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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阳光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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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错得厉害。

  谁的心,是可以被旁人看得清,摸得着的?

  既然有错,只能接受惩罚。

  报应不来则罢,—来就源源不绝。

  连续两天,被灌得毫不留情。

  每次不一定是一碗。

  分量随着安燃心情而定,他的心情,直接决定我这一顿要受多少支试管的折磨。

  六顿下来,我领教他的好整以暇,他的冷静,他的不手软,还有他阴晴不定的心情。

  终于我投降。

  他比大哥厉害,大哥不可以这样逼我,他可以。

  因为他已经不再心疼。

  真正的,不心疼。

  我终于对着令人心悸的试管,绝望地投降,「不用灌,我自己吃。」

  安燃并没胜利的得意。

  他只是淡淡地问,「君悦,你做得主吗?」

  我僵住。

  对,我做不得主。

  我可以投降,是否饶恕,却要看那个做得主的。

  安燃,才是那个大权在握的人。

  他用不饶恕,再次提醒我这个事实。

  我已经投降,他还是漫不经心说一个字,「灌。」

  于是,我疼得愈发绝望。

  原来,原来,绝望和本性一样,不是单层的东西。

  一层下面,还有一层,犹如地狱。

  我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层,而我又已处于哪一层。

  我只知道,下面一定还有,很多很多。

  简单的一个反问,一个「灌」字,安燃从容地,向我展示其无所不能。

  让我明白,他若想将我打入更绝望的一层,易如反掌。

  我终于发现,任何人都是可以调教的。

  包括何君悦本人。

  当你被极度的绝望折磨,却知道还有更深的不可知绝望在虎视眈眈,恐惧会渗入骨里,什么荣辱尊严,都不过是一件可以遗弃的旧外套。

  何况,早就没有什么荣辱尊严。

  所以,当可以做得主的人某天终于大发慈悲,吩咐暂停强迫灌食后,我非常识趣地每顿都把饭菜吃光。

  爱吃的,不爱吃的,统统一扫而光。

  可爱的女护士又回来了,笑着劝,「君悦少爷,别这么狼吞虎咽,小心吃坏了胃不舒服。」

  好动听。

  彷佛真的有人,会关心我的不舒服。

  不得不佩服安燃,他把我调教得真好。

  不但听话吃饭,还听话地自动上秤。

  护士欣喜地告诉我,「总算有点肉了,重了三斤。安先生知道一定很高兴。」

  我没做声。

  人变起来,真的很可怕。

  他不是心疼我的安燃。

  我也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安燃的高兴而雀跃的君悦。

  现在,他不过是做得主的安燃。

  我也不过,是做不得主的君悦。

  第三章

  很可笑,短短时间,灵魂和肉体的不和谐,在我身上完美呈现。

  万不得已的臣服下,身体竟一天天好起来。

  不再骨瘦如柴,不再弱不禁风。

  照镜对我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对面人脸色红润,眼睛水灵灵,好一个受调教的玩具。

  我怀疑自己是否天生下贱。

  真岂有此理。

  看看我爸,看看我妈,看看我临死前没有一滴眼泪的大哥,就算基因突变,也不应突变至此。

  当我被养得可以出场面,安燃开始带我出场面。

  调教好的内宠第一次公开展览,他没有掉以轻心,精心挑了最恰当的场合。

  我知道,当我穿着纯白的西装,跟随安燃出现在各黑道人物聚集的关公诞时,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关公是黑道最敬重的神。

  他们选择关公诞这日,一起祭奠倒在枪林弹雨中的历代老大。

  至于击中这些前辈的子弹,是不是从自己的枪口射出,问题不大。

  对于死人,大家一向非常宽容。

  四周射来的复杂视线中,我静立,在刻着姓名摆得整整齐齐的木牌前,焚香,鞠躬。

  别人焚一次,鞠一次。

  我焚四次,鞠四次。

  无他。

  这些被追忆的强悍生命中,有四个与我有骨肉之亲。

  我的大公,我的外公,我的爸爸,我的大哥。

  他们连绵接续,奔腾不息的狂傲和热血,交错相融,传到如今静立焚香的我身上,如昔日广陵一曲,消散得只余唏嘘。

  只余唏嘘,比什么都不留,更令人难堪。

  我站在这个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时间是常人的四倍。

  这特殊的四倍,让所有人都记住,现任的安燃老大多么了得,手段多么厉害。

  何家君悦少爷,曾经万千宠爱在一身,被保护如众星拱月的君悦少爷,连一条头发都不可碰的何家二少爷,现在也只不过,是安老大带出场的展览品。

  我可以想象安燃心中的快意。

  假如我有这么一件有来头的玩具,一定也会得意地到处炫耀。

  就如当日,大哥帮我在欧洲重金拍来的极罕珍珠壳古董老爷车刚刚运到,我兴奋地开着它,穿街过巷,呼朋唤友,醉得夜不归家。

  那一次安燃大怒。

  我第一次甩开他私自开车外出,第一个晚上,他不知道我确切的方位。

  当我斜躺在林信家的客厅里,醉眼迷蒙中,看见他黑如锅底的睑,还扯着他的裤脚问,「安燃,你看到我的老爷车没?漂亮吧?」

  明知道我已经醉了,他还认真地说教。

  对我说,「君悦,炫耀是轻浮之举。只有浅薄的人,才会四处炫耀。」

  今天,轮到他轻浮,轮到他浅薄。

  祭奠后,他命令我寸步不离地跟随,在众人默而不宣的感叹和畏惧中,不动声色地炫耀。

  古色古香的关圣庙前殿,摆着价值昂贵的各式果点糕点,一瓶瓶珍藏版白酒红酒置于桌上,任人取用。

  中西不伦不类结合,一如黑道中人对道外天下的不屑。

  安燃时时停下,和熟人寒暄。

  真不巧,他的熟人,往往也是我的熟人。

  为何家奋战到底的熟人已经死绝,可以站在这里的,不是曾经隔岸观火,就是曾经临阵倒戈。

  难得信他们奉承安燃之余,还能对我和颜悦色打招呼。

  「呵,君悦世侄你越长越倜傥了。」

  「真是长的好,怪不得当年何老大宝贝一样收着。」

  「一段日子不见,君悦简直脱胎换骨,现在这样玉树临风,比明星还明星。我看入娱乐圈一定有前途。」

  「君悦长得像妈,看看你,不由人不想起何二夫人,想当年……」

  想当年,你们这些看我何家人面色的老臣子,未必有胆量随随便便拍我的肩膀,评我的相貌,把娱乐圈和我扯到一块调侃。

  更不巧的是,熟人之中,还有林信。

  林信来和安燃说帮里事,目光一直往我这里飘。

  安燃把我扯出来一步,笑说,「君悦,见到老朋友,怎么不打个招呼?」

  主人发话,展览品就要被展览。

  我说,「林信,好久不见。」

  林信居然比我还尴尬,半天,才说,「君悦,好久不见。」

  沉闷的对白,他说的时候,竟有一丝黯然。

  如果不是刚才远远看他走过来,一脸意气风发,我差点会为这丝黯然感动。

  招呼已经打过,台词全部读完。安燃却还不满足。

  他问林信,「君悦是不是变了?」

  林信不自在地点头,「是啊。」

  安燃问,「哪里变了?」

  我横竖是展览品,就站在原地,任林信研究一番,好认真回答安霸主的问题。

  他不抓紧时间献媚,研究片刻后,居然摇头,「说不出来。」

  安燃微微一笑。

  他对着林信笑,我却莫名其妙一阵心寒。

  安燃问,「是不是变漂亮了?」

  林信看着我,不说话。

  他知道我讨厌人家说我漂亮,除了安燃,谁都不许在我身上用漂亮这个词。

  上次他说了「君悦你真漂亮」六个字,我当晚用硬币划花他的新跑车,打破前挡风玻璃,然后亲自上门,与他坦诚相见,「我们是好朋友,这次只用跑车抵帐。记住下不为例。」

  难为他,还记得我这个小小脾气。

  但安燃此行最大目的是炫耀战果,怎会接受只赢个九成。

  「是不是变漂亮了?」安燃淡淡的,再问一次,

  黑道老大就是黑道老大,这么一个不登大雅之宣的无聊问题,也可以问出平静之下危机四伏的气势。

  混黑道的人,都有一双好鼻子,嗅得出危险和血腥。

  血腥味那么重,林信和我一样有家族传承,自己又身在其中,怎可能嗅不出来。

  我一点也不意外他的表现。

  看见他点头,对龙头老大心悦诚服地说句,「确实,变得漂亮了。」

  安燃收拾起人来干净利落,受害者原来比比皆是。

  我不由轻轻一笑。

  林信无暇注意我的笑容,试验勉强过关,立即匆匆逃走。

  但安燃注意到了。

  他转头看我,风度翩翩地问,「见到林信,是不是很高兴?」

  此刻随便一言,也许就定了林信的命运。

  为了林信那丝黯然和不自在,我不想害他,嘴巴闭得很紧,不泄一字。

  我很不聪明,这个方法对不可一世的人绝不可用。

  安燃接下来的话,更危险。

  「嘴巴那么紧。」他轻笑,「原来你也会为他人着想。」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只好开口:「我们只是老朋友而已。」

  他失笑,「听听这个口气。君悦,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你争风吃醋?放心,林信很能干,我以后还要提拔使用。就算你们不仅是朋友,我也不会为一条小虫锯了一棵良木。」

  小虫?

  不曾想他说话变得这么生动,竟然反问假设比喻连用,刻薄得恰到好处。

  不过我已经领教高明,知道和他斗一定死得惨不忍睹。所以他的话即使刻薄上十倍,我也不打算接话。

  幸好,他也没打算叫我接话。

  于是,他继续当他的老大,我继续当我的展览品。

  辗转在人群中,我感觉脊背被默默盯着。

  目光,片刻末断。

  我知道,那是我的亲人。

  我的太公,我的外公,我的爸爸,我的大哥……

  我可以听见他们的叹息。

  家门不幸,千般宠溺,到最后,养出一个名叫君悦的展览品。

  整整一个白天的屈辱展览,散去各自归家时,我本以为今天的不幸算是到了一个头。

  结果,洗澡换衣吃饭后,安燃派人来传唤。

  说是传唤,其实和押送无异。

  我被带到陌生的厉门前。

  门打开,看见里面装饰家俱,俨然是主人家的豪华睡房,顿时头皮发麻。

  安燃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报,见我来了,放下报纸,对我勾勾手指。

  我尚在迟疑,肩膀被人在后面驾轻就熟一推,趔趄进了狼窝。

  门,在身后关上。

  安燃问,「吃过了?」

  我点头。

  他又问,「洗澡了?」

  我点头。

  他扯开一个笑容,「脱衣服,躺到床上。」

  漫不经心的驱使,极端伤人。

  我心脏隐隐跳得生疼,缓缓抬手,隔着薄薄睡衣,按在心窝上。

  我说,「安燃,我今天又做错了什么?」

  你要快意,我卑躬屈膝,展览人前,彻底配合。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不驳。

  能屈服的,我都统统屈服。

  人心怎可如此不足?

  安燃说,「你今天没做错什么。」

  「那我就不应该受惩罚?」

  安燃好笑地问,「我叫你上床,是惩罚你?」

  我斗胆开口,「你扪心自问,到底是不是惩罚。」

  我不知道什么地方令他觉得开心。

  他笑起来,笑得痛快了,才慢慢露出正容,给我答案,「君悦,我叫你上床,只因为那是你唯一的用处。」

  我本以为我的荣辱尊严,已经全部扔进垃圾桶。

  听他一言,才知道残留的碎片仍在,刺得我血淋淋。

  他看着我五指收紧,死死抓着睡衣面料,问,「或者你尚有其它连我都不知道的用处?」

  言辞当耳光来使,打得我眼冒金星。

  我说不出一个字。

  对,一个宇也说不出。

  没什么,可以说出我心中的凄惶恐惧。

  我第一次,发现过去的安燃和现在的安燃,居然还有共通点:

  不记得是当年第几次惹怒安然,他说,「君悦,你活了这些年,除了轻狂放任,享乐惹祸,还有什么?你自己说,这个样子,长大后有什么用处?」

  如此罕见的严词厉色,大伤我心。

  我愤愤不平,向大哥诉苦,大哥说,「安燃既然不懂进退,换个伶俐点的跟着你好了。」

  这个所谓的安慰,比不安慰更糟。

  当晚我借酒浇愁,喝到中途,被安燃拦着,抱我出酒吧。

  我不肯上车,说,「反正我一无是处,不要你管我死活。」

  他不松手,我狠狠咬他。

  咬得那么狠,嘴里都有血味,他却似乎不痛,一语不发,摸我的短发。

  于是我哭了,哭着哀求,「安燃,你真的觉得我没用。我知道,你是真的嫌我。安然,你不要嫌弃我,我一定改。」

  于是,安燃抱着我,说,「君悦,有我在,谁敢说你没用?」

  他的胸膛真暖,我以为这事从此烟消云散。

  此刻,才发现自己大天真。

  看着他嘴角的冷笑,我真真切切,凄惶恐惧。

  不要,求你。

  你已经占住现在的安燃,怎么连过去的安然也耍夺走。

  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安燃,求你留给我。

  那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安燃,不会在最早最早的从前,就埋着像你这样不屑我的种子。

  他说任性的我最可爱,捣乱的我最纯粹,不爱读书的我最本真,赌气的我最天然,惹祸后的我最可怜……

  他说只要他在,没人敢说我无用。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我信到十成,从不怀疑。

  现在,同一张脸,却在我面前,告诉我,上床是我唯一用处。

  安燃,在从前,你就这样想?

  在我被你爱得幸福的每时每刻,你就这样想吗?

  我看着眼前的俊美男人,不敢问。

  我不想知道答案。

  他伸出一指,指着床,缓缓说,「君悦,别让我不耐烦。」

  我心冷到结冰。

  颤着指尖,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静静躺到床上。

  来吧,慢用。

  你可以撕碎我,心和身,统统撕碎。

  但请你不要撕碎我的安燃。

  我已经一无所有,只有那么一点点仅余的热气。

  就算十恶不赦的凶徒,受刑也不过一刀。

  我难道,比十恶不赦还十恶不赦?

  我躺在床上,等待发挥唯一的用处。

  这样听话,他应该满意。

  可他不满意。

  他看着我赤裸的身体,又是一笑,说,「这确实是你唯一用处,不过,用不用你,还要看我的心情。」

  结果,安大公子没心情。

  他要我起来,穿衣,离开。

  我很听话,起来,穿衣,离开。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门外,两个送我过来的男人还在,原路送我回去。

  晚上,我睡在病床上,无法闭眼。

  太不安稳。

  这个男人下手不留一丝余地,我的安燃,属于我的安燃,他迟早统统夺走。

  我可以舍弃所有,唯独这个,不能容忍。

  绝不容忍。

  我把枕头下面的项链拿出来。

  白金链,镶钻椭圆挂牌,刻着君悦二字。

  安燃,挂着它,你就是属于君悦的安燃。

  你曾经答应过,是吗?虽然最后,它坠落在我面前。

  安燃,至少你挂着它的时候,你属于我,爱过我,真正的,疼惜过我,是吗?

  安燃,那些曾经,我会留住它,永远永远,不让人夺走。

  我张开嘴,把它放进嘴里。

  金属的味道很像血,冰冷的腥。

  链子很长,挂牌上的镶嵌的颗颗碎钻,刮得喉咙很疼。

  我拚命直着脖子,拚命往下吞,不管有多痛,不管这个凹凸不平的挂牌,会不会就这样把食道撕裂。

  我只想留住,只想留住,疯狂地留住,不惜一切。

  灯光忽然人亮,刺眼的晕眩中,几道身影矫健扑上来,扣住我的牙关。

  不要!不要!

  你们走开!

  这是我的安燃,属于我的!

  请不要这样残忍。

  男人的指,压着舌根,狠狠地掏。

  我挣扎。

  我不甘心。

  凭什么?

  这是我,送给我的安燃的,你不要,你还给我的,你扔在我面前的,为什么还要抢走?

  他没权利抢,但,他的指尖,却真的钩住了

  入了食道一半的项链,被缓缓向上拉,挂牌移动时,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悲伤。

  残忍至此,为什么?

  他夺走我的安燃,连过去那个,也要夺走。

  当项链被拉出喉咙的时候,我觉得,我记忆中的安燃,也被活生生的,拉走了。

  安燃,我的安燃不在了。

  不在了。

  我悲怆痛哭。

  哭声好遥远,像过去一样遥远。

  安燃,我哭得好伤心,你在遥远的过去,能听见吗?

  安燃,你在哪?

  你正躺在我房外的沙发上午睡吗?你正在楼下为我准备车子吗?你正在酒吧街逐门逐户地找偷溜的我吗?

  还是,在专注地看你的法律书、心理医学书,史记,欣赏你爱的唐诗?

  安燃,我在哭,你听见吗?

  没有你在身边,我在这里,只有不停止的疼,和越来越浓的黑。

  黑暗,越来越浓。

  我已经,被淹没了。

  生命真是极顽强的一样东西。

  我总算见识到自己身上属于动物的本能,不管多么绝望,竟然还有苏醒的时候,竟然还可以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光。

  我以为被淹没,就是被淹没了,毕竟是一种结局,结果一只手伸过来,把没顶人狠狠拉起。

  这样的力度下是拯救,可能只是愤怒。

  在病床上睡了几天,尽力不去想那个晚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有人抢了我的链子,抢了我的安燃。

  我却还能睁着眼,知道疼,知道肚子饿,我不知道,现在是清醒了,还是麻木了。

  一向笑吟吟的护士如今不怎么说话,看我的目光带着怜悯,她一定以为我是打算吞金自杀。

  她不明白。

  是啊,谁明白呢?

  大哥临去之前,也不是同样一句,「我真不明白」。

  她不明白,不要紧。

  安燃,现在那个残忍的安燃,会不会也以为我胆敢自杀?

  扪心自问,对于这个猜测,我颇为恐惧。

  他不惜重金寻我,囚禁我,灌我吃饭,带我出场,连夜间监视器都随时配备,如果你对一个人用了这么多功夫,会让他轻易死去?

  我还不至于这般天真。

  这种事我听过。

  爸爸和大哥都不希望我接触太多血腥,但家族代代在黑道中混,我多少也知道,或者猜到他们曾经做过的一些事。帮派里的叛徒,势不两立的仇家,或者胆敢勾引兄弟老婆的牛郎,形形色色,被掌握生死大权的人憎恨的不幸者,通常连简单一点死的自由都没有。

  当初我年少无知,还跑去问大哥,是否真有其事。

  大哥一边帮我削苹果,一边笑着看我一眼,说,「君悦,死,分很多种。有的简单,有的复杂,有的很快,有的很慢。」

  我问,「既然都要杀,为什么还要这么多麻烦?」

  大哥不想深谈,用最例行的三个字来堵我,「你不懂。」

  我真的不懂。

  也许永远都不会懂。

  但是安燃,他一定懂。

  养病期间,对我的一切照顾非常周到。

  人员,仪器、药品、补品,片刻不离的监视,我知道安燃在这上画很舍得花钱。

  他越舍得,我越害怕。

  等我的喉咙不再疼得厉害,可以开始说话,忍不住向护士问了—句,「我的病情,安燃会知道吗?」

  护士听见我开口,非常高兴,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医生每天都会向安先生详细报告君悦少爷的病情,就算安先生出外办事,也会将数据传真过去。一天都不会中断。」

  难为她笑得那么甜。

  殊不知「一天都不会中断」这句,真令人心悸。

  我猜这一段的安逸只是暴风雨的前奏,安燃喜欢等待,要干就干得尽兴,他在等我身体好转,好到可以承受他新一轮的折磨。

  这是安燃的本性吗?

  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不由我不胡思乱想。

  安燃确实,是善于等待,很能忍耐的人。

  我记得从前未有第一次前,年纪小,常常撩拨他,知道这样不好,但又忍不住,我太想抱他,亲他,把从林信那群孤朋狗友那里听到学到的生涩调情手法都在他身上试用,看着他有反应,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我私下认为,这证明安燃喜欢我。

  我喜欢安燃,我知道,迟早我会把自己给安燃。

  只给安燃。

  但是真的做那事情,并不容易,尤其我,最最怕痛。

  把安燃撩到边缘了,我就不由自主顾虑起痛的问题来。这是切身问题,事到临头,针要刺到肉上,谁不顾虑?

  我说,「安燃,不如我抱你。」

  「嗯。」

  他这个人,有时候说话简单过度,这么大的事,发一个单音就算。

  但是抱的时候,又发现问题。

  安燃从小练武,论身手,他在同龄人中数一数二,否则妈妈和大哥怎会让他跟着我。这样的身体,弹性好,肌肉紧绷。那个地方收缩性强得要死,别说做,光进去就是一个艰巨工程。

  换句话说,抱他,不是他受伤,恐怕是我那个珍贵的地方受伤。

  再次的针刺到肉上,我又要考虑。

  为什么谁抱谁,似乎都是我比较痛?

  我问安燃。

  安燃说,「又不是一定要做,不要勉强。」

  我说,「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指指他仍硬硬挺直的地方。

  他面色平静得不可思议,回我一句,「没什么。」

  他比我大三岁,在某个时期,男生和男生之间,三岁是一个遥远的距离。

  他说没什么,我想那大概就是没什么,因为我体内隐隐约约的感觉,还没激烈到必须释放的程度。

  三年后,大得差不多了,才知道那个没什么,真的很有什么。

  我大为内疚,去问安燃,「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安燃说,「告诉你,你忍得住不胡闹?」

  我摸摸良心,很老实地摇头。

  三年来我一直在撩他,这已经是我生活上最有趣的事情之一,我只想接触安燃的身体,别人的都太讨厌。

  怎么忍得住?

  安燃问,「你点了火头,又不能解决,我告诉你,你会帮我找人解决?」

  我已经够大,听他说找人解决,当然非常反感,跳起来抗议,「不可以!谁说我不能解决?」

  于是我下定决心要做。

  他却只说,「很痛,你会哭。」

  那次我终于硬着头皮坚持到底,后来抱着安燃哭得天昏地暗,说,「原来到后来这样舒服,为什么不早点做?」

  安燃笑着亲我,说,「你当然舒服。」

  如今他不再亲我。

  如今他笑,我却心惊胆跳。

  从前,他等我长大,现在,他等我伤好。

  他的忍耐力是一把刀。当他心疼我的时候,他用这个割他自己,当他不心疼我的时候呢?

  当他不再爱我,对我说,君悦,上床是你唯一用处的时候呢?

  我不敢想象。

  不敢想象也无济于事,有的事,毕竟躲不过。

  某日医生过来恭喜我,「君悦少爷,你的身体好多了。以后只要小心调养,会越来越健康的。」

  简直就是判了我的刑。

  不出所料,安燃当天就有了消息,命人把我所有东西搬到他的房间。

  其实我没任何东西,除了我自己,还有什么?

  连身上的衣物,肠胃里面的食物,都是他的。

  我被带过去的时候,安燃并不在房里?送我过去的男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帮中精英,穿着西装,斯斯文文。

  把我请进门,离开前说,「君悦少爷,安先生的套房里面有很多精密监视仪器。请你放心,当安先生在的时候,仪器一律是关闭的。」

  一针见血的威胁,可以说得这么彬彬有礼,也算是一种本事。

  于是,我不得不在想象中的满屋子的监视器下,等着安燃回来。

  真可怕。

  他还未出现,惩罚已经开始。

  等得坐立不安的时候,我踱到窗边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还没靠近窗台,门忽然打开,几个男人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我面前。

  动作如此矫健,我差点以为自己在电影拍摄现场。

  人人都很礼貌。

  带头那个尤其恭敬,微笑着说,「君悦少爷,请不要太靠近窗户。请。」他摆着手势。

  我被他们请到沙发上。

  又向我请示,「不如看看电视?」

  我不做声,他们很直接地把沉默当成同意,打开电视。

  「君悦少爷,想看哪个台?」

  这样殷勤眼务,真让我无话可说。

  对方很识趣,把遥控器放我面前,「还是请少爷自己挑吧。」

  带着手下,规规矩炬退了出去。

  再好看的电视,也不能缓和我紧张的神经。

  三番四次转头去看那扇大窗,不过是二楼,跳下去也未必会死,连这个都看得如此紧,其它的更不必说。

  不由得人不心寒。

  下午,安燃还没回来。

  有人送饭进来?一碗汤,一碗白米饭,几样菜都装在小碟子里,分量不多不少,明明白白警告着,所有的都要吃完。

  求死不得,谁会蠢得再去激怒恐怖霸主?

  我全部吃了。

  筷子刚放下,立即有人进来收拾碗筷。

  对,他们一直在监视,当然响应速度惊人。

  我知道他们在监视,不管怎样,至少样子上不要大窝囊。

  但低头看,手掌苍白得惊人,不用说,脸色一定更难看。

  安燃的耐性真厉害。

  他在慢慢磨我,连面都不用露。

  我只是一尾血统还不错的黑道小鱼,正被人用恐惧和不安入味,慢慢腌制。

  到晚上,腌得差不多了,享用的人就来了。

  没亲身经历的人,不知道这样的等待能把人煎熬到什么地步。

  安燃一到,我已经决定不惜一切投降,当机立断,明明白白说了一句,「安燃,我没有自杀。真的不是。」

  安燃站在镜子前,解着领带,「我说了你是自杀吗?」

  他一句简单的说话,把我堵得严严实实。

  接下来,我不知说什么好。

  他把领带扔在沙发上时,扫了我一眼,「喉咙的伤好了?」

  「好了……」

  「知道你浪费我多少钱吗?」

  「很多。」

  「知道你是谁的吗?」

  我咬了咬牙。

  因为没听到答案,他一边解西装扣,一边转过身来,看我。

  「君悦,你现在是谁的?」他问得很冷冽。

  意思很明白。

  彼此心照不宣,答案大家都知道,玩的,不过是一个羞辱的过程。

  他是老大。

  他要快意,我只能给。

  我深呼吸,驯服地走到面前,如贡品自动上门。

  「安燃,」我低声说,「我是你的。」

  既然做了,索性做到最好。

  我一边说,一边战战兢兢伸手。指头触到他的皮带扣,他静静站着,没有反应。

  我猜那大概是默许,于是慢慢侍候,打开皮带扣,把皮带从腰间轻轻抽出来。

  效果应该还不错,我看着西裤下面渐渐隆起,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去解西裤最上面的纽扣。

  安燃说,「过来点。」

  把我拉得更贴近,大腿贴在一起,硬硬的热块隔着布料摩挲在我两腿间。

  我不得不把手指从彼此贴合的腰间探进主,艰难地摸索那一颗扣子在哪。

  另一只手,好像唯恐站不稳似的,抱着安燃的腰。

  贴得太近,好像身上着了火。

  我应该愤怒、畏惧、悲痛,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应该火热。

  但他的呼吸火热,就喷在我额上。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我鼻尖,有时候,诚实的感官可以轻易超越意志。

  我觉得,或许已经情迷意乱。

  安燃,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热。

  我贴着他,战战兢兢地说,「安燃,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知是否我的讨好令他愉悦,他很仁慈地没有讥讽,说,「什么问题?」

  「为什么是这个燃?」我说,「燃烧的光,其实很痛的。」

  他发出低沉的笑声,问我,「君悦,什么光不痛?」

  我说,「阳光。」

  「是吗?」

  「是。」

  他笑得有些无奈,说,「君悦,我并非阳光。」

  我说,「明白了。」

  裤子上的钮扣已经解开,我却没有拉下拉链。把手抽出来,我用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享受他挺立的器官在衣料下摩挲我的感觉。

  朦朦胧胧的感觉,其实很舒服。

  我抱得很紧,很用力,像从前一样,不顾他疼不疼,会不会喘不过气。

  他—声不吭,像从前一样默默无言。

  多谢他的配合,这一刻我好像真的回到了过去,我想他也许真的曾经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哪怕到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已经摸到我要的东西。

  这么多年,我的点点滴滴他都知道,我又何尝不知道他的?

  我摸不到他的心,但是我摸到他藏在腰后西裤里的小匕首。

  他以为我不知道。

  怎会?

  我知道的。只是当初不敢说,若知道我乱翻他东西,恐怕又被他骂。

  安燃,我并非,从未把你的教训放在眼里。

  你那么热,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竭力地抱,紧到极致,贴着身体,缓缓上下摩挲,我知道他的感觉很敏锐,努力分散他的注意力。

  一点疏忽,他就会发觉。

  他语气略为不满,「你又哭?」

  我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我已经成功抽出匕首,但是动作不敢过大。

  见识过安燃动作的人,绝不敢和他比快。

  你快,他比你更快。

  他能在我用这把小匕首做任何事之前,把我截住。

  安燃,你看,我多了解你,多佩服你,多崇拜你。

  我小声问,「安燃,我可以亲亲你吗?」

  安燃打量着我。

  我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什么。

  他说,「君悦,你忽然变得这么乖,真让我措手不及。」

  他又叹,「何君悦,你真会折磨人。」

  我亲他,把吻细碎留在他的颈下,让他舒服地抬起头,乖乖说,「不会了,我不会任性了。安燃,我一定改。」

  一只手仍抱着他,另一只手,已经不知不觉移到胸前,好像心跳太快。激动得要安抚胸膛。

  我稍微用力,感觉微微的痛,从胸口向外发散。

  不剧烈,如水的涟漪,一圈一圈。

  我亲着他,结实的颈肌非常诱人,不由自主探出舌头去舔。

  安燃,你的味道真好。

  我从不知道,你比我想要的更好,更好。

  什么夺走了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你?是妈妈?大哥?还是黑道血腥的气味?

  你好到令人不敢相信,就算变成这样,我也还是忍不住为你疼,疼到绝望。

  安燃,我想走了。

  我把匕首轻轻往里推,安燃很勤快,他的武器总是时时刻刻磨得很利。

  匕首无声无息地入,好像一把尖刀插入泥里一样,但这小东西太小,不过—会,锐利的锋刀就全慢慢扎了进去。

  为什么,只有那么一点大?

  我暗中用力推,刀柄的凸位卡在伤口上,推下进去。

  隐隐地痛变得剧烈,我呻吟起来,更加热烈地吻着安燃。

  我想自己是很笨的,连寻死也显得笨拙。

  可以藏在裤腰中的利器,是那么那么的小。

  安燃可以用它来杀人,但是我,我也许连自己都杀不到。

  或者不应该刺入心脏,用来割气管会更加方便。

  我把全身的力气都注在指上,暗暗地执着地往里推,轻轻摇晃手里的小东西,扩大伤口让我痛得发抖。

  虽然很痛,我却只担心进入的锋刀尚未伤到要害,如果可以把它全部推进去,希望可以把心脏剖开两半。

  我拚命的摇晃插在胸膛的细小匕首,渐渐的它终于有些松动,似乎可以往里推动。

  我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安燃的声音。

  「君悦,你在干什么?」他疑惑地问:

  我往前,想继续贴着他,但他一把扯开我,握住我的手腕。

  力度不是很猛,我只是抗拒不了。

  我让他看见我血淋淋的胸膛,血淋淋的手,还有插在上面的,属于他的利器,

  安燃,你终于有一次后知后觉。

  我抱你,亲你的时候,原来你还有感觉。

  真令人欣慰。

  「君悦,君悦,」他把我平放在地上,轻轻地唤我的名字,「看着我,君悦,不要闭上眼睛。」

  我以为他会怒不可抑,会咆哮得连天堂都簌簌发抖。

  结果他很温柔。

  太温柔。

  很多人从房外冲进来,骤然煞住脚步。他抬头,沉声说两个字,「急救。」

  很奇怪,我痛得没什么感觉了,觉得就快没呼吸了,居然神志清醒。

  可以听见来来回回惊惶的脚步,可以感觉安燃剧烈起伏的胸膛,他的胸膛起伏得如此剧烈,说话却平稳得令人安心。

  可惜视野迷糊,看不清他的表情。

  「君悦,看着我,慢慢呼吸。」他低声说,「慢慢的,不要动。」

  他说,「君悦,别说话。」

  他说,「君悦,我知道你很痛。」

  原来他知道的,知道我很痛。

  真是心满意足。

  我轻轻叹了一声。

  闭上眼睛。

  第四章

  没人可以告诉我,在漫长的昏迷不醒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实永远存在,有的却永远无法被知晓。

  我有梦见安燃吗?

  我有回到过去吗?哪怕只是稍瞬即逝的短短时光。

  我有见到吗?那个遥远的,被我如此怀念的安燃。

  我不记得。

  醒来后我努力回想,记不得分毫,

  安燃曾经对我读过一片文章,叫《逝去之前》。

  安燃感叹地对我说,「君悦,人真是万物之灵,原来在逝去之前,有这么多变幻莫测的事情发生,冥冥间,消失前的灵魂似乎无所不能。」

  我问他,「安燃,假如你即将逝去,最后做的一件事,会是什么?」

  他问,「你真想知道?」

  我点头。

  默然很久,他附耳过来,低声说,「把你带走。」片刻,又看我的脸,温柔地问,「怕不怕?」

  我摇头。

  不怕。

  真的不怕。

  我只怕你不带我走,把我抛在你消失的地方。

  「君悦,那么你呢?假如你即将逝去,最后一件事,会是什么?」

  我磨着细白门牙,「吃了你,把你吃进肚子,吸收进血管。」

  我在磨牙,他却来吻我,「你以为自己是吃人花?」

  「是你说,消失前的灵魂无所不能。」

  「哦,无所不能。」

  我没有无所不能,或许仅仅因此,我没有逝去。

  没有逝去的我,终于不得不睁开眼睛,面对最不想面对的现实。

  最大的现实,就是安燃,安老大,安公子,安先生。

  浑浑噩噩醒来后,仿佛早就等着我睁眼交代罪行般,第一次交谈很快开始。

  安燃第一句话,是个问句。

  迎着我静静的眼,笑着问,「君悦,这次是不是自杀?」

  自从知道自己没成功,就知道少不得被他折磨。

  只是,料不到,会这么迫不及待,兴师问罪。

  此罪证据确凿,竟是抵赖不得。

  我吐出一个字,「是。」

  又接着说,「安燃,我知错,下次再不敢犯。」

  没骨气,有什么办法?

  人在屋檐下,尚且不得不低头,何况我面前的,是一个翻掌就可以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男人。

  安燃看着我笑。

  他的笑总是冷的,薄唇那样美,我甜甜蜜蜜亲过千万遍,那里浮起的笑,却是冷的。

  —会,他才说,「你也知道有错?」

  听出来没?惩罚的前奏。

  先定罪,才判刑,接着执行。

  我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叹一声明镜高悬。

  再感叹,安老大的问话,也必须回答。

  我说,「是,我有错。」

  他靠过来,弯下腰,黑影笼罩我,遮住头顶灯光。

  他低声问,「君悦,你知道监狱中,如何惩罚企图自杀的囚犯吗?」

  我摇头,虚心请教,「很可怕吗?」

  他不回答,又问,「君悦,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大哥,如何处死他憎恨的人?」

  我还是摇头,继续虚心请教,「很残忍吗?」

  安燃近在咫尺,凝望我。

  他的眼神,彷佛可以穿透我,从眼睛而入,穿透视网膜,穿透一条条纵横错杂的神经,把遇到的所有,击至七零八落。

  可惜,我已经七零八落。

  百万重兵,去攻陷一个已经被攻陷的城池,何其浪费。

  安燃又问,「你知不知道我要怎么罚你?」

  我摇头,这次,没有做声。

  「怕不怕?」

  他这样问我。

  贴着耳,低沉,好听的声音,轻轻震我耳膜。

  犹如当日他说要带我走,同样附耳,问我一句,「怕不怕」。

  无缘无故,我就这样红了眼眶,唤一声,「安燃。」

  他等我说下去。

  我乞求地看着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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