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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乱冷王追妃 第3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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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昃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齐墨:“你来晚了一步。”
“走了?”出乎意料的是,齐墨并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反而有种急迫的味道,步冲到习昃的身边:“她受伤了吗?”
习昃点头。
“严不严重?”
“死不了。”习昃的话相当的意简言骇。
“你为什么不留住她?”说这话的人是黑鹰,他比关心则乱的齐墨冷静的多,与白鹰并肩走进房间内,脸上是一种颓靡的神色,疲倦的看了一眼习昃:“如果是你开口的话,她应该不会走的这么。”
“可惜……”习昃的脸上露出一种类似于嘲讽的表情:“……她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
黑鹰白鹰眉毛一皱,齐墨挺了挺脊背,刚毅如标尺一般。
“怎么回事?”白鹰沉声道。
“一模一样的手法,她根本没有告诉我,就留书出走了。”习昃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表情淡定到了极点,不过他这话倒也算不上全是假的,至少钟青叶确实是留了书信后才走的。
“……”齐墨微微眯了眯眼睛:“信呢?”
习昃从怀里摸出一只信封,齐墨接过来,只扫了一眼,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看过了?”
“不。”习昃淡定的看着他:“是她根本就没封合。”
齐墨幽暗的目光缓缓在他身上走过一圈,也不知是不是心存疑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软纸。
“银票?!”黑鹰看了一眼,脑袋上顿时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王妃装个银票做什么?难不成她还觉得王爷缺银子吗?”
“你能不能把你的嘴先闭上。”白鹰满头黑线的瞥了一眼黑鹰,嘟囔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白痴的搭档。”
提心吊胆了几天几夜,好不容易得到了钟青叶安然无恙的好消息,两人一扫一路来的沉闷,好心情的开起玩笑来。
黑鹰眯眼,表情幽怨:“……你很不满吗?”
“很不满。”白鹰点头如捣蒜。
黑鹰:“……”
白鹰根本不理他一脸怨妇般的表情,转头看向齐墨,关心道:“除了银票,王妃还留下其他什么信息吗?”
齐墨将银票往信封里一塞,直接扔进白鹰的怀里,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出了房间,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
习昃幽幽的看着齐墨的背影,嘴角一动,无声的露出一个笑容,大概是天色渐晚、光线昏暗的原因,怎么看都不是开心的笑容。
黑鹰和白鹰面面相觑了一会,黑鹰用手肘捅了捅白鹰的手臂,试探道:“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王爷好像不太高兴?”
白鹰扶额长叹:“我应该拉着红鹰一起来的……”
“为什么?”黑鹰不解的看着他:“红鹰的伤不是还没有痊愈吗?”
这个白痴!
白鹰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你傻呀你!王爷那么担心王妃,一收到消息二话没说就跑过来了,现在却连王妃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他能不生气吗?”
黑鹰一脸的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因为你是白痴…
白鹰在心里恶狠狠的吐槽道。
冷不丁的,一直站在旁边袖手假装空气的习昃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就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慢悠悠的出来,却刺得人骨髓发疼。
“钟青叶是刻意躲着齐墨的。”
黑鹰和白鹰一愣,转头看向他,齐齐皱眉:“你说什么?”
习昃懒洋洋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看白鹰手中的信封,两人顺着他的动作低下头来,这才想起这只被人遗忘的信封,急忙拆开来一看,只见里面除了一张银票外,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黑鹰瞪着那张数字漂亮的银票,两只眼睛差点成了黑豆豆,傻愣愣的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鹰也是微微皱眉,看着手中的银票脸色很不好看:“……这算是放弃吗?”
还没等黑鹰反应过来,习昃已经插嘴道:“应该不是。”
“何以见得?”
习昃却不再说话了,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自顾自的啜饮了一口,光线渐暗,一轮残月遥遥的出现在天边,几点星辰,星辉寡淡。
何以见得……
孩子微微一笑,低头垂目,沉默无言。
那家伙不是经常说他是个孩子吗……
那应该就是一个孩子的直觉吧……
215、从来都不用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天已经晚了,齐穆一个人于九宫之巅负手而立,风飒飒的吹过华宫,吹过长发,搅动着齐穆黑金交杂的衣袂烈烈翻飞,如同搅动人的思绪,天地精簌的空气里似乎荡漾着一曲无声的镇魂歌。
他静静的仰着头,宽大的衣袖被风鼓动,黑发凌乱狂舞,与头顶金光璀璨的皇冠形成张狂的对比。远处,是大片大片的流光潋滟的金色房顶,一目望去,几乎无边无际。天空还燃着火样的残照,拖曳着长长的金色云带,将金光照耀的刺人眼涩。
夕阳还未完全的褪去,一弯新月已从另一角划过了精致的角楼,在高高的红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故宫里显得神秘而安静,偶尔细碎的脚步,犹如平静的湖面上偶然波动的涟漪。
“皇上。”身后传来老者嘶哑的声音,因为年岁的渐长而涂抹了世故圆滑的轻缓,一个看上去足有五旬的男子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这里风大,您要保重龙体啊。”
齐穆微微一笑,唇线轻扬,弧度惊心动魄,头也不回的说道:“傅彦,你跟在朕身边有多少年了?”
被唤作傅彦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微微躬身毕恭毕敬的道:“回皇上,老奴自幼进宫,伺候皇上已有十八载了。”
“十八载了啊……”齐穆的声音犹如叹息一般拖了长长的尾音,语气却是清淡的,仿佛波澜不起:“一转眼,已经十八年了,时间,真当是流水一般难以捕捉。”
傅彦静静的站在皇帝身后,花白的头发胡须被风吹得四散舞动,模糊了他的面容,被岁月细细刻上了纹路的脸上,是一种独属于老人的慵懒,透出世故的优雅。
静了一会,齐穆突然道:“你上前来。”
傅彦走上前,站在齐墨身后一尺的地方,微微躬身:“皇上。”
“傅彦,你看。”年轻的皇帝一手指向前方那片金光渐黯的华宫,语气依然是淡漠的,却不知为何多出一抹老者般的沉思。
“从这里看过去,皇宫一派平静,犹如静谧的绿湖一般,没有半点波澜。可是谁也不知道,这片静谧下面,又隐藏了多少东西。有没有暗礁?有没有暗流?有没有漩涡?所有未知的陷阱都被这表面的宁静繁华所掩盖,谁也窥探不到。”
傅彦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面容被夕阳的残光笼罩,原本细碎的皱纹好像一下子深刻起来,犹如被人用尖利的刻刀生生划过,每一寸都是痛彻心扉的鲜血淋漓。
许久,老者微微一笑,面容笼罩了一片浓雾般的色彩:“可是,世人凡胎,能看到的永远都是表面上的繁荣昌盛,纵然知道深不可测,依然会被那片金光所吸引,年年月月,无数人前仆后继,永不遏止。”
齐穆的眼睛微微一眯,表情犹如带了一个生硬的面具,登高远望,龙翔殿那华丽的楼阁被清绿的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是啊,多少人一辈子都希望走进这个华丽的城池,又有多少人心心相系有一天能站到朕这个位置,众生愚昧,我又何尝不是同样愚蠢,这么多年来悉心相系的,居然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人。”
齐穆嘲讽的一笑,抛弃了那个尊贵的称呼,他就如同失去了平日里的万丈光芒,一时间居然有了颓靡的味道。
傅彦无声的一叹,将一直挂在臂弯里的长披风轻轻抖开,小心翼翼的盖在年轻的帝皇肩膀上,长风中飞扬的惊心动魄。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傅彦浑浊的眼球里泛出同样浑浊的光芒,犹如人将行木,残光迂回的悲凉:“老奴每天都跟在您身边,这六年来,每年的这一天您除了上朝和批阅奏折,就是整天整天的站在这里,黯然神伤。您这样……又是何苦呢?”
齐穆微微一笑,伸手拢了拢披风的边缘,并不回答。
傅彦看了他许久,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姑娘已经离开六年了,您却还是没能忘了她,您要想着那些过去,到什么时……”
“傅彦,你错了。”年轻的帝皇微微转过头,轻笑的说道:“她曾经说过,我和她是命运共同体,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没有离开,她永远都会在我心里。而我和她的故事,也时时刻刻的存在着,从来都不用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傅彦哀哀的看着他,除了摇头叹息,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反应。齐穆异常温柔的一笑,不是狐狸的邪笑,不是帝王的冷笑,不是皮笑肉不笑,那笑容沉淀了所有阳光的暖意,一望之下,竟好似流光溢彩,惊心动魄。
傅彦长长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您为什么总不愿意去看她呢?每年今天,老奴都会准备姑娘生前辣文的小点,出宫祭祀奠拜。姑娘的坟墓明明就在宫外不远处,为什么整整六年来,您从来不去看她呢?姑娘她……也很想念皇上啊……”
“她不会想念我的。”齐穆沉默了一会,无声的笑了。
“那个丫头啊,从来就对我的身份不屑一顾,别人费尽心机的想要走进来,她却一辈子都在想着要如何逃出这个对她而言只是牢笼的地方。是我亲手折断了她的羽翼,将她禁锢在这个华丽的宫厥中整整一生,逼的她最后走投无路,这样狠毒的我,她怎会想念呢?”
“不是的!”傅彦慌忙打断了齐穆的话,甚至忘了齐穆至高无上的身份是否容得下他的反驳。
“皇上是因为太爱她了!姑娘心里一定也知道,您之所以会失控做出那些事情,都是因为太害怕会失去姑娘了,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皇上实在太爱姑娘了!姑娘一定能明白皇上的心意,您这么爱她,这是姑娘的荣耀,她怎么会不想念您呢?”
年老的奴仆努力的想要证明什么,曾经目睹了所有事情始末的他,依然忠心的维护自己的主子,不容许任何怀疑的出现,即便是齐穆,依然要脸色涨红的反驳。
荣耀?
齐穆嘲讽的一笑,若是普通女人,或许会真的觉得万分荣耀吧。
偏偏,那个人是她啊……
纵然全天下的女人都为得到王者的宠爱的为荣,她也绝对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齐穆静静的仰起头,夕阳渐淡,光彩一层层褪去,灰暗犹如浓厚的笔墨,将天地作为画纸,一层层涂抹让人窒息的黑暗。
每当这个时候,长存在记忆中的画面就会格外清明,一寸一寸,一幕一幕,都犹如重播在眼前,那曾经有过的繁荣与乐,那曾经怀揣的幸福与渴望,一点一滴,长长久久的存在于心里,却永远,都变成了无可避免的苦涩。
齐穆永远记得,河边小舟的初见,那个少女有一双猫儿一般狡黠灵动的眼眸,面容精致清秀,肌肤犹如上好的美瓷,甜甜一笑,声如脆铃,一瞬间响彻他所有的心神。
那一天,正是春尽夏初的当口,天色纯净,阳光正好,偶然出宫的他遇见了命中注定的对手。少女笑眯眯的模样在阳光下璀璨万分,犹如一只慵懒的猫儿,挽着袖口撑杆站在小舟上,甜甜的问他。
“公子,您从哪来?”
她的身后,莲叶接天碧绿,少女挽起的袖口露出雪色的肌肤。春色将尽,而他的心,却在那一刻百花怒放。
生于皇宫,长于皇宫,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娇媚没领教过?但是那些千娇百媚,却犹如一个个精致的木偶,足够美丽却缺少灵魂。而小舟上甜脆一笑的少女,刹那间填补了他心底所有的空洞。
朝政上与齐墨不相上下、所向披靡的狐爷齐穆,在那一刻失去了心。
那一年,他十九岁,而她,刚好及笄。
想要给她无上的光荣,想要有她的陪伴君临天下,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齐穆唯一的皇后,只要她一笑,他就恨不得把天下都送到她手里
可是,她从来不稀罕这些,她爱的是能陪她听雨晒阳、泛舟采莲的齐穆,却从来不是朝堂上手段狠辣、笑里藏刀的齐穆。
所以,他亲手斩断她的羽翼,将这个灵动的少女禁锢在身边整整一生,任由她夜夜悲鸣丝毫不为所动。终于,他得到他应有的下场,那个看似温柔的少女,燃烧了她所有的刚烈,化蝶而去。
想要将江山都送给她的人,却因为江山而失去了她,这是何等嘲讽的事情。
她曾一遍一遍的哭泣,声声泣血的质问
“齐穆……难道爱,是可以用来伤害的借口吗?”
齐穆想这个问题想了整整六年,可是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不会靠近答案。
就如同,他一辈子都不会去见她。
216、可怜的土匪
赤水河位于北齐地域版图的东方,是北齐境内跨度最大、最长的河流,总有两头主线分支。一条朝向东北方向,途径举世闻名的死谷,正好绕过里赫山脉,从山脉的东方边缘处流入海域。另一条则朝向正东方,途中所经大小城镇众多,直通里赫山脉,由此进入东商境内,混入栗江河流,流向海域,是极为繁华的一条河流支线。
钟青叶挑选的路程就是第二条支线,不过她并不准备就此进入东商,只抱着什么地方看着顺眼就停留的心思,从绵绵镇上了船,一线东下。
船只在行进两个时辰后,齐墨便得到暗哨的回报,知道了她的行踪,但是无奈赤水河流风高浪急,再加上钟青叶的方向又正好是顺水行舟,两个时辰的时间船只早已经穿过多个城镇,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而齐墨因为不知道钟青叶的目的地在哪里,因此根本没办法事先拦截,气的他差点拆了整个客栈。
钟青叶走了,齐墨却没打算善罢甘休,恢复过来的研紫将这几天钟青叶为了救她,被土匪追杀导致重伤跌落山崖的事情全部告诉的齐墨。女人说话免不了要经过艺术加工,以至于一席话下来,简直就像钟青叶是在鬼门关里转一圈,满脸都是一副“她们能活下来实在是老天开眼”的表情。
其实研紫也不算是说谎,虽然这件事情在钟青叶心里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对于研紫这种还生活在象牙塔尖端的小丫头而言,土匪简直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路跌宕下来,研紫是真心觉得能活着实在佛祖显灵了。
习昃是知道所有事情的,不过在研紫对齐墨叙述的事情,他从头到尾就没开过口,一直坐在窗口边,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天色,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空气”的清淡表情。
不过也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一个研紫就足以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了,钟青叶在她的口里,简直变成了无所不能的女超人。
一起旁听的还有黑鹰白鹰二人,一席话听下来,两人的脸色简直比变色龙还变色龙。
至于齐墨听完后的表情……
不提也罢。
总之,钟青叶既然已经离开,齐墨也不能长时间不回京阳城,在当天下去确定了钟青叶的去向后,齐墨便启程返回京阳城,研紫和习昃自然随行。临行前,齐墨将黑鹰白鹰两人留了下来,另外还附带了一句意简言骇的话。
“一个不留。”
冷静到不能再冷静的语气,说完后跨马就走,头也不回的模样潇洒的无与伦比。
黑鹰白鹰送行十余里,看着自家王爷渐渐远去的队伍,于夕阳下心有戚戚的对望了一眼,无声的苦笑。
早在知道钟青叶因为那些土匪的关系而生死的不明的时候,两人就预料这伙人的末日不远了,居然敢当伤害王妃,虽然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但是不知者不罪这一条,在这里是丝毫做不用的。
再加上听了研紫不知道填色多少的描述,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稍有差池就没有明天的瞬间,虽然看不到齐墨的表情,但是黑鹰白鹰两人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周边空气燃烧爆炸的恐怖气息。
唉……
王爷,真是爱惨了王妃……可怜了那般什么都不知道的土匪啊。
黑鹰和白鹰勒马返回天山镇,齐墨的命令不容反抗,他们也不会反抗,只是两人心中都有些隐约的不安,王爷如此在意钟青叶,若钟青叶是个普通女人也就罢了,想必定是美满的一对,偏偏……
钟青叶心里在想什么根本没人猜得到,只希望,她不要辜负王爷的一片心意才好啊……
夕阳瑰丽,却渐渐消沉,夜色渐浓,河面波涛翻涌。
钟青叶一个人站在船头,依旧是一身男装,墨色的长袍下摆被河面上的狂风吹得飘荡飞扬,波涛震天作响,浑浊的湖水在清淡的月辉下泛出冷冰冰的光芒,不时拍上河岸的礁石,点点滴滴的水花溅落在衣角,砸在脸色犹如刀割一般。
惊涛骇浪中,船只乘风破浪,她纤瘦的背影独自屹立在船头,娇弱的仿佛随时都会被狂怒的河水吞没一样。
钟青叶的表情的淡淡的,看着浑浊的河水,目光清淡绵长。
这个时候,齐墨应该已经就到了天山镇了,说不定也见到习昃和研紫了,如果他发现她又逃走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很生气呢?
连钟青叶自己都觉得可笑,她是为了斩断她心中对齐墨的流连才会逃出来的,但越是见不到他,反而想的更多了,如果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一场笑话了吗?
钟青叶抬头闭眸,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小公子?小公子!小-公-子——!”
钟青叶睁开眼睛,微微侧过头,看见一个年约六旬的老人扶在船上的沿边处,慈眉善目的冲她唤道。
钟青叶微微压喉,将声音改变到男子的低沉,淡淡的问道:“老人家,您有事吗?”
老者身上穿着粗布蓝袍子,大概已经穿了很多年了,颜色几乎洗的发白,斗笠用草绳栓了,背在后背上,裤脚向上挽起一截,露出静脉曲张严重的蜡黄双腿,全身的打扮都是路边随意可以见的普通百姓,还是比较清贫的那种。
老人的腿边放着一只鱼篓,虽然穿着破旧,但是眉目慈蔼,皱纹嶙峋的全是岁月的痕迹。
钟青叶所坐的这艘船可载货也可载人,因为赤水河流域有不少小镇,船速又,所有很多百姓出行都喜欢以船代脚,想必这老者也是这河流边缘小镇中的百姓。
老者的脸上全是笑容,慈眉善目的看着钟青叶,张口说了些什么,因为河水涛声太大,钟青叶没有听清楚,见这老人似乎有什么事情,便朝他走去。
217、随时待命的匕首
“老人家,您有什么事吗?”钟青叶斯文起来的时候特斯文,那声线温柔的简直能落下水来,一步步走到老者身边,微微弯下身子问道。
老人家摆摆手,笑意融融的看着她:“小公子,你别误会,老朽也没什么事情,只是看风大浪高的,你一个人站在船头太危险了,所以忍不住叫你回来。”
钟青叶微微一笑:“是吗,那真是谢谢您了。”
老者摇摇头,在船沿边的小板上坐下来,仰头看着钟青叶,一头花白的头发被胡乱的撸在脑后,只随意用了一根黑布绳子绑成一把,此刻被激烈的河风一吹,不少残发凌乱的飞舞开来。
“小公子,老朽注意到你从上船开始就一直站在船头吹风,也不和别人打招呼,似乎是一个人出远门的,怎么,小公子有心事吗?”
钟青叶笑道:“老人家您多心了,我只是不太喜欢和很多人待在一起而已。”
“怎么会呢?”老者一脸的吃惊:“小公子长得眉清目秀,仪表堂堂,怎么会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所以不想让别人知道?”
“呃……算是吧。”钟青叶敷衍道。
老者顿时露出一种了然于胸的表情:“看吧,老朽活了六十多年了,这种眼力还是有的。依我看呐,你不只是有伤心事,而是让你伤心的,还是一个姑娘。”他朝钟青叶凑了凑,笑的颇为狡猾:“我说得对不对。”
钟青叶忍不住哑然失笑,这老人还挺有意思的,反正也闲着无聊,钟青叶便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一点老人家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老者一听,顿时就乐了,笑哈哈的看着钟青叶,微微摇头:“你这小公子还真是狡猾,口里说的好听,心里却是觉得我这糟老头随口胡说了吧。”
钟青叶抿唇一笑,并不回答。
“我看小公子你啊,眉目清秀,气势不凡,身上的穿戴物品虽然看着简单,但是老朽一眼就能看出来,都是些上好的物品,这就可以看出你家世不凡,绝非常人可比。”老者摇头摆首的说道。
钟青叶继续微笑着,轻轻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左腕,那里绑着两把匕首,一动之下寒气逼人。
老者丝毫没有发现钟青叶的小动作,继续说道:“虽是如此,但是小公子你似乎看上去并不开心,就算笑了,那笑容也是假笑,由此可见,你心里一定藏着什么烦心事。”
“那老人家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在为一个姑娘、而不是为别的事情伤心呢?”钟青叶语气轻飘飘的说过,手腕上的匕首蓄势待发,若稍有不对,她会毫不犹豫的砍掉眼前这老头的脑袋。
钟青叶一向警惕,尤其是现在全世界都知道睿王妃离奇失踪,若让人在途中发现她的身份,对她对齐墨都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她时时刻刻都十分注意隐藏身份。
不是钟青叶太多疑,眼前这老人一身破旧,怎么看都是一个贫苦的老人家,就算六十年的阅历摆在那里,以他这种身份和地位,在古代这种地位阶级浓厚的时代,又能看见多少好东西?
她身上的衣料只是最简单的款式,没有丝毫特色可言,属于一般的人都不会看第二眼的那种。这老人家凭什么一眼就看出不凡之处?
这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但是对于钟青叶来说,却足以让她对眼前这老者的身份产生怀疑。
一听到钟青叶的话,老者嘿嘿一笑,故作神秘的凑近她:“小公子你就别害羞了,老朽也是过来人,当我处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除了小姑娘外,什么事能让我伤心?”
钟青叶一愣,眨了眨眼睛,就因为这个原因?
她不放心的问道:“那老人家您,又是怎么看出我身上的衣料不凡呢?”
钟青叶的话音刚落,老人家皱纹嶙峋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极其自豪的表情,笑哈哈的道:“这些东西别人不知道,我胡老汉还能不知道吗?”
“是啊,为什么呢?”钟青叶的声音在滔天的浪声中听上去有些危险的味道:“为什么别人都不知道,唯独老人家您知道呢?”
手腕微微一动,弧度小的根本不会被人发现,然而一动之下,匕首的刀把已经落入她的手心,微微攥紧。
“这就要庆幸老朽我有个好儿子了。”老者无比骄傲的说道。
钟青叶一愣,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我这儿子啊,在我们村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孝子,又懂事又勤,人还特别能干,我们村里就他能够进到专给官老爷做衣服的布庄干活,别人想进去都进不了呢。”老者的脸上是一种为子女骄傲的光辉色彩:“要不是有这么个能干的儿子,老朽我哪能认识小公子你身上这么好的布料。”
“原来您儿子是布庄的工人。”钟青叶微微一笑:“怪不得您会认识我身上的衣料。”
“可惜啊……我这么个儿子…”听完钟青叶的话,老者却突然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一种淡淡的,十分悲切的表情,原本就皱纹密布的脸上更加显得颓靡无比。
“您儿子……”钟青叶顿了一顿,谨慎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唉……”老者摇摇头,苦笑道:“死咯……”
钟青叶一皱眉毛:“怎么会……”
“唉,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老朽就不提了,对了,还不知道小公子贵姓?”
“免贵姓叶,单名一个青字。”
“叶青公子。”老者微微一笑:“不知道叶青公子这次坐船要到哪儿去。”
钟青叶在这里套用了一个很装b的句子:“天地宽大,四海为家,我随意走走而已。”
“那,今晚可有落脚点?”
钟青叶微微摇头,她连要在哪里下船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落脚点呢?
老者十分开心的说:“既然这样的话,叶青公子今夜就到老朽家里歇息吧。”
218、极美的图面
一听到钟青叶今天晚上还没有落脚的地方,老者顿时露出一脸诚挚的笑容,热情的道:“既然这样的话,叶青公子今夜就到老朽家里歇息吧。”
钟青叶一愣,本能的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怎么好意思打扰您呢?”
“哈哈哈~~”老者站起来,瘦如枯藤一般的手掌重重的拍在钟青叶的双肩之上,别看这老人一把年纪了,身体又消瘦,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小,一巴掌下去正好拍在钟青叶受伤未愈的左肩上,疼的钟青叶眼角一抽,脸都白了。
偏偏那老人还完全没有反应,拍了一下还不算,还要连续多拍几下,笑哈哈的道:“老朽看你是个不错的公子,为人爽又懂礼貌,比我那死去的孩子也小不了几岁,你就别客气了,去吧!”
钟青叶连连苦笑,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了不用了,不用打扰……”
“什么打扰不打扰了,老朽家里只有一个老婆子,本来就安静的很,我要是带你会去热闹热闹,我那老伴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老者说着一手指向前方:“看,下一站是一个无名小镇,我住的村子就在小镇边上,现在天色已晚,你又没地方去,就不要多做推迟了,和老朽回去歇上一夜,养足精神也好明天继续赶路。”
“不用了,我……”钟青叶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老人家已经自顾自的捡起脚边的鱼篓,一个甩手潇洒的背在肩膀后面,笑容几乎开满了脸上每一条嶙峋的皱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了,转身就往船舱里面走去。
“我……”钟青叶追了两步,正想说话。
“就这么定了,还有半个时辰船就靠岸了,到时候老朽就来船头找你。”老人家说完,身子一晃便走进了船舱内。
钟青叶一个人站在船头,满头的黑线。
这老人家还真是……连句话都不听人说完……
静了一会,她转过身子看着前方滔天的水雾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左手抬高了一些,匕首在她的掌心寒光吞吐,微微翻动,几乎刺人心脾。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反正她也没什么事情,这老人家看上去说正常也奇怪,说有问题可又不至于,与其在一边猜测,还不如实地走一次。
没什么事情最好,就算真有什么事,能尽早解决的就不要总是拖着了。
想通了这些,钟青叶将匕首重新绑在左手腕上,刚想好好的伸个懒腰舒展舒展身子骨,冷不防牵动了左肩后方尚未愈合的伤口,顿时间痛的她咬牙切齿,全身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果然如那老人家所言,半个时辰左右,船在一个码头上缓缓停了下来,打扮各异的一些百姓纷纷收拾起东西准备下船,钟青叶看了一眼从杂乱糟糟的船舱里走出来的老人家,脸上露出习惯性的笑容。
看来这老人对这条河流线很熟悉,能准确地把握住船行的速度和停靠的时间,赤水河风时有时无,时大时小,难以琢磨,如果不是常年生活在这条河线上,应该没办法这么精准的推算停船的时间。
是自己太多疑了吗?还是说,这些日子的紧张下来,自己已经变得草木皆兵了?
钟青叶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匕首,无不嘲讽的一笑。
“叶青公子,我们就到了。”身边突然传来老者微微沙哑却欢的声音,钟青叶抬起头,见他一脸笑容,伸手遥遥一指前方,钟青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山包后面,隐隐约约的有橘色的光芒透出来。
“看到光了吗?那里就是我住的村子。”老者的语气轻,虽然因为年老而变得沙哑低沉,显而易见的喜悦却弥补了这一小小的缺憾。
钟青叶看着他笑眯眯的脸,突然对这种淳朴的乐感到十分眼红。
平凡的人总希望自己变得伟大、不平凡,然而那些功成名就的伟人却一个个的都希望能回归到最平凡的生活中来,这实在是一个很奇怪很可笑的现象。
钟青叶算不上伟人,也不是什么很不平凡的人,说到底,她的人生就如同一个工具那样,一刻不停的掠夺别人的生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最简单的幸福,最平凡的乐,对于她而言,却成了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
钟青叶不是很感性的人,但是每次看到别人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模样,总会觉得十分羡慕,然后心里,就会生出一种难以遏制的遗憾。
到底在遗憾什么,连她都不记得了。
“老伴儿,老伴儿啊出来!咱们家有客人了,老伴儿——”老者喜气洋洋的声音打断了钟青叶的思绪,仔细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村落之中。
这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村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几十栋民居,房顶还是用厚厚的稻草堆积而成的。褐色的碎木枝用麻绳一绑,往房子周围的地上一插,再装上一个木制小门,就变成了一圈简易的篱笆。
地面就是寻常的土地,因为常年的人为踩踏,青草大都已经消失了,只有房角等一些不容易被人踩到的小角落里还生长着一些,绿油油的模样看上去显得格外坚强。地面上有散乱的碎石子,数十栋民房或近或远的排列着,从简单的木制窗口泄出一地温暖的烛光。
此刻天还没有全黑掉,几个年幼的孩子还围在一起玩耍,稚嫩细滑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脆脆的童声不时响起,与偶尔生起的一些鸡啼狗吠混合在一起,交织成一排其乐融融的画面。
有年轻的女人从房里出来,温柔的呼唤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饭,笑声回响,在钟青叶眼前展开了一副极美的画面。
看着这里淳朴的一切,钟青叶突然在想,如果能在这种地方长长久久的住下,早看朝阳西听雨落,那该是一种何等的享受啊……
219、哎呀!这么个俊俏的小公子
跟着胡老汉的脚步,钟青叶同他一起从篱笆上的小木门中走进去,沿着碎落零散的小石子路走到房子门口,钟青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和其他民居毫无区别的茅草房子,大门是很多年前的老木门,门角甚至生长一些潮湿的青苔,看上去颇具农村风味。
抬起头,还可以看见窗口的上方,用草绳拴着一些萝卜白菜、鸡鸭等干货,悬挂在屋檐下晾晒,被晚风微微一吹,一阵晃晃悠悠。
“老伴儿,你在干嘛呢?快点出来,咱们家有客人来了!老伴儿——”胡老汉一脸的喜气洋洋,走到房门前一推门,一边扯着嗓子吼,一边将鱼篓从自己的肩膀上卸下来。
钟青叶回过头来,缓步走到老汉的身后,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来。
“叫什么叫什么呢?我听到了……”老汉的声音刚落,屋内便传出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听语气似乎还颇为不耐烦,钟青叶眨了眨眼睛,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约莫五十来岁的老妪从昏暗的屋内走出来。
她似乎正在做饭,听到叫声便急忙出来了,骨节分明的干瘦手指上还满是油污,穿着一身蓝色粗布袍子,腰间系了一块黑色的围裙,一头乌发已经被岁月涂抹的花白不清了,胡乱的撸在脑后,绾成一个简简单单的发鬓,用木制的簪子簪了,几缕发丝垂在肩膀上。
她很瘦,身高比钟青叶矮了足足半个脑袋,全身上下看上去也没几两肉。脸上皱纹嶙峋,肌肤呈现出一种久经岁月的蜡黄|色,看摸样是极为苍老。但是精神很不错,两只眼睛又明又亮,露出一种不耐烦的神色。
“你个老头子,我正在烧饭呢,你叫什么叫?” 老妪怒气冲冲的看着老汉,很不耐烦的说道。
老汉似乎是对她的脾气习惯了,全然不以为意,哈哈一笑,伸手把鱼篓递给她,笑道:“老伴儿,今天咱们家有客人,你就别?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