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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船王 第5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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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原先的感动全都变成了愤恨挣扎,瑞琼咬住嘴唇,用尽全力压抑自己想要冲过去扑入缁衣怀中的冲动。

  直到皇上大喝一声,猛地一惊。才惶惶然地收回紊乱的心神。

  被御前侍卫团团围住的白衣少年,正是缁衣。他衣白如雪,长长地拖曳在身后,随着风一吹就会消逝的身子轻轻荡漾出温柔的水波,也让大殿之上轻蔑的目光转为惊艳,甚至更深更深的感情。

  不顾周围的虎视眈眈,他微微一笑,向着已经被众人簇拥上龙椅的皇上走去。

  缁衣神色从容,清楚地知道无论是成也好,败也好,自己都不可能走出这个殿门,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毫不迟疑的,向着自己生命的终结走去。

  为什么缁衣会出现在这里?转念一想才觉得自己真是蠢不可及。他们布置了那么多,准备了那么多,为的还不就是这一刻?

  瑞琼感觉到手掌中汗水满布,想要制止这一切,奈何喉咙干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大胆!无理之辈!”

  一边侍卫大声喝斥,一时间兵刃立现。雪亮的刀锋闪过缁衣的脸,为那张本来就格外秀气的容颜更增加了一种凄美。微微一笑,缁衣垂下眼睑,不理睬那些兵刃,反而从容地走到更靠近皇上的地方,恭敬地下跪叩拜。

  缁衣清楚地知道,无论事情的结局如何,自己也绝对是死路一条。听到“平身”的声音响起缁衣缓缓地站了起来,平静无波的目光笔直地看向居中的王者。

  熏貂珍珠的珠顶冠下三角星眸不怒而威,虽已是六十的老人,却依然看不出任何衰老之态。江牙海水瑞罩披肩、石青缂丝面貂皮金龙褂子、黄缂丝二色金面黑狐欣金龙袍,都散发出让人不可直视的皇家瑞气。

  “虽然朕想称赞你护驾有功,但是你来的实在太巧……巧到了让人怀疑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地步。”

  该笑还是该怕,缁衣却只是淡然地站着,将蕴藏着千言万语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一边同样站着的瑞琼。一时间千言万语无法言表,化作微微一笑,看得瑞琼眼眶一酸,眼泪几乎掉下。

  “草民来到这里,并不是凑巧,而是早就知道有人密谋在六十大寿的时候刺杀皇上。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闯入面圣,就是想将隐藏着的一个大阴谋说出来。”

  抬起头来,年轻的悲泣的声音缓缓流过,带来一点点山边泉水流动落花飘零的萧瑟,打动着王者的心,同时也让所有人一惊。

  “你所要阐述的,究竟是什么事?你难道不知道庶民上得天朝,见得朕,是要受莫大的责罚的吗?”

  皇帝是天之子,尊严不容侵犯,就算有天大的冤屈要申述,也是要经过莫大的磨难。告御状,不成功是死,成功也是死,根本没得选择。虽然缁衣的情况不同,但是也属于冒犯龙颜,同样罪不可恕。

  微微一笑,缁衣点了下头,轻轻说着自己的打算:“草民自知罪孽深重,已经不指望皇上赦免。只是想将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是非曲直,自有皇上来定夺。至于草民所说的事情,皇上认为应该是功,还是过,之后将如何处置草民,已经不是草民这等愚钝脑袋想知道的了,但是草民知道皇上是天朝的明君,绝不会妄下判断。”

  眉峰挑起,不怒而威,看着下面如此大胆的少年,乾隆沉吟半晌,点点头,算是这个喜庆之日所做出的额外恩典。

  “好,你就说吧。”

  “草民遵旨。”

  恭敬地跪下行礼,之后清冷的声音流淌大殿,揭示着属于两位德高望重之人私下的野心。

  “草民名唤‘缁衣’,早在六岁那年,父母遭端王爷陷害,卷入文字狱一案,自此天人永隔。草民幸得德郡王所救,自此深居德郡王府。”

  一番话说完,端王爷身后的人就忍不住痛斥缁衣“诬蔑”,而瑞琼心下一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重华不作声,而端王爷也不作声,身为当事人的两个人垂手立于两旁,居中站着的正是缁衣。

  “大胆,端王是本朝重臣,怎可任由你诬蔑?”皇上龙颜震怒,挥袖不悦。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而之所以没有在当时指证端王爷的恶行,实属草民当时年纪幼小又父母同亡,一时之间神志不清,说出来的话也未必有人肯信。”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想要反驳也挑不出理由。皇上沉吟了一会儿,“那为什么不早些,非要过了这么长时间之后……”

  “禀告皇上,这就是草民所要说出的足以颠覆整个江山设计的大阴谋啊。”

  此句说得铿锵有力,一时之间原本就喧闹不堪的大殿上一阵惊叹。瑞琼身子颤抖,知道事情不妙,缁衣他一定会亲手将阿玛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而说出来的事情马上、马上就要……

  “阿玛!阿玛!不可以,不能让他说……”

  伸手抓住重华的衣袖,瑞琼神色慌乱,眼角泪光闪现。冷厉的丹凤眼冷冷一瞥,挥手将她推开,随即吩咐那些已经吓呆了的下人,将她拖到一边去。

  “阿玛!阿玛!”

  眼看着悲剧就要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想起缁衣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好依恋的?

  “阿玛!缁衣他……缁衣他是端王爷庶出的儿子,是宗礼的弟弟,他们捏造了虚假的过去,就是为了陷害您!您手里拿的证据全都是假的,不能啊……”

  尖利的女声回荡在大殿里,重华睁大了眼睛却不发一语,端王爷依然是垂下手纹丝不动,而宗礼则是最年轻最沉不住气的一个,立刻叫了出来:“别开玩笑了,这种人会是我弟弟?”

  至于缁衣,那双秋水深眸望了过来,和她略带点惊慌的眼睛对上,随后微微一笑,眯了起来。

  “不错,我是端王爷庶出的儿子,也是宗礼的弟弟。”

  他此言一出,让乾隆手下一滑,身子也诧异地站起。

  “你胡说,他才不是我弟弟,阿玛,你说是不是?”宗礼高声反驳,拉住端王爷的衣袖就是要他评个道理。

  轻轻咳嗽了两声,眼皮微微撑开,原本昏黄的眼睛中一抹锐利的光芒闪现,对着的不是揭露身份的瑞琼,也不是坦然承认的缁衣,却是一直没有说话,毫无表情的德郡王。

  “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重要吧?”

  目光闪动,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重华没有说话,一边的缁衣倒是笑了出来。

  “是的,我的身份和事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我要说的事情和我究竟是谁一点关联都没有。王爷,就把证据拿出来给大家看吧。”

  重华探手伸入衣襟中,瑞琼可以清楚地看到宗礼脸上如释重负、洋洋得意的神情,还有端王爷充满谨慎却掩不住喜悦的容颜,知道这一来事情全都完了。

  全殿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重华的手上,见他从怀中掏出的,却是一封薄薄的信函。重华伸手呈上,立刻有太监接过递于皇上。展开信纸,乾隆沉下面孔,快速浏览完内容之后,龙颜大怒,拍案而起。

  “端王爷!你居然私通民间反我大清的逆贼,妄图颠覆朝纲?!利用朕举办六十寿宴之际,派人潜伏其中,好来刺杀朕,该当何罪?!”

  端王爷慢慢走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惹来不少惊讶以及同情的目光。

  “臣惶恐,但是臣并没有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臣是满人,怎么可能和汉人勾结来颠覆我大清江山?”

  “端王此言差矣,和反贼勾结不一定是反我大清,而说不定是借助反贼的力量,来获得更高的地位而已。”

  重华没有说话,一边缁衣冷笑出声,字字珠叽。宗礼眉尖一皱,冲上前来,“你到底是……”

  就连瑞琼都被面前的情况搞糊涂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缁衣是站在哪一边的?为什么敌对身份的他一直帮着阿玛?好奇怪……

  “如果皇上不相信的话,请看此信落款处的印痕。”

  一说此话,宗礼立即喜笑颜开,知道机关定在那里。如果印记是假的,那么重华此言全部是假的,全部都是诬陷,那么可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瑞琼想叫皇上不要看,想把那东西夺过来,但是手被人拉着,喉咙也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

  全殿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者身上,全部人屏息以待,等着事情的最终结果。一时间偌大的殿上一根针落的声音都听得见,明明只是一瞬,却好像几辈子那么长。

  “这印记……是真的。”

  此言一出,端王爷的手指发抖,无法置信的目光冲着缁衣直射而去。而一边的宗礼更是眼睛瞪得浑圆,无法相信耳朵听到的事实。重华神色不动,瑞琼仿佛云里雾里,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峰回路转到了这个地步。

  对了,他说过,等到皇上寿宴之时,事情自有分晓,指的就是这个转机么?但是为什么……他不是宗礼的弟弟、端王爷的儿子吗?为什么反而背叛他们转到阿玛这一边呢?

  为什么?

  “为什么?!缁衣?!”宗礼一声虎吼,抓住他的衣襟,对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无法相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特意让那家伙发现的事实不是假的吗?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那封伪造的信会变成真的?”

  等到全部吼出口,才迟钝地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暴露了。

  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就算掩住嘴巴都来不及了,所有的布局都展露无遗,皇上一挥手,御前侍卫齐上,刀锋闪亮,将他围在中央。轻轻一笑,缁衣眼神中说不出的轻蔑。他们以为喂自己吃下了毒药就可以掉以轻心了吗?难道以为端王府中没有德郡王的j细了吗?未免也太小看人了吧?

  在端王府住的七日,他偷偷溜入重地,偷取了王爷的大印盖上了伪造的信纸,来了个偷天换日。

  “你们亲手调教出来的安插在德郡王身边的棋子,其实都只是用来迷惑你们自己眼睛的障碍而已。真正的那个流着端王爷血液的孩子,早就被埋入深沉冰冷的地下,化为了白骨。”

  端王爷缓缓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不远处的重华,微微一笑,“你好……你很好,你确实厉害。其实我也没有败,只是没有遇到这么忠心的人而已。”

  重华默然不语,瑞琼却压抑不住胸中的惊喜,挣开四周人的束缚,就要向那边当中站立的缁衣跑去。太好了,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缁衣他并没有陷害阿玛,没有背叛自己,没有……欺骗自己不是吗?

  好想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好好倾诉自己的种种思念、种种痛恨和种种不忍,好想告诉他自己好爱好爱他。

  但是重华伸出手臂,阻挡了她前进的脚步。

  “阿玛?”不解地望向神色冷然的男人,瑞琼不解地发问。

  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而那边放弃抵抗被御前侍卫押下的端王爷,一双充满了嘲讽的眼睛看向静静站立的缁衣,用小小的声音说着附近几个人都可以听到的事实。

  “你很好,你果然不是我儿子……不过你也不会就这么逍遥下去。你以为帮德郡王铲除了我这个政敌,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吗?别太高兴了……留下你这个把柄,他绝不会容许的。”

  微微一笑,缁衣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有多少,“正因为我知道不管帮哪边都不可能活下去,才没有顺你们的意……”

  所以身上当初被下的毒无药可解,至此随着端王爷辉煌仕途的落末,自己的生命也会随之消逝。

  “什么?他说……什么?”瑞琼无法置信地望着端王爷,以及自己面无表情的父亲,还有继续向皇上走去的缁衣,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德郡王所用的手法和端王爷一模一样,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而已,两边的成败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此一想,还真是觉得可笑。如果站在这里的正是端王爷庶出的儿子,那么局面又会如何?

  不过,事情真的是那么单纯?

  “皇上,恕罪臣斗胆一问。”

  即将退出大殿的时候,端王爷转过身来,冲着高位者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乾隆微微一笑,点点头容许了他这个无理的请求。端王眼睛一片光芒闪动,似乎千般心思万般心意挣扎,就是不想承认。

  “那个要在六十大寿上禅位的话,并不是谣传吧?”

  皇上微微而笑,用再轻不过的声音传达着自己的意思:“朕只是自言自语的时候被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听去了,只是人生感慨,自然做不得准,却不料掀起了如此轩然大波,搞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啊……”

  惨然一笑,怎么可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重华没有作声,端王一边摇头一边苦笑,“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皇上。”御前带刀侍卫统领弯身下跪,“禀皇上,包括那些隐藏在艺人之中的,所有的刺客已经肃清,请皇上放心。”

  如此一来,最后可以翻身的希望都没有了。

  缁衣淡然一笑,清楚地知道搞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完全是皇上的纵容。端王爷和德郡王就算再怎么厉害,终究也不是这个皇者的对手。故意泄露要禅位的谣言出去,就是要看清楚下面人对自己的忠心与否。而中了这个圈套的,除了败寇的端王爷,还有什么人呢?

  王朝地位,万里江山,想要的又何止是一个人?虎视眈眈的臣子们,这下子就会安静一点了吧?事实上最会演戏的,还是当今的皇上啊……

  缁衣抬起头来,语声温柔,仿佛花朵落在水面似的,“草民冒犯皇上龙威,祈求皇上赐草民毒酒一杯,保住全尸。”

  出乎意料的大胆的建议引起殿上众人喧哗,一时之间虽然议论之声络绎不绝,却也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赐予全尸,这恐怕是触怒王者唯一的仁慈。

  瑞琼脸色煞白,还没有尖叫喝斥出声,却不料坐在龙椅上的老者威严开口:“哦?你已经知道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吗?”

  对于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人产生了莫名的怜惜,甚至连一向稳重的声音都起了些微变化。

  缁衣微微一笑,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

  “草民自知罪孽深重,如果不是草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乾隆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将这场已经注定了结局的戏演下去。

  皇家是不能染上任何污点的,皇帝的威严不容人践踏,于是皇上轻轻拍了拍掌,身旁的太监立刻会意地吩咐下面,不多时一名小太监哆哆嗦嗦地端上来一壶酒、一个酒杯。下面立刻喧哗起来,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的意思。

  “谢皇上恩典。”

  缁衣微笑,面对高高的台上众人簇拥着的威严老者、全天下最高贵的人从容不迫。

  乾隆微微一惊,满以为会看到那名披散头发、美得如此单薄纤弱的男子会哭泣着讨饶,毕竟在皇帝的威严下,无论地位多高、权力多大、多么厉害的英雄豪杰,就算破口大骂、表现出毫无畏惧,但是身为人类,就都会对死亡产生恐惧。但只有这男子,全身上下感觉不到一点点不安的感觉,依然是平静如水,憔悴如花。

  “缁衣,你疯了吗?不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要死?明明可以幸福的,为什么……你不要这么做,听到没有!”瑞琼大叫着,想要扑过来阻止他的行动,但是身旁侍卫却冲过来抓着她,动弹不得。

  微微回头,看了看一生中影响自己最深的人,缁衣微笑着,轻轻说出自己一直不得不隐藏的真心:“瑞琼,祝你幸福……”

  淡淡的言语已经说明了太多太多,瑞琼怔怔地看着那春天梨花般单薄的笑容,突然想起过往的让自己心动的一切。缁衣的好,缁衣的苦,缁衣的狡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真心?爱着自己,他和自己一样付出了感情,不是自己这般的狂烈炽热,而是更加隐讳,清淡到几乎透明的爱情。

  “不要……”

  如果不挽留的话,那么……那么……应该握在自己手中的花儿即将凋谢。

  “不要啊!缁衣!缁衣!你不可以死!听到没有,你不可以死!”

  她叫得声嘶力竭,宛若望帝泣血,凄惨地穿越大殿,久久未散。

  缁衣慢慢回过头来,望着她微微一笑,正如那天梨花飞散,初次见面令人惊艳的笑容。在全殿人都心神动摇之际,端起面前的毒酒,一饮而尽!

  “缁衣!”

  发自五脏内腑的声音,痛得连心都痉挛起来。

  疯了似的挥开宫女的手臂,瑞琼直直地冲到他的面前,却只来得及看到他的微笑,以及唇边的血痕。没有说话,缁衣只是温柔地微笑着,随后羽睫颤抖,缓缓闭上。

  这不是那场睡过就会清醒的噩梦。

  这不是我醒过来后紧紧抱着你哭泣的那场噩梦。

  “缁衣……你骗我的,对不对?缁衣……求求你……求求你……”

  哽咽着捧起他的面颊,却再也看不到那双静静看着自己、仿佛有千言万语倾诉的眼眸。

  身子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是瑞琼却挣扎着抱起缁衣幽幽沉睡的头颅,仰起头来,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一点点白色的花瓣落下来,正是那边吓得瑟瑟发抖的侍女头上的花儿,垂怜似的飘下,落在缁衣沉静如水的白衣上,融化,消逝。

  正如自己一生中最值得珍惜的幸福……

  “把他的尸体拖出去。”

  冷冷而威严的声音在空气中流动,威严老者神色不变,虽然眼光中流动出一抹赞赏的光芒。随着这一句话,原本静立不动的人动起来了,长相精悍的御前侍卫们大步向前,张开的大手抓住了缁衣垂在地上苍白的手。

  静静地扑在缁衣身上不动,惨白的小手紧紧抓住雪白的衣服,手指用力蜷缩,都在嫩白的小手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格格,请您……”

  死都不放开,充满了仇恨的目光瞪向上位者,恨不得吞其骨,食其肉。

  “不要闹了,瑞琼。”

  冷冷的声音将所有的勇气、所有的怒气都打散了,俊美成熟却冷硬的容颜上读不出任何波动的情感。身上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膝盖发软,瑞琼哽咽着慢慢地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充满了仇恨的眼蕴含着无限的悲伤,对上父亲深幽如潭的眸子,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真正的恨,真正的怨:“为什么……”

  颤抖的声音仿若冬天里刺骨的寒风,让人忍不住随着颤抖起来。刻骨的仇恨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让大殿上鸦雀无声,只能看着居中的父女,看着他们上演着纠缠于两代之间足以撼天动地的痴情与仇恨。

  “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让缁衣死?你明明可以阻止他的……为什么要将他卷入这种阴谋里?”

  眼泪掺杂着鲜血流了出来,殿外的冷风吹了进来,带着一点点木樨的香气,和几朵飘零而落的残花,白色的、仿佛那日吹散的梨花,温柔地吻上带血的面颊。双手支撑着自己眼看就要倒下去的身体,用着最后一点声音控诉着父亲的罪行:“为什么不让他活下去?为什么……”

  模糊的视线中缁衣的身体被人们抬着,想要过去,但是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手腕被抓住,身体被人们紧紧压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先温柔抚摸自己面颊的手,原本既美丽又清爽的白色,此刻却是毫无生机的惨白,垂在地上,拖曳着,流下长长的一道痕迹,随后就被一阵风儿吹走,一点不留。

  只听到重华冷冷的声音在耳边陈述着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无论如何,你们两个都没有未来。

  35

  2oo7年1o月11日 星期四 9:46:25 p《穿越文合集》第九章 思休问

  大清夜宴1作者:叶迷

  尾 声

  七天之后,瑞琼总算是获得了阿玛的许可,出来祭拜那个让自己痛苦挣扎的人。

  在随着轿夫们的走动而上下颠动着的轻呢小轿之中,瑞琼怀抱着静静睡去的兔子,隐约听到了外面下雨的声音。

  轻轻的、仿佛叹息一般的雨声流淌过来,不由自主地掀起轿帘,看到的就是外面四处奔走的人们,以及被小雨润湿了的街道,温柔,细腻。

  想起来自己也曾经和他一起漫步于这条街道上,撑着六十四骨的伞,慢慢的怀着自己心事的走在中央,随后到了那间小小的寺庙里。

  眼眸暗淡下来,清楚地知道那些日子已经不能再度回返,痛楚得已经连眼泪都流不下来。抱紧了怀中的兔子,又抓过一边祭拜用的食盒,扬声吩咐轿子停下来。

  掀起轿帘,不顾那些下人的反对,瑞琼撑了和那一日同样的纸伞,抱住兔子,极其吃力地将食盒挂在手腕上,向着记忆中的街道走去。

  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和他在一起时的所有场景。

  十六岁的春天,梨花开满了整个西苑,风一刮过,便飞扬出片片的雪,纷叠交错,配合上竭尽全力舒展开的枝条,让反射出冷冷月光的琉璃瓦若隐若现,宛若人间仙境。随风飞扬而起的轻纱,朦胧了这个春的月夜,也让沐浴在柔光中的人多了一些柔和之感。

  没有穿上厚重的衣服,只是简简单单地披了一件白色的外袍,随着风儿吹拂摆荡,勾勒出院中人纤细的身体。

  梨花片片,看在瑞琼的眼中,既像纷飞的雪片,也像情人的眼泪,温柔到了极点,也残酷到了极点。

  缁衣总是静静地、静静地站在梨花雪中,看着被绽放着雪白花朵的枝条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全身心都沉浸在那白蓝之中。

  和春光和梨雪和整个蓝天都融合在一起,随后让扑过去的自己破坏了一切的宁静。

  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

  慢慢地走到街的尽头,抬头看,破旧的牌匾在雨中颤抖,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瑞琼惨然一笑,踏上台阶,向里走去。进入光线昏暗的殿堂之中,将食盒放下,轻轻打开,里面正是一只只面团捏出来的兔子,静静躺在翠绿的叶上,是缁衣最喜欢的点心。

  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如果缁衣能够安息,但心中却酸楚得无法继续想下去。

  不知道要到多长时间以后,这种痛楚才能过去,也不知道自己一生还能不能爱上其他的人,这答案显而易见,也不用解释。

  缁衣,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也会随你而去了吧?

  抱起身边的兔子,将脸颊蹭在它的毛皮上,闭上眼睛,而那只兔子从睡梦中微微睁开眼睛,也似乎非常喜欢一样,毫不反抗,而且还主动把爪子搭上她的肩膀。感觉到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及开心,有种格外透明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对了,那时候自己也做过同样的事,自己也曾抱着兔子,笑着看缁衣睡着之后格外温柔的脸孔。

  但是,这已经是过往云烟。

  抱着它,泪水凝聚,再也忍不住哭泣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活着,而缁衣却已经不在了,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残忍?为什么要让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为什么……

  好想见你……

  泪水模糊了眼睛,手上加重的力道也让兔子挣扎不已。

  真的真的好想见你,缁衣……

  想念你的尖酸刻薄,想念你的霸道,想念你抱住我的心跳,想念你,想见你,好想好想见到你。

  “瑞琼。”

  打碎模糊记忆的是一声轻柔的声音,还来不及反应,怀中的兔子就被人劈手夺去。从下往上看去,只见到白色绢绸绣有金边的裤子,随后是蓝色为底千只蝴蝶飞扬而起的上衣,再向上,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过昏暗的缘故,还是这满天满地的雨声迷住了自己的耳朵,只见到一片昏暗之中隐约浮现的娟秀容颜展开一脸温柔的笑容,漂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自己。

  “你还好吗?瑞琼?”

  看着他露出笑容。如梦似幻、不知道沉浸在哪个梦境中的笑容,让瑞琼心中忍不住痛了起来。

  好痛好痛……

  是太过思念而造成的幻影吗?还是光与影所造成的幻觉?

  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只能呆呆地看着面前一碰就会破碎的幻影,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好像有自己意识一般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活生生的触感让她的心几乎停滞。

  不是梦……

  眼泪涌了出来,划破洁净的面颊。再也无法控制。

  这不是夜夜惊醒的梦,而是活生生的事实。自己不敢奢望却又活生生地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

  他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他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一把将那纤细的女孩子拥入怀中,不顾对方的惊愕,将脸颊深深地埋入她乌黑的发中。

  “我为了解被宗礼他们所下的毒,所以喝下了皇上的毒酒。虽然不能一下子就平安无事,但是幸好也想好了退路。在被那些人拖出去后,安排了这间寺院中的人来接我,之后就一直藏在寺院中……虽然是九死一生的危险,但是我想着你念着你,过了这么久,你终于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无法忘记我,也无法忘记这里,所以就在这里等你……瑞琼,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迭声叫着她的名字,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梦境,缁衣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正如她的一样。用力狠狠地抓住他的后背,说什么也不肯松开,说什么也不愿松开。

  “和我一起走好不好?”将她的身子拉开,去而复返的缁衣眼神认真。

  “为什么……”

  “王爷绝对不会让我成为你的丈夫的。我不是端王爷的儿子,只是王爷随便捡来的孤儿,只是因为我长得和那个孩子有八分相像,所以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我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而且还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所以我绝对不能继续活下去,也不能再来见你。”

  手紧紧地捏住她的手指,说不出的炽热。那双眸子闪闪发亮,好像之前做过的无数的梦境一样。

  瑞琼浑身发热,知道这是属于缁衣的魔咒,但是就是不想逃脱。

  “但是我喜欢你,我无法忘记你,所以和我一起走吧,离开这里,不做格格,我们一起去江南,好不好?好不好?瑞琼?

  “抛弃所有的荣华富贵,不做这被人利用来利用去的笼中之鸟,向自由的天空飞翔,好不好?”

  还能说什么?曾经失去了的东西失而复得,还有不珍惜的道理吗?

  瑞琼含着眼泪点点头,清楚地知道只有这个人才能握住自己的手,一直走下去。

  “格格……格格……你在哪里?”

  远远的,那些王府中下人的声音传过来,缁衣一把抓住她的手,抄起兔子就向庙堂后面跑去。

  瑞琼感觉到仿佛挣脱了所有的束缚,什么都不重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经历了那么多的曲折磨难,信任与不信任,该相信什么该抓住什么,该放弃什么不是很明显吗?所珍惜的东西失而复得,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不是吗?况且就算我是乡野村姑,一无所有,你也一样会爱着我,守护着我,在我身边。

  我们一起去吧,去梦想中的江南,去看看被雨水浸透的江水,听听江南姑娘名闻天下的小调儿,然后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盖栋茅屋,就此了却余生。

  我们养好多好多的兔子,将整个绿野都覆盖掉,然后你和我,快快乐乐地在其中嬉闹。没有人心的污秽,也没有尔虞我诈的龌龊,只有你和我,也只有这一片无限的旖旎。

  多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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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夜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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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夜宴3作者:纳兰

  第一章 陌上少年

  出水荷花

  纳兰

  “傅夫人进香,闲人闪避。”

  呼喝声由远而近,惊得金光寺前轰然大乱,寺外的摊贩们飞快收拾走避,来往民众慌得手忙脚乱,直往路边躲。

  金光寺内的僧人,也急急赔笑,请众香客暂避。

  金光寺是京城大寺,时常有官家贵妇前来参拜,官家规矩大,女眷更不可轻易让旁的男子冲撞了,所以每每派家人驱散闲人。

  这种事,常在寺里寺外营生的,无一不知,不过,一般的香客信徒或过往行人则不甚明了,见得这等阵仗,不知是什么大事,个个如没头苍蝇般乱窜一番。

  有那年纪小、身体弱的,则不免在人群的冲撞之下,跌个灰头土脸。

  便是那常在寺外营生的一帮算命先生、解签老人、专卖香烛灯油的老板们,见多了高官家行仗的气派,今见远处烟尘高扬,如此阵仗,也是惊奇,不免低声询问起来。

  “傅夫人,哪个傅夫人?”

  “还用问吗?这样的阵仗气派,天下还有第二个吗?”

  “自然是当朝宰相国舅爷傅中堂的夫人。傅中堂又是皇亲国戚,又是国家重臣,权倾一时,炙手可热,所到之处,谁敢不避。”

  正说话间,远处的仪仗队已然渐近,前头的十几人急驱快马呼喝众人回避,后头几十人护拥着一顶翠盖朱缨的大轿,大轿前更有一匹白马,通体不见一丝杂色,神骏无比。马上坐一华服锦袍的少年,英武非凡,远远望去,已令人恍疑是神仙人物。轿旁跟着一众杂役丫头,有捧香的,有执拂的,甚至连四时鲜果、金银玉玩,都捧在手上,随轿而行。

  这一片锦绣香烟,浩浩荡荡,遮天压地而来,早把驱到路旁的人看得直了眼,只闻一片惊叹之声。

  前头几匹开路的马已驰近庙门,大多数人都已远远地避开,不至于冲撞夫人,独庙门前有一个小女孩倒在地上,不曾起来,正好阻住去路。

  马上豪奴骂了一声:“哪来的小丫头,快起来,别拦着夫人的路。”

  小女孩骇叫一声,越发慌乱,想要起来,才一站起,却又跌倒。

  宰相家的豪奴,见地方官员都一般的趾高气扬,哪有耐心等这小女孩自己站起来,又看她衣饰平常,想是普通百姓人家,想也不想,一鞭子虚打下去,“快闪开,耽误了我家夫人,你吃罪得起吗?”

  虽说是一鞭虚打,女孩已吓得尖叫出声。

  后方那白马公子远远一望,已皱了眉头,急驱快马,飞速赶了过来。

  前方豪奴看不到后头动静,见这女孩不听话,越发不耐烦,扬鞭又想吓她一吓。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叫:“坏人,住手!”

  家奴微微一愣,却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冲了过来,张开双手拦在这女孩身前。仔细注目一看,是个一身绫罗、配玉戴金、清秀可爱的小女孩。

  豪门家奴最是眼光伶俐,立刻看出这女孩不是普通百姓的女儿,一时间手上的鞭子倒不便打下来了。

  反是那跌在地上的小女孩惊得连叫:“小姐!”一边叫,一边手忙脚乱地挣扎着站起来。

  锦衣女孩望着两个坐在马上的大男人,亳无惧色,小小的脸上满是愤怒,大声叫:“你们是哪里的坏人,不许欺负韵柔。”

  两个家奴都皱了眉头,虽说看这女子出身并不低贱,但他们权相之府,根本不在乎普通的富户薄宦,哪有空闲陪这小孩说话。

  虽然不便一鞭子打下来,却也毫不客气地下了马,伸出手,就要抓住两个女孩子拖走,以免拦路。

  “闪开,不许胡来!”一声低喝令得两只手才碰到女孩肩头的豪奴同时收手,弯着腰退往两旁,露出他们身后高踞在马上的白袍少年。

  崔咏荷初遇福康安,是在一个阳光异常灿烂的日子。

  年仅十二岁的她,看着那高坐在马上的少年。银鞍白马,彩辔朱缨,马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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