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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新传 千辛万苦脱篱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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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阳佳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臂。对于贾府更应该是一件盛事,不过本来应该是热热闹闹的气氛不知道为什么席间却十分的冷淡,但黛玉无心关注于此,她现在满心全都是怎么才能顺利出府,因此席散无心和众姊妹闲话,匆匆回房。
不知道一向最疼女孩的贾宝玉犯了什么癔症,这才给了袭人一个窝心脚,转过身又因为一把扇子训斥起了晴雯,房里两个最得意的丫头都有了不是。晴雯那个火爆脾气,怎么受得了这个,不免有些恃宠生娇,跟贾宝玉顶了起来,最后七绕八绕的把袭人也绕了进去,言语之间翻排起她和贾宝玉的那点龌龊事。
贾宝玉这边闹得人仰马翻,甚至都闹着要把晴雯撵了出去,袭人都跪下求情,对此林黛玉充耳不闻,严厉约束她房里的人去管闲事,传闲话。对大嘴巴的锦绣更是严加训斥,不过似乎效果不显,再者她对贾府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无所闻,因此只要不出纰漏,对锦绣的行为也就听之任之了。
不过对于锦绣传回来的贾宝玉撕扇子做千金一笑,讨好晴雯的事情,林黛玉恍然未闻,不管不顾。人家爱拿乔作势,爱低声下气,完全于己无关。不过虽然面上不显,林黛玉心中还是有些思量的。晴雯经过这么一闹,虽然在贾宝玉心中彻底奠定了大丫头的地位,可是那些隐晦的话本惹恼了袭人。
虽然袭人为晴雯不惜下跪求情,那不过是为了展现她的贤良,其实心中不知怎么嫉恨她呢。袭人和贾宝玉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碍于贾宝玉和袭人两人的名声,谁也不肯拿到台面上来说,偏偏晴雯不管不顾,说了出来,这哪是能说的。就算是为了争宠争地位,可要有了算计才是,如果晴雯还是这样下去,将来有的她哭的。虽然林黛玉欣赏晴雯真情,可是对于她的这般作为也不喜欢。
端午次日史湘云的到来,更是给林黛玉乱上加乱,少不得抽出功夫来陪。看见史湘云将上次她打发人送过来给众姊妹的绛纹石的戒指又带过来的四个给袭人、鸳鸯、金钏、平儿。林黛玉的那个得了之后就给了紫鹃,而薛宝钗的给了袭人,当时锦绣还愤愤的为伺候薛宝钗的莺儿鸣不平,拿着别人的东西不心疼,去讨好笼络外人,冷落自家人。
林黛玉当时只是抿嘴一笑,没有和锦绣解释薛宝钗打的什么主意,袭人可是贾宝玉身边第一人,要想做宝二,自然要把他身边的人收拢在自己这边,不然满府这么多大丫头,怎么谁都不送,偏偏给了袭人,她又是哪点特殊,不过就是身后有个好主子罢了。
对于贾宝玉是否拿着他得来的金麒麟,像他看的那些野史外传上那般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或有鸳鸯,或有凤凰,或玉环金环,或鲛帕鸾绦,皆由小物而遂终身。借着这个金麒麟同史湘云做出什么风韵佳事来,林黛玉漠不关心,让那些想关心的人径自关注去。薛宝钗拉拢,卖好给史湘云的种种举动,袭人背后对自己的诽谤也全然不理,一心一意的忙着自己的大事。
这边林黛玉正在和王嬷嬷商量怎么开口向贾母说出府的事情,说话间,只见锦绣满面泪痕的从外面冲了进来,看见林黛玉痛哭失声:“姑娘,金钏,太太房里的金钏死了,呜呜”
闻言,林黛玉从座位上惊起,急问:“你说什么金钏死了不可能,前天我看见她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突然死了,就算是急病死的也没有这么个死的这么快的死法。这个消息可确实”
听见金钏的死讯,林黛玉懵了,满眼的不可置信,虽然王夫人心中不喜欢她,可是她并没有明仗目胆的表露出来,虽然曾经和林黛玉有过几次不愉快,不过话极为隐晦,听的人基本上不明就里。面子上王夫人对林黛玉依旧是一团和气,和其他人没什么分别,因此对于王夫人的真正心思并没有几人知晓。
况且主子之间的事情和下边的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纠葛,特别是对不当权主事的人,更是无碍。林黛玉因为金钏是在王夫人房里伺候,再则个温柔敦厚,心里不藏奸,属于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她又是和紫鹃一样的家生子,一起长大,一起当差,与紫鹃情份非常,常常过来聊天玩耍。因此种种,林黛玉这边虽然没有刻意拉拢,不过对她也非同一般,天长日久下来,和金钏的感情很是要好,如今众人惊闻她的死讯无不伤心落泪。
“我和她也是很要好的,何苦我在这里咒她,再说这种事情我若是没有证实哪能拿来和姑娘说。”锦绣抽噎着说:“我都打听清楚了,就在前天中午宝二爷进太太房中之时,不知怎地金钏做了些什么,被太太打了一巴掌,任凭她怎么苦求都不依不饶,到底给撵了出去,然后今天就听说金钏跳井而亡了。”
“再具体的我就打听不出来了,那些丫头婆子们都说当时正在歇午,一个个困顿的不行,当时太太也在午睡,里间就金钏一个人伺候,其他人都在外面,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也说不清,只知道金钏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情,才惹得太太如此大怒,不留情面。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太太做的这么绝呢”锦绣想了想,补充了,话里满是疑惑。
做奴才的做错事情主子无论怎么责罚打骂都有雨过天晴的时候,可是一旦被撵出去就糟了。所谓的撵出去,并不是放人自由。
被撵出去的人要先将自己的卖身契从主家赎出来,除了当年的卖身钱,这多年吃的穿的也算钱,还有当初买进时在官府备注卖身契的钱,如果赎出,这又得给官府再交一笔,这些银钱全都由被撵者自己出,另外,还有每月的月例钱也都得如数补出
林林总总算下来的银钱,几乎没有几个被撵出去的人拿的出的。拿不出来,那么就只有被卖掉的一个下场。为了能够还上这笔钱,而且讨主子的欢心,自己也能从中落下两个,买到什么地方自然可想而知,山矿煤洞,娼楼私寮,没有不堪,只有最不堪。
像当年被贾宝玉撵出去的茜雪,那是在众人合力的帮衬下,多年的积蓄也都花费一空,才勉强逃出生天,可是外面的世界哪有女子的出路,活的是格外的艰难,哪里比得上在贾府的日子。何况是金钏这种大丫头,事少差轻,又有体面又清贵,甚至不比外面寒薄人家的小姐差什么。特别是金钏这种家生子,一个人犯错,能够牵连一家子,几辈子的老脸都跟着一起丢了,在这个踩低迎高的府上,就背后当面的说辞都让人抬不起头来,地位跟着一落千丈,前后巨大的落差一般人本无法忍受。
最初听到金钏死亡的消息林黛玉震惊从而造成大脑一瞬间的空白,情绪回复之后,调动模糊的记忆,连着锦绣的话,林黛玉把事情拼凑了个**不离十。这事情绝对是贾宝玉的首尾,只不过他捅了娄子,金钏成了顶缸的那个。而锦绣打听不出来什么,不是那些人不知道,而是事后一定是被王夫人再三严厉的叮嘱过,不得向外泄露,严威之下,她们哪敢往外说。
不过王夫人的苦心只怕要化为流水,本没用。只要聪明的注意到这事发生在贾宝玉到她房里之后紧接着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脑子转一转,联系贾宝玉平日的言行,事情还不被剖析个差不多才怪,只是这事毕竟非同小可,明了厉害关系,大家只能做到心中有数,不会随便到处乱说就是。
紫鹃还有犹自带着几分怀疑,滴着泪说:“太太为人是个宽仁慈厚的人,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而金钏也是知道进退的,打小就跟着太太,差不多十来年了,对于太太的喜恶差不多了如指掌,能做出什么让太太这么震怒的事情,竟然一点都不念这么多年的情分,做的这么决绝,本不像太太和金钏平日所做的事情。若不是这事经过再三的确认,我真是不敢相信。”
闻言,林黛玉心中一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是一个想鲤鱼跃龙门,麻雀变凤凰没成功的,这次更好,把命都搭进去了。贾宝玉在整个贾府的丫头们差不多就是一个金光闪耀的活跳板,攀上他之后,后面等待自己的就是无尽的光明大道。金钏是王夫人身边一等一的大丫头,这做母亲的将自己身边丫头给儿子作房里人是寻常事,况且她又是家生子,要是能够成为贾宝玉的姨娘,不仅自己有个好归宿,家里也会因为“一人得道犬升天”,好处多多,金钏为自己做些谋算也无可厚非。
不过在王夫人的眼皮底下能做些什么,就算贾宝玉有这个胆量,金钏也不敢,顶多就是两个人调笑几句,纵然有些拉扯又能到哪里去。况且这种情况对于熟知自己儿子品行的王夫人来说不会不会不知道,甚至也曾经遇见过。大家公子哥和个丫头呷玩,也算是常事,都是这么经过来的,算不得大罪过,若是以前王夫人顶多睁一只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这此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大发肝火本就是别有内情。
子应该在自己这里吧,想来是王夫人是为了清虚观的事情肚子里窝着火,借着这个发出来,顺便看看能不能敲打一下自己。只是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呀,不管怎样,林黛玉都无法接受“视人命如草芥”的观念,就因为迁怒,借题发挥,拿金钏作伐子警告自己,就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一条如花般的生命就这么拭去了。为此林黛玉不胜唏嘘,嗟呀感叹莫名。
“呸,什么慈悲人整日吃斋念佛就算是慈悲人她对丫头不打不骂就算为人宽厚,她不动手自有人为她动手,何况谁说杀人一定要用刀子,用舌头照样能杀人,这么明显的例子摆在眼前,紫鹃你还帮着太太说什么好话,她明明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就惯会装模作样,摆出一副假惺惺伪善的样子。让人见了恶心,呸”锦绣不同紫鹃,跟在林黛玉身边,自然知道王夫人对自家主子的真正观感,在人眼前又做出一副慈爱的长辈的样子,所以言谈中对王夫人很是不屑。
紫鹃听到这种明显不敬的言语,一下子傻在那里了,就算她们心里对主子有什么不满,顶多在肚子里腹诽一下,绝对不会像锦绣这样大大咧咧非常直白的讲出来,纵然林黛玉驭下有道,这话不会被传出去,可是锦绣的胆子也太大了点。而且锦绣的说法本颠覆了她平日里对王夫人的认知,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呐呐的说:“锦绣,你说的太过了吧,太太才不是那样的人,慈眉善目的”
“好了,这些有用没用的本不值得你们争竞,人心似海,就算是天天相处,日日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够看透一个人,何况这些话也是你们说的,哪有这么背后私下议论主子的。”林黛玉神色淡淡的打断了两个人的争论。虽然对于上下尊卑她并不是那么看重,不过入乡随俗,还是不能太纵了她们,免得被人说她这个做主子的不会管教下人。
因为金钏之死,觉得有些心烦的林黛玉也无心也王嬷嬷讨论如何出府的事情,出了房,随意的走,排遣着心中的郁闷。不知不觉的走到贾母的正房前,往那边望去,看见丫头婆子穿梭如织,本没有任何变化。
林黛玉幽幽一叹,只怕家人这么一死,除了她的至亲之外,其他人都是无动于衷,流星划过天空的还有一点痕迹留下,让欣赏的人赞叹其美丽,可是金钏的死却如同蜻蜓点水,泛起那么微小的涟漪,转眼间就风过无痕了。
回转身形,不住慨叹的林黛玉看见薛宝钗急匆匆的进了王夫人的院子,这个应该是一得到消息就过来的,人都死了,还想从中得到什么吗林黛玉心中一动,想跟过去,不过王夫人处不同别处,这个时候自己过去只怕没有好脸色看,犹豫间,她看见贾宝玉从另一边惶惶的过了来,想了想,迎了上去,满心悲伤的贾宝玉没有拒绝她跟着,两人一同到王夫人处。
来至王夫人处,只见鸦雀无闻,贾宝玉看见薛宝钗在房里,迟疑了一下,没有进屋,只是静静地站在外面,林黛玉也跟着站在一旁,静静地聆听。
王夫人在里间房内坐着垂泪,掩盖事实真相,将金钏的被撵推到打坏了家什身上,而且还不住的说等气消了就还要金钏再上来,却没想到金钏气这么大,竟然投井而亡。嘴里说着是自己的罪过,可是话里话外却把罪责推到了金钏的身上,言下之意指责她不该和主子置气,死了之后让人把罪责怪罪到自己的头上。这就是大家眼中的慈善人,真是厉害,杀人于无形
本来王夫人的话已经够让林黛玉气恼的,听了薛宝钗的话,林黛玉只觉得整个人从头凉到脚,如同掉进了数九寒冬,一冷到底。如果不是还有那么一分理智,林黛玉绝对会不管不顾的掀帘进房,想问问什么叫糊涂人,不为可惜什么叫十分过意不去,多赏几两银子发送,也就尽主仆之情了虽然是来到道恼的,安慰王夫人的,可是也不能如此说话,真是让人心寒。
真是不折不扣的冷美人,难怪当年薛蟠打死了人,不管不顾,扬长而去。人命官司一事,他竟视为儿戏,自为花上几个臭钱,没有不了的。有其兄必有其妹,人命在她眼中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的事情,什么情谊在她眼中也不过如此,冷酷如斯,难怪前面还说王夫人是个慈悲人,比起她来,王夫人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正觉得齿冷的时候,林黛玉听见王夫人说想赏金钏几件新衣服做装裹,偏巧都没什么新做的衣服,只有给林黛玉作生日的两套。因为觉得她三灾八难的,既说了给她过生日,这会子又给人妆裹去,岂不忌讳。林黛玉咬唇,怒意难以遏制,自己的生日是花朝,二月份,现在端午,今年的早过了,明年的还早着呢,过得哪门子的生日制的新衣
当下林黛玉无从理会后面薛宝钗的讨好,无暇顾及身边的贾宝玉,转身离开,直奔贾母的房间走去。本来她心中还有几分犹豫,利用一个刚死的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行事未免有些损,不过如今也顾不得了,比起别人来。,她还远着呢,自愧不如。
林黛玉疾奔贾母房中,当下也不说话,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贾母看见林黛玉的架势,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刻将房里的所有人赶了出去,吩咐鸳鸯守着门,谁都不许进来。安排妥当之后,贾母这才搀起额头都已经磕红了的林黛玉,拉着她在身边坐下说:“好了,林丫头,有什么话你尽管我,我给你全权做主,我看看这府上难道还真的有事能够越过我这个老婆子不成”
“老祖宗疼我,玉儿一向都是知道的,今天玉儿就请老祖宗再多疼我一点,让我搬出府去另住,玉儿将不甚感激。”林黛玉双目含泪,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可是胡说,这个话也是你能说得的,你当搬出府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在这府上,好歹只要有我这个老婆子在一天,就能照看你一天,你断不会受了太大的委屈。纵使我要没了,我也会在走之前把你的将来安排妥当才能放心的闭眼去见你的母亲。若是出府,离了我的眼,到时你有了什么冤屈都不知道到哪里哭诉去。”贾母一口拒绝林黛玉的请求,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老祖宗疼我爱我之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当下这个情形我若是在府上继续住下去,要不就是出家做姑子,要不就是一死以明其志,难道老祖宗真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走上这两条路吗”林黛玉将金钏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没有一丝增减,她知道贾母的厉害,恐怕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就算不知,过后也会清楚,自然不能随意加油添醋,以免弄巧成拙,讲出真实情况让她自行判断。
说完,林黛玉不等贾母说话,继续说:“我绝不是在背后议论二舅母,只是二舅母这次行事并不妥当,大家里的哥和下面的丫头玩闹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多少人都是打小这么过来的。二舅母对二哥哥严厉些,无非是抱着望子成龙的心,无可厚非。训斥丫头,骂过之后,打了卖了还是撵出去都不妨事,只是如今一死人,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看见贾母听了入神,林黛玉知道她听进去了,款款言道:“本来这事情和二哥哥并没什么相干,但是那起子惯会捕风捉影的小人看见这事情发生在二哥哥进二舅母房后不久,自然免不了的乱嚼舌头,败坏二哥哥的名声。偏偏这事又分辨不得,越描越黑。虽然二舅母吩咐过这事不得传扬,只是是无法堵住别人的嘴的。”
停了一下,看了看贾母的脸色,林黛玉继续说:“就比如我不过出来走走,就刚巧听见那些下人在后面胡说八道,因为相信二哥哥,才查了个水落石出,这说明这事情已经传开了,没瞒住。只是这样一来,若是被那些没脑子的听去,难保不会被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跟着瞎起哄,胡说八道,这是传出去,二哥哥一生的品行全都完了,前程也跟着断送了。在这也难保传言不会被添枝加叶,再传去,到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况且府上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若是这事传扬出去,祖宗颜面何在府上的名声也不好听”
怕贾母明白后追寻自己的消息来源,林黛玉半真半假的说了出来,为了能够出府,一些不认同的违心之论也无可奈何的说了出来。着帮着贾母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身边红粉无数,可谓风流,但是若是有人为此而死,这事就又另当别论了。
贾宝玉是贾府铁板钉钉的接班人,如今贾府虽然看着还好,可是真实情况什么样子贾母是一清二楚,贾宝玉虽然禀乖张,生怪谲,但聪明灵慧,自出生异状非常,胎中先天就带出一块美玉。
玉者,千百年来在一直被士大夫所推崇,更有“君子比德于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之说,所以贾府上下无不对贾宝玉寄予厚望,希冀他重振家声,因为年纪小,平日对他多有纵容,可是不代表对他的前途不看重。为官需要官声,名誉若是早已败坏,朝廷绝对不会任命一名声名狼藉之人为官。林黛玉此说正中贾母心肺,说道了点子上。
“老祖宗是知道二哥哥的心的,他行事自来无心,可是我们终究是有男女之分,若是无意中错了一点半点,无论真假,人多口杂,自然说什么都有。我和二哥哥从小长大,小的时候又曾经住在一起,自然要比别人亲密些,可是该知道的礼数我和二哥哥都清楚,不会做出有违礼教的事情。只是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否则就不会有三人成虎,曾参杀人之说了。尤其是男女之间沾上这个没有好说清的,瓜田李下,总要避讳。我们虽然无心,这府上背地里传些什么我还是知道一些支零片语的,如今林家就剩下我一个,我若是因此让人猜疑,真真以死谢罪都填不上清白二字。还带累了二哥哥和过世的母亲的名声,真是万死难赎。”
林黛玉看到说起贾宝玉名声的时候纵然贾母老奸巨猾,也不免色变,心知有戏,又重重的增加一个筹码。和丫头们勾连还算不上什么大罪过,若是和大家小姐不清不楚,那么可就不是风流的事情了,于林黛玉的名声有碍,她一辈子就完了,可是对贾宝玉的名声也有着莫大的影响。而且真要是林黛玉和贾宝玉之间传出什么,不仅是他们两个人的问题,就连贾赦、贾政、贾珍他们也落不得好去,至少是个治家不言,教子无方之类的罪过。
今上最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真如林黛玉所说,岂不是修身和齐家这两个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传扬开来若是被今上知道了,能够落得什么好差事,不遭冷落就不错了。
贾母听了之后,径自沉吟不语,一开始听林黛玉一说,她只觉得这事王夫人做的是有些过了,她也清楚这本就是王夫人借此发作清虚观打醮时的不满,并没有特别看重,经林黛玉层层分析之后,才明白事情的严重。贾母也知道林黛玉有些夸大,但是却没有想到林黛玉是真的巴巴的盼着出府去住。
因为一边是锦衣玉食,呼仆唤奴的,躲在大树下好乘凉;一边是自己劳心劳力,费心张罗来张罗去,况且家中又没有个男子顶门立户,本不成体统,这个世道女子独自过活是极为艰难的。所以不管怎么选都会选第一个,只有傻瓜才选第二个,因此对于林黛玉贾母只认为她是顾及到自己的名节,想得多了一些,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容玉儿再说句不敬的话,我知道二舅母对我有些成见,我又不是一个机巧之人,日日在二舅母眼前,必然会让想着我的不好,我若是离的远些,慢慢地我的不好也就淡了,只剩下我的好了。老祖宗若是不舍的玉儿,那么今后玉儿就学云妹妹,多多到府上来承欢膝下,这样一来,玉儿虽然搬了出去,可是就和没离开没什么两样。”林黛玉将“远的香近的臭”这个道理摆了出来,又锲而不舍的劝说着。
搬出去之后再来走动和住在府上寄人篱下的情形大不一样,就算那时不时的过府居住,也不同现下,再者两下本不可同日而语,相提并论。所以林黛玉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说服贾母,一定要离开。
因果厉害都已经诉说完毕,林黛玉开始打亲情牌了:“我知道老祖宗疼我,可是纵然再疼我,老祖宗也该知道女孩家一辈子的名声最为紧要,要是没了名誉,这辈子我也就完了,况且我父母早亡,无人教导,若是因此牵连到父母,落个有人生没人教的话头,岂不是让九泉之下的母亲含恨,白璧微瑕。”林黛玉干脆将死去的贾敏也拉了出来。
贾母沉吟着,虽然被林黛玉一篇话说的有些心软,可是终究疼爱之心占了上风,开口否定:“就算你搬出去居住,你能住在哪里孤零零的一个女孩独居,岂不惹是非,这事不行。”
林黛玉看见贾母有些意动,赶紧说:“不是的,我的兄如今在京经商,现在有个小铺面,前阵子买了个宅子,虽然不宽敞,不过倒也勉强过得去,他想接了王妈妈出去住。我也觉得没有让他们母子分离的道理,就允了,偏偏王妈妈放心不下我,不肯离开,经过商量,妈妈说我可以搬到兄那里居住,一应供给倒也能够支撑,这话跟我说了很久,我因舍不得老祖宗,一直没应,就这么拖着,如今看来这个法子倒也可以一试。”
“一个主子住在奴才家里,终究不像话,说出去也不好听。”听林黛玉这么一说,贾母皱着眉头反驳着,还是不松口。
“妈妈是自幼看着我长大的,可当得我半个母亲,况且兄并没有跟着卖身,不是奴才,他是自由民。再者爹爹当初也留下几个银钱给我,我虽住在他那里,一应花费也不会用到他分毫,算是别样的赁房而居,毕竟没有一个女子独立支撑门户的,家里还是要有个男子的。”林黛玉细细的分说,进一步表露自己的心思。
房子是林黛玉花钱买的,房契也在她手中,不过却是挂在王通的名下。当初办理的时候皆是王嬷嬷经手,所以王通并不知情,相反他以为是签了“卖身契”之后,成了奴才,自然要住在主子的宅子上。对于王嬷嬷的忠心,林黛玉是信的过的,虽然名字不是自己的,可是房契捏在手,作伪不得,倒也放心。如此安排,纵然是贾府也查不到半点端倪。
“还是不好,你手里的那几个钱哪经的住你这么花,再说你在外面,要是他们合起伙来弄你的钱怎么办要是出府别住也不是不可以,现在不行,一切必须全都妥当才可以。”贾母想了想,不过总是不放心,怕林黛玉被骗了去,拒绝了她的请求。
闻言林黛玉满脸失望,不行,绝不能这么算了,否则出府一事将会遥遥无期,她低头想了一篇话,正要开口。贾宝玉从外面闯了进来,忙不迭的说:“林妹妹要出府为什么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允许。”
贾宝玉一面说,一面伸手拉住林黛玉的手,满眼急切,情意绵绵的说:“好妹妹,好妹妹,我知道错了,今后我再也不做那样的糊涂事惹你生气。你就算气我,打我骂我都行,千万不要离我而去,你若是走了我也活不成了,只怕顿时就死了。就请妹妹怜惜我,不要离开的好。”
林黛玉一下子傻了,眼光瞄到跟在贾宝玉身后进来看见贾母没有责怪她赶紧又退了出去的鸳鸯,明白了,想必这位小爷是因为金钏之死已经伤心不已,满府的找自己寻求安慰,到了这边在鸳鸯的阻拦下听了个只言片语,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以为自己是因为他调戏金钏之事生气,而赔礼道歉,胡说起来。
看见林黛玉不语,贾宝玉犯了倔脾气,颈上抓下通灵宝玉,咬牙恨命往地下一摔,说:“什么破东西,什么金玉姻缘,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妹妹不必放在心上,我把它砸了完事”那玉坚硬非常,被贾宝玉这么狠劲一摔,竟然文风未动。贾宝玉见没摔破,便回身找东西来砸。
林黛玉愣愣地站着,看着贾宝玉举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贾母赶紧大声阻止:“你这个孽障,给我住手。谁说你妹妹要走的,只是伴着她长大的嬷嬷要出府居去,她心中舍不得,跟着过去住几天而已。”
搬个瓷花瓶正要砸玉的贾宝玉闻言,愣了愣,转身不相信的问:“林妹妹,可是真的”
因为贾宝玉的一连串动作弄得她应接不暇,半天终于反应过来的林黛玉狂喜,贾母这话就是松口了,答应自己出府别住了。
“自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不待林黛玉回答,贾母抢着说。走过来,将地上的美玉捡起来,擦干净,重新给贾宝玉挂到脖子上,威胁着:“还不戴好,你要是再砸这个命子,我回头就把你妹妹给送的远远地,让你看不见她。”
听林黛玉不走了,贾宝玉立刻喜笑颜开,说:“听老祖宗的,绝不砸它了。林妹妹要是走了,我就跟去,妹妹不管到哪都要带着我。”
听了这话,林黛玉恨不得说一声,我去死你跟不跟着,不过她知道这话说了,这个呆子说不定还会说出什么疯话来还是不刺激年岁已高的贾母了。
安抚好贾宝玉,将他支开,贾母紧紧的将林黛玉抱在怀中,好一会才松开,着她的头,叹了一口气说:“你是知道你二哥哥的个的,一想玩的好好的姊妹热辣辣的分开,谁也受不了,自然要闹一闹,你也别当真,不必去在意。一切就按照你说的先那么办着吧,回头你就收拾东西挑个日子先离开,这么住着。回头我再帮你安排。你也别怪我,我虽疼你,可是我是贾家的人,行事自然要先为贾家考虑,只是就委屈你了。”
心愿得偿,林黛玉高兴还来不及,哪还顾得上委屈,何况也没有委屈在里头,自然是笑眯眯的忙不迭的答应着。她明白贾母之所以最后松口因为看到了贾宝玉的表现,早知道自己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篇,甚至嘴巴都说干了不管用,还不如就让贾宝玉来闹一闹。想是这么想,不过她也知道,正是自己前面作了足够的铺垫,贾宝玉这么一闹才成事,否则本没用。平日里林黛玉最怕贾宝玉“发疯”,不过今天倒是要好好的谢上一谢。
贾母作出如此决定是理所当然的,对于她来说,她想让林黛玉嫁给贾宝玉是一回事,可是两个人私下里暗结情愫是另外一回事,这是她绝对不允许的事情。如今贾宝玉似乎表露出这般倾向。这种事情,涉及到贾府的未来,切身到贾府的利益,绝对是要防微杜渐的,宁可错少一千,不可漏掉一个。为了贾宝玉的将来,她必然要牺牲林黛玉,所以虽然不舍,还是答应她出府别居。
回房之后,林黛玉就赶紧吩咐众人收拾东西,就算熬个通宵,也要是收拾利落,明天就离开,好在因为地方狭小,很多东西就在箱笼里,没有拿出来,省了很多事,而新宅子那边已经预备了很多东西,这边也要留下一些,毕竟以后还是要回来的,所以收拾起来并不费事,一晚足够。
王嬷嬷、锦绣和雪雁听说能够逃离这个樊笼,都兴高采烈,很是起劲,忙不迭的收拾着。只有紫鹃愣怔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低下头帮忙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屡屡出错。她是贾府这边的人,是贾母给林黛玉使的,若是林黛玉走了,她纵然想跟着,可是她一大家子都在这边,也无法跟随,若是不跟着,对不起林黛玉这些年对她的情谊,况且心中也不舍。
正在紫鹃去留难断之际,王熙凤过来了,看着忙乱的众人,从贾母处过来的她自然明白情由,笑道:“妹妹纵然是要离开,又何必这么着急,看上去宛如不想在这府上再呆上一刻半刻一样,不知道的,还不定怎么说府里薄待了妹妹,让妹妹急不可待的逃离。”
“薄待没薄待大家心里自然最清楚,还用得说”锦绣不满的嘀咕着,声音大小正好让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听见。
“啪”林黛玉给了她一个巴掌,说:“还不赶快给琏二嫂子赔不是,你在这里胡沁什么,再胡说我叫人割了你的舌头。”声音虽轻,可是却带了十二分的怒意在里面。
虽然眼看着要离开了,也不能得意忘形,毕竟不是切断了联系,今后还是要来往的,何况这些日子林黛玉忧心出府一事,对锦绣有些放纵,她真的有些不知分寸了,就算要抱不平,人不对,时间也不对。况且王熙凤虽然是说笑,只是话里还是带着几分真意。如今听了锦绣的话,不定在心里面怎么思量她呢,想着她素日还不知道怎么的轻狂。
火辣辣的巴掌落在锦绣的脸上,她立刻就明白自己给林黛玉惹事了,赶紧跪地下给王熙凤赔礼。王熙凤没有理会锦绣,似笑非笑的看了林黛玉一眼,说:“我是有事来找妹妹的,我们两个进房说话。”
王熙凤不计较,不代表林黛玉就这么揭过去,她指着外面火热的太阳说:“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明个我出府,你的卖身契还你,带着你自己的东西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一个,你给我跪倒太阳底下去,一直跪到我们明天出府,那时带着你,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今后还跟着我。”
锦绣看看明晃晃的太阳,好不犹豫的起身跪在了外面。对上想要求情的眼神,林黛玉一概不理,王熙凤看着她的处置,笑道:“算了吧,何必如此。”
林黛玉不接话,拉着王熙凤进去,王熙凤回望了跪在炙热的太阳底下的锦绣一眼,什么都没说。出府别居是好事,那意味着是新天地,林黛玉自然高兴。
在这个深宅大院里,说错话,做错事,有的时候有一个好处,就是顶多就是府里的人找找林黛玉的麻烦。这些人纵然不看在林黛玉的份上,也得给她背后的贾母的面子,她还都能应付。再者有些话林黛玉不能说,做下人的能说,所以就借她们之口说出自己的委屈,表明自己虽然不计较,可是全都知道,不要把自己当成傻子般糊弄。
可是出去了,两下环境不一样,就那么几个人,不存在谁欺负谁的问题,也就不需要那么牙尖嘴利的。就算出门也是要慎言,外面世界大的很,谁知道会遇见什么人,贾府也没什么了不起,不卖他的面的人多了,再这么不知轻重的说话,就可能会给她带来灾祸,甚至是灭家杀身,因此对于锦绣的脾气和说话习惯都要扳上一扳,免得将来事发追悔莫及。
王熙凤按照贾母的意思将紫鹃一家子的卖身契给了林黛玉,说是贾母的意思,就急急忙忙的回去了,因为遵照贾母的意思,她还要准备一些吃的用的给林黛玉离开的时候带过去。如今林黛玉心急要走,她自然不能耽误。
因为紫鹃一家成了自己的奴才,林黛玉当下就把一些值钱的大东西趁夜让王嬷嬷带着紫鹃一家雇车给运了出去。潇湘馆这边除了林黛玉带走的自己人,按照贾母的意思,其他的人继续留在这边伺候,由小丫头春纤总领,预备她回来的时候居住。
第二天一早拜别贾母坐着王熙凤安排好的车就离开了贾府。因为说是出去小住,林黛玉没有辞别任何人,当前只有贾母和王熙凤知道真实情况。贾母也怕传开了,贾宝玉闹起来,不好看,因此也就没送行,各自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当林黛玉出府转转,回头就回来。只是这鸟飞出笼子之后,哪有再愿意呆在笼子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