻烦,本来就打算离开你一阵子……”
“那就快滚!”他自牙缝迸出。
武星的脾气一向都不好,乍然听见她所说的事情难免惹他生气,也许过阵子想通了气也就消了,别放在心上紫霄暗暗安慰自己。
“武星,别发那么大的火?好吧,你要我滚我就滚,等你想见我的时候我便再来。”她好脾气地笑说。
紫霄那种凡事都云淡风清的模样简直让他又爱又恨。
“你别再来了!”在他的失落感还没恢复之前,他都不想见到她。
“我若不来你会想我。”她抿嘴浅笑。
“谁会想你,别老是自作多情了!”他的怒吼声几乎揿掉整座屋宇。
紫霄缩着双肩,被他震耳欲聋的吼声吓怔住,武星这次的脾气大得惊人,她再不走可能屋子都会被他震垮了。
“我走、我走,我现在立刻就走,等你气消了以后再说。”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从边门溜出去,送她走的是一阵轰然的碎裂声。
紫霄呆了呆,不安地回头望一眼,武星生那么大的气是为了谁?为了摩多龙王还是为了她?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她垂头丧气地从夭明宫一道隐门走出去,抬头遥望水仙阁的方向,是该回水仙阁了,她已违背摩多龙的命令,该怎么收拾才好?
从前,她没有那么多烦恼的,现在烦恼却一一接踵而至。
“紫霄啊紫霄,好好想一个法子来解决烦恼,一定有法子的。”她只能这样先安慰自己。
第九章
北方有座大山,名唤巫坛山,摩多龙王的宫殿就建在这座巫坛山上。
菩萨自收伏摩手龙王以后,便在巫坛山上开一眼般若泉,要摩多龙王时时饮泉,好平静狂暴的心,以期心静如水。
一日,摩多龙王在巫坛山一处清溪旁看见一株才刚开花的野生水仙,清雅灵秀的花瓣十分惹人怜爱,便移植到了宫里的琉璃盏中,用般若泉水栽养,等到花开之时,摩多龙王会宴请群仙来观赏这株水仙花。
水仙花得到大佛恩泽的滋养,便渐渐有了灵性,化成了风姿高洁、慧眼灵心的少女,摩多龙王喜爱异常,在般若泉上方盖了一座水仙阁给她居住,并给了她一个名字——龙紫霄。
紫霄从夭明宫回到水仙阁,从下凡投生人身一直到此刻已经过了一百多年,凝望着孕育她的般若泉水,仿佛作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醒来时已人事全非。
回想这阵子与武星所发生的点点滴滴,既使人陶醉又使人甜蜜,虽然不知道这种无法无天,缱绻缠绵的日子能过多久,但每一刻与他相处的时光,她都会非常非常珍惜。
才刚离开夭明宫,就无止无休地想起武星来了,她细抿着嘴,暗骂自己没用,可是又忍不住低低轻笑起来,她好喜欢武星,喜欢看他孤傲的黑眸中闪动着欲火,也喜欢他那双过分浓烈的凝眸,总能令她意乱情迷。
“紫霄,你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什么?”
紫霄吓了好大一跳,抬头看去,原来是摩多龙王的夫人。
“没什么,许久不见夫人,夫人可安好?”紫霄端正地欠身行礼。
“龙王受罚下界历劫去了,我们怎能安好。”夫人口气不佳,提着壶汲般若泉水,绷着脸对她说:“我看你倒是心情大好,笑得还挺开心的,我还以为龙王下界历劫以后,你这个备受宠幸的水仙花也忠心地跟去受难了,否则怎么会这么长的时日都没回到你的水仙阁来。”
紫霄心虚地垂下颈子,因为摩多龙王太疼惜紫霄,所以他的夫人向来都对她怨妒交织,没有半点好感,紫霄默然低头不语,免得多说多错。
“这么长的时间都到哪里去了?”夫人没好气地问。
“都在完成龙王交代的事情。”她避重就轻,反正细节多说无益。
“听说帮袭武星登上天界也有你一份功劳,用这种方式争宠,你这个花精是厉害多了,等龙王一回来,你开口要求什么愿望,龙王能不答应吗?”夫人冷笑两声,捧着水壶走出水仙阁。
紫霄皱了皱鼻尖,她可一点也没有想争什么宠,也没有什么地方比谁厉害,夫人的话真让她一头雾水,不过,龙王若是能答应她的愿望,她想跟武星在一起,真希望龙王愿意把她让给武星。
这一百多年来多彩多姿的经历,让她有了心中最想要的世界雏形,她憧憬地想像着日后能生活在夭明宫里,日日夜夜都能看见武星,甚至能陪着武星走遍人间江河的情景,想得心都醉了。
虽然不久前的她还只是个养在琉璃盏中供群仙欣赏的小花精,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修练了一身仙骨,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一定有机会列入仙班,正式受封为花神,到那个时候,就有足够的身分能和武星平起平坐了。
她单纯地期望着那一天的来临。
般若泉是佛经语,亦是最高智慧泉之意。
紫霄盘膝坐在般若泉上,打着手印,心中默念偈语,有幸得到般若泉水的滋养助练,让她的心灵更加明净通透。
水仙阁很难得来了客人,紫霄细看一眼,是个很漂亮的小仙妇。
“我是梭罗宫的织布侍女云雀儿,听说这里有般若泉,便好奇地来瞧瞧,你是……”
“我叫龙紫霄,你爱瞧便瞧,想瞧多久都没关系。”紫霄起身,身上薄纱般的衣裳让泉水湿了个透,肌肤若陷若现,她却一点也不在意。
“你这个人真有趣,想不到水仙阁里藏着这么美的仙子。”云雀儿轻轻一笑。
紫霄耸耸肩,也笑了,因为很高兴云雀儿说她是仙子。
“云雀儿……我好像没见过你。”其实仙界的人她见过的少之又少。
“龙王夫人把我从梭罗宫请来替她织一匹云锦,从前我也不曾来过。”
“梭罗宫是什么地方?”似乎很耳熟。
“梭罗宫是穹吴王住的地方,你不知道吗?”
“穹吴王!”紫霄轻呼,眼睛一亮。“我知道,是武星的朋友。”
“你……直呼星罗王的名字?”云雀儿讶异地睁圆了眼睛。
“因为……”她吐了吐舌尖,心里暗骂自己太心直口快了。
“噢,我知道,星罗王是摩多龙王之子,你跟他自己是很熟稔了。”云雀儿恍然大悟地笑说。
紫霄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很喜欢从别人口中听见武星的名字。
“我们王和星罗王虽然是朋友,不过两个人的性情倒是截然不同。”云雀儿捂着嘴笑说。
“怎么不同?”她的眼睛灿灿发亮,几日来见不到武星,能从别人口中听见他的名字,也许还能聊慰思念之苦。
“我们穹吴王半点不近女色,可是星罗王和小妖精鬼混得倒很光明正大。”
“我听说……好像不是小‘妖’精。”她想提醒云雀儿,她是小花精不是小妖精才对。
“不管是不是小妖精,反正应该都不是天界长生录上注名的人。”
紫霄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她确实还没有机会能在长生录上注名。
云雀儿接着说。“听说星罗王最近放纵得连侍女都能随意躺上他的床,穹吴王那日很担心地对我们说,星罗王若再这样继续下去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一旦传进天帝耳里,不只星罗王会遭到一顿申诫,就连他和日逐王也可能有麻烦……”
紫霄只听到“放纵得连侍女都能随意躺上他的床”这句,就脑中一凝,以下云雀儿还说了什么都没听见了。
云雀儿说了大半天,见紫霄呆呆地没什么反应,转而问道:“紫霄,你住在这个水仙阁里吗?”
她连问了好几次,紫霄才猛然回过神来,愣愣地点一下头。
“是不是我打扰你了?”云雀儿见她神色古怪,尴尬地问。
紫霄呆呆地摇头,她的神思已经飘往远方,突然急切地想见武星,云雀儿的话她听不懂,她想自己去问他,他一定能解释得让她明白。
她陡地跳起身,神思恍惚地奔出水仙阁。
云雀儿大愕,也跟着追了出去,一路大喊着:“紫霄,你怎么了!”
见紫霄根本没有回头理会她,一迳急奔出宫门,往巫坛山下狂奔,云雀儿简直吓坏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云雀儿发现紫霄正用极快的速度往北方疾奔,索性驾云追过去,拉住她的手臂喝问:“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跑去哪里?”
“我要去夭明宫。”紫霄慌乱地说。
云雀儿呆了呆,不免疑惑起来。“为什么不驾云去?”
“我还不会驾云。”
紫霄古怪的反应已经引起云雀儿的好奇心,究竟她气急败坏的冲向夭明宫是为了什么?
“那……我驾云带你去好不好?”云雀儿讨好似地对紫霄说。
“好。”她立刻忙不迭地点头。
紫霄身子轻灵,云雀儿带她驾云并不吃力,两人须臾间便到了夭明宫。
一到夭明宫,紫霄便什么也不理地直冲了进去,守门的小兵拼命拦阻,她也仿佛听不见,云雀儿满腹疑惑,悄悄地跟着紫霄和小兵身后想探一探究竟。
紫霄准确地朝武星的寝房奔去,砰然推开门,乍见三个侍女衣衫单薄,全挤在武星的床上格格笑闹,纤纤玉手各自在武星衣衫大敞的胸膛上抚弄着。
紫霄惊望着这一幕,整个人冻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
云雀儿从紫霄的肩膀望过去,也不禁大感吃惊,眼前这种景象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梭罗宫里。
“谁呀!”三个侍女从来没有面对面看过紫霄,纷纷愤怒地娇嚷起来。
守门的小兵急忙禀明。“王,这女子不知是谁,根本不听小的劝阻……”
“把这两个莫名其妙闯进来的人一起请出去。”武星面无表情地吩咐,连转过头看紫霄一眼都没有。
守门的小兵正要上前拉紫霄,紫霄却猛然挥开小兵,笔直地走向榻前,伸手就去拨开那些武星胸膛上的小手。
“你们不要碰武星,他是我的。”她用力把一名侍女扯下床,侍女们先是错愕,然后也不甘示弱地和紫霄拉扯起来。
“这话哪轮得到你说。”侍女们不客气地反过来制住她。
“他真的是我的,你们别碰他!”紫霄挣扎大喊,一双大眼凝注在全无反应的武星身上。“武星、武星——”
“别在这里胡喊了,快点赶走她呀!”侍女们气愤地跺脚骂守门小兵。
“武星是我的,你们都别碰他,武星——”紫霄在侍女和小兵的压制下喊着。
这一场骚动把宫里的三名仙吏也给引来了,刹那间一阵兵荒马乱,所有的人全拉扯成一堆,云雀儿见情况不对,也跟着加进去。
“紫霄,你别在这里闹,我先带你走。”云雀儿急急想从混乱中救出她来。
“武星,你为什么不理我,武星——”紫霄像个孩子般地朝他伸出手,仿佛渴求他的拥抱和轻哄。
武星漠视眼前的混乱,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他其实也没有料到紫霄会忽然从正大门硬闯进来,向所有的人宣示“他是她的”,那极力抢夺的模样,似乎好久好久以前了曾经看过。
他的心底隐然起了阵阵骚动,那个时候,他有了与她相伴一生的念头,这一刻这个念头更深了,像烙印般的清晰。只不过目前他无意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什么狂放的演出,他心中自有另一番打算。
紫霄见武星自始自终都对她不理不睬、无动于衷,眼眶蓦地涌出委屈的泪水,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掉,从她有生命以来一次都不曾落过泪,这一哭,吓住了她自己,也怔住了武星。
因落泪而显得茫然无措的紫霄,一任脸庞挂满泪水,呆愕地摸了摸,惶惶然地望着武星,云雀儿急忙抽丝绢替她擦掉脸上的泪,在侍女、仙吏们的拉扯之下,硬是把紫霄给拖出夭明宫。
被迫离开夭明宫的那一刻,紫霄禁不住地放声大哭,听着她的哭声,武星渐渐心神动荡,眼中迷茫的眷顾投向可人儿离去的方向,日后也许不需再费神臆测、惴惴不安了。
侍女们又回到武星身边,撒娇地搂抱着他。
他懒懒地拂开她们的手,漫不经心地低问:“把‘她’带走的那个侍女很眼熟,知道她是谁吗?”
“好像是梭罗宫的织布侍女。”一名侍女答。
“梭罗宫——”武星微微蹙眉,饶有深意地浅浅一笑。
云雀儿万万没想到自己弄来一个大麻烦,不得已,只好把拼命哭个不停的紫霄带回梭罗宫。
释穹愕然地打量着这位娇客,耐性十足地询问脸上满是斑斑泪痕的紫霄,总算在哀切无助的啼哭中问出了些许真相。
“原来谣传中的小妖精就是你呀。”真令他难以置信,眼前这个一身灵秀,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少女,根本没有半点妖气。
“我是小花精,不是小妖精。”她抽抽噎噎地自辩。
“反正长生录上没有你的名字,妖精和花精意思其实是差不多的。”虽然残酷,但是他还是必须强调这一个事实。
“穹吴王,武星不肯理我也不许我再进夭明宫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泪珠纷纷,心慌意乱地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这……我也不清楚武星为什么不理你,恐怕得把武星找来问问才知道,可是他的脾气傲慢古怪,我不见得能请得动他。”
坐在旁边的云雀儿也点了点头,说:“是啊,星罗王好像只来过梭罗宫一回,非常难请得动。”
“武星不怪,他很好,他需要我,穹吴王,请你一定要帮我,我现在心里好难受,好怕武星真的不理我,他若是不再理我,我该怎么办?”她的眼神像受惊的小鹿,无助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释穹愕然呆视着她,没有半点羞怯和矜持的小花精,却有着最真诚的反应和一颗不染尘的心,倘若她是真心爱着武星,那么这份爱意对武星对而言将何其珍贵。
“能把武星看成天界凡尘间的唯一完人,大概也只有你是他的绝配了,我若不肯帮这个忙似乎说不过去。”他摇首轻叹,修冥才刚刚因犯诫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