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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行记 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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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构造,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封闭建筑物,供美军俘虏居住。只有特别授权的人士才可以进入,疤脸和战友们居住在四周的防御营地内。自从战俘进入那栋建筑后,疤脸他们就再没有见到过那些战俘。

  但他们可以肯定,那些战俘一定过得很好。每天都有专门的货车长龙送来丰富的食物,不是带给疤脸这些守卫,而是带给建筑物中的美军战俘。

  为了这件事,朱章言快气疯了。

  “看看我们的食物!这些酸面包!这些嚼不动的饼干!”朱章言愤怒地发着牢马蚤,“我他妈都便秘多少天了!”

  不仅是食物,上级还为这些战俘配备了大量的医生。刚来这里的那天清晨,疤脸见到三辆卡车送来了大概六十名医生模样的人,他们一进入建筑就再也没有出来。

  “他妈的!”朱章言愤愤道,“46小时护理啊?这些医生是一个心思在美国佬身上了!他们为啥就不出来看看——看看我们这些可怜的中国军人都成了什么样子!我已经十几天没见过自己的粪便了!他们就不能帮忙看看吗?”

  疤脸笑着安慰了几句。他心里明白,在某种意义上,这些美国战俘的确比一部分中国军人重要的多。

  距离护送战俘离开还有一个星期。这天早晨,疤脸和战友们照例听完长官的训话,转身向营地走去。

  穿过营地时,他们发现很多新的装甲车已经停在了空地上。

  “护送战俘的车辆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宋震笑笑说,“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之后咱们就能回家了吧?”

  大家笑着,又暗暗把之前藏到心底的美好憧憬拿了出来,重新品味起来。

  几名士兵从他们面前走过。陈继康看见其中一张面孔,那张面孔也看到了他,两人不约而同喊了一声。

  陈继康迅速拦在那人前面,狠狠盯着那人的眼睛,警惕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第四十三回 梦醒清寒

  疤脸也认出了那人——装甲兵团的司机韩世鹏。在登6战开始之前,他就被送到别的部队了,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因为——

  “哥!我是司机!我是护送战俘车队的司机!”韩世鹏点头哈腰地说。

  陈继康逼近了一步,直视对方的眼睛,冷冷问道:“你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我怎么会记得?”韩世鹏夸张地说,“你们这几位同志,我也只认得哥你一个人!其他人我见都没见过!你放心吧,哥!”

  陈继康缓缓点了点头。韩世鹏赶紧从他身边走开了。

  “他一出现吓了我一跳。”陈继康对疤脸说,“我以为他是来告密的呢。”

  疤脸笑了笑,说:“谢谢啦。”朱章言在一旁插嘴道:“这小子差点没被康哥吓出屎来!怎么还敢告密!”说到“屎”字,朱章言不禁感到腹部一阵难受。

  “怎么了眼镜哥?”郭亚看到朱章言的难受之色,赶紧问道。

  “他妈的肚子……”朱章言憋出了这几个字,蹲了下去。大家赶紧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扶着他回到营房。

  杨新烧了杯水,端给朱章言,回头对宋震说:“眼镜哥是吃东西太单一了。最好给他找点蔬菜什么的。”

  宋震愁眉不语。陈继康在一旁说:“这几天咱们就没吃好。食物配给有问题。”

  疤脸点点头说:“部队现在优先照顾那些战俘的饮食,所以缩减了我们的食品。”

  宋震开口道:“大家都去找找战友,发动一下人脉,看看从哪里能搞到一些蔬菜水果。这么大个营地,肯定有人存有那种食物。”

  郭亚看着在床上痛苦的朱章言,轻轻叹了口气。

  …………

  到了晚上,大家又聚集在朱章言身旁,手里都没带回来什么东西,只有陈继康手里拿了只苹果罐头。

  “这是韩世鹏的。”陈继康笑着说,“这帮司机来这里之前配了一些食物。我是硬生生从他手里夺过来的。”

  朱章言努力吃下苹果罐头,长出口气说:“这下肚子会好一些吧?”

  “距离执行任务还有六天呢。”杨新说,“就这么一个罐头可不管事。”

  “那个韩世鹏也没有啥带营养的食物了。”陈继康叹口气说,“以后该向谁要?”

  “明天早上我去向领导反映。”宋震说,“再也不能这样了!”

  大家看着朱章言睡着,然后6续离开。疤脸走出房间时,看到郭亚一脸忧愁,忧愁之下又有些紧张不安。

  “有什么事情吗?”疤脸轻声问道。

  “啊!”郭亚赶紧摇摇头说,“没事没事!”说着他大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疤脸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但他没有多想,叹了口气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宋震还没来得及去找领导汇报,就听见朱章言惊喜的叫声。很快,大家都奔着声音赶了过去,看到朱章言床头放着各式各样的食物。郭亚正喜洋洋地站在他身边。

  “怎么回事?”宋震问道。

  “看看!这是郭亚搞到手的!”朱章言高兴地说,“水果罐头、蔬菜罐头……”他从食品中拿出一个袋子,叫道:“还他妈有酸奶!哈哈!”

  “你从哪儿搞的食物?”宋震向郭亚问道。

  “我认识几个哥们。”郭亚笑着说,“是我的老乡!他们人特别好,就把食物都给我了!”

  宋震笑着点点头。陈继康突然发问道:“你老乡是那个队伍的?为什么他们的伙食就这么好?”

  “啊……”郭亚顿时紧张起来,“他、他们……不,这些食物是他们原先的部队配发的,他们一直攒着没吃。这次就给了我。”

  “酸奶……”陈继康冷冷说,“能攒多久不变质?”

  郭亚支支吾吾,脸上的汗都冒了出来。朱章言忽然大喊道:“康哥!你干什么啊?好像这是郭亚偷的一样!郭亚是老实人,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么问啥意思?”

  陈继康看了郭亚一会儿,缓缓道:“没什么。”他转过身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道:“小心点。”

  郭亚愣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可是陈继康已经走出屋子离开了。

  “老康就是瞎紧张!”朱章言一边喊着,一边把食物递给大家,“来来来!都给我吃了!你们可不要像我一样憋屈!”

  宋震拿着食物,开心地笑了:“没想到郭亚这么有人缘。”

  疤脸拿着一个海菜罐头,看到郭亚站在那里傻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温暖。

  …………

  已是深夜,疤脸躺在床上。身边战友的呼噜声一浪高过一浪,平常疤脸都习惯了,但是今夜他却被这声音吵得无法入睡。

  “怎么回事?”疤脸想了想,“难道是今天吃的食物太好了?肚子舒服得不想休息?”疤脸呵呵笑了,为自己的幼稚而自嘲。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思绪也越来越模糊。

  模糊之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老家,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你刚刚做了个噩梦呢。”妈妈摇醒他,亲切地说。

  他从床上跳了起来,看到身边熟悉的场景——青蛙模样的闹钟、杂乱的书柜、撂在一旁的旧书包,还有自己从小做到大的可调高度的旧椅子……

  他哭了。

  他疯了似的抱住自己的被子,把头埋进去痛哭。妈妈在一旁赶紧劝说:“怎么了征子?病了吗?”

  他哭了好一阵,又破涕为笑。妈妈奇怪地嘟囔一声,回到厨房做饭了。

  他来到客厅,爸爸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今天不上班?”他问。

  “当然了。”爸爸笑着说,“今天是周末啊!”

  他哈哈大笑,跳着出了家门,挥舞着双臂来到大街上——熟悉的街坊邻居诧异地看着他,但很快也被他的喜悦情绪感染,也变得欢笑起来。

  他跳着跑着,活脱脱一个疯子。

  转过一个拐角,他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米米?”他惊呼了一声,喜悦和激动顿时充斥了全身。

  他赶紧追上去,一边跑一边喊:“米米!米米!”

  然而米米好像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人群纷杂而混乱,吞没了米米的身影。他只好凭感觉寻找。

  一个女孩的背影吸引了他。他确定那就是米米——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发饰。

  他壮着胆子拍了女孩的背,笑着喊道:“米米!你记得我吗?”

  女孩回头——他倒抽一口凉气——

  “沈、沈月真?”他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让自己无比迷恋的脸庞。

  “孙征。”沈月真面无表情地说,“米米是谁?”

  “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挠了挠头尴尬地笑道,“一个朋友。”

  沈月真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问道:“我、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你怎么样呢?”

  “我?”沈月真忽然笑了。

  这笑容曾经是他最美的梦,而现在,他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这个笑容让他感觉到冰冷、可怕、阴森……

  沈月真的脸庞忽然变得狰狞可怖!一个怨毒的声音从她嘴里悠悠荡出:

  “……我就要杀人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让疤脸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喊叫声让他来不及去回味梦境。他从床上跳下来,看到屋内已经空无一人——战友都被叫声吸引到外面去了。

  他赶紧奔出屋外。微薄的阳光静静洒在他身上——原来已经到了清晨。

  那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还在继续,声音中掺杂了痛苦和悲伤。疤脸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大批士兵都围在巨大建筑物门前的空地上。

  他跑了过去,忽然感觉声音是这么的熟悉。

  朱章言?是朱章言在喊叫吗?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他越来越肯定自己的判断。心中的担忧也越来越沉重——是什么让朱章言如此痛苦地嘶喊?

  他挤入人群,大喊道:“让一下!让一下!”战士们纷纷为他让路。他挤到人群中间,看到了那一幕——

  杨新垂着脑袋,泪水倾泻而下。

  陈继康铁青着脸,颤抖的拳头爆起青筋。

  宋震含着眼泪,对着几个军官张牙舞爪地喊着什么。

  朱章言瘫倒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嘶吼着,咆哮着,双手紧紧抱住一个躯体,仿佛要把那个躯体压碎一般。

  地上还躺了五个士兵,加上朱章言怀里的郭亚,一共有六名士兵。

  他们都被子弹射成了筛子。

  第四十四回 阴云密布

  郭亚没有在战场上被敌人打死,却也没有等到和平谈判的结束。他死在自己人手中。

  疤脸已经将那天早晨的场面永远封存在自己最深处的记忆里。他希望脑海中,只留下对郭亚生前音容笑貌的记忆,好让自己觉得有些人永远都活着,永远。

  官方声称,郭亚在内的六名士兵抱着对美军的仇恨,趁着夜色进入美军战俘居住的建筑物内,意图杀死战俘,制造混乱。好在他们当场被守卫发现,在数次警告无果后,守卫忍痛开枪,射杀了他们。

  ——放屁!!!

  宋震的怒吼声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

  ——他是去找食物!

  宋震激动地挥舞着肢体。军官作出一副抱歉的神态,说着一些司空见惯的安慰话。

  ——我的兵!你们说杀就杀?还说他是破坏分子?

  军官被喷了一脸唾沫,脸色渐渐阴沉。

  ——他是烈士!你们要给他烈士!

  宋震喊着,眼珠几乎要迸裂出来。

  最悲痛的人并不是宋震,而是那个一直抱着郭亚的人。他本来是最能抱怨,最能抗议的人,但在这个时候,他却根本没有力气去做除了悲伤之外的任何事情。他在那里嘶吼,狂叫,好像要用自己可怕的声音把亡魂叫回来。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似乎有穿透生死的力量。但终究没有人活过来。他失望,沉默,然后再度爆发,疯狂,陷入静默与狂乱的无限循环之中。

  因为他知道战友是为了什么,为了谁而死。

  …………

  直到中午,官员才终于摆脱战士们的纠缠,把郭亚和其他死去士兵的尸体运走了。朱章言从那个时候开始卧床不起,好像再也没有力气和精神去做什么了。杨新和疤脸轮换着陪在朱章言旁边,防止他做出过激的事情。

  第二天的下午,一直等到朱章言沉沉睡去,疤脸才和杨亚换班。

  “交给你了。”疤脸说。

  “放心吧。”杨新点点头。

  疤脸走出房间,想找宋震他们好好谈谈。他来到宋震门口,正准备敲门,忽然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你这么一说,的确很奇怪!”宋震激动的声音传出来,“不行!我现在就去找领导问个清楚!”

  “别!”是陈继康的声音,“决不能说给别人!特别是领导!”

  “你……你的意思是?”听得出来,宋震正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这估计就是领导的命令。”

  “什么?难道不分青红皂白就开枪杀人是领导的命令吗?”

  “这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这绝对是故意杀人。他们唯恐郭亚等人没有死……你想想看,好多子弹在郭亚处于卧姿的时候打上去的,那个时候郭亚应该已经被打倒在地,即使还没死,也已经是完全丧失抵抗能力了……”

  “对啊!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要去问领导,看看是不是那些守卫有精神病!”

  “不!我说了这是故意杀人!故意是因为郭亚他们必须死!”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宋震的声音缓缓传来,“说白了,郭亚和那几个战士都是去偷些食物。偷盗是破坏纪律,但怎么能说是必须要死?”

  “也许……”陈继康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也许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要命?”

  陈继康沉默了一阵,缓缓道:“我不知道。”

  宋震的声音立刻激动起来:“你不能拦住我!我要去质问领导——那几个守卫是不是杀人狂?”屋内传来推搡的声音。

  陈继康厉声喝道:“你还不明白啊?这里从一开始就很奇怪!战俘被送进封闭的建筑物里,根本见不到人影!谁也不知道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屋内的推搡声音骤然停止,宋震缓缓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也许那些战俘已经死了……”

  “什么!”

  “别激动。前些天忽然来了那么多医生来照顾战俘,这点就很让人奇怪。也许是因为战俘旅途奔波,患上什么大病,已经死不少人了。”

  “不可能!每天的食物都还照常供应呢!”

  “那也是障眼法!你不觉得奇怪吗?上级完全忽略我们的食物供给,而是着重供给那些战俘,虽然战俘的作用很大,但是怎么能对我们不管不问呢?”

  “你是说……”

  “领导做的这么夸张,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相信美国佬还活着!”

  又一阵沉默。接着缓缓传来宋震的声音:“这么说的话,好像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是的。郭亚认识的那几个老乡也早就饿够了,他们拉上郭亚一起在夜里去偷食物。第一天晚上一切还好,郭亚顺利偷来了许多食物。根据那天他的表现来看,他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第二次去偷,他们竟然发现美军战俘都已经死了……”宋震补充道,“他们大概是因为惊慌失措,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任何知道美军战俘已经死亡的人都必须消失……”陈继康缓缓道,“这是和平的关键……所以,郭亚他们被当场杀害。”

  两人都停止不语。疤脸只听见他们的呼吸声。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国家该怎么办?战俘死了这件事能瞒多久?”宋震忽然开口问道。

  “不知道。也许领导在策划一些其他办法吧……”

  “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举个例子吧。咱们都知道有一种说法,就是外国势力打算杀害这些战俘,然后嫁祸给咱们中国,以挑拨二次战争。”

  “嗯……”

  “那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不小心害死了战俘,难道就不能嫁祸给外国吗?”

  “啊!”宋震恍然大悟,“这的确是个办法!”

  “嫁祸给他国,至少给了我们一个理由。现在全世界人民其实都渴望和平,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引导和平的理由,不管它是真是假……”

  “如果我们真的打算嫁祸其他国家,那具体该怎么行动呢?”

  “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陈继康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严肃,“如果要嫁祸给其他国家,我们一定会遭受攻击!”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遭受自己人的攻击吗?他们伪装成别国部队,来攻击我们?”

  “没错……而且为了嫁祸成功,这次攻击将只许胜不许败!也就是说,会有一支具有压倒性力量的精锐部队来攻击我们!我们一定会被打败!战俘营一定会遭到屠杀!美国人一定会全部死去!”

  宋震沉默不语。陈继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们很危险。”宋震缓缓说,“很可能死在自己人手里……”

  “应该做些准备了……”陈继康说,“你去告诉疤脸他们,要保持警惕。我去找韩世鹏,把情况也告诉他……”

  “告诉他干什么?”

  “他可以帮我们……”陈继康说,“他有装甲车,可以护送我们撤离……”

  “如果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你打算逃跑吗?老康!”宋震的声音充满激动和迷茫。

  “我决不当炮灰。”陈继康一字一句地说,“也不会让你们当,兄弟。”

  “也许……你猜想的一切都是错的。”宋震缓缓说。

  陈继康沉默许久,说:“我也希望这样。”

  门外的疤脸没有心情继续听下去,他转身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将武器随身带好。

  “如果真的有人来袭击,”疤脸坚定地告诉自己,“我一定要保护好身边的兄弟!”

  第四十五回 风雪归程

  一连几天,疤脸和杨新都陪在朱章言身边。宋震吩咐他们,一旦发生情况就立刻带着朱章言逃跑。宋震和陈继康已经研究出了几个隐蔽位置,到时候将根据情况择优选择。朱章言昏昏沉沉,对可能到来的一切无动于衷。疤脸和杨新每时每刻紧绷着神经,对一切风吹草动都异常敏感。

  距离送走战俘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越来越紧张,仿佛某个角落里随时都有可能射出致命的子弹结束自己的性命。紧张的心情之下,还有一份愈来愈强烈的期待。他们都在祈祷陈继康的猜测是错误。他们都希望这是上级给予的最后一个任务——回家之前的最后任务。

  约定日子的早晨,他们按要求集结在营地中央。

  封闭建筑物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真相出现在他们面前。

  霎那之间,所有人心头的压抑消失了——美国战俘有说有笑地从门口走了出来。看到中国士兵,他们脸上纷纷露出感激和愧疚的神色。有的人对着疤脸他们深深鞠了一躬,有的人则用蹩脚的中文喊着:“谢谢!”“对不起!”“和平!”。

  一开始,中国军人的脸上写满仇恨和愤怒,但美国战俘这种诚恳的神态和举动却让他们无法再恨得出来。仇恨的激愤和回家的渴望交织在一起,在每个战士的心头翻滚,最后化为无尽怅惘——这场战争的意义究竟何在?值得那么多生命的离去吗?值得出现这么多的悲剧吗?

  无力再仇恨什么了。无力再责骂什么了。他们站在那里,回想着过去几十天的经历,缅怀那些逝去的生命。

  “那么郭亚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死去?”朱章言从嘴里吐出颤抖的声音。

  陈继康黯然不语。如果郭亚不是因为看到什么机密而死去,那就是被自己人滥杀的。这条生命的离去毫无价值。

  宋震把手放在朱章言的肩膀上,轻轻说道:“我们现在去完成任务,然后回家。”

  朱章言的头低了下去。一个怅然的声音从他嘴里飘出来:“我们回家……郭亚就永远在这里了……”

  “不。”宋震坚定地说,“回国后,我会一直上访,直到为郭亚争回来他应有的荣誉!他是优秀的士兵,不是贼!他应该拥有烈士的资格!”他按了按朱章言的肩膀,恳切地说:“相信我。”

  “都是狗屁……”朱章言悲哀地说,“人都死了,要荣誉干什么?”

  宋震无言以对。疤脸沉默了一刻,开口缓缓道:“因为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所以一定要做到……”

  朱章言闭着双眼摇了摇头。

  这时候,长官的喊声响起:“同志们!让我们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把这些战俘安全送到美军防区!然后——我们回家!”

  陈继康忽然开口说道:“兄弟们,危险还没有解除!我们还必须保证这些战俘不受其他势力的攻击!现在还没到伤感的时候。”

  大家立刻把悲伤放在一旁——还没结束呢……虽然很近,但是还没有到真正的终点呢……

  疤脸的神经再一次绷紧。

  为了这些兄弟,为了遥远的亲人,为了那女孩——再努力一下吧!

  …………

  又一次,他们和几名美军俘虏乘坐了韩世鹏的装甲车。这也是陈继康安排的。

  “韩世鹏会判断情况——如果敌人很强大,我们就跑。”陈继康说。

  “如果大批战俘死亡,战争将会继续!”宋震强调说,“我们怎么能临阵脱逃?”

  “我们可以光荣地战死。”陈继康说,“也可以作为幸存者和目击证人,澄清中国的责任,为世界争取和平。”

  大家不再反对什么了。陈继康的话,消除了他们当逃兵的愧疚感。他们正需要这种把求生欲和责任感结合起来的理由。

  车上的几名俘虏和他们一样,都为即将回家而激动。一名健谈的美军士兵试图与疤脸他们交谈。疤脸的英语也不是太好,只能进行着简单的交流。

  “谢谢你们的照顾。”战俘用英语说。

  “不客气。”疤脸结结巴巴地回答。

  战俘撩起袖子,给疤脸看手臂上的几个针眼,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东西。

  朱章言感觉奇怪,问疤脸:“他说了什么?”

  “嗯……”疤脸回答道,“好像是在说,医生为他们打了很多药物,防止他们受各种病症的折磨。他在谢谢我们呢。”

  朱章言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我可从来没接受过医生这么悉心的照料……”他顿了顿,继续说:“只有你们和郭亚照料我……”

  疤脸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却被另一名美军战俘的剧烈咳嗽给打断了。那名战俘咳嗽的样子很痛苦,其他战俘赶紧拍拍他的后背。宋震将水壶递给那名战俘。他喝了些水,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谢谢。”他递回水壶,用生硬的中文说。

  健谈的美军战俘呵呵笑着,指着那名战俘对疤脸说了几句话。

  “什么意思?”宋震问,“他说了什么?”

  “没事。”疤脸说,“他说这名战俘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我们的医生一直都优先照顾他,但他还是咳嗽得很厉害。不过只是咳嗽几声,身体也没什么大毛病。”

  宋震点了点头。只要撑到目的地,这名俘虏得什么病就都无关紧要了。

  …………

  任务出乎意料的顺利。

  他们顺利来到了美军防区,将这批战俘交给了美军。美军长官向中国军人深深行礼,命令手下把各种各样的饰物和礼品送给中国士兵。

  朱章言握着手里的美国小熊,怅然道:“这就是战争最后留给我们的……”

  所有人重新坐上装甲车。任务完成。他们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摆脱了美军战俘,再也不会有遭受攻击的危险,他们只要等待和谈的继续,等待回家的命令下达……

  “回来我给你们借个相机!”韩世鹏一边开车一边说,“离开南极之前,你们几个不合照几张相?”他看着车外苍茫的白色,感慨道:“这地方值得记忆的事物太多了。应该留点纪念。”

  车内一阵静默。韩世鹏没有听到回应,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赶紧回头,不禁笑了——疤脸他们歪斜着身子,已经睡着了。

  “他妈的,”韩世鹏笑着自言自语,“最辛苦的还是司机。”

  通讯器里忽然传来长官的声音:“同志们!上级决定让我们提前撤离!不用回战俘营了,直接前往r-6区,到那里与其他部队会合后,一起回到大后方。上级已经为我们预定了船只离开!”

  疤脸他们被韩世鹏的大笑声吵醒了。长官还在重复刚才的命令。 大家互相望了望,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就这样了。”疤脸告诉自己,“终究还是活着回去了。”

  车队朝着r-6区驶去。一路上,风雪越来越大。

  “我们是不是正经过r-9区呢?”陈继康问道。

  “啊,怪不得天气这么恶劣。”宋震说。以自然条件恶劣而著名的r-9区,正是他们曾经的隐蔽地点。

  “放心!”韩世鹏喊道,“车上装有定位系统,上级可以精确知道我们所处的方位,结合卫星传来的地图,他们会为我们安排出一条绝对安全的路径。”

  陈继康向窗外望去,风雪已经遮蔽了远方的景观,但从近处可以看出来,车队正行驶在安全的冰层上方。

  雪花在寒风中飞扬回转,飘零的舞姿如灵巧的精灵,在浑厚的景色中跳动闪烁,最终沉寂在茫茫大地。

  韩世鹏喃喃道:“看看这场面——壮丽的大自然!一辈子能见几回?”

  疤脸看着雪景,已经出了神——和米米分离的那天,自己最后看到她披着黑衣哭泣的时候,不也是雪景吗?

  雪象征着分别,也象征着重逢。疤脸轻轻晃动嘴唇:

  “米米。”

  “轰轰轰轰轰——”

  爆炸吞没装甲车,车厢断裂变形,火光和浓烟铺面而来,剧烈的冲击作用下,人们翻滚相撞。有惊呼声,有惨叫声,还有骨头撞碎的声音。

  一起破碎的,还有他们对未来的梦。

  第四十六回 我的兄弟

  “啊啊啊!”韩世鹏捂住自己的半边脸,痛苦地挣扎着。

  杨新已经缩成一团,靠在陈继康身旁。陈继康从额头流出的鲜血已经淌到了嘴角,但他还是坚毅地握紧钢枪,靠在装甲裂口旁边。

  美好的梦想一击即碎。疤脸努力从车甲碎片中爬出来,浑身被碎片划得血迹斑斑,但怎么都没有心中的痛楚强烈。

  “怎么回事?”他喘着粗气,迷茫、痛苦地问陈继康。

  陈继康呆呆看着他,没有说话。朱章言的哭声忽然传来。他们转头望去,看见朱章言跪在车板上,紧紧握着宋震的手。

  宋震的上身被一块巨大的装甲板切穿,死死钉在了车板上。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喘息,似乎不想让自己的声音惊动战友。

  朱章言捂着嘴痛哭。疤脸爬了过去,盯着宋震的脸。

  “班长……”

  “我、我没事……”宋震瞪着眼珠,茫然道。

  陈继康用后脑勺猛地撞击车甲,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喊。

  “老、老陈……”宋震无法扭动脖子,他只能盯着上方,缓缓说道,“以后……你是班长……”

  两行泪水划过陈继康的脸颊。大家第一次见到他哭。

  “是谁——”朱章言咬牙切齿地嘶吼,“为什么攻击我们!!!我们还有什么可打的?”

  泪水没有遮住陈继康眼中的坚毅。他一字一句地说:“外面有很多敌人包围了我们。他们已经埋伏在这里很久了。”

  “埋伏在这里很久了?谁会知道我们要经过这里?谁!我们可是刚刚接到命令——”朱章言喊着喊着忽然顿住,瞳孔猛地紧缩,“对!就是他们!就是——”

  “不——”宋震顽强地吼出声来,“你们又乱猜!要相信……”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喉咙里涌出的鲜血模糊了他的声音。

  “别说了老宋!”陈继康的声音已经颤抖。

  “……相信!”宋震坚定地吐出这两个字。

  疤脸向车外看了一眼——每一辆装甲车都遭到了袭击,战士们爬出车辆,拼命反击;风雪之中,隐约可见敌人白色军装掩饰下的身影,看不清具体数量。但喷射而出密密麻麻的枪火告诉疤脸:敌人的数量之多,超乎想象。

  真的是自己人吗?自己人打自己人?派出这么大的阵势,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疤脸痛苦地问着自己问题。

  “为什么?”杨新激动地问,“是上级的命令吗?为什么要我们死?”

  “我说了……”宋震咳嗽着喊到,“要相信上级……”

  “郭亚是为什么死的,我们就为什么受到攻击。”陈继康的声音平稳有力,“上级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原因。”

  宋震痛苦地呜咽着,仿佛在否认大家的判断。

  韩世鹏的半边脸被火焰灼伤,他激动地冲着疤脸大喊:“你他妈还在等什么!像上次一样,带着我们跑啊!”

  疤脸大吼一声,身体骤然变化——双翼迸裂而出,四肢化为利爪,浑身上下覆盖了厚厚的紫黑皮肤。

  “我去把车身提起来!”疤脸喊着向车外走。陈继康厉声制止:“不行!”

  “敌人用反坦克炮攻击我们,可能还装配有其他重型武器。你携带十几吨重的车辆,怎么能躲开这些武器的攻击?”陈继康喊道。

  “那怎么办!”韩世鹏疯了似地大喊。

  疤脸从心底涌起一股勇气,大声喊道:“我去把他们都杀光!利用我的速度!”

  “不。”陈继康冷静地说,“敌人是精锐部队,而且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我们。你速度再快,不可能同时处理多个方向的敌人……一定会受伤,甚至死去……”

  “我不怕流血!”疤脸喊道。

  “如果你受伤的话,”陈继康说,“我们可就全都要死在这里了。”

  听了这话,韩世鹏赶紧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他不受伤,我们就可以逃离这里?”

  陈继康看着疤脸,缓缓说:“你应该能抱住三个人吧……加三个人的体重,并不会太影响你的速度,你可以带三个人离开……”

  “三个人、四个人、五个人,我都能抱得了!”疤脸喊道。

  陈继康瞥了眼疤脸的四肢,说:“你只能抱住三个人……也可以用四肢提着四个人,不过那样的话,四肢伸展,不够灵活,而且体积大,很容易受到攻击,不安全。”

  他看了看宋震,缓缓道:“安然无恙地救上三个人,已经很好了。”

  宋震努力做出一个笑容,用颤抖着声音说:“我、我可走不了了……”

  陈继康苦笑了一声,喊道:“朱章言、杨新,你们过来,让疤脸抱住!”

  韩世鹏上前一步,焦急地喊道:“三个人,还、还有我吗?”

  陈继康突然用枪顶着韩世鹏的脑袋,像上次一模一样。韩世鹏惨叫一声,赶紧举起手带着哭腔喊道:“大哥……”

  “如果你死了,我就可以活下去了。”陈继康盯着他,缓缓道。

  韩世鹏的眼泪落了下来:“大哥!我、我想活命!真的……”

  疤脸忍不住喊道:“不要这样!我可以多带人的……”

  陈继康微笑着看了疤脸一眼,然后继续对韩世鹏说:“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拿枪对着你的脑袋。我想让你铭记一件事情……”

  “哥!你说啥事我都记着,求你别动手——”

  “你要记得自己的命是谁救的。”陈继康缓缓道,“你要学会感激。感激就是守住该守的秘密。有些事情永远不能说出去,明白吗?”

  “明、明白!哥!我懂!”韩世鹏急忙点头。

  “上次我警告你的时候,好像说过‘只要我不死’之类的话。”陈继康淡淡看着他,继续说,“现在我告诉你,如果你泄露疤脸的秘密,就算我已经死了,也会变成厉鬼找到你!”

  韩世鹏疯狂地点头。陈继康笑着收起枪,说道:“去吧!”

  韩世鹏跑到疤脸跟前。疤脸怔怔道:“康叔……你不走?我可以抓住所有人!相信我的能力,相信我的速度……”

  “你要确保这三个人的安全。”陈继康缓缓说,“我留下来,可以掩护你们。”他看了宋震一眼,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我也可以陪陪兄弟。”

  “滚……”宋震挤出这个字,血也一起喷了出来,他继续吃力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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