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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官道 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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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官道》

  第一章 心中猛虎(改)

  第一章心中猛虎(改)

  金泽滔一睁眼就看到放在床头的表面破裂但仍然能清晰显示指针正指向六点的上海牌手表。

  这块手表是父亲在自己刚参加工作分配到东源财税所时送给自己的,五年后父亲为自己跑调动去找一个在市里面任职的战友,途中出了车祸,父亲去世后,自己也很顺利地调到了县局任职。

  但冥冥中自己总感觉是父亲的命换来进城的机会,这让他一方面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另一方面自己的性子也变得越来越懦弱,不敢得罪人,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被打回原形。而就是这种性子让自己失去了许多机会,脏活重活抢着干,好事美事总是与他无缘。

  在机关埋头苦干了十年,也是得益于他扎实的财税业务水平和文字表达能力,才博了个法规科长的职位,虽然跟别的业务科室相比,没什么权更没什么利,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人生就如长流水,奔腾到海不复回。没有之后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遭遇,他的人生将和大多数国人一样,平淡得如流星划过天际,除了至亲至友或许会在意你的划行轨迹。没人会在意你的生存痕迹。退休,病死或老死,然后泯灭于众,

  在他任法规科长半年后,对他还有知遇之恩的老局长退休了,新局长是原副局长王爱平升任的,但莫名其妙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自己很快被调整到新成立的政研室任职,美其名人尽其才,整个政研室就他一人。金泽滔除了心里不舒服外,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而且自己平常就喜欢写些财税调研论文,也经常可见报端,在省市系统内部都小有名气。他对这份工作也很满意,至少不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这样过了四年,王局长也成了老局长,但不知道怎么地一直上不去,也就息了上进的心,心思都用在“攘内”上来了。如此,金泽滔就被王局长“高度重视”了,首先他任职法规科期间的一起税务案件审理被重新提了出来,他莫名地“被收受”了被审理企业一千元钱,算作内部处理,金泽滔被顺利地拿掉了政研室主任职务。这事情按金泽滔自己的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要扩大化,他收受的就不止一千而是一万了。

  但事情还是扩大化了,检察院介入了,他以滥用职权、玩忽职守、徇私舞弊的渎职罪被检察院正式传唤。县检察院反渎职侵权局刚挂牌成立,他成了该局的挂牌祭旗第一个牺牲品。在检察院里面,他足足呆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被在省高检一个中学同学给开释了,公职算是保住了。但就在被调查期间,他上小学的儿子因为妻子正在跑省高检的同学,一个人回家时被车给撞了。他的寡母暂居他家照顾孙子,平时身体就不好,要不然也不会让孙子一个人回家,儿子被关,孙子被撞,老人家一口气接不上去就此去了。

  金泽滔回家了,但家里都没人了,妻子留了二个巨大的血字“懦夫”就不知所终。他化了二天时间把儿子和母亲送进了公墓,然后提出调离城区,王局长同意了,他离开局机关时,所有人都来送行,他笑笑走了,但心中那股戾气却象草一样疯长。

  离开东源财税所快二十年了,他又重新回来了,但早已沧海桑田,东源财税所早就撤了,已并到了西桥分局,金泽滔作为西桥分局驻东源镇管理员身份开启了已关闭好几年的东源财税所大楼,他仍然选择了二十年前用过的那个房间作为办公室兼寝室。

  然后他和离家出走的妻子办了离婚,房子和存款都给了苦命的妻子,把老家的房子过户给了大弟,然后到东源镇的信用社贷了二十万元钱买了辆越野车。

  过了二年多,市里突然出了件大事,王局长在别墅里被人打劫了,据说现场一片狼藉,王局长一家三口被绑得扎扎实实,眼上系着毛巾,嘴里塞着抹布,现场还留着大量的现金、购物卡和银行存折等钱物,更主要的是在王局长的脖子上还留了一封信,信里面交代了王局长多年来违法乱纪的有关事实,后来据查,这信还是王局长家里的电脑打出来的,信头附了根不知名鸟类的羽毛。

  这根羽毛引发了老百姓的好奇心,他们引经据典试图证实这个羽毛大侠就是浜海历史上著名绿林好汉刘山满大王的后裔,他们武艺高强,除暴安良,为民请命,劫富济贫云云。

  没人会怀疑这会是金泽滔干的,他是个好人,老好人,而且案发时他去了省城看病,分局驾驶员开着车送他去的,他的心脏不太好,每天要吃一大堆的药,他每个月都要去西桥分局报销药费,分局的人都知道他得了很严重的心脏病,大家都理解,谁摊上这样悲惨的家事谁的心脏也好不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案子偏偏是患了严重心脏病的金泽滔做的,免了法规科长他也认了,被收受了一千元钱他也认了,最后被免了政研室主任他也咬咬牙认了。他的儿子没了,他苦命的老娘没了,他深藏于血液深处的愤怒和戾气被激发了,这一切都应归咎于王爱平局长,作为一家之主,他觉得要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事后王局长也许发觉事情有些失控,曾以局党组名义慰问过他,金泽滔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和慰问品,表达了对组织对局长的感激和感谢,并表示要尽快走出阴影,继续为财税事业添砖加瓦,这让还有稍许不安的王局长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

  据传,王局长被接警警察解救出来后,一家三口差点当场崩溃,警察初步检查过他们的身体,至少从表面上看,三人身体并无大碍,无外伤,无青肿,但奇怪的是当夜王局长被送入医院急救,一星期过后,王局长哭着喊着要求向纪委交代问题,其实纪委早在王局长被警察解救后就主动介入调查。

  王局长一家三口很快被移交检察院,等待他们的是漫漫牢狱生涯,至于这个羽毛大侠是如何破门而入,如何取得王局长的口供,如何让王局长毫无症状地被送医院急救,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好事者根据坊间各种传闻,还原了羽毛大侠当夜作案的全过程,还曾被当作官方版本在当地网络论坛疯传一时。

  这个过程是这样的,当晚,夜深人静,有人敲门,王局长夫人上前应门,在猫眼洞里发现一个戴鸭舌帽墨镜的男子提着一大袋礼品在门前徘徊,这种情景她每天都能碰到几回,送礼的总是这副躲躲闪闪的做贼模样,她毫不怀疑。开门,鸭舌男伸手在她后颈轻轻一磕,王夫人应声倒地。

  王局长听到前厅有声音,上前察看,鸭舌男如法炮制击晕王局长和他儿子,然后从礼品袋里摸出绳子,一一捆绑扎实,待三人被蒙上眼堵上嘴后,鸭舌男用冷水拨醒三人,摸出铁锤垫着工具书对着王局长猛锤,王局长痛得发狂,鸭舌男仍是一丝不苟地折磨着他,直到王局长感觉自己快要崩溃时,鸭舌男嘶哑着声音要他老实交代自己的犯罪行为。

  鸭舌男用书房的电脑打出一封信,从怀中摸出一支羽毛,别在信头,并威胁说,要是王局长不老实服法认罪,他会杀了他全家。

  这些传言金泽滔既不知道也不关心,此事过后一个月,金泽滔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在省城的治疗回到了东源财税所。

  王局长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在看守所等待审判时,财税局没有一个干部来看望他,唯有金泽滔提了一条烟来看望他,两人都无言以对,最后,金泽滔还是问了,为什么王局长会看他这么不顺眼。王局长说得很坦诚,谁让你好欺负,而且还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好同志。老局长提拔了你,打了你,既打了老局长,也竖了自己的威风,一举两得,而且绝无后遗症,任何新局长上任都会做的事。

  当王局长拆开金泽滔的那条烟,里面扎的都是朵朵白花,他捧着那满盒白纸花,一夜白头。

  王局长不知道的是,他的打压不但给自己招了祸,进了狱,白了头,而且祸及前身,更可怕的是他释放了一头深埋在金泽滔内心深处的猛虎,滔天猛火!

  9月17日,是金泽滔可以记忆一生的日子。这一天,他第一次离开家乡,远赴省城,上了大学,开始了做梦都是彩色的幸福时光。也是这一天,他告别了四年的大学生活,踏足社会,开始工作,进入东源财税所。也是这一天,他的儿子和母亲离世。这三年,9月17日这一天他一定会喝得酩酊大醉。

  手表还带日历,明白无误地显示今天是9月18日。悲伤和痛苦不会留住时间,酒精麻醉过后,生活还得继续,宿醉让他感觉头痛欲裂,四肢无力,但身体却条件反射似的弹了起来。

  自从工作五年父亲去世后,金泽滔就再也没有恋过床,而且六点正是父亲的忌辰,在这个时刻,冥冥中总仿佛有个声音提示着他,让他敬畏让他警醒更多的是让他铭刻这个让他悲伤一辈子的时辰,正如这块腕表表面那道裂痕一样,永不消退,永恒存在。

  九月的早晨有点凉,金泽滔压了压太阳|岤,强迫自己从混沌的醉酒状态清醒过来,习惯性地环顾四周。但这一看,却差点没让他魂飞魄散。

  第二章 东源财税所

  这是一个比大学寝室略小点的房间,房间铺着二张木床,窗前摆着一张老旧的办公桌,桌腿上打着东源财税所的印记,桌面上压着一张布满油腻灰尘的玻璃,隐约可以看到几张旧照片被撕掉的痕迹,地上纷飞着各种废旧空白表单和旧报纸。整个房间洋溢着让人压抑的破败气息。

  房间还是这个房间,但此房已不同彼房,房间还多了一张床,床上还多了一个人——林文铮,此刻他仍呲牙咧嘴地和恶梦作斗争。

  金泽滔用力捏了捏脸颊,忽然间,他那已平静如止水的心情起来,他的双眼象决了堤似泪如泉涌,他用力擦拭着双眼,但就是控制不住地流泪,他赤着脚站在房间唯一的一枚镜子前,看着年轻的自己在无声地流泪,这一刹那间,内心却无悲无喜。

  他克制了要叫醒林文铮的冲动,收拾好床铺,提着脸盆下了楼。金泽滔端着脸盆打量着财税所办公楼,一时竟有点痴了。整个大楼已经苏醒了,在金泽滔心里已经封存了好多年的东源财税所大楼又重新喧闹起来,从上到下充斥着的人声昭示着他已经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刚来所里报道的第二天。

  大楼一共三层半,一楼二楼办公场所,三楼内部招待所,顶楼干部宿舍。金泽滔和林文铮昨天正式报到,暂住三楼客房。这一层除了朝东的一个带厨房的二套间住着副所长马文化,其余六个房间都是内部招待所客房。东源镇是海滨县最偏远的一个乡镇,乘公交车到县城要颠簸二个多小时,由于交通封闭,镇上没有招待所,上级来人一般都住内部招待所。除非迫不得已,上级局一般也不会来这地方公干。

  办公楼前有一排由食堂、厕所、仓库构成的平房,昨晚就是在这排食堂里财税所为他们接风的,按照刘永达所长的说法,财税所已经三年没有进新人了,今年一次进俩,无论如何也得庆祝一下。

  全所十八号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能端着大海碗一口气灌个二三碗黄酒,林文铮还没吃口热菜就直接让二大碗黄酒喝趴下了,金泽滔酒量在大学里就号称海量,但也架不住热情得有些过份的这些还叫不出名字的陌生同事的劝酒,面对一双双或真诚或讥诮或蔑视或讨好的眼睛,他只能来者不拒,就这样他还没回敬一碗酒,就被迷迷瞪瞪地喝了个四脚朝天。

  办公楼东西两面立起两堵砖墙,就把整个财税所围成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掘了一口深井,这口井就成了整个财税所唯一的水源。

  金泽滔打了桶水狠狠地把头伸进冰凉的井水里,感觉着这种沏人心肺仿佛全身血脉被冰冻后又急剧的畅快,探起头来长长地吁了口气,那前生后世的混沌浊气好象都随着那口气随风而去,醉酒后的酸痛顿时荡然无存。

  “哎呀!金干部!这井水碜人哪,赶快擦干喽,别冻着了。”

  正闭目享受着这种抽丝剥茧般畅快的金泽滔被这一声又尖又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食堂烧饭阿兰婆,前世阿兰婆可是一直干到东源财税所撤并,金泽滔连忙说:“没事没事,我习惯用冷水浇脸。”

  “你这小后生不知道喽,我们这口井水不同别的井水,夏天冷冬天暖,特别激人,没人敢用这水浇头的,吃酒后更不能浇头,容易上头,快把头发擦干了。”阿婆疼惜地说。

  金泽滔甩了甩头发,打了个寒噤,连忙用毛巾擦干头了,洗漱后向阿婆借了条笤帚和抹布,提了一大桶水回了房间。林文铮仍死睡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酒气,金泽滔把门窗全打开通风,麻利地将房间洗刷了一遍,把旮旯角落里的垃圾全扔到院外的垃圾堆里。

  等他清理完毕,天已经大亮,6续有人起床,不时有人打招呼,神情都甚是友好,年龄大的更是拍拍他的肩膀赞一声好酒量,金泽滔看着这些上辈子相处不短时间的老同事,一律很谦恭地回应,心里却被突然间涌起的喜悦充斥着,他的父母也随着他的重生应该还活着,所有没开始的悲剧都已经落幕,人生这才刚刚开始,他突然感觉豪情万丈,他将亲手缔造属于自己的人生。

  财税所八点正式上班,刚才还热闹喧嚷的大楼竟然安静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怎么消失的。

  因为还没有安排办公室,金泽滔和还一脸惺眼朦胧的林文铮只能在一楼的传达室看着上墙的规章制度和财税数据进度。

  墙上挂着的日历醒目地显示着1991年9月18日星期三,父亲是班主任,八点前父亲一般都在教室里,等到八点,他才会在办公室备课。好不容易捱到八点,金泽滔急不可耐地摇响了传达室的电话,听着话筒里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的声音,他想哭又想笑,他牛头不对马嘴地问候着父亲身体好不好,又问了母亲好不好,被父亲训斥着不知所谓就挂了电话,但金泽滔的心情却格外地好。

  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四十不到的个头不高,却十分精神的中年男子拿着一叠表报走了过来。

  金泽滔连忙喊一声:“方指导。”林文铮在边上也跟着嘟哝一声。对财税所几个班子金泽滔都很熟悉,方指导是财税所的指导员,东源财税所班子由所长、指导员(相当于书记)和二个副所长构成。

  方指导挥挥了手,说:“不用这么叫,大家伙都叫我老方,你也别方指导方指导的叫得见外了。”

  金泽滔也晓得这是东源财税所的规矩,除了年纪大的大家尊称一声职务,一般都以名字称呼,比如刘永达所长和刘永明副所长,他们都四十上的财税老人了,明所长甚至都快退休了,刚开始金泽滔也以为刘永达和刘永明是什么亲戚关系,其实二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为有所区别大家都尊称达所长和明所长,另一个副所长马文化和这个方继光指导还没到让人尊称的年纪。

  “这样,达所长一大早乘早车到县城参加县局一个会议,昨晚上我们班子凑了个头,对你们目前有个暂时的工作安排,你们先在所里跟片熟悉一下工作,再过段时间具体安排,你们看这么样?”方继光最后虽用征询的口气说,但话里的意思却是不容置疑的,金泽滔他们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随着方继光的脚步走进他的办公室。

  不用方继光的介绍,金泽滔对东源财税所也很了解,基层财税所管辖范围跟着行政区划走,跟东源区一样,东源财税所也管辖四个乡镇,四个乡镇分别驻有农税和工商税专管员各一人,所里有财政总会计一人,所内会计兼工商税征解会计一人,出纳一人,个体集贸专管员一人,检查站二人,检查组一人,方继光还兼着支部书记和集镇专管员。

  金泽滔暂时跟着明所长干着检查组的工作,林文铮则跟进检查站。交代完毕,他们二人就简单表了个态就算正式到岗,其实这样的安排也带有具体分配岗位之前的一个调查摸底,或者说是一个考验。这一点金泽滔和林文铮都很清楚。

  第三章 命运的一个小岔子

  财税所检查组主要职能就是税务稽查,打击偷抗税,目前就明所长一个人兼着。明所长是个快要到岗的老税务了,整天乐呵呵的,以前一直是干农业税的,对工商税务检查也纯属外行,所以这项工作除了每月报个没有进度的报表就啥事也没有了。

  东源区是个革命老区,建国以来就独立建区,但由于位于浜海县、海仓县和北山县之间的接壤区,行政区划一直纠缠不清,再加上东源区村民秉性桀骜不驯,剽悍好斗,时常有村民因界线不清发生暴力械斗事件。

  所以区政府的主要精力都用于社会稳定上,再兼之东源区主要以渔业和农业为主,工商业落后,乡镇企业发展极为缓慢,税务检查工作更是形同虚设。

  明所长把一堆发黄的材料塞给金泽滔以后就不知所终,金泽滔化了不多时间就已把报表和文字材料翻完并简单整理了一下,这都是自己上辈子干过的活,没有一点难度,对整个辖区的财税基本情况也重新有了大致的了解。离中午吃饭时间还早,不如先熟悉一下所内其他同事,虽然都挺熟悉的,但这场面上的规矩也得走。本来这应该是明所长带着介绍的,想想反正都挺熟悉,再加上以后也要碰到类似场面,面对熟悉的人还要装作初次见面,这算是考验自己的第一关。

  个体集贸税收专管员胡祖平个子很高,皮肤很白,头发还有点卷,一个人占着个办公室,正低头打着算盘,核对着一大堆的税票。

  金泽滔敲了门就直接进来了,随口说了句忙啊。胡祖平抬头一看连忙站了起来:“不忙不忙,正准备结解税款,还习惯这里吧。”

  “嗯,挺好,检查组也没什么事,就过来认个门。”二人说了会话,中间还有零星的人过来缴税,基本是一堆角钱和硬币,胡祖平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卷曲的纸币压直。

  金泽滔又转了另外几个办公室,基本也认了个全,看着年轻的老同事,心里不由感慨万分,除了个体集贸专管员胡祖平外,还走访了票证专管员尹小香、农税专管员王得灶、财政总会计李相德。这几人都是财校和税校毕业分配的。而四个所班子成员却一色地军转干部出身。令金泽滔意外的是全所十八号人除了达所长、尹小香、林文铮和自己外都是本地人,而且自己这四个外乡人居然都是老乡,都是西桥镇人,这在前世自己都不太了了。

  金泽滔搔了搔头也理解,除了本地人也只有离东源不远的西桥镇人才会愿意到桃源财税所,自己分配到桃源并不意外,经历了后的统配生一律下了基层锻炼这是大政策,原本有可能留在省城的自己也就死了跑分配的心,安心地随波逐流。

  其实就金泽滔本意来说,他更愿意在自己家乡附近工作,分配到县局后他就直接向组织要求回家乡附近的财税所上班,父亲在镇里一家中学当老师,母亲在家务农,家里还有二亩田也要人照顾。大弟初中毕业就出来帮母亲干活,小弟还在读书,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不出意外,他将落榜并进入县城的一家企业上班,也算早早地为家里打拼了。

  东源离自己家不远,坐拖拉机一个多小时也能到了,家里有个什么事情也能关照得到。所以分配到东源财税所金泽滔并没有被发配的觉悟,相反他还有点感谢组织能考虑自己的实际困难。当然这一切都是上辈子的感受。

  现在他很明白这就是被发配,自己作为全县财税系统第一个本科大学生,不说一定要留在局机关,但留在城关财税所还是有名额的。现在交通条件差,进一趟城不容易,年轻人别的不说,留在城关至少解决个人问题要容易得多,上辈子就是呆在乡下太久,经人介绍才在城里找了个对象,但为了能尽快完婚,父亲为自己腆着老脸找老战友跑进城出了车祸,哪怕最后还是结了婚,但内心的煎熬和苦痛外人又怎会知道呢。

  转了一圈后回办公室明所长还是没有出现。按照惯例,这几天也差不多是向县局大检查办公室报报表的时候了,金泽滔抽出上个月的报表,再向尹小香拿了上月的税收结解报表,简单汇总了一下就把今月的报表填好了。

  又枯坐了会儿,差不多是下班的时间,大家也66续续到食堂吃饭了,林文铮跟一个矮矮胖胖笑容可掬的文元旦坐着辆三轮摩托回来了,检查站需流动设卡检查,所里唯一的交通工具也基本上成了文元旦的坐骑。

  食堂里大家伙围着一块吃饭挺热闹,吃的是桌菜,月终根据就餐次数结帐,下午一点半上班,吃好饭基本上就是娱乐时间,从所长到临时代征人员,没人不喜欢打麻将的,三楼的招待还专门设了个麻将房,大家一哄而上,林文铮也下了一家。金泽滔有午休的习惯,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间了。

  等下午上班的时候,明所长一身泥巴回来了,脸通红通红的,金泽滔知道明所长大概是去钓鱼了,钓鱼和喝酒是明所长的两大爱好。金泽滔也不奇怪,随手将上午填好的报表递给了明所长。

  明所长只是溜了一下眼,没仔细打量报表却盯着金泽滔看了一眼,点了点着头说:“嗯,不错,以后就由你负责报报表了,等达所长回来向他盖个章就寄上去吧。”

  金泽滔点了点头,明所长说完,也不等金泽滔说话就抬脚出去了。还没等他推门出去,明所长又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说:“下午你去跟老方,我跟他打过招呼。”随即又走了。

  金泽滔发了会呆,上辈子可没有这事,也不知道哪出了岔了。他摇了摇头关门出来,老方夹着一个档案袋正等在过道。还没等金泽滔说话,老方就说:“下午我们到物资供应站去查查账,明所长推荐你去。”

  金泽滔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老方又紧接着说:“你说说我们应该怎么查帐?”边说边大步往外走。

  金泽滔愣愣地说:“我不知道要去查帐……”没等他说完,老方语气就不善了:“你是不知道去查帐那我刚才就告诉你了,怎样查帐你不会没学过吧。”

  金泽滔无语了,苦笑着说:“方指导,你要我怎样查帐总得告诉我这个什么物资供应站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吧。”

  老方突然止住脚步,打量着金泽滔,拉得老长的脸面无表情,良久才说了一句:“还是叫我老方吧。”说完又大步往前走,却再也没说一句话。

  东源区所在地叫岔口村,集贸市场很兴旺,也是邻近的沧海县和北山县几个边缘村镇的商品集散地,每逢古历三八集市,岔口村还集资建了个农贸市场。整个集镇就一条主街,走完这条主街就是车站,物资供应站就在车站前面的一座三层楼底层。

  他们还没走进屋里,就迎出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妇女,老方指着她说:“这是物供站的站长王菊妹,这是我们所刚分配来的大学生金泽滔。”

  王菊妹笑着说:“听说了,早上还看到了老文领着个小后生从我门前经过,欢迎二位领导来我们站里检查工作。”

  老方说仍旧面无表情:“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核实一下你们的报表,看看有没有出入,把你们的总帐和凭证给我们看看就行,你就忙自己的吧。”

  王菊妹笑笑也没再言语,将他们让进店里后面的一个有些阴暗的办公室后,从店堂里拎出二大本帐本和一大堆装订好和没装订好的凭证,老方扫了一眼帐本,只要了今年一至八月的帐册,其余的全交还给王菊妹。

  金泽滔对这些不陌生,他学的是财政,但感兴趣的却是财务,财会类的功课他从来在班上是名列前茅的。

  老方指着这堆帐对金泽滔说:“王菊妹当站长前就是会计,你先看看,我去转转。”金泽滔点了点头,又转头问王菊妹要了报表,王菊妹就陪着老方出去了。

  第四章 未来的首富

  金泽滔翻了翻总账和明细账,又随机抽了二本凭证,合计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对总帐和明细帐及报表,金泽滔不准备再核对了,径直走出办公室,物供站一共三间店面,里面堆积的全是些农副产品,大件的也就一些电风扇之类的,店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二个村民买个灯泡称二斤白糖就没什么生意,老方则端着一张报纸在看。看起来这个王菊妹是一身兼数职,整个店面也只看到她一个人在守着。

  老方看到金泽滔出来,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金泽滔。金泽滔想了一下,说:“总帐明细帐都没错,报表也核对过,记帐凭证抽查了二个月,帐面上没有问题。”

  老方眉头有些舒展,却仍不动声色地说:“物资供应站是个老集体,是供销社下属的一个独立核算的单位,前几年还好,这二年营业收入一年不如一年,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金泽滔斟酌了一下说:“听说供销社下属很多独立核算的单位都承包了,这个供应站还没承包吗?”

  老方点了点头,但眼里明显有了笑意,金泽滔问道:“那他们直接进货还是由供销社统一配货?”

  老方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拾起桌上的还没打开过的档案袋,向正在找钱的王菊妹点了下头,就直接出了店门,金泽滔愣了一下,慌忙跟了上去,王菊妹在后面还大声说:“方指导金税务你们不再坐会儿?”

  老方一边走,一边用手向后挥了挥,又拐了个弯,来到一个副食品商店模样的门口,门眉上还隐约有一行东源区食品站的字样,金泽滔还在打量这间店面,老方已经和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金泽滔知道这人就是这个食品站的负责人金达,是这个集体商店的承包人,整个食品站也就他们夫妻二人。

  食品站原是县食品公司在东源区的报帐单位,这二年因经营不善一直处于亏本状态,今年年初刚承包给金达,除了店面,还给他留下存货和一些零星的应收款大约有3oooo元的经营本钱,年承包款35oo元,也就相当于这3oooo元本钱的利息和门面的租金,承包款不高,但不承包还要负责他们夫妻二人的工资,这样算起来也就合算了。

  让座上茶一阵寒喧后,老方就从档案袋里摸出一张盖着财税所大印的税务检查通知书,按说税务检查应该是检查办的事情,其实这在财税局是通行的事情,检查办一般只负责一年一度的财税大检查或行业性的集中检查,各片组专管员的日常检查一般由各片组专管员自行负责。

  金达也没有流露出不满的神情,爽直地签了名字,然后就去里屋拿帐册了,老方不经意地说:“你说说我们接下来应该怎样查?”

  其实对于这类商店经营规模不大且帐证不是很健全的企业通行的检查方法有成本推算法,存货核查法和表帐法。金泽滔想了一下,说:“还是从存货盘查着手比较妥当,毕竟商店刚承包,初始存货记录比较真实,然后再核查下进货单,应该能发现一些问题。”

  老方虽然是军转干部,但在部队里从事的就是后勤财务工作,再加上他本人没有什么爱好,基本上业余时间都用来钻研业务,是东源所的业务骨干。县局组织税务大检查也经常抽他去参加。所以金泽滔不敢多说,仅仅是说了一些自己的意见。

  老方也不多说,抽出几张检查底稿,吩咐金达带着他去盘点存货,自己则翻看起帐页。

  金达是个很健谈的人,听他自己说,他以前是在县食品公司的,后来因为父母的原因才回来,在县公司的时候还是个采购员,八十年代的采购员很吃得开的,长年在外面跑,见多识广,更难得的是,金达虽然是个话闸子,但言语平实,就象老朋友般娓娓道来,让人听着很长见识。不知不觉间,金泽滔也渐渐地话多了起来,基本上是问一些生意场上的事情,金达也是有问必答,出来的时候,二人就象老朋友一样。

  前世金泽滔也就知道金达这个人,但基本没有交集,命运就这么奇怪,今生在上班的第二天居然能和金达这个未来的浜海首富有了第一次交往。

  老方让金达在检查底稿上签字画押后不顾金达的留饭就领着金泽滔回到了所里。这时达所长居然已经回来了,一般从桃源出差到县城都要在县城住一晚,很少当天来回的。

  老方交给金泽滔一刀税务检查工作底稿让他整理检查资料,就被达所长叫进办公室关起门来。金泽滔不关心领导的事,而是一心一意按照检查资料整理数据,确定初始存货金额,再按照食品站提供的每月进货金额,比如现金日帐,再比对每月存货结余,很容易就发现问题,但由于食品站本来就是个比村店大不了多少的便民商店,推算出应税营业收入后,后面就好办了,营业税、企业所得税再加上附加的城市维护建设税、粮食补偿金和教育附加费后才283元。

  最后想了想又按照刚才的工作底稿重新誊写了一遍,看看没什么差错,就上了二楼敲了敲老方的门好象不在,正准备下楼达所长的门忽然开了,老方伸出头朝金泽滔点了点头,接过金泽滔的工作底稿简单浏览了一下,说:“等会儿你到我办公室领一份查补税通知书,明天上午你找个时间送过去,哦,你先别走,达所长有事找你。”

  达所长有点荒顶,正架着一副老花镜捏着一个文件,看到金泽滔微微点了点头,摘下眼镜揉揉眼睛,说:“对我们所有个大致的了解了吧。东源区是个传统的以种养植业为主的农业大区,工商经济比较落后,所以我们所工商收入任务在全县是倒数的,但管辖的地方可不小,而且社会矛盾比较突出,这对我们所干部队伍的要求更高,你应该注意到了吧,我们所虽然是个收入小所,但干部学历素养在全县都是高的,你还是我们浜海县财税局历史上第一个正牌财政专业本科生,不错不错。”

  金泽滔笑了笑,正想谦虚几句,达所长挥了挥手中的文件:“今年县局对我们桃源所非常重视,准备把我们所列入全县12个财税所岗位责任制试点3个所之一,压力很大啊,金泽滔啊,听县局人教科张科长说你的笔头很好啊,还在大学里就写过文章啊。”

  金泽滔连忙低下头,轻声说:“就几篇豆腐干文章,不敢当得上张科长和所长的夸奖。”

  其实这是金泽滔谦虚了,在大学里金泽滔在省城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校园诗人,8o年代是朦胧诗相当盛行的年代,朦胧派诗人无疑是一群对光明世界有着强烈渴求的使者,他们善于通过一系列琐碎的意象来含蓄地表达出对社会阴暗面的不满与鄙弃,舒婷、顾城、北岛等朦胧诗派代表人物更是一大批大中学生的精神偶像,金泽滔对文学的喜好再加上刚上大学对未来的向往让他经常有写作的冲动和激|情,在校园及省城的一些文学刊物上经常发表一些短诗,时常在一些文学沙龙中慷慨激昂。

  第五章 所务会议

  第五章所务会议

  到了大二,金泽滔就基本上不写诗了,他把这种怨天尤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间都投入到教室和图书馆中,他更愿意相信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知识让他切切实实地从农门跳进了龙门,朦胧诗只应该是花前月下无聊时候的一个话资。

  到了大三,经过一年的积累,金泽滔就尝试写一些财经类论文,而且取得了一些初步成果。有一篇甚至发表在中国财政研究资料,还有一篇被作为观点摘录在财政研究的最末一页,这对一个在校大学生来说都是个了不起的成绩。

  达所长和老方似乎比较满意金泽滔谦和的态度,都点了点头。达所长又说了些勉励的话,大约也算是组织上正式谈话。

  第二天一上班,金泽滔就拿着查补税通知书送到食品站交给金达,金达看了一眼,笑了笑没就这件事说什么,只是说过二天就去把税补交掉,接着就聊了一些题外话,见没有什么事金泽滔就直接回了所里,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一楼的公示黑板上出了个通知,下午二点全体干部职工召开所务会议。

  命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对于第一天上班时出了跟老方检查这个小岔子,他经过仔细回忆比对,前生他接过明所长报表任务后是二天后才交?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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