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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关系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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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奕跟进厨房,说要打下手实则目的在吃豆腐。趁佥然手上忙不过来,他摸了个够,中间自然不免要和那只上蹿下跳的猫展开斗争。不过佥然铁了心不理他,最后霍奕只好乖乖打下手,吃饭,然后收拾桌子,再开车送佥然去工作地点。路上他问佥然,是不是得工作到很晚,要不要送饭,结果佥然说要送就给所有人送。霍奕说那不成了卖盒饭的了。既然这样,他觉得不如干脆回家侍候老太太,于是送了佥然过去,就回了父母家。
佥然这边,准时到达了摄影棚。男女模特们很快也到齐了,佥然和另一个负责男模的女化妆师,加上发型师三个人马上就开始工作。因为其中较多平时就常合作的模特,彼此熟悉,气氛也很轻松。
明星队伍浩浩荡荡出现时,这边已经全准备好了。人少的一队先到,这位男星最近一年多才冒出头,虽然正当红,到底资历还浅,没那么大架子。不过必要的派头还是有的,一坐下来,助手和化妆师发型师就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到女明星的队伍涌进来,就折腾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那一帮人如临大敌,把化妆室和摄影棚的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虽说杂志社方面早就知道这位的习惯,在化妆区和摄影棚留好一块空地以供使用。他们还是检查了半天,这才把梳妆台、椅子和屏风放置好,然后那位明星才裹着披肩,戴着墨镜和帽子,被助手和保姆簇拥着进来,化妆师、发型师和服装师提着行头,跟在后头一遛小跑。一进来当然就到了屏风后面,不是她的人,连她下巴长什么样都看不见。因为带来的人太多,不能都塞到屏风后面,自然有不少人围在外头,看人的样子都一脸警惕。
模特们见得多了,照旧做自己的工作。只有发型师吹了一声口哨,“真不得了。”
佥然正喝咖啡。他们算是做完了第一波工作,等着拍完这一组,改装的时候才需要再去。几个熟悉的女模特正问他今年去不去c市的发布会。这时候第一组人已经下来,等着改妆,就有开始忙起来。但是那个背景还要给那两位明星拍一组,得先等着。
等了半天,那位当红小生倒是出来了,另一位却迟迟不见踪影。摄影和灯光师都不耐烦了,杂志社的编辑过去看了几次,都被拦在外面。然后好不容易出来了,拍了两张,又抱怨起这个妆不够好来。好在这个背景不用再拍,趁她改妆的时候,背景师就换背景去了。
等她再出来,一看那背景,又对自己的妆不满意了。那个化妆师似乎跟她没多久,被骂了几句,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手都打颤了。弄得导演看不下去,过来和佥然商量,让他帮个忙。
佥然不想趟浑水。可是看那化妆师抖得厉害,连刷子都拿不稳,只能垂下手挨骂,然后还被当场解雇了。拍摄总要继续,佥然只好应下来。导演过去和那位女明星的助理商量了半天,那边似乎才勉强同意。助手又过来交待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还让佥然用消毒液洗手,用品用具,更是全都得拿她自带的。佥然懒得多说,一一照做。过来麻利地给她改了妆,就走开了。摄影师赶紧拍完这一组,趁背景师换背景的时候,佥然去给下一组模特改妆。然后那位明星的助理再过来,照例要他先洗手才能给那位改。佥然耐着性子,直到拍完这位女明星的部分,一个工作人员给他拿了咖啡和三明治过来,吐了吐舌头说:“我的妈呀。我算见识了。”
佥然笑了笑,几个熟悉的女模特正坐在他旁边,就笑着说:“老师今天心情很好嘛。”
佥然已经开始吃东西,照例就不说话。谁知那位女明星的助理跑过来好像有话要说,那几个女模特就站起来走开了。
25。
那位助理说了半天,似乎是问佥然要不要来给那女明星做专职化妆师。不过佥然头也不抬,她就气愤地跑了回去,然后那位女明星一脸高傲地走了出来。
“你对条件不满意的话,可以提出来。”她说话的样子很像周围连空气都对她含有敌意,皱着鼻子,嘬着嘴。
这时候佥然已经吃完东西,喝过咖啡,接了杯清水漱过口。模特们还得继续拍,他还要继续工作,因此只是说:“抱歉。我还有工作没完成。”
“如果是对报酬不满意,我的助手会跟你再谈。”
“不必了,我拒绝。”
女明星正在不耐烦地检查自己刚刚重新保养过的指甲,她本来是要马上离开的。为此特意留下来,她觉得已经给了佥然天大的面子,谁知对方却不买帐。此时听到这样的回答,正要发作。另一个助理已经跑过来,说下一个什么地方要迟到了。
那位女明星就跟自己的助理说:“把名片留给化妆师先生,请他和我们联系。”
助理赶紧把名片递过来,佥然当着他的面接过来,也没说什么,等他们离开,才扔到垃圾桶里。
这位大牌走了,当红小生那一队人马才离开。他们显然不想招惹对方,处处避让,先来后走,临走那当红小生还亲自过来说给大家添了麻烦。他长得倒真招人喜欢,人又年轻,皮肤和面孔都很漂亮,身材纤细,正是时下流行的美少年型。来到佥然跟前时,似乎犹豫了一下,“您辛苦了。”
这话说得挺奇怪,不过听去没什么恶意。佥然今天心情一直不坏,也就答了句腔,“没事。”
当红小生眨了眨眼,他睫毛很长,这动作让他看起来相当可爱。然后他压低了声音,“那位阿姐,我一听说要和她合作,差点不敢来了。她竟然要请你去做专职化妆师,真厉害。”
“她回去就会改主意,而且会觉得丢脸。”
少年人漂亮的面孔迷惑了片刻,“为什么?”
“她的助理很快就会调查出来。她可不会让一个同性恋作她的专职化妆师。”
这位小生的脸红了一下,退开了一点,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因此用一个笑容来掩饰。好在佥然已经回去工作了,并没对他的行为做出任何反应。
女模特们看人走光了,笑着说:“好漂亮的孩子。”
“他今年可是红得厉害。听说是他们公司全力在捧。”
“第一次见到本人。身高倒是够了,不过当模特就太纤细。人长得是真漂亮。”
“听说不只是小女生,ol们也特别喜欢他。”
“满足母爱?”
刚由佥然给改好妆的一个模特笑着开口:“我喜欢老师这样的,可惜您一点儿都不喜欢女人。”
“这你可想错了。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们全体,才无法从中选出一个来呀。”
大家都听得笑了。因为明星人马的离开,气氛立即重新变得轻松起来。很快完成了最后一部份工作,那中间吃了简单的晚餐。知道佥然没开车来,那位发型师立刻说顺道,就送了佥然回来。
到家时,他给霍奕去了个电话,知道他回不来,就给给猫咪做了吃的。看着它吃了,又放它出去溜达了一下。他打电话的时候,霍奕正在接受他妈妈关于一辈子有人做饭给你吃就是最大幸福的教育。心里想的是其实还是自己动手的时候多,佥然一个星期最多下一回厨。
冬天看来确实要结束了,猫咪的活动时间明显延长。等了一阵不见它回来,佥然就先洗了澡,他下午累得够呛,等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睡梦中隐约听见猫叫,才起来去打开门,猫咪提着右前爪走了进来。佥然看着不对,赶紧换了衣服,拿毛巾包好了猫咪,又把它最喜欢的麻绳鱼给它带上,小心放进宠物箱里,带到附近的宠物诊所去。
一检查说是还好,没骨折,只是外伤,看样子像是被同类撕咬。不过伤口肯定是扎进去了什么。有佥然在一边不断安抚,又拿没伤的爪子按住心爱的麻绳鱼,猫咪才安静下来,让医生给它麻醉、消毒,处理伤口,扎进去的铁丝也弄出来了。等包扎好,打了消炎针,兽医说最好留在这里看护一晚上。佥然知道自己要走了这一晚上,这毛球肯定踏实不了。就给霍奕打了个电话,说猫咪受了点伤,他们在诊所,今晚上不回去了。
霍奕刚回来停好车,接了电话,又折出来赶到诊所。看看已经处理好了,霍奕说还是带回去,家里也暖和。
回家拿了猫咪专用的垫子,搁在沙发上,把它放在上头,因为它不时叫两声,佥然只能不时抚摸它的脊背。
霍奕看着它包起来的小爪子,也觉得心疼。不过对于猫他毕竟比佥然有经验。
“春天到了,八成是和别的公猫打架了。”
“那以后不放它出去了?”
“养好了,就让它去做个绝育手术。”
“哦……”
“不然哪天做大了谁家猫的肚子,可就麻烦了。”
佥然笑了笑,还是有点担忧地看着那只猫,“不会有事吧?”
“没关系。还好没骨折,这家伙没两天就会生龙活虎了。”
这时候猫咪已经安静下来,看样子是睡着了。霍奕把它移回窝里,又等了一阵,看它完全入睡,两个人类才自己洗漱了回到床上。
看见佥然还是把自己裹起来,霍奕隔着毯子抱住他。
“春天来了,猫咪都去打架了……你还裹得像个蚕。”
“我累了。你可别说又想做。”
霍奕当然是有那么一点想,不过佥然的样子很累。
“知道了……我这样抱着你就好……你刚才在诊所的样子,可真像个妈……”
佥然从毯子里踢了他一下,霍奕抓住他的脚,不安分地往上摸,“你没穿睡衣……”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佥然踢开他,重新裹好毯子。
“那第一次,在我家,我给你睡衣的时候,你还穿。”
“我要说我不穿,你还不当我勾引你。”
“是就好了……听说和发烧的人做特别舒服……”
“畸形兴趣。”
“不过今早那样也行……”
“安静睡觉。不然就放开我。”
霍奕赶紧闭上嘴,听见佥然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他确实是累了,亲了亲他的头发,抱着对方睡了。
天快亮的时候,霍奕起来,放轻脚步来到猫窝旁边,给它换上清水,和少量食物。这种时候不能让它多吃,所以食物比平时少。猫咪看看食物,“咪”了一声,但是从霍奕的表情看出绝对不会给它更多,只能乖乖吃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叫醒佥然,说已经给猫咪喂过了食。今天不能让它多吃了,正好两人今天都有工作,就把它在家里关一天,免得伤还没好又出去乱跑。
26。
这天两人去了一趟宠物用品店,买适合伤猫吃的食品,和一个新的老鼠抓板。佥然还是觉得应该买鱼抓板,他一向认为从没捉过老鼠的猫咪对这种做成老鼠样子的玩具不会有什么兴趣,鱼却不同。不过霍奕的理由是:佥然买给猫咪的所有玩具都是鱼形的,所以那猫才越来越贪吃,这回一定要买老鼠形的。鉴于之前在看护受伤的猫咪时,霍奕显得比较专业,猫咪也确实有许多鱼形玩具。佥然就同意了。宠物店的小妇人看着他们俩直笑,说她和先生对宝宝教育意见不同就这样。佥然面无表情,看着霍奕付了钱,提着东西就出来了。霍奕跟在后头,自从昨天早上以来,他心情就格外好,好得都有点轻飘飘的。
一进屋,那猫就活蹦乱跳地蹭过来了。
“恢复得真快。”
佥然抱它起来,让霍奕给它拆开绷带,伤口愈合得似乎不错,周围被剃了毛,光秃秃的。霍奕重新用干净绷带包扎了,嘴里说:“最好包起来,免得它去舔。”
“那手术?”
食物和水都放好,再把猫咪放回窝里,佥然想起昨天霍奕说的话。
“得问问它正主才行。”
霍奕随口说着,没象从前那样,想到穆忞就堵心。但是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第二天他打了个电话,问穆忞那只猫的绝育问题。这还是他们分手之后他第一次打电话过去。穆忞过了好一阵才接,声音听起来很累。
“猫咪……你还养着它?”
“它差不多需要做绝育手术了,可以吧?”
“你……养了它那么久,该由你决定。”
“那我挂了。”
“奕……”
自从分手之后,霍奕就再没听见过穆忞这么叫自己。这一声让他心里一软,说话也不知不觉换成了过去那种温柔疼爱的语调,“怎么了?”
“不,没什么。”
“你声音听起来很累,工作再辛苦,也要注意休息。”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等周围安静下来,然后在一片寂静当中,霍奕听见过去的恋人问:“你还怪我吗?”
霍奕觉得心微微一疼,“小忞,我从来没怪过你。”
电话那边似乎传来压抑的哭声,然后挂断了。霍奕想了想,最终没有再打过去。听到他的哭声时,他仍旧觉得心疼。可他们已经分了手。为了穆忞的前途,他不能和他有任何纠葛,这原本正是他答应分手的初衷。
晚上霍奕告诉佥然说原主人同意让猫去做绝育手术,两人商量好,等猫咪养好伤,就带它去。
到了二月,佥然每周有三天要呆在外地。往年这一个月,他就住在那边。今年一来这边还有工作,二来霍奕又软磨硬泡,虽然麻烦了点,还是每周都回来。霍奕也设法把夜班换到他不在的那三天,这样佥然回来时,即使还有工作,他也可以去接佥然下班,不拘谁做晚饭,两人一起吃了。饭后有时带猫咪出去散步,有时仍然去酒吧小坐。接下来当然就是甜蜜的夜晚时光。
等到佥然在那边的工作只剩下最后一次,天气已经很暖和了。气温回升很快,对于霍奕来说,最大的益处就是佥然不再拒绝一起洗澡。那只猫也完全好了,越来越精神,开始出现春天来临后另外一些必然反应。幸好它在家里还不到处喷尿,只是换猫砂的频率变高。如此一来,猫咪的绝育手术就成了当务之急。和兽医院联系之后,手术日期就定在了佥然回来的第二天。
走的那天是夜里的飞机。这一个月每回都是霍奕接送,今天他也说他下了班就赶回来。佥然处理了一些事情,提前做了饭,等霍益回来一起吃了。人送到机场,霍奕照例等他拿了登记牌儿,过了安检,才转身离开。
霍奕刚走到大厅门口,就听见广播里叫自己的名字。他以为佥然落了什么东西,虽然想不出是什么,还是走回广播里说的那个安检口。
途中有不少人都往相同方向在走。霍奕跟着人群走过去,看见那里围着一大堆人,其中有很多抬着摄像机和话筒的,显然是记者。大概是什么明星要搭飞机。按照规定,他肯定不能进入安检区。佥然如果落下什么东西,应该只能通过安检处的官员传递。于是他尽力朝入口过去。奇怪的是,人群开始给他让路,仿佛知道里面有人在等着他。
不过,那个等着他的人,那个通过广播寻找他的人,并不是佥然。那是他绝对想不到的一个,他以为已经永远离开自己生活的那一个。
“直到那天‘他’打电话来,说那只猫已经长大了……我以为‘他’一定会扔了它,因为是我离开了‘他’。可是他还是那么温柔……那天我哭了一晚上……”
穆忞站在人群和记者中间,眼睛亮亮的,他还是那么漂亮,甚至比霍奕记忆中还要漂亮。这一年多霍奕只从电视和街边的广告上看到过他,知道他越来越红,看着他越来越出名,离自己越来越远,然后被自己渐渐淡忘。
“有一次,我去给一家杂志社拍照片。那里有一个化妆师。是个漂亮又亲切的人。我看见那里的人都很喜欢他,可是真正令我羡慕的是,他那么毫不在意地说到自己的性向。没错,我也是一个同性恋者……”
他停了一下,等着人群的骚乱过去,“我隐瞒这个秘密,离开了最爱我的人。现在我才明白,这是多么愚蠢……所以,我才对自己发誓……假如,假如这次我离开这城市的时候,再看见他,就绝不再隐瞒我们的爱情,我要回到他身边。我爱他,无论什么,都不能再阻止我回到他身边去。”
他在人群的震惊和审视中流下眼泪,“就在刚才,我真的又看见了他,第三次,我离开的时候,回来的时候,我在机场看见了他三次。我想这一定是上天在提醒我,一旦放弃它我一定就会失去一生的幸福。”
穆忞朝霍奕伸出手来,他哭泣的样子和他们分手的时候一样又不一样,霍奕站在那里,看着他,知道自己必须走过去。无论如何,不能让小忞当着记者的面难堪。他说这番话必定鼓起了许多勇气,甚至押上了自己的前途。霍奕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他从来也没有拒绝过小忞。不论他要在一起,还是要分手。从小到大,他的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可是……佥然……
佥然一定也会听见广播,所以一定也会走到这里来。即使不过来,从机场正在实时转播的电视新闻当中,他也能看到。霍奕往人群中看过去,人头攒动,耳边仍然是穆忞的声音。
隔着安检口的走廊和玻璃,佥然站在那里。机场大厅明亮而喧嚣,佥然嘴角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让他想起初次见面时,同样明亮却安静的走廊。
他想对佥然说话,想告诉他不是这样。但是他不能说出来,现在他只能朝穆忞伸出手去,将他拉向自己,拥抱他也被他拥抱。
然后当他再往那个地方看过去时,佥然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一刻,霍奕觉得整个大厅一下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小忞还在说什么,他都没再听到。
27。
新闻和报纸娱乐版都在复述这位当红小生的惊人举动,揣测他的前途。当然穆忞的经纪人,最终还是把他带上了飞机。拍摄终归还要进行。她还派人把霍奕送到了一个地方,让他躲一躲。霍奕当然也不想被记者纠缠,就服从了这安排。同事、上司、朋友和妈妈都开始打电话进来,每一个他都匆匆忙忙挂掉。他说以后再跟他们解释,现在他只想拨通佥然的电话。尽管佥然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关闭了手机。
等他设法回到公寓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从时间上看,佥然应该下飞机了,但霍奕打过去时仍然关机。他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天亮时又突然醒来。佥然总要回来的。三天,只要三天,佥然就回来了。那时候他一定说清楚,他只是不想让小忞难堪才过去。
可是三天过去的时候,佥然没有回来。
霍奕独自带着猫咪去做了手术,费力地安抚它。仍然心存幻想,希望回到家时,佥然已经在家里,这样猫咪一定会高兴起来,会恢复得很快。他可以把他们都抱在怀里。然后就可以告诉他,不只是机场的事情,还有,他们之间不只有食和色而已。
这当中小忞却先回来了,他从经纪人那里逃出来,跑来找霍奕。于是霍奕不得不陪着他。在被记者发现之后,又被他的经纪人找了回去。现在霍奕明白,自己必须陪小忞渡过事发后最艰难的这段时间。此后几个月里,他不得不忍受狗仔队的偷拍、隐私被曝光,就连住处也明显被监视起来。
可比所有这些还糟的是,佥然没有一点消息。手机从关机直接变成了空号。哪里都找不到人,他们常去的那家酒吧,老板告诉霍奕说几个月来从没见到佥然。他平时合作的杂志社编辑、摄影师或是模特,均无人知晓他的去向。因为佥然甚至再也没在他的工作圈子中露面,就连时雍和裘葛也一无所知。霍奕拨了他留在座机上的最后一个号码,是司医生的。但是司医生总是忙碌异常,接电话的永远都是这一个或那一个护士。
不过越是这样霍奕反而越是清楚自己的心意,他一定得去找佥然。真让他这么离开就太蠢了。可另一方面,霍奕同样清楚,小忞的事情解决之前,即使找到也没用。
差不多过了三个月,一切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媒体的注意力转移了,经历了开始的劲爆宣言,这个故事变得太稳定太平淡,波澜不兴,不再能引起媒体的注意。等到确定不再有人监视和报道他这个当红小生“恋人”的每日活动之后,霍奕直接告诉穆忞,他该离开了。
不出所料,穆忞的第一反应是大哭一场,问是不是因为自己太任性,不征求霍奕同意就公布他们的事情,霍奕才不要他了。他甚至赌咒发誓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说他宣布那一刻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霍奕最后只能实说,自己爱上了别人。
他们的“分手”当然是秘密。在小忞经纪人的操纵下,这个童话故事还需要继续发展,博得更多影迷和许多圈内人士的同情之后,才能谢幕。小忞还是照样当他的明星,比以前还红。
经历了几个月的焦头烂额,现在霍奕终于恢复了普通人的生活。可是对于如何找到佥然,照旧无从下手。
六月末的一天,霍奕刚走出电梯,猫咪就跑了过来,发出惶急的叫声。他抱起猫,跑过去,看见一些工人正往佥然家里搬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
“你是谁?”
霍奕急中生智,“我是替房主人看房子的,他没说过这事儿。”
一边说,他一边亮出钥匙。
工头将信将疑,拨通了一个电话,霍奕抑制住抢下电话的冲动,听他问:“您找了人看房子吗?他有钥匙,对……我把电话给他……”
“你好。”
声音有点耳熟,当然并不是佥然。不过霍奕一时想不出来这是谁。
“奇怪……佥然哥没说过有人帮他看房子……”
霍奕想起来了,是那个小绪的声音。
“不管了……钥匙就交给搬家工人吧。佥然哥八成是给忘了,他说要搬到c市去……对了,麻烦你把电话给工头,我让他把……”
霍奕把电话还了回去,他这几个月一直住自己那边,猫咪也移了回去,没什么东西需要拿走。他暗骂自己笨蛋,佥然离开时,就是去c市,他在那边有每年都会去探望的人,自己早点想到的话,就不会浪费这么长时间了。接下来他花了一周时间腾出三天假期,然后将猫咪装在宠物箱里,一同坐上了前往c市的飞机。
猫咪吃了点安眠药,下飞机后没马上醒。直到他从机场辗转到了市区,再从市区乘车前往湖滨地区,它也一直好福气的睡着。等到他最后一次下了车才醒了,在里头直抓箱子,提醒霍奕放它出来。霍奕喂了它一点水,因为到了陌生的地方,猫咪难得乖乖地让他抱着。
根据过去佥然的描述,霍奕很快就找到了湖边那家餐馆。
时间是早晨,有不少客人正在露天摆放的桌椅旁吃饭。他放下猫,看见它在桌子当中蹿来蹿去,引起客人们的惊呼。
“哪儿来的猫?”
“好像从没见过。”
“真可爱!”
“可是它的主人呢,这么乱跑……”
“头和身子都圆滚滚的,好想抱一抱!”
“是只折耳猫……”
惊呼声此起彼伏,霍奕则一面道歉,一面跟着猫进了店里。
他要找的人,正提起那只猫,另一只手在一张桌上放下一份咖啡;他想念的声音,在对那只猫说话,另一个人在问他话。
“谁带你来的?”
“你认识这猫?”
“来这里之前,它和它主人曾经和我同居。”
“啊?男的?”
“当然。”
“那你们?”
“同居嘛。当然是,食色关系。”
佥然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走过来的霍奕。
猫咪开始朝霍奕龇牙咧嘴,为又一次捷足先登得意非常,不明白自己其实被利用了。
28。
霍奕走了过来,但是在他开口或者企图有其他任何行动之前,佥然先说话了。
“怎么?陪你的明星小男友来拍片子?”
霍奕第二次想开口,佥然却招呼他坐了下来,就像侍应生招呼客人一样殷勤有礼。然后把猫放回他膝盖上。
“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别让它乱跑,老头子不准猫进厨房。”
猫咪委屈地“喵”了一声,它可是从来没被嫌弃过的漂亮小猫。
霍奕按住猫,等了一会儿。佥然从里头拿了一盘熏鱼,又另找了个深碟盛了清水放在一边。霍奕的则要简陋得多,只是一杯咖啡,佥然指了桌上的篮子,那里头有各种面包。
霍奕确实饿了,不过这回他学乖了,知道要抢在佥然之前说话才行。
“我和小忞已经分手了。”
“真快啊。旧情复燃了没几个月吧?”
霍奕知道佥然是在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不过这回他还是失了先机,佥然接着说话了。
“猫咪动过手术了?”
“是。已经好几个月了。”
“怪不得又胖了那么多。不过你的明星小男友应该没空管它,都是你在喂吧。”
霍奕叹了口气,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他往篮子里拿了一截面包出来,准备先吃饱再说。
佥然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嘴角微微一动。
霍奕敢肯定那是一个笑容,于是他看了看手中的东西:一截法棍。他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然后换了一个小圆面包,“还好,我以为……”
佥然打断他,“我没那么幼稚,不会说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接下来他热心地推荐了一种店里的特制果酱,说是添加了新鲜采摘的香猪殃殃叶片,味道非常好。
虽然霍奕并不知道香猪殃殃是什么,但还是切开面包,涂上这种推荐果酱,“我知道你会说什么,说我们只有食色关系。”
“还有什么?”
“当时我只是不想让小忞难堪。”
“猜得出来……味道怎么样?”
“很特别,香味就好像……”
“新割的干草?”
“唔……好像是。”
“这是植物图鉴上的用语。我以为只有牛才喜欢这种味道,没想到很多人说好吃。”
“这三个月,你就在这里试验各种果酱?”
“很不错吧,新工作。”
“这里?”
“是。现在我是这里的,厨师兼侍应生。”
“你……不做化妆师了?”
“时尚圈很小。我不想再和你的小明星,”霍奕瞪了他一下,于是他纠正说:“好吧,前男友碰上,也不想今后也要处处回避。”
霍奕想起那天的雪人,佥然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自己的职业。这让他感到难过,但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猜对了。佥然离开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如果让狗仔队盯上的话,一定会写成一个狗血的三角故事。
“……至少接我的电话,或者让我联系上你。”
“我不想让名字出现在报纸上,充当这个故事的第三者元素。”
“明白了。现在都已经解决了。”
霍奕用最肯定的语气这么说。事实上,三个月前,甚至现在,他们的感情都只能算刚刚开始,显然不足以承受那样的压力。他绝不愿看到佥然的私生活也被监视和打扰,就像他自己此前所经历的。更要紧的是,假如在对方音信全无的情形之下,他仍然毫不犹豫就离开小忞,那么过去的爱情就真的结束了。这多多少少算是一个考验,看样子,自己是通过了。
但是,多少已经了解情人个性的霍奕,想到了一件事。
“我不找来的话,你就会真忘了我这个人,然后找个新男友?”
“唔……基本上没错,就是顺序么……”
霍奕觉得自己还是别去深究这顺序什么意思的好。他决定吃完他的早餐,那个小圆面包让他更饿了。
他和猫咪都吃完了,霍奕拿上行李跟着佥然从侧门离开餐厅。小件的是他自己的,大件的当然就是猫咪的宠物箱。他们穿过餐馆后面的灌木丛,柠檬百里香散发着香气,紫色小花点缀在丛生的绿色和奶油色枝叶中;旁边高一些的是盐草,腋生的黄色小花在肥厚的叶片中间,好像绿色花瓣中心黄色的花蕊;再高处的亚历山大草则显然已经结子,还有些一时无法辨识的芳香植株,大约都是供食用的香草。猫咪先是被这处香料的秘密花园弄得晕头转向,伏在佥然怀里不动,直到他们穿过这一片香料地,进了屋,突然从佥然怀中蹿了出去。
霍奕从来没有看见过它这么迫不及待离开佥然的怀抱。
银斑折耳猫圆球状的头和身子一起滚入落地窗前一片绿色叶丛当中。窗外就是闪耀着光芒的湖水,使得这片绿色宛如一处小小的水畔植物群落。猫咪滚动时压倒了叶片,其中一些紫色的小花经不起这种震荡脱离了枝叶,与闪烁的湖光一起跳动着。
猫咪一面打滚,一面开始啃叶子。佥然站在那儿看着,漂亮的嘴唇露出微笑。霍奕想到自己亲吻这嘴唇的次数和梦见的次数一样多,那让人觉得甜蜜又心酸。
“你种了猫薄荷……”
霍奕走到他身后,小声说。
“唔。这样猫咪就可以吃新鲜的……你给它取名了吗?”
他露出询问的眼神,但是霍奕开始亲吻他的嘴唇。
第一个吻持续了很久,之后是更多的,尽管还远不能弥补六个月里损失的那些。然后被那只没名字的猫打断了。它爬出猫薄荷的小型森林,镇定地跳上霍奕的肩膀,俨然刚才的疯狂举止并非它所为的表情,对霍奕发出一贯的不屑叫声。
“没有……”
“你都把它阉了,还不给个名字……”
“这词儿真难听……卧室是那间吧?”
“现在是白天。”
“白天也没关系……不论做到什么程度都可以。”
“无论做到什么程度都可以?”
“是。”
“那做到让我上你那个程度好了。”
“不行。”
“不是说什么程度都可以,真没诚意……”
佥然说话的声音被连续不断地亲吻吞了下去,之后则被自己的喘息声取代。
反正来日方长,最后,两个人同时这么想。
——end——
折耳猫四季狂想曲
之
醒卧美人膝
(夏天)
躺在小然的膝盖上,小然的手掌像树荫一样凉。
那个还在另一个城市上夜班的家伙,现在后悔了吧?
如果你没有利用我找到小然,天亮时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起码还有我这只温暖的小猫等着你。
就好像花生漫画里说的,幸福是一只温暖的小猫。
什么?那说的是小狗?无视。
(秋天)
躺在小然的膝盖上,小然的手掌像葡萄一样甜。
那个在飞机上吃航空食品的家伙,你羡慕我也没有用。只有像我这么漂亮的小猫,才能在吃葡萄的时候舔舔小然的手指。你这么大只,就不要装可爱了,那叫拿肉麻当有趣,懂吗?
(冬天)
躺在小然的膝盖上,小然的手掌像雪花一样凉。
那个充当暖炉的家伙,不要以为你有多么了不起。如果不是看在我的份上,小然怎么会选中你?
不服气?大家都这么说。你往上看看就知道了。
(春天)
躺在小然的膝盖上,小然的手掌像春天的猫薄荷一样香。
那个害我不能去找漂亮小母猫玩儿的家伙,现在后悔了吧?
如果你没有带我去做那个该死的手术。现在就不会妨碍你,而去“妨碍”别家的猫了。
即使用熏鱼来引诱也没用,反正我不会把小然让给你的。
番外·塞车时间
霍奕下了飞机,他没什么行李,拿上自己的外套就行。
他出发的地方在眼下的季节要比这里冷得多。
机场这个地方仍然让人心有余悸。倒不是对航班延误之类事件有什么特别的畏惧,只是霍奕一想到此前就在机场,和现任情人险些玩儿完,就不免要觉得这地方令人生厌。
他朝7号通道口对面的那家咖啡厅走过去,当然不是为了咖啡。像所有机场附属的食品机构一样,这家咖啡厅的咖啡昂贵而味道乏善可陈。不过霍奕来这里的目的是和佥然会合。情人总是在这里等着他的航班。
有一个这样的情人,却在一个月当中只能有三天呆在他身边,霍奕也知道这种生活给他人的可趁之机太多。幸好,经过数月的活动,他得以在明年调到这座城市的分部来工作。不过现在到明年还有整整两个月,可别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这位漂亮情人倒不会脚踩两只船,但这并非意味着自己不会被甩了。
他抵达咖啡厅时,佥然身边的座位上,正坐了一个人。就好像要给霍奕的紧张添几分真凭实据一样。
他充满敌意的目光大概在十米之外就能被察觉出来,坐在那里的人抬头并且直接找到了他,一脸的莫名其妙。显然,他只不过是碰巧坐在那里罢了。
佥然已经站起来径直走向他,表情微带烦恼,“又晚点。晚饭前恐怕赶不回去。”
“怎么?”
“今天有游行,现在已经开始了。主要道路都要封闭。”
“要绕道?”
“可能要兜很多圈子。”
佥然皱起眉头,霍奕飞快地吻了一下那纠结的眉心。周围并没有人注意他们,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多管闲事。于是霍奕趁势又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因为那漂亮的嘴唇正略微张开来,他得以尝到一点润湿的内侧。那感觉就像越过表面的奶油,刚刚接触到热咖啡的瞬间——不幸的是,尽管他并不怕被烫到舌头,却不得不中止品咂。
到了车上,他们交换了一个长一些的吻。仍旧不能停留太久,不过比大厅里那一个更货真价实。不过霍奕怀疑这么一个吻就能熬到回家。他们得花两倍或三倍于平时的时间才能到达。他却已经和对方足足分开了四个星期。
刚开始,交通状况还没有到令人太沮丧的程度,不过一进入城内,车速就明显慢下来。差不多每个路口都需要等待两个信号灯。看到佥然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霍奕没多想就开口。
“这样的手确实更适合拿化妆刷。”
“你想现在讨论我为什么不再拿化妆刷而是平底锅吗?”
这种语气是情人不耐烦的表现,明智的话就应该赶紧转换话题,但是霍奕却鬼使神差地继续了下去。
“你给那些叫明星的家伙们化妆的时候,她们会恨不得把这手指吞下去。”当然,其实是霍奕自己正在这么想。做爱时候他就喜欢含住对方的手指,用舌头舔过指腹和指节内侧……
绿灯亮了,佥然猛地发动车子,差点撞上前面的车尾,霍奕吓了一跳。直到重新进入较稳定的缓慢移动状况,他才重新开口。
“抱歉。”
佥然没睬他,过了一阵,车子再度陷入了静止当中。
“趁现在换我来开?”
霍奕凑过去,横握住对方的手腕,靠近他耳边,口气和动作都带着歉意和安抚的意味。
佥然没说话,不过看样子是准备下车和他交换。霍奕顺势将他的身体往这边一带,想要亲吻对方时,嘴唇却被咬了一下,接着就被推开了。
当然说不上很重,但确实带了点恼火的意味。佥然板着脸下了车,霍奕只能跟上。两人交换了位置,重新坐好。
在驾驶座上坐定了,霍奕注意到佥然仍旧盯着车外,嘴角微微绷着,完全不看自己。
车队有一瞬似乎松动了,结果不过是有辆车拐进了路边某处大楼的停车场,霍奕保持车距移动了一点,照旧停下来。跟车的车主却不大专心,发生了轻微的碰撞。
霍奕下车时,这位车主正探出头来,不大耐烦的表情看着霍奕检查车子。确实只是轻微的碰撞,刮话了指甲盖那么大点漆,霍奕正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方却跳下车来,一面用力关车门,一面说:“要多少钱?”
大概是堵车正让他心烦意乱,口气相当冲。霍奕直起身回答说:“不用。当然,接下来请小心。”
他并没有等对方回答,准备回到车里。却听见从他们车这边传来车门开关的声音,佥然的情绪看上去相当不好。人靠在车门上,习惯性地在口袋里找烟,但是突然想到什么,懊恼地缩回手来。
和他们并排的一辆车摇下了窗户,有个男人递出来一包烟。“烟抽完了?不介意就请抽我的。”
佥然看了那烟一下,似乎咬了一下嘴唇,却拒绝了,并且立刻重新回到车里。
霍奕突然明白了情人烦躁不安的原因,佥然在戒烟。事情已经计划了一阵,不过霍奕不知道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实施。
他回到驾驶座上,将车窗摇起来才开口说话。
“你这么下去走一圈儿,就要从交通阻塞的受害者变成肇事者了。”
“哦?”佥然心不在焉地看着前面,突然倾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