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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 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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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痛苦的。也许你离开我要比跟你父亲闹翻好一些。可是我一点也没有惹着他呀。我们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将来的日子还要安静。他完全知道你需要一个情妇,我做你的情妇,他应该为此而感到高兴,因为我爱你,了解你的景况,也不会向你提出过分的要求。你有没有对他说过我们将来的计划?”

  “讲过了,最惹他生气的正是这件事,因为他在我们这个主意里面看到了我们相爱的证据。”

  “那怎么办呢?”

  “我们还是待在一起,我好心的玛格丽特,让这场暴风雨过去吧。”

  “能过去吗?”

  “一定会过去的。”

  “但是你父亲会就此罢休吗?”

  “你说他会怎么办?”

  “我怎么能知道呢?一个父亲为了使他儿子服从他的意志,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他为了让你抛弃我,会使你想起我过去的生活,也许承他情再替我编出一些新鲜事来。”

  “你当然清楚我是爱你的。”

  “是的,但是我也知道你迟早总得听从你父亲的,最后你也许会被他说服的。”

  “不会的,玛格丽特,最后将是我说服他。他是听了几个朋友的闲话才发这么大脾气的;但是他心肠很好,为人正直,他还是会回心转意的。再说,总而言之,这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别这么说,阿尔芒,我什么都愿意,就是不愿意让别人以为是我在撺掇你和你家庭闹翻的;今天就算了,明天你就回巴黎去。你父亲会像你一样从他那方面再好好考虑考虑的,也许你们会相互很好地谅解。不要触犯他的原则,装作对他的愿望作些让步;别显得太关心我,他就会让事情就这么过去的。乐观一些吧,我的朋友,对一件事情要有信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的玛格丽特总是你的。”

  “你向我发誓吗?”

  “需要我向你发誓吗?”

  听从一个心爱的声音的规劝是多么温柔甜蜜啊!玛格丽特和我两个一整天都在反复谈论我们的计划,就像我们已经懂得了必须更快地实现这些计划,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期待发生什么事。幸而这一天总算过去了,没有发生什么新情况。

  第二天,我十点钟就出发,中午时分,我到了旅馆。

  我父亲已经出去了。

  我回到了自己家里,希望他可能也上那里去了。没有人来过。我又到公证人家里,也没有人。

  我重新回到旅馆,一直等到六点钟,父亲没有回来。

  我又回布吉瓦尔去了。

  我看到了玛格丽特,她并没有像前一天那样在等我,而是坐在炉火旁边,那时的天气已经需要生炉子了。

  她深深地陷在沉思之中。我走近她的扶手椅她都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连头也没有回,当我把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时,她哆嗦了一下,就好像是被这下亲吻惊醒了似的。

  “你吓了我一跳。”她对我说,“你父亲呢?”

  “我没有见到他。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论在旅馆里,还是在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他。”

  “好吧,明天再去。”

  “我想等他派人来叫我。我想所有我应该做的我都做了。”

  “不,我的朋友,这样做远远不够,一定要回到你父亲那儿去,尤其是明天。”

  “为什么非要是明天而不是别的日子呢?”

  “因为,”玛格丽特听到我这样问,脸色微微发红,说道,“因为越是你要求得迫切,我们将越快地得到宽恕。”

  这一天里,玛格丽特总是茫然若失,心不在焉,忧心忡忡。为了得到她的回答,我对她说话,总得重复两遍。她把这种心事重重的原因归诸于两天以来发生的事情和对前途的担忧。

  整个晚上我都在安慰她,第二天她带着我无法理解的焦躁不安催我动身。

  像头天一样,我父亲不在,但是他在出去的时候给我留下了这封信:

  如果您今天又来看我,等我到四点钟,如果四

  点钟我还不回来,那么明天跟我一起来吃晚饭,我一定要跟您谈谈。

  我一直等到信上指定的时间;父亲没有来,我便走了。

  上一天我发现玛格丽特愁眉苦脸,这一天我看玛格丽特像是在发烧,情绪非常激动。看到我进去,她紧紧搂住我,在我的怀里哭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问她怎么会突然觉得这样悲伤。可是她越来越伤心,使我感到惊奇万分。她没有告诉我任何讲得通的理由,她说的话,都是一个女人不愿意说真话时所提出的借口。

  等她稍许平静了一些后,我把这次奔波的结果告诉了她,又把父亲的信给她看,要她注意,根据信上所说,我们可以想得乐观一些。

  看到这封信,想到我所做的一切,她更是泪如泉涌,以致我不得不把纳尼娜叫来。我们怕她神经受了刺激,就把这个一句话也不说,光是痛哭流涕的可怜的姑娘扶到床上让她躺下,但是她握住我的双手不住地吻着。

  我问纳尼娜,在我出门的时候,她的女主人是不是收到过什么信,或者有什么客人来过,才使她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可纳尼娜回答我说没有来过什么人,也没有人送来过什么东西。

  但是,从昨天起一定发生过什么事,玛格丽特越是瞒我,我越是感到惶惶不安。

  傍晚,她似乎稍许平静了一些。她叫我坐在她的床脚边,又絮絮叨叨地对我重复着她对爱情的忠贞。随后,她又对我嫣然一笑,但很勉强,因为无论她怎样克制,她的眼睛里总是含着眼泪。

  我想尽办法要她把伤心的真实原因讲出来,但她翻来覆去地对我讲一些我已经跟您讲过的那些不着边际的理由。

  她终于在我怀里睡着了,但是这种睡眠非但不能使她得到休息,反而在摧残她的身体,她不时地发出一声尖叫,突然惊醒。等她肯定我确实还在她身边之后,她便要我起誓永远爱她。

  这种持续的痛苦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早上,我一点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接着玛格丽特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已有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了。

  这次休息的时间也不长。

  十一点左右,玛格丽特醒来了,看到我已经起身,她茫然四顾,喊了起来。

  “你这就要走了吗?”

  “不,”我握住她的双手说,“可是我想让你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着呢。”

  “你几点钟到巴黎去?”

  “四点钟。”

  “这么早?在去巴黎之前你一直陪着我是吗?”

  “当然罗,我不是一直这样的吗?”

  “多幸福啊!”

  “我们去吃午饭好吗?”她心不在焉地接着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

  “随后一直到你离开,你都搂着我好吗?”

  “好的,而且我尽量早些回来。”

  “你还回来吗?”她用一种惊恐的眼光望着我说。

  “当然啦。”

  “是的,今天晚上你要回来的,我像平时一样等着你,你仍然爱我,我们还是像我们认识以来一样地幸福啊。”

  这些话说得吞吞吐吐,断断续续,她似乎心里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以致我一直在担心玛格丽特会不会发疯。

  “听我说,”我对她说,“你病了,我不能这样丢下你,我写信给我父亲要他别等我了。”

  “不,不,”她突然嚷了起来,“不要这样,你父亲要怪我的,在他要见你的时候,我不让你到他那儿去;不,不,你一定得去,必须去,再说我也没有病,我身体很好,我不过是做了一个恶梦,我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呢!”

  从这时起,玛格丽特强颜欢笑,她不再哭了。

  时间到了,我一定得走了,我吻了她,问她是不是愿意陪我到车站去,我希望散散步可以使她心里宽慰一些;换换空气会使她舒服一些。

  我特别想跟她一起多待一会儿。

  她同意了,披上一件大衣,和纳尼娜一起陪我去,免得回家时孤身一人。

  我有多少次差不多都决定不走了,但是那种快去快来的想法和那种怕引起我父亲对我不满的顾虑支持着我。我终于乘上火车走了。

  “晚上见,”在分手的时候我对玛格丽特说。

  她没有回答我。

  对这句话不作回答,她以前也有过一次。而那一次,您还记得吧,g伯爵就在她家里过的夜;但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我好像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如果说我害怕发生什么事的话,肯定也不会再是玛格丽特欺骗我这样的事了。

  到了巴黎,我直奔普律当丝家,请她去看看玛格丽特,希望她热情和快活的脾气能给玛格丽特解解闷。

  我未经通报就闯了进去,普律当丝正在梳妆间里。

  “啊!”她不安地对我说,“玛格丽特跟您一起来的吗?”

  “没有。”

  “她身体好吗?”

  “她有些不舒服。”

  “那么她今天不来了吗?”

  “她一定得来吗?”

  迪韦尔诺瓦太太脸红了,她稍微有些尴尬地回答我说:

  “我是想说,既然您到巴黎来了,难道她就不来这儿和您会面了?”

  “她不来了。”

  我瞧着普律当丝,她垂下眼睛,从她的神色上可以看出她似乎怕我赖着不走。

  “我就是来请您去陪她的,亲爱的普律当丝,如果您没有什么事,请您今晚去看看玛格丽特,您去陪陪她,您可以睡在那里。我从来也没有见到过她像今天这个样子,我真怕她要病倒了。”

  “今天晚上我要在城里吃晚饭,”普律当丝回答我说,“不能去看玛格丽特了,不过我明天可以去看她。”

  我向迪韦尔诺瓦太太告辞,她仿佛跟玛格丽特一样心事重重;我到了父亲那儿,他第一眼就把我仔细端详了一番。

  他向我伸出手来。

  “您两次来看我使我很高兴,阿尔芒,”他对我说,“这就使我有了希望,您大概像我为您一样也为我考虑过了。”

  “我可不可以冒昧地请问您,爸爸,您考虑的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我的孩子,我过于夸大了传闻的严重性,我答应对你稍许宽容一些。”

  “您说什么?爸爸!”我快乐地嚷着。

  “我说,亲爱的孩子,每个年轻人都得有个情妇,而且根据我新近知道的情况,我宁愿知道你的情妇是戈蒂埃小姐而不是别人。

  “我多好的父亲!您使我多么快乐!”

  我们就这样谈了一会儿,随后一起吃了饭。整个晚餐期间我父亲都显得很亲切。

  我急于要回布吉瓦尔去把这个可喜的转变告诉玛格丽特。我一直在望着墙上的时钟。

  “你在看时间,”我父亲对我说,“你急于想离开我。呵,年轻人啊!你们总是这样,牺牲真诚的感情去换取靠不住的爱情。”

  “别这样说,爸爸!玛格丽特爱我,这是我坚信不疑的。”

  我父亲没有回答,他看上去既不怀疑,也不相信。

  他一直坚持要我跟他一起度过那个夜晚,让我第二天再走。但是我撇下的玛格丽特在生病,我把这个对他说了,接着我请求他同意我早些回去看她,并答应他第二天再来。

  天气很好,他要一直陪我到站台,我从来也没有这样快活过,我长期以来所追求的未来生活终于来到了。

  我从来也没有这样爱过我的父亲。

  在我就要动身的时候,他最后又一次要我留下来,我拒绝了。

  “那么你很爱她吗?”他问我。

  “爱得发疯!”

  “那么去吧!”他用手拂了一下前额,仿佛要驱走一个什么念头似的,随后他张开嘴巴仿佛要跟我讲什么事,但是他还是只握了握我的手,突然地离开了我,一面对我大声说道:

  “好吧,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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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节

  我觉得火车开得太慢,仿佛不在走一样。

  十一点钟我到了布吉瓦尔。

  那座房子所有的窗户都没有亮光,我拉铃,没有人回答。

  这样的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后来总算园丁出来了,我走了进去。

  纳尼娜拿着灯向我走来。我走进了玛格丽特的卧室。

  “太太呢?”

  “太太到巴黎去了,”纳尼娜回答我说。

  “到巴黎去了!?”

  “是的,先生。”

  “什么时候去的?”

  “您走后一个小时。”

  “她没有什么东西留给我吗?”

  “没有。”

  纳尼娜离开我走了。

  “她可能有什么疑虑,”我想,“也许是到巴黎去证实我对她说的去看父亲的事究竟是不是一个借口,为的是得到一天自由。

  “或者是普律当丝有什么重要事情写信给她了,”当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心里想:“但是在我去巴黎的时候已经见到过普律当丝,在她跟我的谈话里面我一点也听不出她曾给玛格丽特写过信。”

  突然我想起了当我对迪韦尔诺瓦太太说玛格丽特不舒服时,她问了我一句话:“那么她今天不来了吗?”这句话似乎泄露了她们有约会,同时我又想起了在她讲完这句话我望她的时候,她的神色很尴尬。我又回忆起玛格丽特整天眼泪汪汪,后来因为我父亲接待我很殷勤,我就把这些事给忘了。

  想到这里,这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围绕着我的第一个怀疑打转,使我的疑心越来越重。所有一切,一直到父亲对我的慈祥态度都证实了我的怀疑。

  玛格丽特几乎是逼着我到巴黎去的,我一提出要留在她身边,她就假装平静下来。我是不是落入了圈套?玛格丽特是在欺骗我吗?她是不是本来打算要及时回来,不让我发现她曾经离开过,但由于发生了意外的事把她拖住了呢?为什么她什么也没对纳尼娜说,又不给我写几个字呢?这些眼泪,她的出走,这些神秘莫测的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面,我惶惶不安地想着以上这些问题。我眼睛盯着墙上的时钟,时针已指着半夜,似乎在告诉我,要想再见到我的情妇回来,时间已经太晚了。

  然而,不久前我们还对今后的生活作了安排;她作出了牺牲,我也接受了。难道她真的在欺骗我吗?不会的。我竭力要丢开我刚才的那些设想。

  也许这个可怜的姑娘为她的家具找到了一个买主,她到巴黎接洽去了。这件事她不想让我事前知道,因为她知道,尽管这次拍卖对于我们今后的幸福十分必要,而且我也同意了,但这对我来说总是很难堪的。她怕在向我谈这件事时会伤了我的自尊心,损害我的感情。她宁愿等一切都办妥了再跟我见面。显而易见,普律当丝就是为了这件事在等她,而且在我面前泄漏了真相。玛格丽特今天大概还不能办完这次交易,她睡在普律当丝家里,也许她一会儿就要回来了,因为她应该想到我在担忧,肯定不会把我就这样丢在这里的。

  但是她为什么要流泪呢?无疑是不管她怎样爱我,这个可怜的姑娘要放弃这种奢侈生活,到底还是舍不得的。她已经过惯了这种生活,并且觉得很幸福,别人也很羡慕她。

  我非常体谅玛格丽特这种留恋不舍的心情。我焦急地等着她回来,我要好好地吻吻她,并对她说,我已经猜到了她神秘地出走的原因。

  然而,夜深了,玛格丽特仍旧没有回来。

  我越来越感到焦虑不安,心里紧张得很。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她是不是受伤了,病了,死了!也许我马上就要看见一个信差来通知我什么噩耗,也许一直到天亮,我仍将陷在这同样的疑惑和忧虑之中。

  玛格丽特的出走使我惊慌失措,我提心吊胆地等着她,她是否会欺骗我呢?这种想法我一直没再有过。一定是有一种她作不了主的原因把她拖住了,使她不能到我这里来。我越是想,越是相信这个原因只能是某种灾祸。啊,人类的虚荣心呵!你的表现形式真是多种多样啊。

  一点钟刚刚敲过,我心里想我再等她一个小时,倘使到了两点钟玛格丽特还不回来,我就动身到巴黎去。

  在等待的时候,我找了一本书看,因为我不敢多想。

  《玛侬·莱斯科》翻开在桌子上,我觉得书页上有好些地方似乎被泪水沾湿了。在翻看了一会以后,我把书又合上了。

  由于我疑虑重重,书上的字母对我来说似乎毫无意义。

  时间慢慢在流逝,天空布满了乌云,一阵秋雨抽打着玻璃窗,有时空荡荡的床铺看上去犹如一座坟墓,我害怕起来了。

  我打开门,侧耳静听,除了树林里簌簌的风声以外什么也听不见。路上车辆绝迹,教堂的钟凄凉地在敲半点钟。

  我倒反而怕有人来了,我觉得在这种时刻,在这种阴沉的天气,要有什么事情来找我的话,也决不会是好事。

  两点钟敲过了,我稍等了一会儿,唯有那墙上时钟的单调的滴答声打破寂静的气氛。

  最后我离开了这个房间,由于内心的孤独和不安,在我看来这个房间里连最小的物件也都蒙上了一层愁云。

  在隔壁房间里我看到纳尼娜扑在她的活计上面睡着了。听到门响的声音,她惊醒了,问我是不是她的女主人回来了。

  “不是的,不过如果她回来,您就对她说我实在放心不下,到巴黎去了。”

  “现在去吗?”

  “是的。”

  “可怎么去呢,车子也叫不到了。”

  “我走着去。”

  “可是天下着雨哪!”

  “那有什么关系?”

  “太太要回来的,再说即使她不回来,等天亮以后再去看她是让什么事拖住了也不迟啊。您这样在路上走会被人谋害的。”

  “没有危险的,我亲爱的纳尼娜,明天见。”

  这位忠厚的姑娘把我的大衣找来,披在我肩上,劝我去叫醒阿尔努大娘,向她打听能不能找到一辆车子;但是我不让她去叫她,深信这是白费力气,而且这样一折腾所费的时间比我赶一半路的时间还要长。

  再说我正需要新鲜的空气和肉体上的疲劳。这种肉体上的劳累可以缓和一下我现在的过度紧张的心情。

  我拿了昂坦街上那所房子的钥匙,纳尼娜一直陪我到铁栅栏门口,我向她告别后就走了。

  起初我是在跑步,因为地上刚被雨淋湿,泥泞难行,我觉得分外疲劳。这样跑了半个小时后,我浑身都湿透了,我不得不停了下来。我歇了一会儿又继续赶路,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每时每刻都怕撞到路旁的树上去,这些树突然之间呈现在我眼前,活像一些向我直奔而来的高大的魔鬼。

  我碰到一二辆货车,很快我就把它们甩到后面去了。

  一辆四轮马车向布吉瓦尔方向疾驰而来,在它经过我面前的时候,我心头突然出现一个希望:玛格丽特就在这辆马车上。

  我停下来叫道:“玛格丽特!玛格丽特!”

  但是没有人回答我,马车继续赶它的路,我望着它渐渐远去,我又接着往前走。

  我走了两个小时,到了星形广场1的栅栏门——

  1星形广场:凯旋门四周的广场。

  看到巴黎我又有了力量,我沿着那条走过无数次的长长的坡道跑了下去。

  那天晚上路上连个行人也没有。

  我仿佛在一个死去的城市里散步。

  天色渐渐亮了。

  在我抵达昂坦街的时候,这座大城市已经在蠕蠕而动,即将苏醒了。

  当我走进玛格丽特家里时,圣罗克教堂的大钟正敲五点。

  我把我的名字告诉了看门人,他以前拿过我好些每枚值二十法郎的金币,知道我有权在清晨五点钟到戈蒂埃小姐的家中去。

  因此我顺利地进去了。

  我原来可以问他玛格丽特是不是在家,但是他很可能给我一个否定的答复,而我宁愿多猜疑上几分钟,因为在猜疑的时候总还是存在一线希望。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出一点声音,听出一点动静来。

  什么声音也没有,静得似乎跟在乡下一样。

  我开门走了进去。

  所有的窗帘都掩得严严实实的。

  我把餐室的窗帘拉开,向卧室走去,推开卧室的门。我跳到窗帘绳跟前,使劲一拉。

  窗帘拉开了,一抹淡淡的日光射了进来,我冲向卧床。

  床是空的!

  我把门一扇一扇地打开,察看了所有的房间。

  一个人也没有。

  我几乎要发疯了。

  我走进梳妆间,推开窗户连声呼唤普律当丝。

  迪韦尔诺瓦太太的窗户一直关闭着。

  于是我下楼去问看门人,我问他戈蒂埃小姐白天是不是来过。

  “来过的,”这个人回答我说,“跟迪韦尔诺瓦太太一起来的。”

  “她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没有。”

  “您知道她们后来干什么去了?”

  “她们又乘马车走了。”

  “什么样子的马车。”

  “一辆私人四轮轿式马车。”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拉了拉隔壁房子的门铃。

  “您找哪一家,先生?”看门人把门打开后问我。

  “到迪韦尔诺瓦太太家里去。”

  “她还没有回来。”

  “您能肯定吗?”

  “能,先生,这里还有她一封信,是昨天晚上送来的,我还没有交给她呢。”

  看门人把一封信拿给我看,我机械地向那封信瞥了一眼。

  我认出了这是玛格丽特的笔迹。

  我拿过信来。

  信封上写着:

  烦请迪韦尔诺瓦夫人转交迪瓦尔先生。

  “这封信是给我的,”我对看门人说,我把信封上的字指给他看。

  “您就是迪瓦尔先生吗?”这个人问我。

  “是的。”

  “啊!我认识您,您经常到迪韦尔诺瓦太太家来的。”

  一到街上,我就打开了这封信。

  即使在我脚下响起了一个霹雷也不会比读到这封信更使我觉得惊恐的了。

  在您读到这封信的时候,阿尔芒,我已经是别人的情妇了,我们之间一切都完了。

  回到您父亲跟前去,我的朋友,再去看看您的妹妹,她是一个纯洁的姑娘,她不懂得我们这些人的苦难。在您妹妹的身旁,您很快就会忘记那个被人叫做玛格丽特·戈蒂埃的堕落的姑娘让您受到的痛苦。她曾经一度享受过您的爱情,这个姑娘一生中仅有的幸福时刻就是您给她的,她现在希望她的生命早点结束。

  当我念到最后一句话时,我觉得我快要神经错乱了。

  有一忽儿我真怕要倒在街上了。我眼前一片云雾,热血在我太阳|岤里突突地跳动。

  后来我稍许清醒了一些,我环视着周围,看到别人并不关心我的不幸,他们还是照常生活,我真奇怪透了。

  我一个人可承受不了玛格丽特给我的打击。

  于是我想到了我父亲正与我在同一个城市,十分钟后我就可以到他身边了,而且他会分担我的痛苦,不管这种痛苦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我像个疯子、像个小偷似的奔跑着,一直跑到巴黎旅馆,看见我父亲的房门上插着钥匙,我开门走了进去。

  他在百~万\小!说。

  看到我出现在他面前,他并不怎么惊奇,仿佛正在等着我似的。

  我一句话也不说就倒在他怀抱里,我把玛格丽特的信递给他,听任自己跌倒在他的床前,我热泪纵横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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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节

  当生活中的一切重新走上轨的时候,我不能相信新来的一天对我来说跟过去的日子会有什么两样。有好几次我总以为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起来的事情使我没有能在玛格丽特家里过夜,而如果我回布吉瓦尔的话,就会看到她像我一样焦急地等着我,她会问我是谁把我留住了,使她望眼欲穿。

  当爱情成了生活中的一种习惯,再要想改变这种习惯而不同时损害生活中所有其他方面的联系,似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我不得不经常重读玛格丽特的信,好让自己确信不是在做梦。

  由于精神上受到刺激,我的身体几乎已经垮了。心中的焦虑,夜来的奔波,早晨听到的消息,这一切已使我精疲力竭。我父亲趁我极度衰弱的时候要我明确地答应跟他一起离开巴黎。

  他的要求我全部同意了,我没有力量来进行一场争论,在刚遭到那么些事情以后,我需要一种真挚的感情来帮助我活下去。

  我父亲非常愿意来医治我所遭到的这种创伤,我感到十分幸福。

  我能记得起来的就是那天五点钟光景,他让我跟他一起登上了一辆驿车。他叫人替我准备好行李,和他的行李捆在一起放在车子后面,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就把我带走了。

  我茫然若失。当城市消失在后面以后,旅程的寂寞又勾起了我心中的空虚。

  这时候我的眼泪又涌上来了。

  我父亲懂得,任何言语,即使是他说的也安慰不了我,他一句话也不跟我讲,随我去哭。只是有时候握一下我的手,似乎在提醒我有一个朋友在身边。

  晚上我睡了一会儿,在梦里我见到了玛格丽特。

  我突然惊醒了,弄不懂我怎么会坐在车子里面的。

  随后我又想到了现实情况,我的头垂在胸前。

  我不敢跟父亲交谈,总是怕他对我说:“我是不相信这个女人的爱情的,你看我说对了吧。”

  他倒没有得理不让人,我们来到了c城,一路上他除了跟我讲些与我离开巴黎的原因毫不相干的话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提。

  当我抱吻我的妹妹时,我想起了玛格丽特信里提到的有关她的话。但是我立即懂得了无论我妹妹有多么好,她也不可能使我忘掉我的情妇。

  狩猎季节开始了,我父亲认为这是给我解闷的好机会,因此他跟一些邻居和朋友组织了几次狩猎活动,我也参加了。我既不反对也无热情,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气,自从我离开巴黎以后,我的一切行动都是没精打采的。

  我们进行围猎,他们叫我守在我的位置上,我卸掉了子弹把猎枪放在身旁,人却陷入了沉思。

  我看着浮云掠过,听任我的思想在寂寞的原野上驰骋。我不时地听到有个猎人在叫我,向我指出离我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只野兔。

  所有这些细节都没有逃过我父亲的眼睛,他可没有因为我外表的平静而被蒙骗过去。他完全知道,不管我的心灵受了多大的打击,总有一天会产生一个可怕、还可能是危险的反作用,他一面尽量装得不像在安慰我,一面极力设法给我消愁解闷。

  我妹妹当然不知道个中奥秘,但是她弄不懂为什么我这个一向是心情愉快开朗的人突然一下子会变得如此郁郁寡欢,心事重重。

  有时候我正在黯然伤神,突然发现我父亲在忧心忡忡地瞅着我,我伸手过去握了握他的手,似乎在默默无言地要求他原谅我无法自主地给他带来的痛苦。

  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但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玛格丽特的形象一直萦回在我的脑际,我过去和现在都深深地爱着这个女人,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她丢在脑后,我要么爱她,要么就恨她,尤其是无论是爱她还是恨她,我必须再见到她,而且要立即见到她。

  我心里一有了这个念头就牢牢地生了根,这种顽强的意志在我久无生气的躯体里面又重新出现了。

  这并不是说我想在将来,在一个月以后或者在一个星期以后再看到玛格丽特,而是在我有了这个念头的第二天我就要看到她;我跟父亲讲我要离开他,巴黎有些事等着我去办理,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一定猜到了我要去巴黎的原因,因为他坚持不让我走;但是看到我当时满腔怒火,如果实现不了这个愿望可能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他抱吻了我,几乎流着眼泪要求我尽快地回到他的身边。

  在到达巴黎之前,我根本没有睡过觉。

  巴黎到了,我要干些什么呢?我不知道,首先当然是要看看玛格丽特怎么样了。

  我到家里换好衣服,因为那天天气很好,时间还来得及,我就到了香榭丽舍大街。

  半个小时以后,我远远地看到了玛格丽特的车子从圆形广场向协和广场驶来。

  她的马匹已经赎回来了,车子还是老样子,不过车上却没有她。

  一看到她不在马车里,我就向四周扫了一眼,看到玛格丽特正由一个我过去从未见过的女人陪着徒步走来。

  在经过我身旁的时候,她脸色发白,嘴唇抽了一下,浮现出一种痉挛性的微笑。而我呢,我的心剧烈地跳动,冲击着我的胸膛,但是我总算还保持了冷静的脸色,淡漠地向我过去的情妇弯了弯腰,她几乎立即就向马车走去,和她的女朋友一起坐了上去。

  我了解玛格丽特,这次不期而遇一定使她惊慌失措。她一定晓得我已经离开了巴黎,因此她对我们关系破裂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后果放下了心。但是她看到我重新回来,而且劈面相逢,我脸色又是那么苍白,她一定知道我这次回来是有意图的,她一定在猜想以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如果我看到玛格丽特日子不怎么好过,如果我可以给她一些帮助来满足我的报复心理,我可能会原谅她,一定不会再想给她什么苦头吃。但是我看到她很幸福,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别人已经取代了我供应她那种我不能继续供应的奢侈生活。我们之间关系的破裂是她一手造成,因此带有卑鄙的性质,我的自尊心和我的爱情都受到了侮辱,她必须为我受到的痛苦付出代价。

  我不能对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淡然处之;而最能使她感到痛苦的,也许莫过于我的无动于衷;不但在她眼前,而且在其他人眼前,我都必须装得若无其事。

  我试着装出一副笑脸,跑到了普律当丝家里。

  她的女用人进去通报我来了,并要我在客厅里稍候片刻。

  迪韦尔诺瓦太太终于出现了,把我带到她的小会客室里;当我坐下的时候,只听到客厅里开门的声音,地板上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楼梯平台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我打扰您了吗?”我问普律当丝。

  “没有的事,玛格丽特刚才在这儿,她一听到通报是您来了,她就逃了,刚才出去的就是她。”

  “这么说,现在她怕我了?”

  “不是的,她是怕您见到她会觉得讨厌。”

  “那又为什么呢?”我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我竭力使呼吸自然一些,接着又漫不经心地说,“这个可怜的姑娘为了重新得到她的车子、她的家具和她的钻石而离开了我,她这样做很对,我不应该责怪她,今天我已经看到过她了。”

  “在哪里?”普律当丝说,她打量着我,似乎在揣摩我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她过去认识的那个多情种子。

  “在香榭丽舍大街,她跟另外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是谁啊?”

  “什么模样的?”

  “一头鬈曲的金黄|色头发,身材苗条,蔚蓝色的眼睛,长得非常漂亮。”

  “啊,这是奥林普,的确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

  “她现在有主吗?”

  “没有准主儿。”

  “她住在哪里?”

  “特隆歇街……号,啊,原来如此,您想打她的主意吗?”

  “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

  “那么玛格丽特呢?”

  “要说我一点也不想念她,那是撒谎。但是我这个人非常讲究分手的方式,玛格丽特那么随随便便地就把我打发了,这使我觉得我过去对她那么多情是太傻了,因为我以前的确非常爱这个姑娘。”

  您猜得出我是用什么样的声调来说这些话的,我的额上沁出了汗珠。

  “她是非常爱您的,嗳,她一直是爱您的。她今天遇到您以后马上就来告诉我,这就是证据。她来的时候浑身发抖,像在生病一样。”

  “那么她对您说什么了?”

  “她对我说,‘他一定会来看您的,’她托我转达,请您原谅她。”

  “您可以对她这样说,我已经原谅她了。她是一个好心肠的妓女,但只不过是一个妓女;她这样对待我,我本来是早该预料到的,我甚至还感谢她有这样的决心。因为今天我还在自问我那种要跟她永不分离的想法会有什么后果。那时候我简直荒唐。”

  “如果她知道您已和她一样认为必须这么做,她一定会十分高兴。亲爱的,她当时离开您正是时候。她曾经提过要把她的家具卖给他的那个混蛋经纪人,已经找到了她的债主,问他们玛格丽?br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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