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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命讨好 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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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七情六欲的凡人,他迟早会长出足够的新皮肤再度冒险深入火海,但目前还没有。
“那就约她出来见面!她再狠也只能说不要。”
“她不是那种一夜情的女人。”
“那就两夜情好了。”
“一夜情没有牵绊。两夜情就成了男女朋友,那正是我不想要的。”
“未必,但那正是你需要的。跌下马时就该立刻回到马背上,千万不要多想。爬上马背,老弟,骑就是了。”
寇子呻吟一声。“闭嘴。”
“好嘛,好嘛。”瑞克用手指画过凝结在玻璃杯上的水珠,然后抬起头望向寇子。“不介意我约她吧?”
他想要用头撞桌子。“见鬼的,不介意。”他猜这就是瑞克真正的目的,想要确定路上没有障碍。
“好,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她叫什么名字?”
“席莎兰。”
“电话簿里有她的号码吗?你有没有她的号码?”
“不知道。没有。”
“你没有她的号码?我还以为你会需要把她的号码列入档案之类的。”
“她在雇主家有私人住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私人号码,但很可能有。”
“她在谁家工作、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瑞克连珠炮似地问。
“她是总管,替一位退休的联邦法官工作。”
“什么总管?”
“手臂上挂着餐巾,在英国宅邸里主管酒饭的那种总管。”
“少盖。”瑞克惊愕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我不知道我们阿拉巴马州有总管。等一下,我们说的是山溪镇。”
“对。”
“总管。有够来,我可以打这位老法官的电话找她。他叫什么名字?”
“罗洛威。”
“电话簿里有没有他的号码?”
“不知道。如果没有,不行,我不会翻档案查给你。”
“你这样算是哪门子的朋友?为什么不行?”
“因为没有列入电话簿就表示他不想让人知道,我不会害她惹上麻烦,擅自把号码给想打电话约她的男人。”
“啊哈!”
“啊哈什么?”
“你对她有兴趣!”
寇子瞠目而视。“你的脑波一定很恐怖。”女服务生把啤酒放在他们面前,他灌下一大口壮胆。
“那就是我对电脑很在行的原因,老弟,我跳出框框思考。”
“这里没有框框。”
“没有才怪。你觉得她辣,又不肯告诉我她的电话号码。证据确凿,检方停止辩论。”
“你休想逼我替你弄到电话号码。电话簿里说不定有,你连查都没查。”
“如果不能得到内幕消息,要个警察朋友有什么用?”
“在买了一把烂枪后叫他检查判定它是把烂枪。”
瑞克咧嘴而笑。“说得好,但别把话题扯远了,我在连连获胜中。你受这个女人吸引,即使知道她不是一夜情的女人,你还是过去跟她说话。老弟,你也许还不明白,但你已经踏上复原之路,你很快就会隔着早餐桌对她微笑了。”
“我不微笑。”寇子忍着笑意说。
“那你会隔着早餐桌对她皱眉头。那不是我的重点。”
寇子不再尝试说服瑞克。“好吧,算你说的对。她辣到我每次看到她都血脉偾张。”
“这才像话。”
“如果你打电话给她,当心我打断你的背、砍断你的腿。”
“好样的!”
“好了,汉堡怎么这么久还没送来?”他转头张望,女服务生恰好在这时候端来两大盘香辣薯条。
瑞克凝视着他,然后悲哀地摇摇头。“你不可救药,医生。不可救药。”
“听说过了。”
练完空手道回家时,莎兰感到疲倦又有活力。罗法官按照星期三的惯例在外晚餐,所以她不必像他在家时那样去看他有什么需要。她迅速巡视一遍屋子,确定门窗都关好了,然后准备上楼回她的住处。
法官把她的邮件放在楼梯门边的小桌子上,她在上楼时快速翻阅了一下:一本《消费者报告》杂志、两份目录和一封信。
她把邮件放在厨房的小餐桌上,倒了一杯水放进微波炉里,然后到卧室脱下衣服。她在运动后洗过澡,但衣服穿在身上仍然黏黏的。吊扇把凉风吹在她赤裸的肌肤上,她舒服地长叹一声。她今天辛苦运动了两回合,晚上准备好好宠爱自己。她打算敷脸和好好泡个澡。
她打开浴缸的水龙头,撕开一包浴盐洒进水里,然后穿上浴袍回到厨房,拿出一小袋绿茶浸入那杯热水里。她趁泡茶时翻阅邮购目录,看完后把它们扔进垃圾桶。她啜一口热茶,满足地叹息一声,然后坐下来拆信。
“亲爱的席小姐:
我想请你到我家工作,工作性质与你目前的相同。我的庄园很大,必能受益于你能干的管理,但我相信利益是相互的。不管你目前的薪水是多少,我都愿意多加一万美元。请打电话告诉我你的决定。“
嗯,这个有趣。她没有心动,但还是觉得有趣。她看了看寄件人的地址,那是山溪镇的一条街。从信上的日期看来,他一定是在看到电视访问后立刻寄出这封信。
她没有料到会有其他人提议给她工作。她感到受宠若惊,但无论对方出多高的薪水,她都不打算离开法官。
但这项提议应该立即得到处理,于是她拿起电话拨了信上的电话号码。铃声两响后答录机启动装置,一个温和的男性声音说,“这里是6785请留言。”
莎兰犹豫着。她不喜欢留言,但开答录机的人通常希望它受到使用。“我是席莎兰。谢谢你的提议,但我很满意目前的职位,没有离职的打算。再次谢谢你。”
她挂断电话,拿起茶杯,接着想起她的洗澡水。她急忙走进浴室,发现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已经放了大半缸。她关上水龙头,打开音响,脱掉浴袍,跨进浴缸里,叹息着让水浸到她的下巴。在热水的浸泡下,她感觉到紧绷的肌肉开始放松。轻柔的管弦乐在浴室里回荡,她啜一口热茶,靠回浴缸上闭起眼睛,感到快乐又满足。
“我是席莎兰。”他停下录音带,按下重播键再度聆听。
“我是席莎兰。”
她的声音就像电视上一样低沉而富于感情。她留言时,他就站在答录机旁边聆听。
“我是席莎兰。”
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回绝了他的提议。一万美元哪!但那证明了她的忠诚,而忠诚是难得的珍品。等她进入他家后,她对他也会同样忠心耿耿。
“我是席莎兰。”
使人改变心意和使事情如他所愿是他的专长。她没有离开现职的打算?他会想办法的。
第二天早晨,莎兰在服侍罗法官吃早餐时说:“昨天我收到一封信提议要给我一份工作,他一定是看了电视访问。”
不知何故,法官满脸狐疑地盯着他的法国吐司。他戴上眼镜,倾身仔细端详。“这些红色的小点点是什么?”他问。
“肉桂。不然怎么叫肉桂法国吐司?”
“哼。医生说我的总胆固醇值降低了二十。改吃素培根不会使它降低那么多,所以我知道你在我的食物里动了手脚。”
“对法国吐司能动什么手脚?”她问。
“也许不是法国吐司,也许你是对其他的食物动手脚。”
她面带笑容地把一碗新鲜草莓放在他面前。“我没有动任何手脚。”她愉快地撒谎。
“哼。这个想要把你挖角走的、吃浮渣低等生物,知不知道他会引狼入室?”
她压抑住笑声。“吃浮渣低等生物?”法官是道地的老派绅士,她不会惊讶他以“卑鄙恶劣”来形容人。但听到他讲俚语,就像联邦最高法院法官,在国会大厦台阶上唱饶舌歌一样匪夷所思。
“外孙子女。”
“啊!”蓓若的两个孩子分别是十五岁和十九岁;这说明了一切。莎兰饶有兴味地想像着十五岁、穿眉环的晓蕾,教威严的老法官说青少年十大热门辱骂语。
“接下来你就会喂我豆腐。”他言归正传地抱怨,开始吃布满红点的法国吐司。
由于厨子已经喂他吃了几个月巧妙伪装的豆腐,所以莎兰不得不藏住笑容。
“豆腐到底是什么东西?”
“凝结的大豆浆汁。”
“听来很恶心。”他瞪着他的素培根。“我的培根不是用豆腐做的吧?”
“我想不是。”
“那就没关系。”
要不是违反她所受的训练,她就会亲吻他白发苍苍的头顶。他真是可爱,一边尽责地吃着素培根,一边严密提防豆腐的入侵。
“你怎么答覆那个低等生物?”
“谢谢他的提议,但表示我对目前的职位很满意。”
他在镜片后的眼睛一亮。“你说他在电视上看到你?”
“应该是,除非你的朋友把我的名字告诉他。”
“不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吧?”他狐疑地问。
“不是,我不认得那个名字。”
“也许他是对你一见钟情的英俊少年郎。”
她不相信地哼一声。“只有白痴才会在不知道对方的能力,又没有看到推荐信就提出工作邀约。”
“别隐瞒,莎兰,告诉我你真正的感觉。”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那句话一定也是来自晓蕾的教导。
“你至少该去面谈一下。”他令她意外地说。
笑声戛然而止,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老了,再活也没有几年。这也许是你的好机会,他也许会出更高的薪水。”
“他出了,但那不重要。除非你开除我,否则我打算一直待在这里。”
“但更多的钱可以帮助你早日实现你的‘计划’。”她跟他说过她打算休个长假去环游世界,他热心地研究世界地图和不同的风俗文化供她参考。
“我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何况,人比计划重要。”
“原谅老头子我多管闲事,但你年轻貌美,难道不想结婚生子吗?”
“当然想,但还不到时候。就算一辈子结不了婚,我还是可以享受人生,乐在工作之中。我对自己很满意,那不是件坏事。”
“不但不坏,而且难能可贵。”他慈祥地微笑注视她。“在你结婚时──你迟早会遇到一个不让你跑掉的聪明男人──他应该每天下跪感谢上帝赐他好运。”
她想要拥抱他,但最后只是微笑着说:“谢谢你的赞美。如果我餐餐给他吃豆腐,你觉得他还会那样想吗?”
“他会知道你是为他好。”他谄媚地说,但眼睛又狐疑地盯着空盘子。
“我保证,你的法国吐司里没有豆腐。”
他松了口大气,开始吃碗里的切片草莓,没有逼她做更多的保证。他很精明,没有逼问显示他怀疑他已经遭到豆腐污染,但打算欣然忍受来保住他心爱的法国吐司。
午餐后,她接到丹宁从德州打来的电话。“嗨,小妹,很棒的带子,使你的优点展露无遗。他们没人相信你是我的妹妹,都要我为他们安排与你约会。”
“不可能。”她微笑着说。
“为什么?我承认其中一些人我连一杯廉价威士忌都不会请他们喝,但有两个家伙还算不错。”
“我有没有提到我有多么以我的安苏珊勋章为傲?”她甜甜地问。
“你不会。”
“我相信我每次跟人约会都会提到那个话题。”
“有话好说嘛。”他急忙说。“妈妈在信里提到你用花拳绣腿阻止了一件窃案。”
“不是花拳绣腿。一拳命中太阳岤。”
“哎哟!漂亮,矮冬瓜。”
“谢谢。”发自6军突击队员口中,那可是极高的赞美。“我早料到你和诺亚在看到带子时,会打电话来。”
“诺亚可能还没看到,他不在国内。”
话讲这么多就够了;在军人家庭长大的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诺亚是两栖侦搜队员,先前在阿富汗,后来回到加州,现在只有上帝和五角大厦知道他在哪里。丹宁可能知道,他和诺亚有他们的联络方式。
“你呢?”她问。
“还在德州。”
“废话。”她翻个白眼,知道哥哥可以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她在翻白眼。
“我会在这里待到牛群回家时;我快要生锈了。”
“牛群回家时”在席家密码里代表“坐船出国日”,因为牛群每天傍晚都会回家。她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反正他也不会告诉她。
“你有没有和爸妈通过电话?”
“昨天晚上。他们很好。”
意思是他也跟他们说了他即将前往海外。她叹口气,按摩着额头。九一一之后,担忧就不曾离开过所有军眷的心头,但丹宁和诺亚都是优秀的职业军人。对抗恐怖份子不像打正规战,需要特种部队的神出鬼没与特殊技能,以毁灭性武力迅速攻击后,消失无踪。
“当心,别被自己的大脚绊倒。”那是“我爱你和保重”的妹妹密码。
“你也是,安妮。”
虽然担心,那个绰号仍然使她在挂电话时,情不自禁地微笑。自从她第一次在射击比赛中获胜,他们就戏称她为“欧安妮”。欧安妮是音乐剧“飞燕金枪”里枪法如神的女主角。
她不可能有两个更好的哥哥,即使在成长期间他们两个逼得她快抓狂。她是家里的野丫头,他们的姐姐珍妮不屑于打闹。虽然矮小许多,但那无法阻止莎兰在他们的足球比赛里插一脚,偷偷跟着他们去钓鱼,或在他们企图欺负或捉弄她时,挥出小拳头。
她听到表示有门打开的铃声。她瞥向时钟:两点整。法官准时出门散步了。他会在回来时到信箱取邮件,然后他会要在书房翻阅邮件时,喝到现煮咖啡。他喜欢邮件,连垃圾邮件也不例外,所有的邮购目录都会翻阅一遍。他说退休的好处就是有时间看不重要的东西。
她开始煮咖啡。正在做肉冻的厨子白黎娜抬起头。“散步时间?”
“一分不差。”莎兰停顿一下。“他今天问到豆腐。”
“那么今天最好不要用到豆腐。”黎娜察看烤箱里的面包卷。“他的胆固醇怎么样?”
“降低了二十。”
她们满意地相视而笑。共谋以偷天换日的手法,使不愿吃健康食物的人吃到健康食物,比提供健康食物给真心想吃得健康的人,有趣多了。
铃声再度响起,表示法官散步回来了。莎兰把咖啡壶、苹果切片、脱脂焦糖浆和全麦脆饼放在托盘上。在莎兰替他工作以前,他的下午茶点心经常是巧克力蛋糕或甜甜圈。逼他放弃甜甜圈是一场苦战。
“莎兰?”
他没有直接进书房,而是朝厨房走来。她和黎娜大惑不解地互看一眼,然后她走到门口说:“什么事?”
除了平常的杂志、目录、帐单和信件外,他还拿着一个小包裹。“寄给你的。”
他通常把她的邮件放在门厅的小桌上。“奇怪。”她端起托盘。“我没有订购东西。”
“没有寄件人地址。我不喜欢这样,也许是包裹炸弹。”
自从几年前伯明罕地区的一位法官被包裹炸弹炸死后,全国的法官对可疑包裹都戒慎恐惧。近日在佛州、纽约和华盛顿出现的炭疽菌信件更造成丨人心惶惶。
“怎么会有人寄包裹炸弹给我?”她端着托盘走过书房,他抱着邮件和包裹跟在后面。
她把托盘放在他的书桌上,但他没有坐下,而是在放下邮件后,继续站在桌边,满眼狐疑地瞪着手中的包裹。平时她都是在回到住处后才拆邮件,但感觉得出他在知道包裹里没有致命物之前无法安心。
“要不要打开来看看?”她伸手去拿包裹。
令她惊讶的是,他不肯把包裹交给她。“也许我们该打电话找防爆小组。”
她没有笑。如果他那么担心,那么这件事一点也不可笑。“如果真是炸弹,它不会在你拿起来时就爆炸吗?”
“不会,因为震动引爆无法通过邮递系统。包裹炸弹的引爆装置靠的是压力或摩擦。”
“那么我们好好想一想。哪个认识我的人会把包裹寄到这里给我?”
“我们不该接受电视访问的,”他说。“把疯子给引了出来。”
“先是有人想雇用我,现在又有人寄包裹给我。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它放到水里?”
那个问题使他突然放松和微微一笑。“我太疑神疑鬼了,是不是?包裹炸弹要寄也该寄给我才对。”
“近来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他叹口气。“可不可以让我来拆?”
她轻咬嘴唇。保护他是她的职责,而不是反过来。但他是老派绅士,认为男人应该保护女人。她看得出来这对他很重要。
“拜托。”他说。
她点头,内心万分感动。“好吧!”
他走开几步,拿起拆信刀小心翼翼地划开褐色小纸箱的胶带。她屏息注视着他打开箱盖,但没有任何事发生。
褐色的包装纸遮盖住内容物。他抽出包装纸,探头往盒里瞧,脸上闪过一抹困惑。
“里面是什么东西?”
“一个珠宝店的盒子。”
他放下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十公分见方的白色扁平小盒子,盒子上有金色压花的店名。他晃动盒子,但它没有发出声响。
“我想现在可以确定它不是炸弹了。”他说,把盒子递给她。
她打开盒盖,拨开一层薄薄的棉花。躺在另一层棉花上的是一条金项炼和一个周围镶有碎钻的泪滴形红宝石炼坠。金项炼被固定住,所以不会窸窣作响。
他们两个凝视着炼坠。坠子非常漂亮,但更令人困扰。谁会送她如此昂贵的珠宝?
“看来很贵。”
“两千美元。”法官估价。“只是猜测,但那颗红宝石非常好。”
“谁会送我昂贵的珠宝?”她大惑不解地拿起褐色小纸箱,抽出底层的纸。一张白色的小卡片飘到地板上。
“啊哈。”她弯腰拾起卡片,翻过来看上面写的字。她翻到另一面再看,但一片空白。
“有没有说是谁送的?”
她摇头。“这令我紧张不安。”
他看得出来卡片上有写字。“写些什么?”
她抬起头,深色的眼眸里充满困惑和不安。她把卡片递给他。“上面写着‘聊表敬意’。但到底是谁送的?”
第五章
查出她的日程表真的很容易。他可以雇用私家侦探监视屋子,但他不想扯进第三者以免造成日后的困扰。他开车沿着普乐梧路行驶了几次,寻找可供停车监视的地方。路上的车辆和行人并不拥挤,但也不至于稀少到使他引人注意。问题是没有地方可以让他停车。普乐梧路的两侧都是住宅,那些住宅整天都有人进进出出。
但只要有时间和毅力,那个问题不难解决。接下来的几天,他每个小时开车经过法官家一次。在定时巡行期间,他注意到园丁何时来去,并把时间仔细纪录在专用的小记事本里。一个他猜是厨子的中年妇人每天十点来五点走。钟点女佣出入的时间也被仔细纪录下来。
星期三,莎兰上午出门,直到晚上才回来。他试图跟踪她,但她转入三十一号公路,他遇到红灯而把她跟丢了。他没有徒劳地兜圈子,而是停下来用公用电话打到法官家。电话号码没有登录在电话簿里,但他在电视上看到莎兰后不久就查了出来。他人面广,其中不乏急于讨好他的人。真的,他只需要开口问一声,两个小时后就得到了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一名妇人。他表示要找“莎兰”,心想直呼名字会让人以为他跟她很熟。虽然他们并不认识,但他自认很了解她,知道她为人认真忠诚,容貌完美无瑕,动作干净俐落,声音低沉悦耳。
“莎兰今天不在。”妇人愉快地说。
“哦,对。等一下,我搞糊涂了。今天是她的休假日吗?”他故意使用比较轻松、随便的语气和说话方式。
“是的。”
“今天是星期三?我的日子过糊涂了,一直以为今天是星期四。”
妇人笑道:“抱歉,今天是星期三。”
“好吧,那我晚上再打给她。谢谢。”他在她还来不及问他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前,挂断了电话,然后在记事本上工整地写下:星期三休假。
他感到十分兴奋。她必须不在家,他的目的才能达到。需要知道的事,他大多都知道了,但他会继续监视屋子以求确定。绝不碰运气是他成功的秘诀。
他原本想整天跟踪她,看她做些什么事,有什么兴趣或嗜好。但仔细想想,这样或许比较妥当。
他想到她开车出门时的模样;她披垂着深褐色的秀发,戴着一副典雅的墨镜,给人孤傲、神秘和略带异国情调的印象。她开车的技术纯熟,显然受过防御驾驶训练,再次证明她对雇主的忠贞。她全心全意服侍那个老头,但他凭什么得到如此的忠贞?他的钱甚至不是他自己赚来,而是继承来的。那不同于他的遗产继承,因为那些钱是他从父亲的愚蠢中救出来的。罗法官只不过是坐在法官席上,像分配糖果一样分配判决所依据的理由。
那个老头不配得到他的莎兰。
她应该得到……一切。
他想要送她一件礼物,使她每次看到它都会想到他。最好是穿戴的东西,好让他能想像她每天穿戴它、抚摸它、珍惜它。他不能送她衣服,那样做太俗气。鲜花会凋谢死亡,然后遭到丢弃。
那就珠宝吧。有史以来,男人不都是送珠宝给心爱的女人吗?特殊的珠宝象征奥秘、阴谋,甚至是诅咒,但他的礼物当然不会有诅咒的意思。他甚至来不及订做一件特殊的首饰送她,只能挑现成的买。但即使是那样,他也要找一件特别一点的。
他必须去他不曾光顾过的珠宝店购买,以防万一被人认出来。他不能以支票或信用卡付款,以免留下单据让人追查到他身上。她迟早会知道的,但他只打算让她一个人知道。
他开车到银行提了五千美元,免下车柜枱的柜员要求他出示驾照使他很不爽,但知道柜员那样做并没有错。他讨厌受到耽误或盘问,但有时不得不接受社会义务。
领完钱后,他驱车前往拱廊购物中心;即使不是周末,他在那里也只会是人群中的一个。他把购物中心的几家珠宝店都逛了一遍后,才决定要买哪一件。莎兰需要简单高雅的东西;华丽俗气会令她反感,而廉价品对她会是侮辱。
他终于挑中一只周围镶有碎钻的泪滴形红宝石炼坠,搭配上一条细细的金项炼。红宝石和钻石的组合最能表现出她的特质:外表完美冷静,内心热情如火。
店员十分惊讶他用现金付款。口袋里装着扁平的正方形珠宝盒,他进入另一家珠宝店买了一条普通的链子,装进一个扁平方盒里。链子只值一百美元,但他要的是盒子,而不是盒子里的东西。
接着他到文具店买了小纸箱、填充纸和胶带。他甚至没有忘记买剪刀来剪胶带。平时这么麻烦费事会令他恼怒不已,但这次他对必须采取的每个步骤都很有耐心。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莎兰。
回到车内后,他把廉价项炼从盒子里取出来,把炼坠小心地装进去。如果莎兰打电话去盒子上的那家珠宝店,她会发现没有人记得售出一条红宝石炼坠;事实上,他们根本不卖那样的炼坠。他幻想她躺在床上一边轻抚颈际的炼坠,一边揣测谁送她这么迷人的礼物。
他把珠宝盒装进小纸箱里,放进一张小卡片让她知道她有多特别,然后把填充纸塞在珠宝盒周围,用胶带把纸箱封好。这时他才发现他忘了买一枝普通的原子笔来写地址。他皱着眉头,拿出外套口袋里的钢笔。粗糙的硬纸板会对钢笔尖造成什么样的损害?
他可以到另一家文具店买原子笔,但他的耐性突然消失。旋开昂贵的钢笔笔套,他迅速把她的名字和地址写在纸箱上,在恼怒中不慎把笔尖戳进硬纸板里。必要时,他会买一枝新钢笔,但这个包裹必须立刻付邮寄出。
邮局里挤满了人,虽然有安全考量,但邮局人员在忙碌中无暇注意到纸箱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地址。此外,他知道他的外表给人信心。疯子炸弹客通常不修边幅,令人作呕,看来绝不会像他这样有身分、有地位。即使邮局人员注意到那个遗漏,他也想好了假地址,但他宁愿包裹寄到她手中时是一团谜。
他注意到罗法官每天定时到住家附近散步,返家时会顺道收取信箱里的邮件。准时开车经过并不容易;事实上,他早了几秒。不能当街停车观看,他只好从后视镜里观看了。老头拿出包裹捧在手里,突然抬头东张西望。
街道转弯,老头从视线中消失。可恶!他杵在那里做什么?嫉妒有人寄包裹给她吗?
对,他当然嫉妒。他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有个像她那样的女人住在家里照顾他,一定很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他说不定跟他所有的死党说他跟她上床。
那个念头使他愤怒地握紧抓着方向盘的双手,直到指关节泛白。他几乎可以听到老头的那些死党,像心思滛猥的青少年那样呵呵地傻笑。
他必须救她脱离苦海。
吃晚餐时,莎兰的目光不断瞟向放在厨房流理枱上的珠宝盒。炼坠非常漂亮,但她不想碰它。礼物是一回事,过分贵重的礼物则是另一回事。它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就像有人送她一条伪装成项炼的毒蛇。法官说的没错,电视访问使一个怪胎盯上了她。
她绝不会戴那条项炼。反正她原本就很少戴首饰,通常只戴一副金耳环和手表。翠绕珠围不仅不适合她的工作,也不符她个人的喜好。她不喜欢感到累赘,尤其讨厌项炼。
除此之外,她无从得知炼坠是谁送的。任何人都有可能,也许是在杂货店与她擦身而过的人,或是在书店里站在她身旁的人。如果知道他是谁,她就能避开他。但不知道他是谁,如果被他看到她戴着它,他说不定会视之为某种暗示。至于暗示什么,她不愿去猜想。
受过训练的她能够看出有没有人在跟踪她的车。开车载法官时,她随时提高警觉。唯有独自一人时,她才能放松戒备。如今这个家伙害得她连独自一人都无法放松,不得不随时注意靠近她的每一个人;她讨厌那样。
但也许不会有其他的事发生。有些怪胎在他们着迷的对象没有出现预期的反应时,就会打退堂鼓。或者,她在发现有人跟踪她时,不要尝试甩掉他,而是把他引到靶场让他看她练枪。那样应该能够浇熄他的热情。
考虑到所有因素,她宁愿他寄来的是威胁要杀她的恐吓信;那样她至少可以带着恐吓信去报警。红宝石碎钻炼坠和写着“聊表敬意”的小卡片无法被视为恐吓──怪异,但不具威胁性。他没有犯法;由于他没有具名,所以她无法退还礼物,叫他不要马蚤扰她。
珠宝店没有帮上忙。她打电话去盒子上印的那家店,但没有店员记得有卖出,甚至见过她形容的那条链坠。她在道谢后沮丧地挂断电话。他手边一定有空珠宝盒装那条链坠,看来从珠宝店追查到买主是行不通的。伯明罕地区有太多珠宝店和当铺,炼坠甚至有可能是他在别的城市买的。
因此,除非这家伙前来质问她为何不戴他送的项炼,否则她无从查明他的身分。她不确定她想和他面对面,即使那会使她有机会叫他别再烦她。由于要应付的是一个怪胎,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谁知道什么状况会促使他做出更怪异的事?
她自认不是武术高手,但比大部分人更能照顾自己和保护雇主。她的体能佳、枪法准、驾驶技术纯熟,但她不希望被迫用到那些技能。她只想把法官照顾好,把他家管理好。她是人,也会对事情的发展感到不安,甚至有点害怕。没有附带恐吓信函的一件插曲并不表示她遭到跟踪,但那个可能性一进入她的脑海就赖着不走。
可恨的家伙,夺走她内心的平静。
她无法可想,只能采取预防措施和提高警觉。她恨死那种无力感了。她想要采取行动,但什么行动?先天的个性和后天的训练使她习惯采取攻势,但她在这件事情里可做的选择都是守势。
无论有多么不喜欢,她都只能见招拆招。她有能力处理这件事,只需要保持警觉就行了。也许这是单一事件。也许送礼的人明天会打电话来问她收到没有,到时她就能使他知难而退。总管的训练使她彬彬有礼,但军人的家世背景使她深谙吓阻之道;必要时,她可以十分凶恶。
好吧,除非他做出太具威胁性的事,否则她基本上不需要太过担心。但她至少该把这件事报告警方,否则就太傻了。
警方?她嗤之以鼻。该说是他吧!
她有他的名片,更确切地说,法官有他的名片。她下楼穿过屋子来到书房。法官坐在躺椅里,心满意足地看着新买的高画质宽萤幕电视。他在听到她礼貌的敲门声时,抬起头。
“抱歉打扰到你,但你有没有寇警探的名片?我想最好还是把礼物的事通知警方,即使他们也无能为力。”
“好主意。名片在书桌上的档案里。”他准备起身,但莎兰挥手示意他别起来。他就是无法习惯凡事都由她来替他做。他不介意让她为他端上食物和打理衣着,因为对他那一代的人来说,那些本来就是女人的工作。但除此之外,只要她一个不小心,他就会做出替她开门那类的事情来。
“我去拿,别起来。”他的书桌上只有一个标示着“窃盗未遂”的档案夹。她微笑着打开档案夹。档案里包括警方的报告、剪报、几张他自己拍的相片和保险理赔的影本。寇警探的名片和另外两张名片一起用纸夹夹在警方的报告上。
她抄下寇警探的电话号码,合起档案夹。“谢谢。今晚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我很好。”他挥手示意她离开,沉迷在电视播出的警匪影集里。她叹口气,心想,那一定是男人的通性。她的爸爸也很迷警匪影集。
她回到住处,用无线电话打给寇警探,但在铃响前又突然切断电话。有接收器的人可以截听到无线电话的通话。她没有私密的话要说,但想到她的电话可能遭到那个怪胎窃听就令她反感。
更令她生气的是,那个怪胎送个礼就使她的生活受到如此大的影响。她讨厌连打无线电话都要担心,她痛恨自己无法照常过日子。
她走进卧室坐到床上,拿起有线电话的话筒,一边键入号码,一边从床罩下抽出枕头塞到背后。
寇警探在第三声铃响接起电话,他的声音不大友善。“寇子。”好吧,非常不友善。
“寇警探,我是席莎兰。”
他略微迟疑,好像在努力记起那个名字。“对,有什么事吗?”
她可以听到背景里只有电视声,没有小孩玩耍吵闹,或妻子低声询问电话是谁打来的。他听来独自一人,这令她松了口大气。
“我知道警方无能为力,但下午收到一份邮寄来的匿名礼物令我感到不安。”
“匿名?”
“包裹上没有寄件人地址,里面的卡片也没有写名字。”
“包裹里是什么?死猫吗?”
她不吭声,他叹口气。“抱歉,你不会相信有多少人收到死猫包裹。邮局不再收没有寄件人地址的包裹时,那种事才停止。”
“邮局这次收了。上面有邮戳,但没有寄件人的地址。”
“包裹里是什么?”
“一条昂贵的红宝石碎钻项炼。”
“多么昂贵?”
“罗法官说至少两千美元。卡片上写着‘聊表敬意’,但没有签名。虽然不具威胁性,但它令我感到不安。法官很担心,他认为电视访问使某个疯子盯上了我。”
“有可能,但你确定不是你男朋友送的吗?”
“没有男朋友。”她可以简单地说一句确定,但她没有。她的暗示不可能更明显了。如果有兴趣,他自然会打电话给她。
他停顿一下后说:“听着,你说的对,我们无法──”
“我知道。我只想知道万一情况恶化,我该怎么做。”
“保留一切有关的东西。纪录所有的怪电话,例如一接就挂断或粗重的呼吸声。你有没有来电显示器?”
“我的专线上没有。”
“快去弄一个来。如果没有行动电话,去办一支。无论到哪里都要随身携带它。”
“我有行动电话,一直放在我的车子里。”
“别放在车子或皮包里。放在口袋里,那样才能在需要时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