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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不跑偏 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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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拧了拧于洋的脸,笑着说:“你那句话,我们是这么说的: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看来青枫这个中文老师教得很不怎么样嘛。”
于洋皱着眉毛拍掉了她的手,脸蛋上却浮起一丝可疑的绯色。
韩晓对她们之间的打趣并不感兴趣,犹豫了片刻,还是直截了当地问白安妮:“他是……中弹?为什么?”
白安妮摇了摇头,“生意上的冲突吧,谁知道呢。”
韩晓垂下眼眸摆弄着小碗里的酱料。
这是t市有名的火锅店,特色的酱料闻起来香味扑鼻,但她还是没有胃口。脑子里转来转去,想的都是邢原手术时,守在外面的那些戒备森严的人……如果冲突的另一方趁着他受伤,再有什么动作的话……
于洋留意着她的反应,目光闪烁,然而什么也没有说。
“你晕血?”白安妮突兀地问她。
韩晓愣了愣才问她:“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猜的。”白安妮耸了耸肩,“邢原一直死撑着不让你进去,怪模怪样的。我还以为是你晕血。”
有什么东西很突兀地韩晓心里动了动,然后迅速膨胀开来。
“别瞎想了,”于洋不屑似的白了她一眼,“他那是心疼你呢。这个变态,就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韩晓不知道自己心里满满膨胀起来的都是什么东西,像浓雾,可她看不清楚。在那浓雾的掩盖之下,最深切的疼痛却已经变得柔软了。
韩晓深呼吸,对自己反复地念了几遍——病态,病态,下午去看心理医生……然后从包里取出了一张卡,顺着桌面推到了于洋面前。
“什么意思?”于洋诧异。
“我走之前跟尊尼说过,会把买狗的钱给他的。”韩晓还在持续地深呼吸,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闷闷的,“可平时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刘秘书,他说他不敢收……”
“切!”于洋翻了个白眼,“别指望我,我也不敢的。我要是敢收你这张卡,回头他非把我剁成包子馅不可。”停顿了一下,又说,“你明知道他搞这些花样都是要讨你高兴的,还故意跟他算账算得这么清楚,你这人真虚伪。”
白安妮不满她的措辞,悄悄在桌子下面踢了刀子一脚。
韩晓却没有反驳。她的头低着,所以没有看到于洋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那目光很矛盾,就好像一边想着该如何撕碎她,一边又在盘算着如何避免让某种反击落回到自己身上……
当韩晓抬头时,她却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摆弄起盘子里的鲜虾来。
白安妮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心中略有不安。因为她清楚地记得,于洋是不吃虾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她想得如此……投入?
二十八 命运开错了门
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人是于洋而不是白安妮,罗青枫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过于信任白安妮的他,又一次忽略了于洋是白安妮好友这一事实。
罗青枫略感不快,但是酒店二楼的咖啡厅里客人不多,于洋已经看到他了。如果这个时候转身走掉的话,未免太失礼。
“是你找我?”罗青枫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语气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不悦,“干吗非要假借安妮的名义?”
于洋笑了笑,反问他:“想喝点什么?”
罗青枫摇了摇头。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尽管酒店里的温度并不低,但看到于洋面前的冰咖啡,罗青枫还是本能地劝道:“你的胃不好,不要总是喝凉东西。”
于洋洋娃娃般的大眼睛很妩媚地眨了眨,“你还记得我的胃不好?”
罗青枫苦笑了一下,“说话何必绕那么大的弯子呢?”
于洋垂下眼眸想了想,低声说:“我最近一直在想我们回来之前的那些日子。1eo,如果我闪一直留在德国,事情是不是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罗青枫没有说话。
“我和伯母约好了等下一起去逛街,你去吗?”于洋主动岔开了话题。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罗青枫不想再顺着聊天的气氛继续说下去了。两个人在经过了那么多的争吵算计之后,再扯出一面和平的旗子坐在一起聊天,佯装若无其事,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于洋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闪烁烁,是他看不懂的神色,这让他本能地警觉。可于洋只是放下手里的杯子,抬起头望着他,用一种很直接的语气说道:“我们回去吧。”
“什么?”罗青枫愣了一下,“回去?”
于洋用力点了点头,“我们回德国吧,不要再回来了。你在那里有自己的工作室,有合作得很好的拍档。你有才华,会闯出自己的天地的。但是这里……这片土壤不适合你。”
罗青枫从惊愕里回过神来,垂头笑了,“你这么看?”
于洋满怀期待地点头。
她点头的动作过分肯定了,罗青枫不知该怎样继续下面的话。沉默中,淡淡的落寞悄然流转,于洋扬起的眉眼也终于一丝一丝垂落下来,“你不肯吗?”
罗青枫还是没有说话。有些事彼此心领神会就好了,何必一字一字说出来刺伤情面呢?
“可是……伯父父母不是都要去的吗?这里……”于洋说不下去了,她还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跟别人说过话。可是,这个人就有这个本事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底线。想到这里的时候,一点怒意突兀地萌生,“为了她?”
罗青枫瞟了她一眼,淡淡的目光,却是于洋看得懂的不悦。这些微的不悦就宛如一股突如其来的旋风,将她心头浅浅的怒火迅速地煽了起来,“我是傻子,其实你也是!甚至你还不如我——至少我从来不骗自己!”
罗青枫的脸色变了。
于洋锐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混杂着快意的怨恨,“看,你果然是知道的。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对不对?”
罗青枫的指法抖了抖,眼神阴沉了下来。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吧?”于洋斜睨着他,冷冷笑道,“那个女人其实也是在骗自己。明明对我哥的伤紧张得不得了,偏偏要……”说到这里,于洋一把拉住了转身欲走的罗青枫,一字一顿地说,“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对不对?对于你在意的事,你总是敏感得很。”
罗青枫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于洋冷哼,“这么说……现在的我已经不在你私事的范畴里了?”
罗青枫没有出声。在他的观念里,男人是不能和女人争吵的,尤其还是在公共场合。
“曾经在的吧?”于洋追问,“是不是?是不是?”
罗青枫转身往外走。
“罗青枫,你是不愿承认,还是不敢承认?”于洋的声音冷冰冰的,不高,可是每个字都让他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你就不要怪我……”后面的话罗青枫没有听,也不屑于去听。这个女人在发疯的时候总是会说一些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这一点,他早已经领教过了。
韩晓是从自己老妈的嘴里知道罗青枫的父母在t市的。当然,两位女士那场不甚愉快的邂逅也被韩妈妈翻来倒去地叙述了不止一遍。
没有人愿意见到父母因为自己的缘故而遭受委屈。但是,这样的怨气又没有办法发泄到罗青枫的身上去。韩晓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他面前有意地绕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于是,韩晓再一次深刻无比地认识到在自己的秉性里已经生根发芽的一种令人感觉不快的特质——自欺。想不明白,于是刻意避免去想,于是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困惑已经随着自己有意的遗忘而消失不见了。
只可惜生活这东西,总是会给人带来各式各样的惊喜,突兀得令人措手不及。
比如现在。
坐在车里的韩晓最先看见的是从酒店大门里走出来的罗青枫,不知道白安妮约他淡了什么样的事,让他的脸色阴沉地像要下暴雨。
韩晓推门下车,刚喊了一句:“青枫,你……”就听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十分严厉地喊了一声:“青枫,你怎么在这里?”
韩晓回过头就看到了传说中的那位“罗夫人”。
果然像自己老妈形容的那样:满面杀气。韩晓还在感叹一个人的表情怎么可以如此生动,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出现在罗青枫背后的那个身影——宝石蓝的套装,文雅而大方,却绝对绝对不是白安妮。
罗青枫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
韩晓停住了脚步,心里忽然就有点不好受。他和于洋之间从来都没有彻底了断过,她一直都知道,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让她感到难过。其实一起都是忍着的吧?为了可以站在他的身边而刻意地忽视自己不想见到的情景——果然还是自欺。
这种根深蒂固的恶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令自己讨厌。
“男人在婚前荒唐,这我可以理解。”身后,满面杀气的张钰冷冰冰地说道,“不过,这么肆无忌惮地领出来,让熟人见到总是不好。”
韩晓的指尖又开始微微颤抖。当初,她一定用同样刻薄的语气刺伤过自己的父母吧?她的母亲,她心高气傲的母亲,天子争强好胜,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击过!
韩晓一把甩开了罗青枫的手,抬起的双眸扫过面带得色的于洋,落在了那张和罗表枫酷似的面孔上,深呼吸,然后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我一直以为,像罗青枫这样的男人,他的出身一定会是知书达理的家庭。现在看来,是我猜错了。”看到张钰的脸上勃然变色,韩晓心中竟莫名畅快,于是语气越发从容起来,“我并不介意你的态度,罗夫人,因为,我加倍地不喜欢你。”
“你想太多了,”张钰拉住了于洋的手,脸色发黑,“跟我们罗家不相干的人,根本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而且我们这样的家庭,也绝不会和没有修养的家庭有来往。
韩晓知道张钰是在影射上一次和自己父母之间那一场不愉快的见面——谁都有权利不痛快,但她这样的说法却令韩晓无比愤怒。
韩晓下意识地韩前迈出一步,手却被罗青枫阴沉着脸一把拉住了,“晓晓,你别这样。”
韩晓甩开他的手,心头一阵刺痛。让他的家人难堪,他会不好受,那么,当初他就没有想过别人的父母心中也会难过吗?
她忽然想到,发生了那一场不快之后,罗青枫自始至终都没有为他母亲的表现道过歉,哪怕是一句“别往心里去”都没有说过。
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你,厚着脸皮追你,所以我的家人就能理所当然地被你轻视?
凭什么?
韩晓突然间心灰意冷。
她从来都不是战士,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需要她去和男人背后的整个家庭作战。她想象中的家庭生活,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韩晓再一次甩开了罗青枫伸过来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罗青枫在背后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意味不明的怒气,“晓晓!”
如果是以前,韩晓想,她一定会感激涕零地飞扑回去。因为当她离开的时候,他居然肯主动出声挽留自己。
可是现在……却连回一下头的兴致都没有了。
她想:我曾经不带一丝杂质地喜欢过你,喜欢了很久很久……可我的喜欢还是变了。在我穿透了海市蜃楼,想要触摸幻境后面的真实的时候,命运却开错了门,把另外一个男人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纠正这个错误的。可是……不行的,我做不到。而我的无能为力在面对你母亲的尖刻时,终于明明白白地摊开在了我的面前,让我无法再继续清醒地欺骗自己。
我是真的喜欢你。韩晓想,我真的想过就这么一直喜欢下去……因为在面对你的时候,喜欢已经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
可是,我的喜欢可以辛苦,却不能卑微——如果连我双手捧上的感情都是卑微的,那我的骄傲里还剩下什么?
胡同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办公桌上七零八落的一堆零件。他愣了一下,笑道:“咱技监科什么时候改开杂货铺啦?”
埋头忙碌的两个人一起抬头,一个是施工方的刘成,另一个就是韩晓了。韩晓嘴里还叼着一把螺丝刀,看见他进来,点了点头又缩回了表壳里。
“我刚拎回来的表,不到两小时就被你们大卸八块了,啧啧,好快的手。”胡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转头问刘工,“不忙?”
刘成的年龄介于四十到五十之间,大概总是跑现场的缘故,脸晒得黝黑,一双眼睛倒是很有神。他接了胡同递过来的香烟,笑着说:“带着人过来领表的,正好看见你们小韩工拆表。这不是新表嘛,都没见过,跟着开开眼。
按照规定,装置需要的一切仪表设备都是由海工方面订购,施工方安装的时候再到海工这边的库房来领取。刘工是施工方的资深技术员,按照工程进度领表的活儿,一直是由他来负责的。
胡同听了却直摇头,“小韩,我真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没见过就敢拆……”
韩晓取下嘴里的螺丝刀,面无表情地说:“不是有说明书吗?”
胡同继续摇头,“说明书上也没把每一个型号的螺丝都给你标上位置啊。还摊开这一大桌子,回头再丢几个零件啥的……”
韩晓忍不住抿嘴一笑,“依照我无数次的拆表经验来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丢零件的,总是会多出几个零件来。”
刘成也笑,“对。复位完了,总是会多出战为玩意儿……”
胡同被这两个人的话给气乐了,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十好几万呢……”话刚说了一半,就见韩晓从表壳里取出个掌心大小的小玩意儿,举到了刘成面前,“报警值就是通过这两组端子设定的。”
胡同也连忙凑过来问:“最多能加几个点?”
“八个。”这个问题是刘工替韩晓回答的,他刚看过了说明书。
“有bcd码接口吗?”胡同又问。
“只有a、c两个型号的才有,这个没有。”韩晓摇了摇头,“回头再提个c型的咱们拆开看看?”后半句话是冲着胡同说的。
胡同真的低头琢磨起来,“也不是不行,反正来货里都有备用的……”一抬头,看见韩晓正和刘成相对偷笑,连忙补充,“哎,哎,拆可以,拆完可得给我好好复位,要不回头我可没法跟供应那边交代……”
韩晓忙不迭地点头。
胡同不放心地强调,“不许多出零件来!当然也不许少!”
“没问题!”韩晓忙说,“不就是复位嘛。”
她答应得痛快,胡同也就松了口气,“行,那你把这一摊子给收拾收拾,这也到了下班点了,我顺路把你捎回去。”他家在市区,又有车,有时赶得巧,韩晓也跟办公室的人一起搭他的车回家。
毕竟是上班第一天,光是坐着也感觉累,何况站久了腿伤还会隐隐作痛。韩晓正在头疼坐班车不一定能挤上座位,这下倒是正好。
“改天我请您吃饭!”韩晓满怀感激。
“得,我可不敢。”胡同笑了,“都说你那男朋友厉害着呢,直升机,还是私人的,直接蹿上平台就把人给接走了。回头知道你请我吃饭,一怒之下不会把我给灭了吧?”
韩晓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傻乎乎地跟着笑。
休了一个月的病假,回来之后才发现,有关自己的感情问题居然已经衍生出来n个不同的版本……
版本一:韩晓的这位男友是有背景的黑道大佬,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可谓是黑钻王老五一枚。至于是怎么看走了眼选中了韩晓…内情不详。
版本二:韩晓其实是黑道大佬 包养的情妇,结果她双偷偷包养了一个小白脸,被黑道大佬察觉,才会一架直升机直接把人劫走严刑逼供去了。至于黑道大佬怎么会看中韩晓这么不起眼的人……参看版本一。
版本三:这个黑道大佬不是韩晓的男朋友,而是债主。据说韩晓借了地下钱庄的高利贷,数目颇大,债主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欠款会泡汤,所以千方百计要保护她安全。至于那笔高利贷的数目……同样不详。
……
韩晓哭笑不得。为什么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总是这么强大?
胡同的车子驶出海工大门的时候,韩晓又想,看来没有出项目果然把大家都给憋坏了,都是清闲惹的祸啊。
韩晓在街口下车的时候,胡同又特意叮嘱一遍:“你刚装表的时候我可看见了,多出来两个螺丝还有一根什么玩意儿的,明天可得给我装好啊。要不,我报上去扣你奖金!”
又拿奖金说事!
韩晓翻了个白眼,“您放心,我明天早早过来给重装!”
二十九 问题的症结
晚上九、十点钟的小吃街,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几乎每一个摊档前面都是满座食客。烧烤的烟气和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连夜晚的空气都被蒸腾得美味无比。
越是在笑语喧哗的人群里,沉默的人反而越是会感觉到难以言喻的落寞,这真是诡异的真理。崔浩这样想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第四瓶啤酒也见了底。
陪着罗青枫沉默了整晚的崔浩,终于感觉到那么几分不妥当。
“青枫,画廊这回开起来,名义上是跟美院挂钩,但咱们之间就别说虚的了。你实话告诉我,你觉得那帮孩子拿出来的东西到底怎么样?”崔浩一边没话找话,一边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抢酒瓶子,结果指法还没摸到,就被罗青枫一把挡开了。
罗青枫把酒瓶子捞到自己手边,摆了摆手,“没事,啤酒。”
崔浩叹了口气,“啤酒也架不住你当白开水喝啊。你不是开车出来的吗?回头让交警给你扣了……”
罗青枫很久没有跟崔浩来过小吃街了。前一段时间除了操心韩晓的事,还要分出精神来跟于洋打擂台,暗地里还要张罗画廊重新开张的事…… 罗青枫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劳累——不同于以往那种为了赶作品,几天几夜泡在画室里,困极了抱着画架也能合眼的累法,而是怎么补充睡眠也无法缓和的深度疲乏。
心力交瘁。
罗青枫再想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状态了。他知道自己是个懒人,除了画画,不爱为任何事操心,也从来不打算为任何事操心。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如果他满心都是“豆芽菜多少钱一斤”或者“今天该怎么哄她她才会高兴”这一类的蠢问题,他又如何能平心静气地投入到创作中去呢?
其实不足为训出了事之后,他也一直在想和于洋之间的关键设备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于洋几乎是他认识的女生中最漂亮的一个,无论带到哪里去都会很有面子。而且她有足够的财力把他懒得操心的琐事统统接手过去,并打理得一丝不差。从这个角度来说,罗青枫其实正需要这样一个完美拍档,一个最适合他的合伙人。
如果于洋可以安于这样的身份,他们之间应该是可以继续下去的吧?
罗青枫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她要的太多。而且,她要的那些他都给不起。或者说,他不想给。
那么韩晓呢?
罗青枫问自己:自己可以接受她,难道只是因为她从来不提要求?
罗青枫把一次性纸杯里的啤酒一口气干了之后,长长叹了口气,“累。”
崔浩没有说话。罗青枫最近忙些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他还知道罗青枫一直没有把画廊的事告诉韩晓。一开始是没有机会,到了现在……似乎也没有必要了。何况身为男人,让韩晓知道有别的女人一直在里面搅局,毕竟不太合适。
斟满了自己的杯子,崔浩终于问出了那个憋了他一整晚的问题。“你和韩晓…… 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罗青枫想,“我怎么知道?”
大概是崔浩给他打的预防针剂量太大,以至于他时刻都记着他那几句警告。于是在韩晓回来之后,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去触及那个话题。难道是自己回避得过分了,才会使他们之间有了隔阂?罗青枫皱着眉头问自己,既然连崔浩都看出来了,那么……他们之间真的是有隔阂吧?
可是他们之间曾经亲密无意过吗?
似乎,也没有……
那他们之间的,到底算是什么呢?
这一团无法理清的混沌稀里糊涂地撞上来,再加上酒力,罗青枫感觉自己是真的醉了。醉到只想继续醉下去,一直醉到再也不用考虑任何问题的程度……
罗青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睁眼的最初,还改为自己睡在夜市的烧烤摊上,晃了晃脑袋,才意识到自己是睡在车里。而停车的地方,是在韩晓的楼下。
小区里暗淡的街灯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晕开了一团一团暖色的光晕,宁静,也落寞。
这个时刻,整个城市都已经陷入了沉睡。街道,楼房,甚至花圃里开始落叶的白蜡树都无声无息地褪色成了一布满单薄的剪影。只有夜色无边无际,浓稠而黏腻。
在深夜里独自清醒,对于他而言,并不是完全陌生的体验。在隔绝自然光线的画室里待得久了,对于时间的流逝总会有些迟钝。偶尔发现厚重的遮光布后面已经是深夜,也不过起身洗把脸,然后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很少有这样什么也不干,只是单纯地发呆的时候。
摸回到驾驶座上,罗青枫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想,好吧好吧,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的确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来好好想想了。
问题是,该从哪里开始想起呢?那一次怪异的相遇?还是画室里他和她之间的第一次争吵?她说:“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她还说过:“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罗青枫在浅浅的眩晕里常常地疑惑,对她而言,自己几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呢?长相,性格,抑或是……学习成绩?
这是一个找不出答案的问题,也许韩晓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她连喜欢自己哪一点都无法确定,那自己因为她的“喜欢”而接纳她,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急着从于洋的蜘蛛网里脱身,还是……寂寞难耐?
罗青枫觉得头疼,于是悲哀的发现,有些事不是自己愿意去想就可以想清楚的。有些事就在身边发生,可他一无所知。最初的那一点疑惑就像钓鱼竿上的一点饵,只消轻轻一扯,便牵起了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一连串问题。
盘根错节。
罗青枫从来没想过,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之间居然积攒了这么多的问题。意识到这一点,让他加倍头疼。
韩晓一出门就看到了罗青枫。确切地说,是看到了罗青枫的车。
因为韩晓答应了胡同,要早早地过去把表重新装一遍,所以出门时间比平时提前了半个多小时。这个时间是没有班车的,韩晓本来打算打车,没想到一下楼就看见了罗青枫的车,以及伸在窗外掸烟灰的那只手。
是男人的手没有错,但是那衬衣袖子胡乱卷了两道,乱糟糟地堆在肘弯处,让韩晓不觉有些疑惑。
真是罗青枫吗?真是那个一向衣着讲究的罗青枫?
韩晓绕过车尾,小心翼翼地走到驾驶座的一侧。人还没有靠近,就看到了车门下面的一堆烟头——这人到底来了多久了?
车窗敞着,罗青枫靠着驾驶座闭目养神。可是他的眼睛下面有淤青,下巴上也有一层浅浅的胡楂。韩晓觉得难以置信——他难道一整晚都坐在这里?
自从那天在酒店门口一别之后,他们还没有联系过。而此时此刻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让她感到格外陌生。
就在她怔怔出神的时候,罗青枫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刚下楼的时候,她看到过他掸烟灰,知道他没有睡着。但是直到他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她才发觉那里面仍然是一团混沌的睡意,又像是出神出了太久的人,一时间还没有收回思绪。
韩晓心里像被细针扎了一下似的,突兀地想起了邢原靠在自己身边睡着了的样子他也是被她所惊动,然后刷地睁开了眼,像一头敏锐的豹,眼里满是警觉。当时的她只觉得诧异,可惜可惜想起,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触——究竟什么样的生活,才可以练就像他那样的警觉?
韩晓突如其来的感到心酸。
她的面前是清晨的街道是她曾经暗恋了很久很久的男子。他在艺术上的修养,她一辈子都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就守在她的楼下,可她却在心疼另外一个男人……
果然是病得不轻。
罗青枫扔掉了烟头,抬眸时眼里重新浮起了清亮的光,“这么早?”
韩晓不知说什么好,于是点了点头。
“上来吧。”罗青枫笑着拍了拍方向盘,“正好路过这里,我送你上班。”
韩晓没有戳破他的谎话,垂着头顺从地绕到另一边坐进出了副驾驶位。罗青枫伸手过来要替她系安全带的时候,韩晓已经自己扣好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罗青枫收回了自己的手,视线转向了道路前方,“很忙吗?刘叔不是说让你多休息几天的?”
韩晓摇了摇头,“新项目马上要上人了,先期准备有不少事情呢。还有一些新的仪器,原来没接触过,要赶在工作之前把各项参数都摸熟……”说到这里,忽然想起罗青枫不懂这些,而且他对她工作上的事也一向没什么兴趣,于是不自觉地收住了话头。
罗青枫不明白她为什么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可是就在他一转头的工夫,他们前面的一辆黑色越野车很突然地停了下来。
黑色的车身似曾相识。
罗青枫没来由地心头一紧,抬眼望时,一抹暖色的晨曦已经冲破了天边铅灰色的阴霾,浅淡却明丽,宛如不经意间涂抹在暗色背景上的一抹亮色。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身后的都市正酝酿着隐隐的喧嚣。
这个时刻,阳光下一切的美好还未开始。
韩晓不明所以,探头向外张望。远离市区的这段公路,在清晨时分分外安静。
这条公路的前言是t市几年前崛起的工业园区,再往里,公路的尽头就是海工总部所在地了。公路两边除了荒草滩,就是一些或大或小的水塘,并没有什么可以入眼的好景致。因此除了接着员工上下班的班车,鲜有人迹。
“是不是车子出毛病了?”韩晓嘀嘀咕地咕地自言自语,“哎,你用不用下去帮他?”
罗青枫没有说话。事实上,也不容他再说什么了。
伴随着几声刺耳的刹车声,或远或近地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几辆汽车很有技巧地围了过来。
于洋从来都不知道隔着一道监视屏去看熟悉的人会有如此怪异的感觉。
屏幕上那个女人被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灰色。于洋看着她浅灰色的手指抓住深灰色的窗框用力摇晃,看着她徒劳地在巴掌大的房间里困兽般来回走动,心头莫名生出几分凉意和……隐隐的后悔。
她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恨这个女人。尤其是从愉园回来之后,这女人和邢原之间多出了一点微妙难言的东西。连她都看得出来,罗青枫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他死撑着不松口,说不定只是在和邢原赌气……
一想到邢原,于洋忽然间毛骨悚然。邢原要是成心想找一个人,那是绝对会找得到的。何况抓了韩晓的那个人,还巴不得能拿韩晓来跟他淡淡条件呢。以邢原的智商,也许早已经猜到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会怎么收拾自己?腿有点软,心跳得又太过剧烈。信念这一切都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自己跟前,想要抵赖也抵赖不掉了。
于洋颓然坐倒在沙发上——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两只手从沙发背后按上了她的肩膀,微微用力,调情似的抚摸着她。
于洋的骤然绷紧,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可是,皮肤上到底不受控制地蹿上来一层冷冰冰的鸡皮疙瘩。
“怎么样?”背后的男人有一副清润的好嗓子,会让人不自学地联想起奔跑在运动场上笑容灿烂的单纯少年,“你有没有高兴一点呢,达令?”
即使知道这样的声音只是他天生的伪装,于洋还是不自学地受了这声音的盅惑,肩膀慢慢地靠了过去,“我没有让你…… 我并没有说……”
“哦?是我理解错误了吗?”背后的男人笑出了声,“是谁抱着酒瓶子一个劲儿地在我耳朵边上叫唤‘去给我灭了这个妖精’?”
“那是醉话好不好?”于洋缩在沙发里,绝望地想哭,“我那不是喝醉了吗?”
“虽然说是醉话,可是……”男人有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可是洋洋你说的每一句话,对我来说可都是圣旨一样哦。”
“你……”于洋刚从恶寒中冒出来一个字,嘴唇就被他的手指点住,暧昧地摩挲起来,“洋洋,你可不要质疑你在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我会伤心的。”
“孟恒宇!你别跟我来这套!”于洋再也忍耐不住,跳起来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
“哦?”身后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反问她,“我在想什么?”
于洋指着他,手有点抖。面对这种任何时候都能慢条斯理的男人,于洋向来没有办法。因为跳脚发怒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平心而论,孟恒宇长得不难看。他的肤色偏白。浓眉下,一双细眼冷静犀利,唇边总是带着几分笑微微的神气。待在他身边的人,一般来说只能注意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文尔雅的气质。那种温和的气质,总是有意无意地掩盖了相貌带给人的视觉冲击,让人不自学地会误码率以为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学老师,而不是一位背景复杂的商业大鳄。
这个特点,被于洋概括为:天生的保护色。
大多数有保护色的动物都会令人血液发凉。同样,有保护色的男人也令人血液发凉——他们是天生冷血的捕猎者,能耐得住寂寞去等待最佳的进攻时机。即使在冲过去抓住猎物的瞬间,他们的以及也绝不会比平时跳快一拍。
于洋面对面地瞪着孟恒宇,心口发凉。
孟恒宇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摇摇头,笑了,“行了行了,就算我动手之前没有跟你打招呼,那也是怕吓到你嘛。这事交给我,你不要再操心了。”
于洋想要抽回手,但是没有抽动。她冷不丁就想起了罗青枫说过的那一句:“你是不是把我们都当傻瓜?我是,孟恒宇也是?”
于洋忽然明白了,孟恒宇这么做,绝不是要讨好自己那么单纯。她心底原本模糊的惊恐不自觉地又漫上来一层,怎么看都觉得孟恒宇今天的言谈举止与平时迥然不同——难道他已经决定要用这个韩晓做楔子,跟邢原彻底撕破脸了吗?
如果他真是利用自己的那点小心事来对付邢原,那等邢原腾出手来梳理这件事的时候,会不会直接一刀宰了自己?
于洋的腿又开始发软了。邢原最恨的就是叛徒,而自己此刻不管乐意不乐意,都已经成了于氏名副其实的叛徒。
谁来告诉她,她现在该怎么办?
孟恒宇拍了拍她的手,“你先去休息休息。在我的地头上,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呢。你放宽心。”
于洋很乐意顶着“休息休息”这个借口,躲开他一会儿。
事已至此,孟氏和于氏之间胶着对峙的状态已被自己,或者说,已经被孟恒宇举着讨好自己的幌子打破了。在邢原和他交手之前,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三十 我跨越了时间的瀚海来等你
门轻轻关上。
与此同时,靠墙的花架向一旁缓缓滑开,露出了一扇一人多高的窄门。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一边低头卷着米色衬衣的袖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
他的年龄和孟恒宇不相上下,刀削似的一张脸,轮廓深刻而英俊。抬眸一笑,波光闪烁的一双桃花眼妩媚横生。
“三哥,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牡丹花下死——再风流也是个鬼?”
孟恒宇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目光从监视器上移开,淡淡地瞥了过来,“显峰,这个女人的消息会不会出错?”
6显峰随着他的视线一起望向了监视器里已经平静下来的女人,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