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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公子,医女好逑 第 2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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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爱嚼舌根之人,京师的事,我不会跟漠姨说的。不过,” 他伸手替两人各斟了杯茶,笑问道,“流言里那些话我是自然不信,但我实在好奇,你是如何惹得若惜发了那么大脾气” 若惜这人,性子向来清冷,能惹她发火也着实不容易了。
yi提这事,裴彦书便气不打yi处来。哼了yi声气道:“谁知道她简直莫名其妙”
江言豫越发好奇,“哦那日究竟是何情形”
他又哼了yi声才道:“那日我在药铺外遇见她,瞧她不太开心的样子。她又不肯说为什么事情不开心。” 还执意赶他走,“后来我走到半途,仍是不放心。便折回去看看,这yi瞧,才发现问题所在。原来那日药堂内生意很不好,我问了店里伙计,才知道近几日生意yi直不好。想必是我爹离了京,便少了很多慕名而来的主顾。若惜为此不开心,我便寻思着要为她多招揽些生意。” 他说到此处,音量陡然提高:“我那么辛苦,还不是为了哄她开心谁知道她yi回来二话不说就拿鱼汤泼我真是不可理喻”
江言豫挑眉,心中隐约有不祥预感,慢慢道:“那请问,你是用什么手段招揽生意的”
裴彦书瞪了他yi眼,怒道:“还能用什么手段” 虽然他是喜欢接受众人的仰慕,但是并不代表他也喜欢与人眉目传情,打情骂俏他应该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京师第yi翩翩公子,又不是妓院里出来卖的姑娘
越想就越气,他为了她不惜牺牲色相,这女人还恩将仇报
江言豫听到此处终于长叹了口气,看他气乎乎的样子半晌,幽幽道:“彦书,你听我yi句劝吧。你跟若惜,真的不适合。” 出发来京前yi日还听到漠姨跟娘说,中意若惜得很,而yi双小儿女感情也很好,再等段日子,便要把婚事办了。可照他如今见到的这番情形,实在是
无论心智成熟的程度,还是为人处事的手段与理念,都完全是两个国度的人啊。
“你说什么鬼话啊” 裴彦书瞪他yi眼,完全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便自顾自地说下去,“说来找我道歉,可yi点诚意都没有话说不到三句扭头就走”
yi旁的贴身仆从元巧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嘴道:“少爷,是您自己让若惜小姐走的”
裴彦书冷笑道:“是我还让她滚呢她真那么听我的话,不还是用两条腿走出去的她怎么不真的滚啊啊她怎么不滚啊”
另外两个人极度汗颜,皆转过头去伪装成没有听到这段话。怎么这么幼稚
“她要是诚心道歉的话,怎么yi走就再也不来了以前我跟她道歉的时候,不都是道歉到她原谅我为止干吗她跟我道歉就只能道yi次啊哼有种就以后都不要回丞相府”
太幼稚
江言豫仍是扭头伪装成在看花草,元巧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小声道:“若惜小姐不是不想回来,而是暂时回不来了。她离开丞相府这些日子都yi直在城外的瘟疫村,要等到瘟疫结束才能回来。”
若惜小姐为人外冷心热,府中下人多多少少都受过她的恩惠。因此对于这位小姐的现状,都是很关心的。
待他说完,裴彦书面上的神色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从yi开始的愤愤不平到后来的惊讶诧异,最后,他直直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面色急得煞白,跳脚叫道:“你怎么不早说”
瘟疫区yi个不留神就会死人的
酒楼的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核算帐目,忽然,有yi道人影风yi样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彦书” 江言豫跟在他身后,见他急成那样心中便也不由跟着着急起来。若惜虽然是大夫,但是瘟疫传染性极强,毕竟非同小可,他心里也是担心的。
老板张大眼,看着眼前这yi幕怪异的男男追逐战
察觉到他的注目,江言豫转头看过去,随即若有所悟。他火速看了yi眼毫不理会他已经快要冲到楼梯口的裴彦书,再看yi眼自己肿红得就像刚煮熟的猪蹄的左手,眸间迅速闪过yi抹笑意。
如果有办法yi石二鸟
边想着,前脚踏空,直直向下方摔去
yi道人影袭来,裴彦书未及多想,伸手接过,“该死” 压得他手都快断了他怒视怀中人。“你是猪啊走个楼梯都会摔下来”
“不好意思。” 江言豫垂眸温温yi笑。那个笑容yi旁的老板不由看呆了。
待到那两个人走出去很久,他才回过神,面上神色犹是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我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裴彦书向来游戏人间,他那位未婚妻都不动声色这次却如此大动肝火因为这次裴大少出轨的对象竟然是个男的
陆
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屋正中几张木板草草搭就个铺子,三四个小男孩睡得正熟。
木门忽然打开,yi道纤细的身影慢慢走至床边。先就着月色静静看了yi阵,然后伸手yiyi探过床上几个孩子的额头,最后才仔细替他们掖好被角,带了房门出去。
“若惜。”
身后熟悉的声唤她,卫若惜转过头,看见赵明安从篱笆那头走过来。
“情况怎样” 他走至她面前,看了眼木门。
“烧都退了,无大碍了。”
“那就好。” 他闻言松了口气,唇畔微扬笑道:“这样看来,明日yi早便能送他们去河西那村了。”
当日三个村同时暴发瘟疫,他们便把患病与未患病的分隔开,集中在不同的村里。
“还记得我们刚来时未患病的只有少少十余人,而病患则挤了整整两村。到如今,终于只剩下这yi个村子,大约还有二十余人”
“二十三人。”
“呵。你倒记得清楚。我刚才过去瞧了福伯和安家嫂子,情况都挺稳定。照这情形看来,不出五天,余下的这些人便能痊愈,这次的疫情也算告yi段落了。”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yi阵,她忽然道:“死了九人了。”
赵明安微怔,神色便也有些惘然,“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比起去年徽洲那场霍乱,这次的状况要好得多了。” 从古至今,有哪yi次的瘟疫会不死人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伤亡控制在最少,便是件大幸之事了。
她闻言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忽然停下脚步,抬首望着明月。
他亦侧过头,看着她清清冷冷的面容半晌,蓦的叹了口气道:“若惜,你是大夫,应该早就见惯了生死的。”
见惯,不代表不会难过。
“我们只是大夫,并不是神仙。俗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话未尽,她已收回视线,朝前走去。
赵明安跟上,默默与她并行了yi阵。
很快,走到她这几日暂住的小屋前,她的脚步却不停,仍是往前走。
赵明安便跟着她,yi直跟她走到村东头的小河边。
在河边的石头上,坐在她身侧。她的长发随风飞舞,向来清冷的面容背着月光,隐在阴影中。
静了yi阵,他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裴彦书。”
意料之外的答案。他微怔忡,随即笑道:“怎么会想到他的”
她闻言皱了下眉头,冷冷道:“烦。”
那个人,很烦。
她永远无法忘记第yi次亲眼看着病人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感觉,那种溺水yi样不能呼吸的绝望。然后,当她沉湎悲伤无法自拔之时,却有个人在她耳边yi直烦yi直烦。她不吃饭,他就捧着饭碗追着她跑,她不睡觉,他就死皮赖脸扒着要给她唱摇篮曲。她难过郁卒发脾气,他都像赶不走的苍蝇yi样,从早到晚粘着她马蚤扰她荼毒她。
后来,她被他烦得渐渐忘了原先抑郁些什么,被他烦得只能吃饭,睡觉,振作。
再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养成了习惯每次再有治疗不好的病人,便会下意识地找寻他,好象只要看yi眼那张总是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脸,就会觉得她的人生中还是充满了希望,死亡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想得微微出神,忽然感觉右手臂yi凉,偏头瞧见衣袖被人拉上了,赵明安正凝神看着她手臂上头那处淤青。
“还疼吗” 他的指头轻柔按上,低声道。
她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只是淤血yi直不散。
“都十日了,怎么还不消” 他瞧着原本白玉yi样的肌肤,觉得心疼,“那人怎么就下得了手去” 好歹她是个女儿家,若是砸破了相砸折了手那可怎么得了
“他不是故意的。”
缓缓而出的回答是yi贯平波无澜。听在旁人耳中,却难免有些刻意维护的味道。赵明安闻言看了她yi眼,神情若有所思:“若惜,你跟裴公子青梅竹马yi起长大,感情其实很好吧”
卫若惜微怔,yi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她跟裴彦书感情好不好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是瞧那人不顺眼,也常在漠姨面前打小报告。可是,他如果出了事,她yi定会很担心。
她跟裴家的每yi个人,感情都是很好的。
她难得的犹豫,赵明安看在眼里,忽然就觉得自己很糊涂。怎么会因为她从来没有主动在他面前提起过那人,因为她看到那人就没好脸色,便yi厢情愿地认为他们的感情必定不好他明明了解她的,清冷无求的性子,怕是日后即使对上自己喜欢的人,从面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惜,他配不上你。”
握着她的手忽然加了力道,让她冷冷抬眸看他。
他仍是低头看着她右臂淤青,口气平淡得就像只是在谈论天气好坏:“当年初见你们,不过两个孩子。如今,你已成长为光芒耀眼的女子,裴彦书却太过无为平庸。”
卫若惜皱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与裴彦书yi起,光芒耀眼的那个向来是他才对。
赵明安对上她冰冷而困惑的眸,只淡淡yi笑叹道:“也或许是我多虑了。” 感情好不yi定就是男女之情,也可以是兄妹之情,亲友之情。她与裴彦书自小yi同长大,若真要喜欢,早就该喜欢上了不是
想到这里,他面上神色松下半分,握着她手柔声而真挚道:“若惜,你虽然不是我妹子,但是在我心中,yi直是将你与雪儿同等看待的。现今如若你们喜欢上同yi个人,难免不会闹到为情相争的地步,而我,实在不忍瞧见你们中任何yi个人伤心。”
卫若惜神色冷淡听他说完,等听到“为情相争”四字,她倏的站起,面上也终于现出不耐之色。
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这些向来是她避之惟恐不及的。
瞧着她的不耐,便如同得了保证,赵明安清俊的眉目慢慢漾开笑意:早知她反感,所以才会有意提及。
是,他的确存了yi些小小的私心。可是,希望她幸福的心意却半分都不假。她是他见过最好的姑娘,该有更好的人才配得起的。
至于裴彦书
这几年来虽是游戏花丛,视线长久定格的女子却也只有那yi个。只要那种关注不是喜欢,终有yi天,他会回头看看yi直痴心等待的那人吧
而他瞧着,这么多年yi直瞧着,瞧得清楚仔细,那样两个人,yi起长大的两个人,明明是彼此都没有心意的不是吗
柒
卫若惜无意就“为情相争”这个话题多聊。对她来说,这本身就是无稽之谈,如果争夺的对象还是裴彦书的话,那更是匪夷所思。
于是,她只冷淡道:“我先回去了。”
为了照顾伤病员,他们每日休息的时间也只有短短yi两个时辰,实在没必要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讨论上。
赵明安亦跟着站起,还未及开口,远处忽然有嘈杂的吵闹声响起,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他转头望向村口的方向,讶道:“发生何事了”
卫若惜二话不说,拔脚便往发声的方向走。此时已近午夜,好些经历过yi日病痛折磨的患者们才刚刚歇下:不管是谁,为了何事,都绝不该在此时吵闹
此时,村口奉命把守的守卫亦感到很头痛。上头的命令是严守这几个瘟疫村子,禁止任何人出入。可眼前这人,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既无手谕,又不是大夫,却大半夜的吵吵嚷嚷非要入村不可。
“这位裴公子,上头的规定,除非有手谕,否则是严禁任何人出入的。”
那华衣公子立即跳脚:“手谕什么手谕本公子就是手谕你们谁敢拦我丞相公子裴彦书,我要他死无全尸”
守卫们对望yi眼,均眉头隐隐抽动。这人是听不懂人话么不管他们怎么说,翻来覆去只yi句:谁敢拦我丞相公子裴彦书,我要他yi开始是“吃不了兜着走”,后来是“痛不欲生”,现在是“死无全尸”
难办的是,他们都是临时从地方军队调过来的,之中根本无人见过丞相大人。自然也不知道这位暴跳如雷的仁兄是不是真是丞相家的公子了。瞧他穿着贵气,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所以,不能贸然得罪。可又不能真放他进去可如何是好
正在为难之际,忽听yi道冰冷的声道:“吵死了”
声音不大,却冷得让人瞬间如坠冰窖。众人纷纷战战兢兢看去: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的白衣女子,面罩寒霜,冷眼而伺。
跟卫若惜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位冷冰冰的大夫,向来是面无表情的,却自有yi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平时便觉稍稍畏惧,此时她周身怒气笼罩,更让人打从心底寒起来。
便如yi盆凉水从天而降。卫若惜yi出现,刚才还吵闹个不休的双方同时噤若寒蝉。
yi时间,村庄内外鸦雀无声。
直到赵明安赶上。待看清楚来人,他面上惊诧之色yi闪而过,随即笑道:“裴公子,你怎么来了”
裴彦书这才回过伸,也无暇理会其他闲杂人等,径自上下打量卫若惜,确认过她毫发无伤,这才喜道:“若惜,你可吓死我了”
卫若惜面无表情将视线从他面上扫过,落在身后yi直沉默微笑的另yi人脸上。紧崩的面容终于有yi丝缓和,淡淡道:“言豫。”
江言豫微笑:“若惜,好久不见。”
她微点头,道:“我没事。你们回去吧。”
江言豫还未开口,已经有人抢着反抗道:“不行”
卫若惜就当没听见,径自转身欲走。走了两步,有人趁守卫不注意,猛的扑上前来,yi把掐住她胳膊。
手劲还不小。
她刚来得及冷冷挑眉,那人已经开始哇哇乱叫:“不行不行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除非你离开这个什么瘟疫村不然我都要跟着你我告诉你,你休想抛弃我”
围观的守卫们yi致嘴大张。都没有人还记得要过来将他拉出去:难怪这人连瘟疫都不怕,非要进村不可。也难怪卫大夫平时对人都冷冰冰的了,有了这么俊俏的情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哪儿还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卫若惜被他这么yi吵,难得没有发怒,也没有甩开他转身走。
她看着他,幽黑的眼眸中波澜不兴,口气持平道:“你不是大夫,留在这里帮不了忙。自己也会有危险。”
裴彦书微愣了下,似乎对于她竟然有耐心跟自己作解释也感到不可思议。他随即道:“我不怕我打小就身强体壮,小小的瘟疫算得了什么” 他嘴上扯着大话,待说到“瘟疫”二字时,还是忍不住抖了下。
卫若惜不禁皱眉,接着出口的声已见不悦:“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他继续嘴硬:“谁逞强了你都不怕,难道我会怕不成”
她隐忍怒气:“我是大夫”
他亦火大,拔高声道:“大夫怎么啦大夫不是人啊大夫有三头六臂么大夫不会生老病死么”
他咆哮完。她只不动,冷冷看着他。
周围亦没人敢出声。yi片寂静。
片刻沉默后。他被她瞪得汗毛直竖,看她有要开口的迹象,他立即抢先重申立场:“我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非跟着不可”
卫若惜眉目微漾,半晌淡淡道:“走吧。”
裴彦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愣在原处,她已续道:“跟着我。不要随便乱走动。”
“若惜” 赵明安连忙上前yi步,犹豫道:“这恐怕不合适吧” 让裴彦书进来村子,yi方面对他自己不安全,另yi方面,也有可能会影响他们的工作啊。
卫若惜不答话,只转头对裴彦书道:“走吧。”
看他欢呼雀跃地跑到她身边,还不忘冲赵明安飞了个白眼。她心下道,幼稚。好气又好笑。
她如何不知道,于情于理,都不该让他进来。为了他的安全,也为了既定的规矩。可是他说,“大夫怎么啦大夫不是人啊大夫有三头六臂么大夫不会生老病死么”。因为,她是人,她没有三头六臂,她也会生老病死。所以,她在瘟疫村内,外面的他会很担心。
担心她的安全,可能还担心回来会被漠姨教训。
不管怎样,这份担心她懂,她珍惜。并且,感同身受。
待得他们将要走远,村口的几个守卫这才反应过来。江言豫伸手拦下准备追上去的几人,笑得分外暧昧:“几位大哥,就让他去吧。规矩也不是yi成不变的嘛。若得罪了他,赶明儿丞相大人的手谕,你们可就有得接了。”
守卫们闻言面面相觑。
江言豫拍拍其中yi人的肩,抚额笑道:“其实细看看,漠姨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嘛。”
只不过是,该死的yi个比yi个还要迟钝啊。
捌
月明风高。沿途斑驳枝叶将三人拖曳在地的影子划割得支离破碎,惨白月色中摇曳。村内死yi般沉寂,风过耳的声音清晰可闻。
裴彦书走了几步便哆嗦起来,悄无声息地朝卫若惜身畔依了依。
“卫大夫赵大夫” 突然间,有人从小道急匆匆跑过来。
到了面前,yi把握住卫若惜手,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我家娘子她不好了”
卫若惜神色突变,转身朝他来的方向跑去。
村上剩下的这二十三个病患中,有几个是他们重点看护的。年岁尚幼的几个孩童,年过古稀的福伯。还有yi个,便是这安家嫂子。因她现正身怀六甲。
老人小孩孕妇,这些人需要更加留心的照顾。
所以,她刚刚明明才检查过安家嫂子的状况:病情是稳定的,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为何不过才yi柱香的功夫,却突生变故
卫若惜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塌上的孕妇正疼得左右翻转,惨叫声不绝于耳。
卫若惜匆匆上前,yi手搭她脉搏,yi手轻抚她额头,口中不断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大夫来了。不会有事的。放松些。”
脉象有些紊乱,但不是病情发作的迹象。
她微诧异,这才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过安家嫂子面色。过了片刻,素来沉稳的面容竟慢慢地僵硬起来。
赵明安和其他人这时才赶到。甫进屋便瞧见她凝重的面色,他不禁快步上前,口中急道:“怎么样了情况很严重吗”
卫若惜看他yi眼,出乎意料道:
“怕是要生了。”
赵明安上前的步子顿时停住。
这孩子不过才七个月大,离预产期足足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莫说现在找稳婆能否来得及,便是找来了,也是不能接触病患的。
耳边产妇的尖叫声越发凄厉。没有时间犹豫了他当即立断道:“ 安虎,你出去烧热水。我和若惜来给她接生。裴公子,你帮忙去生火,快”
裴彦书yi趟yi趟把热水送进去。也不知到了第几趟,他从屋里出来,天色已经大亮。
门外的高大汉子不停在原处转着圈,yi见他出来便焦急道:“我娘子怎么样了”
“你放心,她很好。” 他嘴上这样安慰。心里也不由担心,之前每趟进去,那产妇的面色yi次比yi次苍白,叫声也越来越无力。他还听到若惜跟赵明安说,再这样下去,情况很不乐观。
“如果,” 他想到赵明安当时问若惜的话,便道:“孩子跟大人只能留yi个,你要哪yi个呢”
安虎脸色瞬间刷白。yi会后迟疑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嗯”
他低声道:“是男孩的话就要孩子,是女孩的话就要大人。”
裴彦书闻言挑眉,正打算说什么,产房内忽然传出yi阵婴儿啼哭声。他yi征,随即喜道:“生了生了”
若惜抱着孩子坐在床前。所幸,母子平安。
劳累了yi夜的产妇已经精疲力竭,亲眼看过孩子后便沉沉入睡了。
裴彦书趴在桌边,眼睛yi眨不眨地盯着若惜的怀里看。那是个男孩子,很小很瘦弱。许是不足月的关系,连啼哭声都比yi般的孩子来得细弱。
“若惜。”
“嗯”
“他能活下来的吧”
卫若惜看他yi眼。
他的眼角垂着,脸皮皱着,很担心的样子。
她平淡道:“这是七星子。比其他的早产儿更容易存活的。”
他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过了yi会又道:“若惜。”
“嗯。”
“生孩子很危险吧”
她再看他。眼角依旧垂着,面皮皱得更深,非常担心的样子。
她于是斟酌道:“也不全是。只是她之前yi直在生病,身体太虚弱,没有充足的体力去生小孩。这样就比较危险了。”
“哦” 他安心吐了口气。
又过了片刻。
“若惜。”
“嗯” 她逗着怀中娃娃,心情大好,便难得的对病人以外的其他人种展现出充分的耐心。
“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我都要大人。”
“” 皱眉,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接着道:“不生孩子也没有关系。只要人平安就好。”
“谁” 谁平安
他忽然笑起来,认真道:“若惜,你也别生小孩了。你若喜欢孩子,我给你去抱养。你要养多少都可以。” 他知道,她喜欢孩子,非常喜欢。
又在胡说八道了。卫若惜瞬间沉下脸,冷道:“不劳你费心。”
赵明安正推门进来,听到这yi句,便笑问道:“不劳谁费心”
若惜道:“你都看过诊了” 他们二人,今日由她照顾生产后的母子,而他,照例要yi个yi个诊治村内病员。
赵明安笑道:“都看过了。大家恢复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好。” 他边说着,走上前也逗她怀中的娃娃,“瞧这小家伙,瘦归瘦,眼睛又大又亮的。瞧着精神”
若惜亦笑道:“是啊。呼吸也挺平稳的,yi定能健康长大呢。”
“可不是也不枉费我们两个大夫把第yi次接生的机会都奉献给他了。”
若惜听得有趣,嘴角微扬但笑不语。
两人有说有笑,看得yi旁被忽略的某人郁闷无比。
可恶啊,他跟若惜认识这么多年,她都没怎么对他笑过要不就是冷若冰霜,就算偶尔有笑容,那也都是j笑。
凭什么这姓赵的小安子就能得到高过他的待遇天道不公呐。
心里酸酸的
裴彦书只手托腮,心想:那小安子哪里好长相还成吧,跟他那可就不能比了脾气马马虎虎吧。能有他这么温柔纤细体贴入微吗身份不就个穷看病的可他是谁丞相公子裴彦书啊
想来想去,这小安子唯yi胜过他的,也就是跟若惜yi样是个大夫。比较有共同的话题。
唉
他换了只手托腮,继续想道:
其实,仔细看,这小安子和若惜也是挺般配的。无论长相,脾气,身份,还是兴趣爱好。俗话说,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正如,他裴彦书这般出类拔萃的人,肯定也只有找个美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端庄贤惠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才配得起的。
所以说,若惜喜欢那小安子,也是挺正常的。
只是
为什么他这样自我安慰后,心里反而更加郁卒了呢
玖
他最终把郁卒的原因归结为自尊强烈受挫。可不咋的,那小安子明明处处都比不上他,凭啥在若惜这号从小yi起长大的人物眼里,这男的竟然比他好这要是传了出去,他这人见人爱的京师第yi公子哥儿的脸该往哪儿摆
他这厢郁闷得厉害,也因此yi从瘟疫村出来,又继续地野了几天几夜不着家门。
若惜也无暇顾他,自在家中休息了两日,便又日日往药堂看诊去了。
“裴兄,可是这些酒菜不合胃口” 瞧对面的人yi直神色不豫,同桌的李自同适时显示出关切之情。
裴彦书眼眸未动,不置可否。
他今日yi袭淡雅水蓝色长袍,不似以往恣意张扬。面色亦是于静默中略带几份无谓忧郁,反是显出yi种不同于常的气质来。因此自他坐下后,方圆视线之内所有酒楼即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爆满。
这要是往常,他早就开始微笑向众人颔首示意了。
可是今日,实在没什么心情。
裴彦书叹了口气,勉强咽下口中饭菜,索然无味。
“裴兄,如果有何烦心之事,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他的不快表现得太明显,桌上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就唉,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心里就堵得慌。”
桌上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纷纷放下筷子附和:
“裴兄,我跟你yi样很有感触啊”
“就是明明也没什么,但是心情很低落”
“不错不错,心里好像忽然有股淡淡的哀伤,就这样慢慢弥漫开去”
席间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众人个个无精打采唉声叹气,更有甚者,为了配合悲痛的气氛,竟罔顾自己高大粗犷的体形做出个西子捧心的姿态来。看得裴彦书生生起了yi身的鸡皮疙瘩
“好了好了,别个个都跟死了爹娘似的看得我更烦你们还是说些趣事来听听吧。”
众人听他此言,皆暗地里长松了口气。他们这群纨绔子弟镇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享乐都来不及,那儿还有什么伤春悲秋的心情只他丞相公子心情不好,他们也总得陪着啊。
李自同忽而喜笑颜开道:“裴兄我倒真想起yi件趣事,你yi定喜欢你们还记得不再过十日便是yi年yi度的赏花节了”
裴彦书失望道:“我当然知道。这也算趣事”
在天朝,将每年的三月初三定为赏花节。届时,春暖花开百花齐放,所有子民均可暂停劳作yi天,举家yi齐出外游玩赏花。
“裴兄,你有所不知,赏花节yi般都会有赏花会,以往都由城中各家富商出资组织。”
“那又如何” 他照旧兴味缺缺。虽然赏花会素来是年轻男女互相结识最重要的机会,但是他可从来没参加过yi届,也没有以后参加的打算。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人都有,脏乱又没有秩序,他才不会去。
“裴兄,我前几日听到yi个消息,说是今年三皇子府也会举行赏花会,是由三皇妃亲自主持。届时除了达官子弟,还会邀请京师各家名媛参加”
裴彦书猛的坐直,“真的”
“绝对可靠裴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平日里那些小姐们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长得是圆是方都不知道。如今可好,都能瞧得见庐山真面目了。到时候若有你看上的,央人上门求了亲就是,不好过到了洞房才见了第yi面千百倍”
“那是自然了。” 除此之外,这可也是他充分展现魅力风采,捕获各家小姐芳心的大好时机呐
况且他yi脸憧憬道:“那林家小姐也会去的吧”
李自同立刻贼笑起来:“那还用说林家小姐既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又是赫赫有名的京城第yi美人,怎么能少得了她呢”
说是赫赫有名的第yi美人,其实,他们之中并无yi人亲眼见过她面貌。但只那yi纸在京师才子中广为流传的画像上,面纱之外那yi双顾盼生魅的美眸,便足够让人意乱情迷心神往之了。每年由此慕名前去求亲之人,多得可以从城南排到城北了。不过林尚书皆以女儿年岁尚幼为由婉拒,所以这位林大小姐迄今还待字闺中,稳坐京师各家公子哥儿的梦中情人之首位。
如今,听得可以yi睹这位林美人的仙人之貌,席间各位皆是欢呼雀跃不已,个个只憧憬着十日后的赏花会之行,心中开始盘算着该穿什么衣服才好。
“这件如何”
颀长身形,孑然而立。白色襦衫越显肤色白皙,眉眼清秀。
面前端坐yi排四个“评判官”,神色各异。只听李管家拍着手道:“好看好看”
裴彦书皱眉:“喂上yi件你也说好看上上yi件你也说好看说了等于没说”
李管家立即谄媚道:“本来就是,公子穿什么都好看嘛。”
裴彦书脸色稍霁,转向yi旁道:“你们说呢”
老二裴彦东隐忍了个呵欠,明显很敷衍:“就这件吧。白色清爽。” 真受不了,yi个大男人大清早地换那么多衣服干吗有得穿不就得了。
yi旁的小妹裴彦宁不同意,嚷嚷道:“才不是呢。白色太普通了,还是绯色好,显身份”
裴彦东点头,继续敷衍:“不错,那就绯色吧。”
裴彦书立即瞪了他yi眼,“你跟李管家yi样,说了等于没说”
“就是。” 裴彦宁幸灾乐祸,“还是听我的吧大哥,绯色好”
“听你的” 他不屑,“你懂什么,yi边儿玩去。” 才十岁的小孩儿,凑什么热闹。
“哼那你还叫我过来” 裴彦宁嘟起嘴生气。
“谁叫你来啦我叫的是若惜”
“呜呜呜呜,若惜姐姐,你看,哥哥又欺负我”
卫若惜头疼,这对兄妹也不知搞什么鬼,从小就不对盘,yi逮到机会就吵吵闹闹。“裴彦书,你跟个小孩计较什么” 也不害臊
裴彦书从鼻孔里哼了yi声,又高兴道:“若惜,你说我穿哪件衣服最好看”
“白色。”
“真的”
“真的。”
“为什么啊”
“看着最舒服。” 她面不改色地,很认真地,敷衍,因为知道以他的个性,若不最终挑出个衣服来,是绝不会放他们出门的。
“好那我就穿这件了” 他笑容可掬,顺手从怀里摸出面铜镜开始顾影自怜。
走出丞相府,裴彦东便笑道:“可算出来了若惜姐,我今日要去户部yi趟,正巧与你同行yi段路程。”
两人边聊边走,经过东市街口时,若惜的衣服下摆忽然被人拉住。
她低头,是个小乞丐。仰着脏兮兮的小脸,讷讷地看着她。
看了yi会她,又转头看不远处的包子铺,满眼渴望。
裴彦东了然笑道:“饿了等着,哥哥去买包子。”
卫若惜等在原处,看着那小孩。他年岁甚少,顶多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衣衫褴褛,瘦骨嶙嶙,面上脏得看不出容貌。他的怀中,还抱着团黑色的东西,不停地蠕动。
她凑近了看,柔声道:“是小狗吗” 那小孩点点头,大眼睛亮了亮。
“它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犹豫yi阵,很小声道:“小黑。”
“小黑,挺好听。” 她微笑着继续道,“那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她正惊讶,那小孩怀中的小狗不知为何忽然动了起来,扑腾着跳下地,向街道中间跑去。
“小黑” 狗径自冲向yi辆马车,小孩想也不想跟着追过去。
“危险”
完全没料到会忽然有人冲出来,车夫也吓了yi大跳,急拉缰绳。马受了惊吓长嘶yi声,蹄子高举,那小孩抱着狗似乎是吓住了,呆呆地不动。千钧yi发之际,卫若惜奋不顾身冲出,抱着他就地滚到yi边。
裴彦东正拿着包子从铺里出来,看到这yi幕,几乎是飞奔过来,“若惜姐你没事吧”
若惜顾不得回答他,只先仔细检查过怀中小孩,确认他没受伤,这才放心道:“幸好没事。”
“怎么没事你流了好多血” 裴彦东握着她手臂慌道。
“没事,是皮外伤。到医馆敷点药就好了。”
“那我们快去医馆来,我扶你。”
“这位姑娘,你不要紧吧”
裴彦东扶着卫若惜站起,闻声,yi齐看向面前忽然出现的这人。
很斯文儒雅的yi位公子,微微yi揖,歉意道:“两位,因为事出突然,车夫不及反应,才会差点误伤这位姑娘。累你们受惊,实在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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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惜并不介意,只淡淡道:“无妨。”
反是yi旁的裴彦东认出来人,略带诧异道:“苏太傅”
那年轻公子转首看他,微微yi笑道:“正是。”
他虽未开口相问,如常平和的眼神却带着些许探询。裴彦东会意,行了yi礼笑道:“下官兵部侍郎裴彦东。去年曾于端王府与太傅有过yi面之缘,不知太傅可还记得”
纵是yi时想不起这小小的兵部侍郎,听到“裴”这yi姓也足够反应过来。苏少泱了然笑道:“原来是漠丞相的二公子,幸会。”
“彦东对太傅可谓久仰,今日有缘相识,实在荣幸。” 这句倒也不全是客套话。眼前这位苏太傅,当年以十六稚龄便于庙堂之上艳才惊四座,毫无悬念地夺下状元之位。自此,更被当今圣上钦点为太子之师,年纪轻轻便前途不可限量。
“裴侍郎少年沉稳,才乃国之栋梁。少泱与有荣焉。”
这边厢,两人彼此客气着。身旁的若惜可也没闲着,她先从衣服上撕下yi寸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下手臂上的伤口。然后,弯腰抱起地上的小男孩,起身便打算走。
“姑娘” 苏少泱眼明手快拦下她。
她便站在原处,冷冷看着眼前的阻碍,出口的声半点温度也没:
“让开。”
裴彦东心里yi紧。若惜这人,向来视权势礼教于无物,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妨碍她做事。难道,今天真要跟太傅卯上了
他心里正焦灼想着法子要去解围,孰料,苏少泱却压根未受影响,甚而对她恶劣的态度也仿若未见,只照常笑道:“姑娘,我并无阻拦之意。只是累你受伤,心中过意不去。若你有何处想去,不如让少泱送你yi程”
裴彦东yi愣,这苏太傅的修养倒是出乎他意料地好。只是,以若惜的性格只怕
果然,卫若惜面色不柔反郁,只冷淡道:“不必了。” 显然对他多番阻拦,已经开始不耐烦。
裴彦东忙上前道:“太傅放心,若惜自己就是大夫,应无大碍的。”
“哦” 苏少泱神色略讶,随即转向她敛容正色道,“没想到若惜姑娘竟是济世救人的大夫,少泱钦佩。” 他倒也不再坚持,只从怀中取出yi张银票来,若惜正要皱眉,却见他竟是径自塞入她怀中的小乞丐手中,温和笑道:“小弟弟,害你受惊了。这些银子,你若有什么想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