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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乱 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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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得很厉害?

  邱剑平揉了揉眼睛,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但即使如此,还是可以感觉到咫尺之前白毓锦那有些放肆的眼神正盯著自己。

  邱剑平故意装作没看到,与刚走进来的茜草说:“你在这里伺候小姐一下,我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邱大哥,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邱剑平已经走了出去。

  她真恨自己的身体,自从两年前发现有个每个月会来的麻烦降临在身上时,她的心情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原本不能与其他男子一起沐浴,或是不能像其他男人一样在炎热的天气下打著赤膊已经很惨了,居然每个月还会肚子疼,最可怕的是,在肚子疼的时候她不能扮娇弱在床上躺著呻吟,只能强装作没事,以避过白毓锦那双犀利的眼睛。

  一路狂奔回房间,她迅速从抽屉中找出一些止疼药吃下,再出门时,赫然发现地上掉著一封信,大概是原本夹在门缝上的。

  拆开那封信,信上没有抬头和落款,只写著一句古怪的话——

  君之秘密,我已知晓,今夜子时,盼与君一游。

  她悚然一惊,她的秘密?对方是指什么秘密?又被谁知道了?

  将这封信藏起,她心绪烦乱的走回前厅,这时白毓锦正在问——

  “剑平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应了一声走进去,白毓锦笑著朝她招手,“剑平,快来,今年有人别开生面送了匹马给我做寿礼,我们一起去看看啊。”

  白毓锦的满心欢喜对应著她的忐忑不定,这一天她几乎都没记住大小姐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连那匹做为寿礼的马是白是黑她都没有看仔细,惹得白毓锦到后来一再地推问她,“剑平,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好难看啊。”

  “可能……昨夜受了点风寒。”她撒谎掩饰。

  白毓锦立刻道:“既然这样,你赶快回房休息,我这里也不用你伺候,快回去!”

  白毓锦用手推著她,催她快走。本来以邱剑平平日的忠于职守,就算是真有重病在身,也绝不肯离开半步,但是她今日心病大于身病,必须早点回去做筹划,等待那个神秘人的到来,所以便顺水推舟的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她连晚饭都没吃,天黑时听到大小姐在敲门,她故意将门闩上,不应声,大概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人出来,白毓锦也就走了。

  悄无声息地等到外面敲梆鼓,子夜将近,她的心陡然提悬起来。

  忽然间,窗棂被人咚咚地敲了几下,她的身子震了一下,一个翻身跳起来,只见窗外隐隐约约有个人影。他几个箭步冲出门,但那道人影已在几丈之外。

  “朋友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躲著不敢以真面目见人?”邱剑平不想惊动白毓锦,声音压得很低很轻。

  那身影如风如烟忽然又掠到她面前,“那你就跟我来。”一句话后飘然又掠出去很远。

  这样的轻功,邱剑平自叹不如,对方如果要伤她杀她,大概易如反掌,既然避无可避,不如坦然面对,于是她快步跟上前面那道人影。

  只见那人左闪右飘,渐渐地就将她带出城。在城郊的河面上,有一艘精巧的画舫正停在那里,画舫上有丝竹声悠悠伴著微风飘过来,还有女子的娇呼声,“金大少回来了!”

  那道影子一跃上了画舫,邱剑平迟疑一下也跟随上去。

  画舫中有许多装扮妩媚妖娆的歌姬,将那名神秘男子团团围住,“金大少跑去哪里了?让奴家们好等。咦?大少怎么还带回来这样一个俊俏的公子?”

  烛光掩映下,邱剑平第一次看清那名叫金大少的男子面容,但是心中又不免失望,因为这人的面容僵硬,显然是经过易容,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金大少爽朗地笑道:“光让你们伺候我一人,难免会争风吃醋,所以我再找来这位邱公子,你们难道不高兴?”

  “怎么会不高兴?还是金大少怜香惜玉,最了解我们女人的心。”有几个女子笑著上来拉邱剑平的胳膊,“邱公子是吧,快这边坐。”

  她一蹙眉,甩手低喝,“你搞什么鬼?!”

  他不疾不徐的开口,“别急啊,今晚月色清明,水光动人,又有这么多娇媚女子为伴,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来呀,开船!”

  邱剑平心中疑惑不已,可既然船已开入走不掉了,她想知道这个金大少到底在搞什么鬼,便定定地盯著对方。

  刚才那几名歌姬肌肤胜雪、笑容艳丽,一个个坐在邱剑平的身边,轻声娇笑,“金大少刚才射覆输了,该罚酒三杯,罚背诗一首,可不能赖哦。”

  “这还不容易吗?”他手一挥,将旁边的酒壶拿过来,连酒杯都不用,直接用嘴就著壶嘴仰头就饮,喝完之后哈哈笑著将酒壶掷到河里,“至于这诗嘛,昨天刚看了本古诗,别的记不清楚,只记得最后几句是什么‘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歌姬们笑道:“金大少连这首诗都背不全啊?这是木兰诗嘛。”

  “谁知道什么木兰,我只要有眼前的你们就够了。”

  金大少笑得放肆,邱剑平的后背已经渗出汗水,因为他这几句诗分明是在点出自己的秘密所在,但她仍保持神情冷漠镇定,还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对方。

  此时他扬声问:“你们怎么不跟邱公子敬酒?我难得请客,别让人以为我是小家子气,连酒都不给客人喝。”

  她用手拦阻歌姬端来的酒,“不必,我不喜饮酒,金大少有什么要说的就赶快说,否则我还有事。”

  “这子夜时分,满城除了我这里歌声笑语之外还有哪里能有事?”他再一挥手,“算了,一定是邱公子不喜欢这里人多太热闹,要清静些,你们就先请回吧。”

  直到这会儿她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在画舫的一侧还有一条小船捆绑在画舫上。金大少一句话出,那些歌姬旋即都笑著站起来走上那条小船,朝他们团团行礼之后,小船便飘飘荡荡地在河面上远去了。

  “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佬大的画舫骤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邱剑平心中又冷又惶恐,再加上金大少那张经过易容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诡异,让她忽然想拔腿而逃。

  “你不喜欢人多热闹,我就给你这份清静,我对你如此情深意重,你怎么是个不解风情的石木疙瘩呢?”

  靠著船栏,他又抄起一杯酒,“这几年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第一次面对饮酒,邱公子是不给我这个面子吗?”

  邱剑平本来已经怀疑他就是那个总在院子里窥伺自己,偶尔还闲扯几句的人,此时见他大方承认,索性问道:“你隐身这么久,为什么今天突然要现身和我说话?”

  “刚才那些女孩子你觉得如何?比起白家大小姐一点都不差吧?”

  她忍不住皱起眉,“你只想问我这个问题?”

  “我是旁观者清,觉得你和白家大小姐肯定成不了眷属,怜你痴心一片,想为你找一位红粉佳人。刚才坐在你左边的绿衣女子叫青柳,能画得一手绝妙丹青;站在你右手边的红衣女子叫红玉,最擅歌舞,还有为我斟酒的紫衣女子叫紫梦,温柔解人、软语莺声,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了她的嘤嘤蜜语。她们当中,无论你看上哪个我都可以买下来送给你,如何?”

  邱剑平嗤之以鼻的冷笑,“无聊,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酒色之徒?”

  “哦?都不喜欢?只喜欢白家大小姐一人?”他转著手中的杯子,“可是她早晚要嫁到君家,到时候难道你要心碎致死吗?实在是让我舍不得。”

  “你?轻薄!”她跃身而起,斥骂一句之后脸上满布红晕,“你这等狂妄之徒……我今日本不该跟你来的,送我回岸上去!”

  “别急嘛。”金大少笑嘻嘻道:“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到正题,其实,关于你的那个秘密……”

  暗暗扣住剑柄,一旦对方说出什么紧要的话,她就准备拚掉性命一剑刺过去!

  只见金大少慢悠悠的开口,“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问问你到底对白大小姐有多少真心?因为我看得出来她对你倒是很有真情,可是你对她总是推三阻四、避之不及,似是有情,又似是无情,所以我思来想去,或许……”

  他的眼睛在面具之后幽幽闪烁,犹如两簇小小的烛火,盯得邱剑平心头滚烫。

  “或许——”

  他故意拉长声调,害她的心弦也因此越绷越紧,好像随时都要断裂。

  “或许——”

  邱剑平握剑的手已经向外轻轻抽出一点,寂静的夜色下,依稀可以听到剑刀擦碰著剑鞘之声。

  “或许——你喜欢的其实是男子?”

  这一句话还真是石破天惊,让她登时愣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金大少笑咪咪地直盯著她,“怎么?说破了你的心事,你就不敢回应了?就算是喜欢男子又怎样?自古以来就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富豪之家也有豢养男宠的,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紧咬著唇,她不知道是该承认对方说得对,还是干脆不理不睬任他去胡说八道。

  金大少慢慢踱步到她面前,“你心中一定奇怪我怎么会看出来?这本不难,因为……我自己也是喜欢男人的。”

  面对邱剑平惊诧的双眸,他懒洋洋地勾著嘴角一笑,“所以刚才有这么多美女佳人在我面前,你看我也不曾动心过,只对你一人另眼相看,现在你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她心中再度生起不好的预感,反身想从船上跳下,但此时画舫已顺著河水到了河心,除非跳下水去,否则绝不可能轻易离开。

  她正举棋不定时,被金大少自身后拉了一把,蓦然被拉到对方面前。

  “你该不是要寻死吧?我默默等了你这么久,终于等到今天,四周无人打扰,你想就这样离我而去?你怎忍心啊?”

  邱剑平大惊失色,双掌一翻,拍到他的胸前,没想到他双手巧拨,轻易就化解了她的招式,再一扯一拉,已将她拉进怀中,热唇顿时覆上她的。

  她只觉唇上一软一热,整个身体像是被铁锁捆绑,竟然动弹不得。她困兽犹斗般拚命挣扎了几下后,狠狠地张嘴一咬,让对方不得不放开手,于是她再无迟疑,翻身跳下船,沉入河底。

  依稀间她听到金大少在船上惊呼一声,“剑平!”

  不过她仍奋力滑水,只想远远地逃离那条画舫、那个人,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的方向到底游得对不对。

  她只想逃,逃得再快些、再快些,永远不要再看见那个人!永远不要再重复今夜的恶梦了。

  又湿又冷的四周,身疼,心也疼……黑漆漆的一切,好像没有抽丝的蚕茧,怎样挣扎也挣不出去。

  邱剑平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是隐约听到有人惊呼,“哎呀,邱大哥怎么躺在院子里?浑身都湿透了?”

  然后又听到有人说:“快把他抬回房里去啊,换身干净的衣服,否则一定会大病一场的!”

  她死死拽住自己的衣领,艰难地抵抗,“不,我不换。”

  “好,不换,但是要吃药,好不好?”

  听到白毓锦的声音,她勉强将眼睛睁开一点点,在看到那道模糊的白影后,惨然一笑,“大小姐,劳您为剑平担心了。”

  “先喝杯热水,不要说话。”白毓锦将一杯热水递到她面前,但是她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杯子。

  她颓然地吐出一口气,“算了,我能撑得过去。”

  “身体是自己的,怎么能如此不自爱?”白毓锦的口吻颇有些埋怨的,然后转头对旁人问道:“张大夫怎么还不来?”

  “就快来了。”说话的大概是茜草吧?

  张大夫?“不,我不看大夫,不要看!”她死抓著什么东西,也许是大小姐的手或是衣角,拚命地摇晃著,“我不看大夫!”

  “好、好,不看不看。”白毓锦柔声安慰,“怎么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呢?那叫求伯来,好不好?”

  她额头上都是冷汗,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总之又过了许久,才听到求伯的声音,“受了风寒,血亏气阻,要调养几日。”

  “求伯,多谢了。”她勉力说著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感谢之词。

  “你啊,应该学会保护自己,但是也不能把自己搞得这样苦啊。”求伯在她耳边感叹。

  终于,一切渐渐归于平静,她身上湿冷的衣服不再那么冰凉,好像有谁端来一盆火拢在床边,帮她烤干衣服上的冷水。

  可是,身体内的热汗却因此郁结难发,更加的口干舌燥。

  “剑平,能起来喝水吃药吗?”

  原来大小姐还在屋内?她含含糊糊地应著,但身子沉得好像一块石头,根本没有挪动的力气。

  接著有几滴水洒在她的唇办上,她用舌尖舔了舔,顿感清凉之意,嘴唇也湿润了许多,她想微笑以表感谢,但是随即更清凉的一泓水被什么东西注入唇里,封住了她的笑容。

  这随清水而来的是拂尘般的柔软,磨蹭著她的唇办,还侵入了她的唇齿之中,搅得那清水都变得有些温烫,直到她将清水全部咽下,那柔软的感觉离开了一瞬,又伴著另一泓甘霖重新降临。

  如此反覆数次,她滚烫的脸颊和红润的唇已变得犹如深草莓色,那柔软又亲匿的触感才好像依依不舍般地完全离开。

  这一切对于邱剑平来说,似真似幻,她打从心底似不愿让这个梦醒来,所以紧紧地抓住一件东西,不肯放松。那东西是温暖的、柔软的,可以让她的心底得到安慰,又能涌动出一股力量来。

  恍惚著,有人在脱她的衣服,肩膀上先是一阵冷风吹过,接著又是那片温暖的柔软覆盖上去。

  “剑平,怎么会给自己弄出这么一大块伤?为何不和我说?是故意不让我为你心疼吗?”

  那叹息的声音听来真是动人,只是本能地,她死拽著衣服,不让人脱得再多。

  “好好好,不脱你的衣服,我抱著你睡好不好?”

  她喜欢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十几年来,她总要以坚强示人,其实她何尝不渴望能有一份温柔伴随左右。

  “别走……”她呢喃著,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清晨的鸟儿总是最不解人心,惯于扰人清梦的。

  邱剑平听到窗外的鸟叫声好半天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她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手掌本能地动了动,忽然觉得身边有个什么东西阻碍了手臂的挪动,而且那东西软软的,还好大一片?

  她睁开眼,努力地抬起头,视线瞥过,顿时呆住——是白毓锦靠在床边睡著了,而自己的手还紧紧抓住她的。

  不知道大小姐陪了自己多久才抵制不住困倦睡了过去,她昨晚知道自己病倒之后,好像连头发都没有来得及梳好就赶来,这会儿还是直直地披散在身侧,秀气的鼻梁和莹润的嘴唇依稀可以透过发丝看见,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睛还轻轻地闭阖。

  这就是她追随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吗?有时候,在不经意时突然看白毓锦,会觉得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她,她有太多的面貌、太多的表情、太多的心思,她好像总可以一眼就看透自己,而自己,却未必能看透她。

  有时候,她很怕看到大小姐,尤其怕对视上她笑盈盈的眼睛,因为那会让她觉得……坐立不安,比如——此时此刻。

  这时白毓锦突然睁开眼,眼中还有著几分迷蒙,但是在看到邱剑平时那最后的一点迷蒙也变得清亮,笑道:“剑平,感觉好点了吗?口渴吗?身子痛吗?”

  她不知为什么有些慌乱,支吾著回答,“哦,没事了,让大小姐惦记操劳,是属下之罪。”身子动了动,又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抓著白毓锦的手,原本退烧的脸忽然又滚热起来,忙松开手,并将身体向内移了移,生怕碰到白毓锦的身体。

  “昨天晚上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现在还避讳什么?”白毓锦轻松戏谑的口吻如焦雷,打得她脸色苍白。

  “我、我昨天晚上……”她到底做了什么?那些模糊零碎的梦,难道不仅仅是梦?那清凉的水和柔软的“拂尘”难道是……还有,那个金大少的强吻……

  天……她紧闭上眼,只恨自己不该这么快地醒过来。

  “剑平,昨夜我在你的肩头看到一处伤口,好吓人,是什么时候弄的?”担忧的声音擦过她的耳边。

  大小姐居然看到自己肩上的伤?那……她岂不是……

  “可是你死拽著衣服不让我帮你脱。”白毓锦的话像是故意给她宽心。

  邱剑平稍稍松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解释,“上次不是曾和大小姐说过,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强盗,我上去帮忙,受了点小伤。”

  “我当时只以为你真的是受点小伤,可是你看看,居然在身上留下这么大的一个疤,本来很美的肌肤都留下残缺了,让我怎么不心疼?”

  白毓锦的话让她的双眼更是紧闭,不敢睁开。

  “剑平,你是觉得累,还是不想看我呢?”白毓锦的声音有著笑意,“不过你要休息也无妨,这些天你是太累了,你多休息几日,就要和我一起去锦市了。今年的锦市,我有个绝妙的好主意,可以让我们出门后不张扬,避开那些养蚕小户的耳目,等你全好了,我再说给你听。”

  白毓锦终于起身离开,叫著外面的人,“茜草,叫厨房做碗清淡的粥来。”

  茜草回应道:“是,不过……许先生来了。”

  “表舅?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间过来。”白毓锦抱怨的声音都能传遍邱剑平的房内,如果那许万杰就在院子外站著的话,只怕也能听到吧?

  静静听著大小姐的脚步声渐远,过了一会儿,有人叩门,邱剑平轻轻说了句,“进来吧。”

  茜草端著一个小托盘走进来,“邱大哥,你身子好点了吗?这是一碗南瓜粥,吃了补补力气吧。”

  “有劳你了。”她觉得身子果然轻松了许多,已经能撑坐起来,便捧过碗自己吃粥。

  茜草坐在一旁有点忧心忡忡地看著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先是大小姐把墨烟赶到许先生那边去,接著邱大哥又病倒了,一桩事连著一桩事,好像府里不大顺的样子。”

  她忽然觉得失言,忙捂住嘴,“我,我是无心说的。”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将粥喝完邱剑平虚弱地对她说:“我还想休息一下,你先出去吧。”

  “那个,邱大哥,你该换换衣服了,你的这件衣服如果一直穿著,对身体不好哦,昨天晚上我闻到衣服上有河水的腥气,你是掉到河里去了吗?大半夜的你怎么会跑到河边去?”

  茜草好奇的喋喋发问并没有换来邱剑平的回应,她只好端著空了的粥碗,悻悻地离开。

  邱剑平翻身下地,虽然头晕得厉害,但却还是跌跌撞撞地把门闩插好,窗户紧闭,放下珠帘,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上已经干透了的衣服换下。

  果如茜草所说,虽然此刻衣服干透了,但依然还可以闻到一些河水的气息,最要命的是,中衣裤上的斑斑血渍让她顿感难堪不已。

  恨,最恨生为女儿身!

  她邱剑平为何要是女儿身?既然上天让她去做男人才该做的事情,为什么却以女子之身给了她种种牵绊?

  那个强吻了她的金大少,如鬼魅一样纠缠在她的生活中数年,该死!只恨她防备不周,还是太大意了,才会让他得逞。

  而白毓锦……那似戏谑似认真的玩笑话语,又将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困扰和风波啊?

  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有生就有死,有聚就有散,其实本毋需强求。”

  “你啊,应该学会保护自己,但是也不能把自己搞得这样苦啊。”

  求伯啊,求伯,知我如你,该明白并非是我自己要强求什么,也不是我非要让自己如此地苦著,而是——

  生来皆有千种命,其实万般不由人啊……

  第五章

  心中有事,但为了白家不得不打起精神的邱剑平并没有特意去问大小姐,那天在床头前对自己所说的什么“绝妙的好主意”到底是什么。

  为了去锦市,她如常地准备车马和货物,而白毓锦原本说要等她全好了再告诉她的好主意内幕,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改变主意,一直没有和她提起。

  出发那一天,镇上最有名望的富绅和官家都来送行,白毓锦微笑著、客气地,一一告辞。

  因为带了大批的货物,所以车队很长。

  看了看车窗外,白毓锦对邱剑平说:“剑平,告诉队伍先行,我想一路看看风景,所以要稍后到,让他们不用等我。”

  这段路白毓锦走过多少回了?每次也不见大小姐这么留心,怎么今日突然想起要看风景来?不过她仍依命向车队传达消息,而她和白毓锦的马车则渐渐落到了后面。

  “还好把茜草留在家里,可以省去许多麻烦。”白毓锦忽然对她瞥了一记挑逗似的眼神,“剑平,你去车外坐一会儿。”

  她心知大小姐要搞鬼,也不多问,打开车厢坐了出去,但是一看到赶车的人,她立刻惊问:“求伯?怎么是你?”

  她竟然没有发现,何时起车把式居然换成求伯?

  他给了她一个无奈的苦笑,“大小姐强令我这次随行,我也没办法。”

  “大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她低声问。

  求伯的笑容古怪,“总是要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才合大小姐的性格脾气吧?”

  车厢内,白毓锦笑道:“你们不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都听得到。”

  接著从里面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的沙沙声,可邱剑平就是猜不出来她到底想干什么。

  好一会儿后,白毓锦又开口道:“好了,剑平,你进来吧!”

  她疑惑地打开车门,只往里看了一眼,轰的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冲到了头顶!白毓锦此时竟然换了一身男装,儒雅的月白色绸缎长衫,长发用青巾束起,插了一根银簪,手中还轻轻摇著一把纸扇,犹如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少年般,变幻得炫人眼目。

  “剑平,你觉得我这样打扮如何?是不是可以蒙骗过不少人的眼睛?”白毓锦得意地朝她一笑。

  邮剑平好像被其光彩眩得睁不开眼,忙将视线移开,讷讷地说:“嗯,挺好。”

  “这只是我计策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还要你的配合。”白毓锦对她招手,“你进来,我和你细说。”

  她只好无奈地坐进去,白毓锦低笑著坐到她身边,“以前我是女子之身,你对我有戒备顾虑,现在我是男儿身了,你怎么好像更怕我?看,连手都是冰凉的。”

  不经意间,白毓锦已经拉起她的手,换上男儿装的白毓锦的确比女儿身时更让邱剑平不安,好像白毓锦身上有某种诡异的气息让她喘不过气来。

  “剑平,你想,每年都是我和你一起去锦市,那些大小商贩早就熟识我们的样子,如果今年我们变个装束,他们定然认不出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暗中打听他们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了,不是吗?”

  “属下也要变装?”她终于听出话中的重点。

  “是啊,衣服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看——”白毓锦自旁边的一个箱子里拿出几件衣服放到她面前,“别不好意思,这都是我一件件亲自替你挑选的,虽然是女孩的衣服,但是绝没有让你难为情的裸露设计。”

  盯著那紫纱云锦裙衫,邱剑平的眉心颤抖不已。让她穿这个?那岂不是要自己变回女儿身的装束?她当男儿当了十几年,从不知道自己穿女装会是什么样子。偶尔,看到茜草她们那些小丫鬟穿著五颜六色的裙子在院中跑跳,裙裾飘摆,心中也难免会生出一丝羡慕,但是……但是这不能成为她忽然改穿女装的原因啊。

  “我知道你面子薄,让你换这种装束可能会很不高兴,但是为了我们白家著想,这不过只是一点小小的牺牲,对不对?”白毓锦贴在她的耳边,小声呢喃,“或者,你不会穿女装,要我来帮你?”

  白毓锦的手指悄悄爬到她的腰间,只一抖一抽,就将她的腰带抽落。

  邱剑平随即惊呼,“不,我自己来!”

  这话出口,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白毓锦笑得粲若春花,“那我在外面等你哦。”然后跳到前面的车辕上去和求伯闲聊,并反手将车厢门紧紧关闭。

  荒唐啊,真是天大的荒唐,到底她和大小姐,谁是女儿身?谁是男儿身啊?

  邱剑平捧著那几件女装,呆呆地坐了好久,才发现在旁边的衣箱上还有一面小铜镜,大概是白毓锦专门拿出来为了换装用的。

  她有些恍惚地捧起那面铜镜,将发钗抽落,发髻再不成髻,青丝虽不若白毓锦那般长,依然为自己的脸庞平添了几分温柔的妩媚之意。

  而自衣裙上淡淡散发的那一缕幽香,又著实像是种魔力,蛊惑著她,情不自禁地将衣裙轻轻抚摸良久,终于,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自己的衣扣……

  “剑平,还没换好吗?要不要我来帮忙?”白毓锦在外面等得著急,忍不住推开了车厢门,登时眼前一亮。

  只见邱剑平的女装已经换好,只是似乎因为不知该梳什么样的发式,举著梳子犹豫不定,淡紫色的衣裙因其清瘦高姚的身材而更显飘逸俊雅,虽然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脂粉,却清丽妩媚,别有一番风情。

  “我早就知道……”白毓锦脱口而出,随即又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笑道:“剑平,你穿女装真是好看,以后也不要变回去了。”

  “是吗?”她喃喃地回应,却觉得镜中的那个女子十分陌生,那真的是自己吗?

  白毓锦也坐回车内,向外喊了声,“求伯,我们现在就去盘锦吧!到了前面的市镇要换辆马车,天黑之前要赶到哦。”

  白毓锦拿过她握在手中的梳子,“梳头发我比你在行,让我来,不过以后我们的称谓要改一改了,我呢,就叫……玉三少好了,姓玉,排行老三,嗯,就说我是从中原到东岳国游历的,至于你呢,就是我的宠妾。”白毓锦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揉按几下,戏谵道:“我就叫你……萍,好不好?”

  她怔了怔,叹口气,“这太胡闹了,我本不该由著大小姐这样闹的。”

  “但是你现在已经同意了,不是吗?萍?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但愿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再变回去了。”

  这最后一句话是白毓锦搂著她的肩膀,咬著她的耳垂说的。

  “从今天起,我们就只当重生了一次,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我为你重活一次,你也答应我,就当是为了我,活这一次,好不好?”

  邱剑平垂下眼睑,“但这就好像是梦,是梦总会醒的。”

  “我不让它醒,为了你,我会让梦一直作下去,你信我这一次。”她,不,白毓锦已经是“他”了,他抓著邱剑平,也就是“她”的手,第一次,用这样坚决的语气,对她,做出了保证。

  就任白毓锦去梦一场吧。

  她心里长长地叹息一声,再无阻拦了。

  去盘锦的路上已经变得很热闹,因为锦月不仅仅是东岳国丝绸生意者的大日子,连西岳国及外邦都会有不少人来赶集。

  白毓锦换成男装后显得颇为潇洒惬意,时常就坐在车辕上和求伯说话聊天,肆无忌惮地观赏著道路两侧的风土人情,而邱剑平没有了男装的保护,一袭女裙极为不惯,再加上白毓锦总是玩笑似的坚持叫她是自己的宠妾,不让她过于抛头露面,使得她反而成了深锁车中的娇娥,不大见人。

  路上他们换了马车,为的是不让认得白家马车的人认出他们的真实身分,偶尔有店家问起他们的来历,白毓锦便如事先编造好的谎言一样,称自己是从中原来的,因为喜欢游历四海,所以偶然到东岳国来,又听逢有锦市,就来凑个热闹。

  因为他说谎说得极像是真的,所以旁人都深信不疑,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引来任何多余的目光。

  “求伯,今晚就留宿在这里吧。”白毓锦忽然道。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有一家客栈,客栈的名字倒也有趣,叫“仙客来”。

  白毓锦笑道:“冲著这个名字,我今天也要睡在这里。”

  求伯慢悠悠地一语道破,“只怕你是看中了人家门口的这两匹马吧?”

  原来在客栈门口拴著两匹高头大马,非常神骏的样子。

  他笑著对求伯挤了挤眼睛,“到底是求伯知我心,这种马儿好像不是我们东岳国的口叩种,真不知道是什么人骑到这里来的?”

  邱剑平闻言掀开车窗的帘子,看了一眼,“这马应该叫大宛驹,是中原才有的品种,听说前些年神兵山庄也弄了一些。”

  “神兵山庄?就是东岳国里最神秘的那个组织?”他笑了笑,“那我就只能远观不能近瞧了。神兵山庄的人,我们还是远远地避开吧。”

  “也不用避,反正你是生意人,他们是江湖人,井水不犯河水。”求伯大概是累了,先跳下马车,对店内的小二喊道:“小二,我们的马车停到哪里才好?”

  店小二笑咪咪地迎出来,“几位贵客是远道而来吧?要打尖还是住店?马车我给您赶到后面去。”

  “先吃饭,也要住店。”白毓锦向店内望了望,回手伸到车厢门口,叫了声,“萍,我看这里还算干净,就住这里吧。”

  邱剑平从车内走出,她很不习惯自己以小鸟依人的女人姿态被白毓锦搀扶著,所以只是闪身站到他身侧,白毓锦悠悠一笑,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柔声提醒,“小心,这石板路滑,别跌倒了。”

  她低著头,以遮掩自己脸上变化不定的尴尬表情。习惯了大步走路、冷眼看人的她虽然收敛了步伐的幅度,却收不住自身的气质性情。而白毓锦也是如此,虽然换了男装,风流倜傥,但是那双黑眸还是滴溜乱转,精明之气毕现。

  两人刚刚走进客栈,就引来一片侧目之光。

  “萍,就坐那边吧,求伯,你也来。”

  他招呼著求伯和自己同桌,求伯则笑笑著婉拒。

  “老奴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吃,怎么敢和少主同桌,老奴就在西窗外,少主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见求伯执意不肯同桌,他也不强求,和店小二点了几样酒菜之后,小声对邱剑平道:“有没有觉得屋子里的人挺有趣的?”

  “嗯,”她早已打量过屋中的人,“东边的一桌是蚕丝商户李太甲的公子李少甲。”

  “李太假,李少假,这对父子我向来讨厌,总是把持著蚕丝想坐地抬价,又想拉拢其他蚕丝商的人心,真是假到了极点。”

  她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南边那桌坐的人应该就是神兵山庄的人,看打扮是小角色,中间那一桌的几名壮汉虽然穿著平常,但脚上却是官靴,看来是衙门的人,他们之中那个便装男子好像是这里的徐知府。”

  “真的是很有趣,这一屋子有官有商、有黑有白,如果没有出好戏看就就可惜了。”手托著腮,他的眼珠子又开始转啊转。

  邱剑平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背,“不要惹事,这里的人我们惹不起,更何况,那李少甲未必不认识你我,万一被他看破了行踪就不好了。”

  他扬唇一笑,“听你的,我一定乖乖不惹事。”

  此时李少甲的目光正好投向他们,望著邱剑平时,他的眼神像是闪了闪,白毓锦暗暗看在心中,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吃完饭,店小二将两人领进客房内,他打量著客房,“虽然比不了家里,也还算不错了。”

  邱剑平接著开口,“往年你都是住自己的别馆,这次住客栈,只能委屈一下——一话说到一半,她看到白毓锦对她伸手,遂疑惑她看著他,”怎么?要什么?“

  “萍,进了房,还不和我亲热亲热?”

  他的笑脸笑语都犹如真的一般,让她手足无措,霍然拉开门说:“我去看看求伯。”

  “总是逃走啊……”白毓锦在屋内悠然叹了口气。

  邱剑平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到从下面上来一个人对她笑著行礼,“这位姑娘,有礼了。”

  说话的人正是李少甲,由于她以往与他只在远处有过几面之缘,所以倒不怕他认出自己来,只是她向来不喜欢这个人,便只是点个头就要下楼。

  李少甲的双手扶在楼梯欐杆的两端,拦住了她的去路,“在下李少甲,祖上做点蚕丝生意,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她一蹙眉,“请让开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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