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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小调旧时光 第 9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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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箱子上露出两个小洞来,边口像刀割的那样整齐。她示意我把脸贴上去,我们人个小洞往里看。
不知她开了两个多深的洞,直穿过厚厚的箱子堆,穿到山谷之内。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藏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间。从形状上,我看出来,这里是另个集装箱山洞。洞里光线朦胧,但也有应急灯光。靠墙侧摆放着桌子和张旧沙发,桌上有部电话机。墙角有两个“绿牌”伏特加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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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上靠着拉赫玛尼诺夫,他正闭着眼,头颅半仰,仿佛正在养神。动物般的女孩拉起我的手,在手掌上写下几个字,我猜测半晌才弄明白,她写的是:
“看那电话。”
那是部在八十年代老干部家中常见的电话机,还是拨盘式的。电话机背面,并没有电话线拉出来,只孤零零地呲出两根线头。眼就可看出,这是部不能通话的电话机。
但切眼见都不为实,这是近期生活的经验。过了会儿,我分明听到那部电话机响了起来,铃声干瘪无力。拉赫玛尼诺夫睁开眼,把电话拿到腿上我又确认了次,电话没有和任何线路相连。但他摘下话筒,开始说话。
“您好,这里是三星销售部,请问您有什么事情”他的声音也换了样,鼻音很重,毫无特色。
话筒里面嗡嗡作响,像蚊子叫样,但的确有人说话。
拉赫玛尼诺夫接着说:“证件号码是123456789,没问题,我们正是安排他去送货。十台电视,六部音响。”
他又像切公司职员样哼哼出两句“谢谢再见”,然后挂掉电话,把电话放到桌上,站起身来向外走。
动物般的女孩拉拉我的手,带我退到旁。他似乎在里面跺了跺脚,个“西门子”冰箱的纸箱上居然出现了他的影子。影子高大颀长,单独存在在纸箱表面。接着影子似乎有了颜色,也有了立体感,渐渐变成了人形,拉赫玛尼诺夫从箱子表面走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拍打呢子外套,我们就拉着手站在他眼前,而他居然视而不见。我屏住呼吸,动物般的女孩也面色紧张,但眼神依然沉静。没过会儿,他点上支掐掉过滤嘴的香烟,独自人向山谷外面走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许久,动物般的女孩才放开我的手,长出口气。
她说:“看到了吧,就是这么回事。”
我想扒到纸箱上再看眼,可那两个小孔已经悄然消失了。我又摸摸那个“西门子”纸箱,马粪纸粗糙厚实,手感如同在摸木板。
我问她:“刚才他用的是穿墙术吧,怎么跟崂山道士似的”
“只不过是种简单的空间穿行,对于他来说容易得很。当初他溜进你的房间,也用的是这招。而刚才他没发现我们,你也可以说我用了隐身术,但那只不过是我对催眠术的种改进,将我们幻化成空气。”
“那么那个电话呢电话怎么会响”
“那要复杂得多。他在那部没有连线的旧电话机上不仅施加了巨大的磁场,而且还是种选择性磁场。只要和老流氓相关的电话,都会穿越时空,被转接到这部电话机上。”
“也就是说,电器商场业务员的核实电话,全被拉赫玛尼诺夫截下来了。”
“对,所以老流氓才能那么放心大胆地行骗,他定和什么诺夫大叔存在着某种默契。”
“但拉赫玛尼诺夫为什么定要帮老流氓赚钱呢”
“这个自然另有隐情。说实话,我不想介入他们这档子事,只不过是利用超常能力时碰巧发现而已。我担心过不了多久,不仅是我,连你也会被卷进去。”
“卷进去什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很可怕样,”我想缓和下气氛,“我看顶多也就是起邪教作乱的小祸端,吓不倒我这坚定的历史唯物主义论者。”
“假如真发生什么事,”她没感到我在开玩笑般,表情郑重,“你不要忘记我说的话:我出现在你身边,绝对没有任何目的,纯粹是偶然所致。如果说定要有个目的,那就是不离开你。”
我听不出她话的全部意味,但蓦然感动,紧紧抱住她说道:“我要说的和你样:我来到这个世界不仅没有目的,也没有意义可言,遇到你同样是偶然。假如中途加上个目的,那就是不离开你。”
这些天,由于张彻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便把心思都放到装配“波罗乃兹”汽车上来。他是个出色的工程师出色的电工出色的修理工;除了音乐家以外,他什么都有可能是。他不仅给波罗乃兹做到了内脏大移植,而且将车厢内的设施整饬新。终于有天,他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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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功告成。”
我跟着他过去,波罗乃兹已经焕然新地站在原地,身纯白闪闪发亮,就连车标也上了层电镀。他坐到驾驶座上,打开发动机盖,让汽车空转起来。
“怎么样,转速够高吧”
我看着繁忙工作的机器,也看不明白,但能判断出它在正常工作。
“六个汽缸呢,放在这部车身上,最高能跑每小时三百公里,零到百公里加速只需要五秒钟,性能几乎可以和雪弗兰最新推出的超级跑车相媲美。”
“牛逼牛逼。”我说。
“就是还缺套出色的音响,破烂山找不到能用的,过两天我们到城里想想办法。”
“没有音响也行,能放磁带就可以。”
“那不行,既然做了就要精益求精,而且没有音响怎么听甲壳虫”
就连黑哥也蹲在旁边,兴致盎然地看着张彻忙活。他的眼神渐渐集中于车轮底下。
“黑哥,”我对他说,“我坚决不同意你开着这部车撞大楼或者飞进永定河,你也休想让车轮子从你肚皮上轧过去,这可是我的宝贝,不能用来自杀。”
“别担心别担心,”黑哥厚道地笑了,“我也就是闪念而已。”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车,便让张彻下车,自己坐到驾驶座上。诚如张彻所言,动力着实强劲,轻轻点油门就体验了巨大的推背感,没跑出两百米,车速已经提到八十公里。
我猛然停下车,刹车也性能良好,真是辆令行禁止的宝马良驹。我没开过专业赛车,但这辆车已经快感十足。
我和张彻轮流驾驶,带着黑哥绕着破烂山兜风。在黄沙漫天之中,我们开得风驰电掣,发动机的轰鸣几乎盖过了风声。就连黑哥也忍不住想试试,我问他:
“黑哥会开么”
“不会开也无所谓,反正这儿没人也没交通规则,”张彻说,“不过有条,开车要专心致志,千万别动自杀的念头,别拉我们俩当垫背的。”
在我的指导下,黑哥熄了几次火才开起来,路上歪歪扭扭,几次险些撞进垃圾堆。我们大呼小叫,乐不可支。
闹了会儿,我把车开回集装箱山洞,要带动物般的女孩去兜风。我们两个边闲聊,边将车开进城里,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行驶。和波罗乃兹渐渐熟悉以后,我已经能充分发挥它的性能,连续轻松地超车,将其他车辆远远甩在身后,就连高档德国车也望尘莫及。
“张彻还真有两手,”我说,“这是不是也算种超能力啊”
“反正我学不会。”她说。
但我得意忘形,在个路口闯了红灯,险些和辆大货车相撞,脚把刹车踩到底才停下。刚想再次起步,辆交警的巡逻车已经横在前面,警察走出来,让我下车。
“超速还闯红灯,小伙子够棒的。”警察也对这辆车产生了兴趣,看个不停,“这车还能开这么快呢听声音跟1似的。”
“师傅我谢谢您,放我马吧。”忽然想起来,我没驾照。
“甭废话,拿驾照。”
动物般的女孩拿出张餐巾纸,示意我递给警察。我没反应过来,对警察说:“师傅您擦擦汗。”
警察瞥了我眼,接过餐巾纸仔细看着,然后递还给我,开了张罚单:“扣你三分,自己到银行交罚款去。驾照收好。”
我意识到动物般的女孩又动了手脚,和她相视笑,驱车前行。
我们到家“哈根达斯”店去享受奢侈的冰淇凌火锅,把车停在门口。在吃冰激凌的时候,我透过窗户看到几个人正在打量我的车。他们插着兜,观赏良久,还不是伸出手来摸把,摸完之后怕冷般又把手放回口袋。个是秃顶的中老年男人,两个年轻小伙子,个年轻姑娘,面貌特征为浓眉大眼,棕色的皮肤非常漂亮。
“没见过吧,没见过就好好看看。”我得意地咽下裹着巧克力汁的冰激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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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般的女孩也看到了外面的人,她和那年轻姑娘隔着玻璃对视良久,仿佛久别重逢的熟人不敢冒然相认般。
“你认识她”我问她。
她没说话,眼神发直,刚舀起的个冰激凌球“扑通”声掉到碟里。
“怎么了”我用手在她眼前晃着说。
窗外那个班秃顶的中老年男人把手放在波罗乃兹的后备箱上,紧闭双眼,脸颊微微发颤,如同车上传来微弱的电流。这时动物般的女孩猛然站起来,疾速向门外跑去。我赶紧跟着她冲出去。但刚到门口,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街上车辆人流来往不息,道路拥堵,要想迅速跑掉谈何容易,但他们确实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找上门来了。”动物般的女孩默默地说。
“谁他们是谁”
“和我具有相同能力的人。我本来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并说好不再互相干扰,但他们还是来了。”
“从哪儿来”
“想知道吗”
“云南”我的脑海中陡然冒出这个地名。
“没错。”
“这些人的身份假如告诉你的话,会让你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发生巨大的崩溃,”路上,我直追问那些人的来历,但动物般的女孩守口如瓶,她对我说,“所以还是别想为好,就像你常说的,弄不明白的事情就悬置起来,这是希腊先哲教会我们的。”
“为什么呢他们有多可怕”那些人的出现使动物般女孩的身份也露出了冰山角,这让我没法不去探明究竟。
“倒是不可怕,可远远超出你现在的想像能力。”她说,“你能想像火在海底燃烧么”
“我没必要非知道火能不能在海底燃烧,可我亲眼看见了那几个怪人,为什么不能知道他们是谁呢”
“不用知道,知道也平添烦恼啊,还是老老实实混着,等着生活找上门来吧。这不是你贯的逻辑么,怎么现在你像变了个人似的”
“还不是由于你。”
我们把车开回破烂山去接张彻和黑哥,但老流氓告诉我,他们已经等不及,坐小卡车回城吃韩国烤肉去了。
“屎壳郎碰上拉稀的白来趟吧”老流氓笑着递给动物般的女孩罐“百威”啤酒。
我也从箱子里拿出罐,坐到破沙发上喝。时间确实很晚了,垃圾山上的破纸塑料袋瑟瑟抖动,宛如鬼影般。但呆傻青年都不在洞里,这么了的夜,他们在哪儿睡觉呢
“那几个小伙子呢你还让人家捡破烂呢整个儿血汗工厂。”
“他们有地方住。”老流氓说,“我在后山给他们开了个宿舍。”
这时应急灯的光暗了下来,老流氓的脸部曲线骤然模糊,给人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我斜着眼盯了会儿他的脸,忽然想起为何初次见他时曾有似曾相识之感了。
这个发现让我不敢相信:在黑暗处,他的脸型酷似拉赫玛尼诺夫。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学钢琴的教室里见过拉赫玛尼诺夫的演出照,只不过老流氓的神态过于猥琐,遮盖了他们脸型上的相似之处。
“你丫怎么了,出什么神儿呢”老流氓边问我边调试应急灯,“又瘪了,拿药水泡泡,好歹得撑到明天吧。”
“没什么。”我直觉地认为,不能让老流氓看出来我的诧异,“晚上吃了点儿凉的,肚子不舒服。”
“到山上拉去,风吹屁股哆嗦。”
我故作无聊,和他喝完了两罐啤酒才告辞。
走前我问他:“几天没回城里住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洗个澡找个鸡”
“算了,就我这玩意儿,”老流氓指指裤裆,“找鸡也让人看不起。岁数大了,抓紧时间挣点儿钱才是真的。”
我们这才出了山洞,慢慢把车开出山谷。确定老流氓返回洞里,我对动物般的女孩说:“你困不困”
“怎么了”
“能不能施展下你的隐身术,我想看看拉赫玛尼诺夫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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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越陷越深。”
“我只不想让自己的生活越来越不真实。”
我们开着车绕到山谷另端,在远处熄了火停下车。动物般的女孩抓住我的手,和我往山谷中走去。在身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忽然发出朦胧的光,将身体笼罩住。再看看自己的手脚,我也被那光覆盖着。我猜测,这是隐身术起作用的表现,体内的能量以外化方式释放出来,遮蔽了身体本身的存在。
“只要不出声就不会被人看见,”动物般的女孩把只手指放在唇上说,“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破解我的隐身术,只不过在没想到的情况下,他不会随时保持警觉,动用超能力。”
我从烟盒里抖出支烟,没点燃便叼在嘴上。随即看到香烟也被浅淡的白光笼罩。
我们像两个映着月光的雪人样,在远方的狂风呼啸中脚深脚浅地走着。垃圾山广阔而又杂乱,我忽然想到,从未在这里看到过任何老鼠蟑螂苍蝇之类的动物。按理说这种地方应该是他们栖息的乐园才对。
动物般的女孩的手掌冰凉柔软,我的意识开始恍惚,甚至感到自己在地面上方飘浮。山谷犹如生活般幽黑漫长,越到深处越无法捉摸,但只要握着她的手我就无所畏惧,即便她本身也神秘莫测。
我没有把她看成“生活”的部分,而是将其视为外化于“生活”的“自己”的组成体。
走到拉赫玛尼诺夫的山洞门口时,连远方的风声呼啸都已然几近消失,四处惟有隐隐约约的“空间自身的声音”。动物般的女孩故技重施,用两根手指按住纸箱子,银光从她的手指流出,渗透了纸板,开出两个小洞。
她指指洞里,对我点点头,示意她已经感觉到拉赫玛尼诺夫就在里面。
这么晚了他在做什么呢我们人个小洞,像看西洋画样往黑暗的大匣子里窥探,好奇那里面有什么光怪陆离的景象。
山洞里片昏黄,应急灯有气无力。除去拉赫玛尼诺夫以外,里面还有小群人。我数了数,共九个,正是编号为“二三四五六七”的呆傻青年。我惊异地看到,拉赫玛尼诺夫正在弹架钢琴,演奏曲目是如雷灌耳的第二钢琴协奏曲,而那部琴越看越眼熟,原来正是我的“星海”牌。九个呆傻青年字排开坐在地上,也没有脱掉雨衣和塑料袋,形如鬼魅。随着琴声逐渐低沉有力,他们显现出种躁动不安的神色。没过片刻,几个呆傻青年开始扭动,仰着脑袋向天空呻吟,甚至双手扒开雨衣的纽扣,似乎极其痛苦。在他们露出的胸膛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光,那光呈淡蓝色,随着心脏跳跳。拉赫玛尼诺夫按下连续几个掷地有声的和弦,顿时让呆傻青年难以忍受,蓝光也越来越强,好像要从胸口呼之欲出。但这过程中,他们始终声不吭。
当几个呆傻青年几乎昏倒在地时,拉赫玛尼诺夫才住手,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个密封严实的金属杯。他将杯盖拧开时,我可以看到那杯子足有几厘米厚,而且内胆乌黑发亮,显然是使用复合材料制成的。他从杯子里倒出几颗闪闪发光的金属块,又像烫手样赶快将它们扔到地上。
这时动物般的女孩猛然抖动起来,手心冒出大片的冷汗,如同浸过水般。她的身体也没了力气,颓然欲倒,我赶快抱住她,支撑着她的上身。
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看了她样,她正皱着眉头,紧咬牙关。我们身上的白光暗了下,但随即又恢复正常。看得出来她正在勉力支持。
她冲我点点头,表示还挺得住。我赶紧向洞里望去。
呆傻青年像毒瘾发作的人见到可卡因样,纷纷趴到地上,抢夺着那银色的金属,拿到之后,迅速塞进嘴里,哽咽着吞了下去。金属块落肚之后,他们登时四脚放松,似乎特别舒坦,仰面朝天地躺倒在地上,从此声不出,胸口的蓝光也飞快地消失了。
我怕动物般的女孩支撑不住,便把她架到肩膀上,扶着她踉跄地逃离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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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银色羽毛10
好歹跑到谷口,我打开车门,把她放到车座上,自己也坐进驾驶座喘着粗气。过了良久,她才像缓过劲来样吁了口长气,我也把嘴里的香烟点上。
她也要了颗烟点燃,慢慢吐出白雾,对我说:“实在危险,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没力气了呢”
“就是他扔出来的那些金属块儿,我的能力好像飞快地被它们吸干了。怎么使劲也不能抗拒。”
“你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没见过。”
“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给呆傻青年吃呢我觉得拉赫玛尼诺夫这位大叔越来越像个邪教教主了。”
“我想他大概是要扼制呆傻青年体内类似于我们的能力,但他们怎么会具有这种能力呢实在想不出来。”
我挂念着我的“星海”牌钢琴,便说:“我们赶快回去,你休息下应该就能恢复了吧”
“回去吧。不过那位诺夫大叔现在的处境实在危险,假如那些金属块能吸收我的,也就能吸收他的能力,即使他的能力强,也会被减弱许多。而今天在冰激凌店门口遇到的那三男女来到此处,定和他有关,假如他们怀有恶意,他怕是要束手就擒。”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安全脱身要紧。”我相信拉赫玛尼诺夫应该早有防备,而且我们留在这儿也没用。
波罗乃兹发动起来,六汽缸提供的强劲动力使风声黯然失色,城市远郊的穷乡僻壤被掠而过。
17潜入城市的异乡人1
我们回到筒子楼时,已经深夜两点。张彻和黑哥也不再听甲壳虫弹吉他了,四处片寂静。我们插着兜,踮手踮脚地跑上楼。
“没事了吧”我问她,“还难受么”
“超能力还没恢复,但力气有了。”她说。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喉头阵发紧,生怕看到原来摆放钢琴的地方变得空空如也。
“别担心,”动物般的女孩说,“你的钢琴出现在山洞里,是因为什么诺夫大叔用了穿越时空的搬运能力,但他能搬走,就能再搬回来。”
“也许在我们出门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他已经搬了无数次了呢。”
我打开门,赫然看到钢琴还在窗前,仿佛从未挪过地方样。
“你说得不错,果然还在。”我说。
她倒吸口凉气:“接触过那些金属块儿还能把钢琴搬回来,他的能力有多强啊。”
“你们的能力虽然有强弱之分,但使用起来效果相似,也即可以超越经典物理学和心理学的限制,完成些常人难以想像的事情。但我总感觉你们不是类人,甚至不像同物种。”
“对,他和我们不样,但之于普通人来来说,都是匪夷所思的人。”
我注意到,她这时用了“我们”这个词。这个称谓表示她承认,她与冰激凌店外遇见的三男女是种人,和拉赫玛尼诺夫却不是同类。他们都是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人,而拉赫玛尼诺夫却是穿越时空来到此处的俄国音乐家。但区别仅限于此么
而且据我推断,他们的能力都应该与“魔手”这种诡异的存在有关,由于被“魔手”附过体,我感到动物般的女孩身上也有它的存在。魔手不会仅仅代表音乐才能,它实际上是超越切常规的能力。银光闪闪的金属块儿应该是扼制魔手能力的克星,但拉赫玛尼诺夫为何要把它喂给半呆傻青年们呢难道他们也与魔手有关
我不再多想,喝了口水,洗脸睡觉。她大概是真累坏了,很快就睡得毫无知觉,仿佛对眼下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当晚我睡得很不踏实,破烂山的呼呼风声仿佛吹到了城里,窗外的树木车棚乃至大楼都在顾影自怜地抖动。意识模糊中,我度怀疑闹了地震,但却连逃生的念头也没有。
太阳升起前的第声鸟叫让我彻底醒来,我睁大眼睛无所事事地望着天花板,等着它逐渐变亮。动物般的女孩还在酣睡,鼻息平稳低沉,闭着眼睛无忧无虑。我侧过头亲亲她的脸,她嘴角浮出笑意抱住我。
片刻以后,阳光在窗外依稀出现,我穿衣起床,下楼去买早点。辛勤的老乡们早已支好了摊子烧热了油锅,油条油饼的香味在清晨毫无障碍地飘散,隔着很远都能闻到。
我在个摊前买了许多油条炸糕,忽然想到时间还太早,等到张彻他们起床就凉了,但也只好拿回去。清晨的空气里,除了汽车的尾气之外什么味道都很好闻,我点上颗烟,那烟雾几乎能醉人。
回到筒子楼下的时候,我又见到了那奇怪的三男女。
他们又围在“波罗纳兹”旁边,但这次没有指手画脚地观察汽车。都是副精疲力竭的样子,棕色皮肤的姑娘双手插在兜里,垂着头坐在发动机盖上,既像沉思又像打盹;半秃顶的老头和个男青年靠着车门抽烟,另个男青年干脆歪手歪脚地躺在车轮旁边,好像只被压扁了的瘦狗。
我站住脚步,远远地打量他们,不知道贸然上前是否合适。好像闻到了油条的香味样,棕色皮肤的姑娘霍地抬起头来。我被盯在当地,不知所措。他们和动物般的女孩样,也是具有超常能力的人,并且定存在密切的关系。他们像鬼影般出现,对她对我又意味着什么呢照理说来,我可以向他们打听,或许可以揭开连串诡异事情的真相,但不知为何,我无法向像信任动物般的女孩和拉赫玛尼诺夫那样信任眼前这些人。他们看起来并不凶恶,也没对我做出什么侵犯举动,但让人感到极度陌生从而心存畏惧。
17潜入城市的异乡人2
我还没决定做出何种表示,棕色皮肤的姑娘已经向我招招手。我像懵懵懂懂的幼儿园小朋友样,乖乖地走过去。
她抿着嘴唇,眼皮低垂,但眼睛仍然显得很大,如同千年古水般深邃沉静。
我愣愣地站在她面前,低头看了看六汽缸波罗乃兹汽车,想不出说什么,但对方也不开口。过了几秒钟,为了避免场面越来越尴尬,我干脆抬起手,向她出示油条和油饼:
“吃么”
“吃,吃。”她说着也不用餐巾纸,径直用手从塑料袋里抓起两根油条大口咬起来。
秃顶的老家伙也走过来,把张油饼卷起来大嚼。个男青年接过塑料袋,坐到旁和地上那位分享。
“吃了人家的东西要说谢谢。”棕色皮肤的姑娘对三个男性说道。看来她是这伙人的头儿。
“谢谢谢谢。”两个男青年嚼着油饼说。秃顶老家伙大概是个先天舌肥大患者,嘴里没东西也口齿不清,运了半天气,才说出“嗟嗟”两个字。
“不用客气。”我木讷了片刻,没话找话,“看起来你们很累,昨天没休息好”
“忙得很,忙得很。”棕色皮肤的姑娘说,这伙人里大概唯她有和外人对话的能力,“来到北京以后,每天都忙得厉害。”
“你们刚来到北京从哪儿来”
“反正很远。”
“云南”
她抬起眼皮扫了我眼,让我心里寒,有些后悔把猜测说出来。她却并不诧异地说:“你已经知道不少了嘛。”
言下之意是他们知道得更多,他们能控制局势。我说:“只有些蛛丝马迹,而且不能确定真假。”
“知道得太多了不好。”她说。
“还是想弄清楚,否则糊里糊涂地让人害了都不知道。”我再次后悔把话说得这么厢情愿。
“谁会害你”她果然露出丝轻蔑的微笑,仿佛赵太爷对阿说“你也配”。
我解嘲地跟着她笑了下,决定干脆想问什么就问什么:“那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总围着我的车转”
“是你的车么据我所知这车的主人是别人。”
看来他们也知道方马蚤和安琳的事情。我说:“但经过了我们的改装,它已经相当于辆新车。”
“怪不得能跑得这么快。”
“你们到底是谁告诉我不会有什么不好吧”
“没必要知道我们的身份。”她略显傲慢地说,“如果需要称呼的话,你可以叫我们异乡人。”
“异乡人相对于哪里的异乡人”
“反正跟你不是属于个地方的人。”
“跟我在起的女孩和你们样,也是异乡人”
“那当然。”
我决定让谈话再大胆点:“你们来的目的,和种叫做魔手的东西有关吧”
“连这个你都知道了”棕色皮肤的姑娘第次惊讶起来,眼睛登时瞪大,真的有如两潭湖水,“钢琴师居然告诉了你。”
钢琴师所指的定是拉赫玛尼诺夫。我说:“见面就告诉我了。”
“是么”棕色皮肤的姑娘不感兴趣地平静下来,但突然出手如电,掐住了我的脖子。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已经动弹不得。好在对方似乎只想摸摸我,并没有用力,否则定会翻白眼吐舌头。
“干什么不要动手动脚。”我还能说出话来。
“别弄死他,否则会彻底激怒钢琴师。”那个秃顶老家伙忽然口齿清楚地说。
但她马上放开我,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在上面阅读者什么信息。看了会儿后,她说道:“看来钢琴师信任你并不稀奇,也怪不得那女孩会爱上你。”
“什么意思有了肌肤之亲你也认为我很有魅力”
“别油嘴滑舌了,出于善意我忠告你,现在你还是局外人,千万别卷得太深,否则有可能性命不保。”
“那要看是什么情况了,假如你们此行涉及到那女孩,事情就算和我有了关系。”
17潜入城市的异乡人3
“我猜你就会这么说。死到临头的时候你可别后悔。”
我盯住她的眼睛说:“这么说你们也想对她有什么举动了”
“这是我们内部的事,只希望你不要插手。”
“我再说遍,事情就算和我有关系了。”
“那么谈话到此为止。”她抬起头不再看我,“你有什么打算是你自己的选择,需要自己负责。”
“下次吃完油条,”我抹着脖子说,“先舔舔自己的手好么”
说完以后我往筒子楼里走去,担心着他们会不会追上来。即使不使用超能力,从背后对我下手我也惨了。但我壮着胆,尽量走得很慢很有尊严。快上楼梯了我才向外面瞥了下,那些异乡人已经不见,只留下孤零零的波罗乃兹。
我跑上楼去打开门,动物般的女孩还在酣睡。
“在睡梦中我就感觉到他们来了,但没办法,假如不恢复完体力也没法对付他们。”她刚醒来,就已毫无倦意,听到我说遇到异乡人也没表示意外。
“他们没有对我怎么样。”我说,“再说应该我保护你。”
她听了笑:“不要妄自托大,你怎么保护我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要我保护你,这也是你说过的啊。”
“不是这个保护法,也不是让你在他们面前逞能。如果那什么诺夫大叔对我动手,倒是只有你能拦住他。”
“他为什么也要对你动手呢现在不是相处得很好么”
“我也弄不明白,照理说他应该在我逃跑之前就把我除掉的,他有这个能力,但没有这样做。”
“原因是我”
“可能还有别的原因。还有他说过仿佛在哪儿见过我,这也让人奇怪。照经验分析,对我们这种人他不会有这种态度的,应该见个除掉个,决不手软。”
“那又是为什么呢你们哪儿惹他了”
“时半会说不清楚,反正我们这种人和他长久以来势不两立。这次他居然放过了我,我索性壮着胆子留在你身边,而且有他在,料想那些异乡人也不敢对我轻举妄动。”
我又问道:“刚才那些异乡人还表示,除掉你是内部事宜,你们究竟是个什么团伙,为什么自己人要打自己人呢”
她回答道:“我以前和他们在起,但后来脱离了他们,想要自己生活,因此被看成叛徒。脱离组织就是叛变,这也是很多黑社会的规则吧”
“倒是。不存在解释清楚和平共处的可能么”
“那不可能,异乡人的组织内部没什么道理可讲,假如讲道理,也许组织早就败涂地了。”
“对了,”我忽发奇想,“那些异乡人这次来,看来是要同时对付拉赫玛尼诺夫和你,我们可不可以和他联合起来,共度难关呢”
“我还不知道诺夫大叔的能力究竟有多大,也许他自己就能对付异乡人。到底用不用联合能不能联合也只能走步看步。”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卷入拉赫玛尼诺夫动物般的女孩和异乡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中去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和事情本末,但确实被卷进去了;如何是好我也不知道,就像她说的样,也只能走步看步了。
“那个棕色皮肤的姑娘好像是他们的头儿。”我又说道。
“对,她是首领。不过我以前见到的她不是如今这副样子,她改换了面貌。”动物般的女孩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凭借他们,是绝不敢向诺夫大叔挑战的,难道他们已经变得那么强大了么”
我和动物般的女孩下楼,准备开车到餐馆再吃些东西。站在波罗乃兹的车门前,我伸着脖子环顾许久。
“不用看了,他们已经走了。”动物般的女孩坐到副驾驶座上说。
“你知道”
“就我们两个人,他们也犯不着埋伏好了再动手。”
“我早上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似乎显得很疲倦。”
17潜入城市的异乡人4
“有可能刚刚和诺夫大叔交过手。”
我听从她的话,安下心来开车出门,找了家炸鸡快餐店吃饭。她足足要了只整鸡的分量,风卷残云般吃完。
“吃点蔬菜补充补充维生素。”我把沙拉放到她的碟子里,“吃那么多油腻的东西对肠胃不好。”
“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急需的是补充热量。”
没事的时候是食草动物,情况危急了就变成了肉食动物,也说不清她是哪种动物。反正她不管吃什么怎么吃,倒也从来没生过病。
“要擦手要擦手。”我像哄孩子样把餐巾纸递给她。她拍着肚皮跟在我后面出门。
我又买了两份炸鸡腿套餐,到筒子楼地下室去接张彻和黑哥。现在张彻迷上了到集装箱山洞里练琴,他说那儿“有回音效果好”。而且他还买了把两万多块钱的西班牙手工吉他,爱如珍宝,到哪儿都随身背着。
“看着真像搞音乐的。”我把炸鸡腿递给他说。
“什么叫像哥们儿就是”
“和弦还没弹利索呢吧我看你也只有个出路了,那就是乱扫气无旋律无节拍无主题变奏假装后现代主义大师。”
我们开车上路,波罗乃兹在车流之间见缝插针,自由穿梭。张彻把盘“甲壳虫”乐队的磁带插进录音机里,路跟着唱。可惜车载录音机实在太旧了,喇叭也有个不响,声音模糊不清,约翰列侬像个感情丰富的大舌头样。
“回头定得找好音响。”张彻说。
只用了半个多小时,我们就开到了破烂山。张彻和黑哥钻到山洞里去弹琴,我和动物般的女孩顺着山谷走,迎面碰见了老流氓。
老流氓今天眼袋肿得像疝气,眼屎足有二两重,看就知昨天没睡好。
“你丫干什么亏心事了”我问他。
“醉里挑灯儿看剑,忧愁国事不能成眠。”老流氓打着哈哈往山洞里钻。
动物般的女孩说:“看来这儿昨天晚上肯定有事。”
我说:“去拉赫玛尼诺夫那儿看看。”
“别直接去。”她说,“假如昨天来的是异乡人,他定处于紧张状态,在洞里设下什么机关也未准。”
她竖起只手指凝视会儿,道银白色的光芒在指尖汇集。光芒随着风,像羽毛样往山谷深处飘去。不会儿,远方出现个人影,拉赫玛尼诺夫双手插在呢子外套兜里向我们走来。
“昨晚有人来过这里。”他和我们在山谷里慢慢走着说道。
“是不是那个自称异乡人的小团伙”我将棕色皮肤的姑娘等人的外貌描述给他听。
“就是那几个人,”他说,“不过你看到的并不是他们真正的样子。”
“经过化装了么实际什么样子”
拉赫玛尼诺夫看了看动物般的女孩,动物般的女孩毫无表情,不置可否。他顿了顿说:“实际的样子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至于棕色皮肤的姑娘等等究竟是什么人,你去查下师范大学登山队队志就能弄清楚。”
登山队队志我岔开这个话题,问道:“他们说过,是为了魔手而来,这个你是否知道”
“那当然,这些人出现,目的只有个,就是魔手。我曾经告诉过你,魔手是天才的音乐才能,不过这并不是全部。魔手是种无所不能的能量,如果改变用途,会成为可怕的超常能力。这种能力你已经见识过了吧”
“领教过了。你的时空穿行也是利用魔手才办到的吧”
“对。时空穿行已经是魔手很高级的能力,但还有更厉害的。所以我决不能让魔手落入这些人手中,否则就要出大乱子了。”
“听着怎么那么像恐怖组织”
“比恐怖组织还要恐怖。”
我掏出烟来点上颗,看了看拉赫玛尼诺夫,也递给他颗。他犹豫了下,伸出手来。他的右手上歪歪斜斜地缠着几圈白纱布,纱布缝隙渗出血和脓液来,看起来犹如麻风病人的患处。
17潜入城市的异乡人5
“怎么搞的”
“昨天晚上交手留下的伤。”
我低头近距离观察他的伤手,胃里阵恶心。那伤势不像任何刀砍斧斫所至,却像是被浓酸烧伤的,食指和中指已经不见,只剩下两个肉瘤。
“听我女朋友说,”我不知道该不该摸那只手,“你的超能力远远强过异乡人的,为什么会搞成这样时失手”
“不完全是失手。”拉赫玛尼诺夫又看着动物般的女孩说,“异乡人的能力虽然不是我的对手,但却拥有我所不具备的特别能力,那是我所没法防备的。”
动物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