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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不跑偏 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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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堆着一个笑眯眯的小雪人。
折腾了一个晚上,此时此刻突然闻到甜甜香香的味道,令人不自觉地胃口大开。何况只是一块蛋糕,拒绝了只会显得自己小气……
韩晓一边想这个变态还真是大大地狡猾……一边用小叉子舀了一勺奶油放进嘴里。细腻的甜香融化在口腔里,令每一个味觉细胞都瞬间苏醒了过来,自然而然地开始追逐起令自己感动的味道来。
连心情也开始不知不觉地好转。
甜的味道最容易让人有幸福感——当韩晓盘膝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地吃蛋糕的时候,心底里不期然就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为什么这样的感觉偏偏是由这个人给予的呢?
说起来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其实韩晓的这个厅只是四平不到的一处玄关。
玄关的一整面墙被改造成了壁柜,专门收纳韩晓的鞋子、雨伞等杂物,另一面的空墙改造成了镜墙,反映着房间里的落地窗,无形中放大了狭窄的空间。镜墙的角落里摆着一盆一人高的绿植,叶片茂盛。
房间不到四十平,以落地窗为界,均匀地分作了左右两个部分。右侧是她的休息区。简单地摆放着衣柜、床和床头柜。另外一侧则明显是工作区,除了靠窗摆放的书柜和一张书桌,其余的东西都乱七八糟地摆在浅色的木质地板上。
因为是顶楼,屋顶是朝着窗口方向倾斜的。床铺的上方开了天窗。似乎是可以躺在床上看星星的……
这是罗青枫第一次看到韩晓的房间。大小跟他估计得差不多,凌乱程度也跟自己估计的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要比自己的预想多了几分柔和的女性气息。床铺不是古板的工作蓝,而是粉紫交错的碎花;窗帘不是规规矩矩的百叶窗而是绣着绿萝的白纱;就连床头柜上的台灯也是精致的花蕾形状……
这些意料之外的东西让他觉得有趣。
厨房在房间的另一侧,碎砂玻璃的推拉门半开着,韩晓系着围裙正在洗菜。水声哗哗地响着,窗外有邻居家传来的音乐。
也许是感觉到了罗青枫的视线,韩晓抬起头冲着自己的书桌扬了扬下巴:“左边那个柜子里有饼干桶,饿了可以先吃点饼干。”
罗青枫摇了摇头:“我妈总拿饼干喂猫,所以我条件反射,看见那东西就会联想到猫粮。”
韩晓抿嘴一笑,很小心地反问他:“我记得你家是在上海吧?你怎么……没回上海?”这个问题她一早就想问了,但是一直没敢问。
罗青枫揉了揉自己的脸,含含糊糊地说:“那不是……不想被管得太死嘛,这里离上海不远不近的,正好啊。”
韩晓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沉到了底。垂下头继续摆弄泡在水池里的青瓜,唇角不自觉地漾起了微笑。
罗青枫摆弄了一会儿她书桌上的书。都是韩晓的专业书,看不懂,也没有兴趣看。一抬头,看见了挂在案头的木质相框。里面是一张发旧的照片。很多人的合影,似曾相识。
罗青枫取下相框仔细端详。相同的照片他也有过一张,但是辗转走过了太多的地方,已经记不清扔在哪里了。照片上高高矮矮的一群半大孩子,以讲台为台阶站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半圆形。最前面的一排还半蹲着。身后的黑板上写着“欢度元旦”,旁边十分应景地画着气球彩带什么的。正是当年自己的手笔……
罗青枫不禁抿嘴一笑。应该是高二那年的元旦吧,是他在t市度过的最后一个节日。
他在照片上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自己,站在最后一排的最中间,头发有点乱,几乎挡住了左边的眼睛。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带着那个年龄所特有的桀骜不驯。而韩晓居然就站在他的前排只相隔一个人的位置上。束着马尾,冲着镜头腼腆地微笑。
脑海里模糊的印象都在这张照片面前变得清晰起来,罗青枫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把闲书压在化学课本下面偷看的女生。细碎的刘海垂在眼前,下颌的弧度精巧而单薄。自己那时总是迟到,从她的身边经过时,她总是匆匆地瞥自己一眼,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眉眼都淡淡的,看不出神色。
那时的她应该是个很安静的人吧。混在人群里一点也不出挑。
韩晓甩着手凑了过来,看见他手里的照片有点不好意思了:“怎么看这个?”
罗青枫抬头看着她,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我说韩晓,你那个时候是故意要凑到我前面来的吧?”
韩晓的脸红了:“哪有?我是拿到照片才发现你在我后面的。”
“不可能!”罗青枫捏住了她的下巴,笑嘻嘻地凑过来吻了吻她:“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偷偷看我站哪里,然后一点一点往那边凑来着?”
韩晓的脸更红了,拨开他的手嗔道:“吃饭!”
绿豆粥、两样清淡的小菜:素炒菜心和凉拌豆苗,还有就是在楼下的熟食店买回来的卤鸡翅和小笼包。
罗青枫本来不太饿的,看到一桌子的清粥小菜忽然又有了胃口。
“怎么样?”韩晓看着他夹菜,小心地问道:“味道?”
“凑合吧。”罗青枫头也不抬地说:“炒这些素菜不就是放盐放蒜蓉吗?我觉得谁来炒都是差不多的味道——你这个跟我老爸炒得就没啥区别。”
韩晓琢磨了一会儿,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是夸自己手艺已经赶上了他老爸那么好?还是在损自己老爸手艺差得跟自己一个水平?
“别瞎琢磨了,”罗青枫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从瓷碗的上方瞥了她一眼:“这个水平养活我就足够了。我不挑嘴的。以后咱们就在你家吃饭吧,天天在外面吃多贵啊。”
韩晓不禁一笑:“你想得倒挺美。我也得有时间伺候你啊。”
罗青枫也笑了:“没时间当然不能强求了。我说的是你休假的时候——休假的时候在家做做饭总可以吧?”他的嘴角还粘着一粒米粒,笑起来的样子多少有点傻乎乎的。
韩晓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跟自己梦想了多年的那个形象完全不是一个版本的,那个罗青枫是漫画故事里桀骜不驯的冰山王子,自持才艺,高高在上。眼前的这个版本,不高兴的时候总爱板着脸,高兴的时候又有点孩子气……
率真,也生动。
罗青枫伸手过来用筷子的另一头夹她的鼻子:“喂,这个问题还用想这么久吗?电影里说女人都很愿意在家里做做饭,显摆显摆厨艺的呀?”
罗青枫的“电影里说……”立刻让韩晓想到了小品里魏淑芬的那一句“俺娘说……”,扶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罗青枫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却直觉跟自己的说的话有关,丢下筷子就作势要挠她的痒痒:“你在笑我对吧?居然敢笑我?”
两个人正闹着,电话响了。韩晓拿起电话,是胡同打来的。他是技监科的总工,韩晓看见屏幕上他的名字,立刻伸出手指按在嘴上冲着罗青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胡同的声音听起来慢条斯理的:“小韩工,休假休得怎么样?”
韩晓知道他是有公事才会打电话,但他既然不先提,她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还好,你给我的资料还差d五区的就汇总完了。”
胡同夸奖她:“这速度已经很快了。d五区的图纸留着我来弄,你把前面那些整理一下发到我的邮箱里来。”
“好。”韩晓连忙点头。
“还有一件事,”从胡同慎重的语气里,韩晓就能听出他要说正事了。果然再开口的时候,胡同的声音里就带出了几分抱歉的意思:“是这样,我知道你的休假还有一个多礼拜。不过,二期那边提前开始联校了,咱们得上人配合。你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看看能不能先上?”
韩晓不自觉地望向罗青枫:他算不算要紧的事?嘴里却正正经经地应着:“好的。哪一天?”
“明天一早回来报到。”胡同想了想,又说:“记得把资料带着,那都是资料室里借出来的,回头还要交回去的。”
韩晓又答应了一声。望向罗青枫的目光里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依依不舍的味道。
罗青枫放下筷子,抓过纸巾擦了擦嘴:“要走了?”
韩晓挂了电话,沮丧地点了点头。
“还是二十八天啊?”罗青枫叹了口气:“怎么非得二十八天啊?多急人啊。”
好像是很长。不过……
“等我回来,就有整整一个月的假哦。”韩晓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二十八天啊,他们的交往从开始到现在也不过才两个星期。
相守的日子是按天来计算,离别的日子也要按天来计算……韩晓忽然间对一切都不确定起来——在海工,多的是因长时间不能在一起而导致的感情破裂的例子。孟郊就是一例。据说他女朋友前前后后谈了不下一个连,总是刚认识几天就被打发到了项目上,等他忙完了项目再回来,人家早就成了别人的女朋友。
韩晓叹了口气。
罗青枫凑过来抵住了她的额头。从极近的地方看,他的眼睛里漾着清亮的光,干净的象孩子。她的脸就倒映在那一片水光之上,傻傻地错不开眼。
罗青枫环住了她的腰,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口:“乖乖去吧,我等你回来。”
收拾好东西,打罗青枫的电话却没有人接。几分钟之后再打,还是没有人接。韩晓心里就有些不安。打崔浩的电话,却是值班的小护士接的,用一种很不耐烦的语气说:“崔医师正在手术。”
韩晓心神不定地洗了澡,出来再打罗青枫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再打崔浩的电话却顺利地接通了。
“崔浩,我是韩晓,”韩晓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在找罗青枫,他的手机没有人接。他跟你联系了吗?”
崔浩大概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安,竟难得地没有打趣她:“你别急,等我先去画廊看看。有什么事再给你打电话。”
韩晓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有点不好意思:“你能走得开吗?”
“没事,”崔浩答得轻松:“刚下班了。”
放下电话再拨打罗青枫的手机,果然是无人接听。崔浩跟值班护士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打了辆车就直奔画廊。
车子刚刚拐上河北路,崔浩就看到画廊外面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黑压压的。路边还听着两辆警车。崔浩心里“咯噔”一声响,连忙喊司机停车。顾不上等他找零钱,拉开车门三步两步挤进人堆里一看,灯箱歪倒在人行道上,橱窗也被砸碎了,满地都是五颜六色的碎玻璃碴子……好像台风刚刚过境似的。
两个警官正站在画廊门口了解情况。崔浩一眼就看见了罗青枫。
罗青枫的胳膊不知被什么东西刮破了,上面很简单地裹了一块手巾,斑驳的血渍在浅色的t恤上染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凌乱的头发也挡不住眉梢的一块淤青。还好除了胳膊,身上似乎没有其他的伤。他身边是那两个出来打短工的大学生。两个人的衬衣都被撕扯破了,脸上也都带了伤。不过看起来还是罗青枫的情况更糟糕一些。
崔浩挤进去拍了拍罗青枫的肩膀:“怎么弄成这样?”
“没事。”罗青枫摇了摇头:“有人找麻烦。”
这还叫没事?崔浩望着罗青枫的眼睛无声地询问。罗青枫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不动声色地轻轻摇了摇头。
借口自己的伤要包扎,罗青枫打发身上受伤比较轻的短工小李跟去警局备案。警车一走看热闹的人也就慢慢散了。崔浩这才想起了韩晓给自己打电话的事,忙说:“韩晓找不到你,正着急呢。你还没告诉她?”
罗青枫从长裤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机居然还没有被砸坏。果然一长串的未接电话。罗青枫回拨过去,电话几乎立刻就被接了起来。韩晓的声音里透着焦急:“罗青枫,你这么久没接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罗青枫转过身,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以往一样平静:“就是在楼下帮忙,手机扔在画室了。”
“真的?”韩晓对这个解释明显地怀疑。
“当然是真的,”罗青枫垂下眼眸,轻声笑了起来:“真没事,你别胡思乱想了。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真要忘了什么,等到了平台上再想起来,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知道韩晓是不是意识到了他是故意在打岔,没有出声。而这片刻的沉默不知怎么,令罗青枫的心里很突然地就溢起了几丝温情。都说女人的直觉很灵验,她大概也是感应到了什么——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呢?
“有什么事你可别瞒着我。”韩晓不放心地叮嘱。
“嗯,不瞒着你。”罗青枫冲着墙壁微笑。墙壁上正对着自己的位置上原本挂着一副色彩斑斓的静物画,此刻画面已经被利刃划破,画布翻卷起来,露出了下面的衬板。象是某种散发着狰狞气息的后现代艺术品:“有什么好事我都不会瞒着你。快去休息吧。”
韩晓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就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罗青枫望着手心里重新变得黯淡的手机屏幕,唇边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
崔浩看着他,微微蹙了蹙眉头:“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她?”
罗青枫摇了摇头:“她明天要上平台的。”
崔浩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看看满地狼藉,低声问道:“孟恒宇的人干的?”
罗青枫没有说话,只是眉目阴沉地望着脚下的碎玻璃。
在门诊包扎完伤口,已经快到午夜了。崔浩坐进了驾驶室里,摸了一支烟点上。想了想,又递了一支给罗青枫。
烟味弥漫在封闭的空间里,让凝重的空气染上了一抹模糊的色彩。无形之中,闷坐在车厢里的两个人都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
“上次你挨揍的事,也是孟恒宇干的吧?”崔浩呼出了一口气,低声问道:“这老小子到底要干嘛?”
“他那样的人压根就不在意有我这么一号人的存在,他看的是于洋和她的于氏。” 罗青枫的唇角微微勾起,是一个略显无奈的嘲讽的笑纹:“只要是讨于洋高兴的事儿,他都会高高兴兴地去做。”
“such a fruitcake!”崔浩骂道。
罗青枫嗤笑:“你可是医生。居然拿这种话骂人?”
崔浩哼了一声:“上次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罗青枫靠在车座上懒洋洋地解释:“孟恒宇在追于洋,于洋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跟他说我是她什么什么人。于是孟老大就发飙了。我跟那几个人解释于洋只是画廊的投资人,他们不信,推推搡搡地就动起手……”
崔浩又哼了一声:“换我也不信。”
罗青枫又笑:“崔大爷,你到底站哪边啊?”
崔浩又问:“于洋怎么说?”
罗青枫垂着眼望着指间缭绕的细烟,面无表情地说:“于洋不承认,她说自己跟孟恒宇什么关系也没有。”
崔浩哼了一声:“你信?”
罗青枫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那一次的事儿,十有**于洋事先是不知道的。毕竟那时候我们还没翻脸。不过,她事后肯定能查出来。”
“查到也不说告诉咱们一声?这死女人。” 崔浩拍了拍方向盘低声骂道:“邢原呢?”
“回德国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喝我大哥的喜酒了。”罗青枫不知想到了什么,嗤地一声笑了:“总跟我打听他干嘛?你该不是对他有啥意思了吧?我可警告你,那是一个没节操的坏胚子,祸害过的人比你治过的病人还多。”
崔浩斜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于洋干的这些事,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罗青枫叹了口气:“大概不知道吧。他要是在t市,于洋哪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孟恒宇搅和在一起?就算都是黑道买卖,于氏跟孟恒宇也不是一条道上的。”
崔浩没有出声。有关于氏有黑社会背景的事,对他来说也只是“听说”。但是画廊被砸却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事儿。韩晓说现在考警校来不及——这说法其实还是太天真了,混黑道混到孟恒宇那个水平,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知道拿银子喂熟了多少——大笔的银子捐款捧上去,有几个人还能挺得住?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这道理在哪里都行得通。更何况警察办公是要讲究证据的。画廊被砸即使追查下去不过也就是追查到几个小混混,要说是大企业家孟恒宇干的,十个人里会有十一个觉得这人是穷疯了,要敲诈有钱人。
“such a fruitcake!”崔浩又骂。
罗青枫低声笑了:“拜托你骂人也换换花样,来来去去就这么一句,真没创意。”
“这一句骂起来最顺嘴。”崔浩拍了拍方向盘:“回画廊?还是回家?要不干脆回我家得了。惹不起总得躲躲。”
罗青枫摇了摇头:“画廊吧。还一堆事儿呢。总不能让人家还没毕业的孩子顶着。”
崔浩没有再说什么。车子开上河北路的时候,崔浩又问:“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罗青枫说:“当初同意于洋插进画廊里来,是看我大嫂的面子。现在闹成这个样子,我最希望的就是她能撤走她的资金,然后走得越远越好。”
崔浩没有出声。罗青枫又说:“钱我不缺,但是生意上的事我不想出面,所以我缺的是一个名义上的投资人。”
崔浩摇了摇头,语气忽然间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她还不知道拍卖会上一幅油画能卖到四十万港元的谢丹青就是罗青枫你吧?”
罗青枫没有出声。他倒不是有意地要瞒着她,只是……当初于洋出现在慕尼黑美院的目的就是要挖出几个有资质的潜力股。面对她这样的生意人,罗青枫本能地有点防备。
崔浩哈哈笑了起来:“好。很好。让对手轻敌才是胜出的关键嘛。高!”
罗青枫笑而不答。
车子停在了画廊门外,罗青枫扶着门把手回过身来很认真地看着崔浩:“崔大爷,拜托你个事儿。”
“说吧。”崔浩答应得满不在乎。
“你明天替我送送韩晓。随便给我找个什么借口……”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淤青:“我这个样子,实在没法去——她还得在平台上待一个月呢。”
崔浩想了想:“要说你忙生意什么的,显得咱们重利轻别离——就说你的狗腿崴了,上下楼梯不方便,被我给捆在家里了。”
罗青枫笑骂道:“你那才是狗腿呢。”
厚脸皮
韩晓始终想不明白: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多少部电话?或者说,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少个不同的手机号码才够用?
明明的一个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却毫无例外都是邢原的声音。发现了这个特点令韩晓倍感无力:“你家是卖电话的吗?”
电话的另一端邢原放声大笑:“我家不卖电话。不过打电话这个人正挂牌出售呢:该男性身高一米八三,体健貌美,性格开朗。可以现金购买也可以申请分期付款。小韩工有没有兴趣啊?”
韩晓哼了一声,嘀嘀咕咕地骂了一句:“厚脸皮。”
邢原的声音忽然离开了电话,叽里咕噜地压着嗓子说了几句话,似乎是在跟身边的人交待什么事。然后,韩晓听到了一声轻微的门响。忍不住就有些纳闷:这个人到底在干嘛?
片刻之后邢原的声音再度响起:“又要上平台了?”当他放低声音的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会有种特别的醇厚,尾音微微挑起,有那么一点点……诱惑的味道。
韩晓忽然就想起了他留下的那个巧克力蛋糕和氤氲在昏暗中浓烈的甜香。
那个时候刚下过雨,空气湿润润的。只因为混合了蛋糕的甜香,那样清寂的雨夜,她竟然丝毫也没有觉得冷。
韩晓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是因为吃人家的嘴短吗?
电话里传来“嗤”地一声轻响。韩晓的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邢原低着头用火柴点烟的样子:眉眼都垂着。隔着一层袅袅的烟气,她原本就看不懂的目光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可是,她什么时候见过他点烟的样子呢?韩晓搜遍记忆也不得要领。
“累吗?”邢原很突兀地问。
“嗯?”韩晓愣了一下。今天的邢原似乎要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安静。可是这样安静聊天的语气,韩晓反而无法适应了:“你真是邢原?不是被鬼附身了吧?”
邢原低声笑了:“晓晓,我很累。所以我没法子赶回去送你了。”
看看,越说越有礼貌了。韩晓开始感觉不自在:“没有关系的。”
“我去接你。”邢原沉默了一下,说:“等你下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啊?”韩晓被他跳跃的思路绕得有点迷糊了:“接我干嘛?海工回市区有班车啊?”
“你有的时候傻得让人生气。”邢原叹了口气:“明天是要早起吗?去睡吧。”
韩晓懵懵懂懂地挂了电话。一想到她居然能心平气和地跟邢原通电话——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韩晓揉了揉自己的脸,心想:如果不是邢原被鬼附身,那就一定是我在梦游。
车还没有拐进海工门口的停车场,韩晓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奔驰和靠着车门光鲜亮丽的于洋——美女香车,任是谁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可是韩晓不明白于洋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于洋已经看到了他们,有点不耐烦地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崔浩有点惊讶地看着她,象看外星人:“这八婆上这儿来干什么?”
“谁知道?”韩晓被崔浩的用词给逗笑了,“我猜……应该不会是来送我的吧?我能有那么大面子?”
崔浩摇了摇头,笑得别有深意:“你可是她名正言顺的情敌。来示威一下总是必要的吧。”
韩晓瞪了他一眼:“名正言顺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好不好?”
不等崔浩继续贫嘴,于洋已经走了过来,伸出涂着亮橘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在韩晓一侧的玻璃窗上敲了两敲。
窗降了下来。崔浩笑道:“唷,大美女,怎么上这儿来散步了?”
于洋瞥了他一眼,目光就落到了韩晓的脸上:“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韩晓没有动。倒不是害怕她会对自己怎么样。而是单纯地不想听她说话:“恐怕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我也不觉得你和我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几句话而已,能占用你多少时间?”于洋皱起眉头,伸出一根指头点着她的脸,眼里露出警告的神气:“我劝你你最好……”
“最好什么?”崔浩看着她,语气也开始变得冷冰冰:“要耍泼的话……不是应该选个昨天那样月黑风高的好时机才方便下手的么?”
于洋的指头僵了一下便收了回去,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你看你说的,我只是替我大哥传个话。再说韩晓可是我大哥的宝贝,我哪敢对她怎么样啊。是吧,韩晓?”
听到“宝贝”两个字,崔浩的脸色变了。
于洋狡黠地笑了:“韩晓,你没发现咱们之间除了罗青枫,可以交谈的话题还有挺多的么?”她提到罗青枫的时候,眼睛里有种不太一样的神情。让韩晓本能地警惕起来。
韩晓下了车,一声不吭地跟着她走到了路边。于洋回头瞥了一眼车里的崔浩,冷着脸说:“看不出你还是个闷马蚤型的人。连崔大爷都能被你勾搭到。”
韩晓抱着胳膊蹙了蹙眉:“你大老远跑来就是要说这个?”
“邢原那个变态非让我来送你。”于洋眼里的怒气滚了两滚又沉了下去:“还有一包东西让我给你送来。”
“变态”两个字倒是用的很合韩晓的心意。韩晓笑了笑,干干脆脆地说:“我不要。”
于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还是老老实实跟着邢原吧。别再缠着罗青枫了。”
韩晓没有出声。
于洋又有些不耐烦起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神气拿手指点了点她:“你别仗着有邢原撑腰就跟我……”
看到这个手势的崔浩拉开车门走了出来。于洋哼了一声,转身走回自己的车子,从后备箱拉出一个大包顺手扔在路边,“呐,都在这里了。要不要随你,反正让我做的我都做到了,回头你可别跟他告我什么歪状!”
韩晓觉得她最后那一句话说得很是阴险。因为崔浩的脸板得越来越黑,不等奔驰挑头开走,就追着韩晓问:“邢原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提到这个人,韩晓总是有些心烦意乱。
崔浩冲着那个大包努了努嘴:“东西呢?”
韩晓本来想说自己不要,让他看着办的。没想到崔浩皱了皱眉头,还是帮她把那个大包拎起来放上了行李车。嘀嘀咕咕地说:“算了,算了,不过是一点东西……我们青枫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韩晓抿嘴一笑,刚一转身,就听崔浩在背后喊她。可是韩晓一回头,他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似的,瞅着韩晓出了会儿神才说:“青枫那个人不太会哄人,但是他心眼挺实在的。”
韩晓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崔浩还想说说邢原的事,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心里很是纠结。
韩晓一直走到大门口,掏出证件出示门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崔浩还站在那里发呆。忍不住暗自腹诽这人还真是个胳膊肘往里拐的主。回头要是罗青枫看不上自己了,他还能对自己的感情问题这么关心么?
这样想的时候,韩晓又觉得自己很是无聊:该不会是连他的同性朋友自己也吃起醋来了吧?
从直升飞机的窗口望出去,6地越来越遥远,窗外的景色渐渐被一望无际的大海所取代。没有了6地的喧嚣,世界重新变得空旷。潜伏在心底的孤寂再一次席卷而来,来势汹涌。
韩晓把脸贴在窗口,望着6地在视线的尽头渐渐收缩成一条模糊的线,心头随之浮起了连自己都无法拆解清楚的惆怅。
是想念吧,她想。才刚刚离开,便已经开始想念了。
可是,此时此刻涌动在心头的想念又和第一次离开6地时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时的自己,只揣着对一个人的患得患失的牵挂神魂颠倒。而此刻的自己,心里却纠结了太多说不清楚的东西。比如邢原那些她无法理解的举动;再比如……她对于于洋的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罗青枫从来都没有和她断了联系,也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一个正式的交待。这种被疑问梗在喉中的感觉对韩晓来说并不舒服,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追问。也许在面对罗青枫的时候,她始终都过分地小心了。于是这小心就变成了习惯,一直顺延下来,结成了一层足以令自己感觉疲倦的茧,不知该如何去咬破。
于是,临行前的不舍,到了此时此刻自然而然地就转换成了一点点奇怪的庆幸。韩晓想,也许适时的分开对她和罗青枫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吧。至少对她来说,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喘口气了。
她真的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疲倦来。
刚上平台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有半天的假,用来休整内务。
安排给韩晓的还是上次的那间宿舍,但是同室的人却变成了另外一位年长的女设计。韩晓在海工的办公楼里见过她,知道她叫涂宝。是设计科年龄最大的一位设计。
有家有室的人,在很多细节上都和韩晓这样的单身不一样。他们的衣柜和床铺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也会习惯性地把全家福照片摆放在案头最醒目的位置上。
韩晓望着照片上虎头虎脑的少年,忍不住问道:“涂工,你儿子今年是上中学了吧?”
涂宝笑道:“是啊,学习还不错。就是淘气。有一段时间三天两头就要请家长。闹得我爱人焦头烂额。”
韩晓安慰她:“听说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很叛逆。”
涂宝一边整理手里的图纸,一边摇了摇头:“还是家庭的问题。我一年到头总在外面泡着,连学校的家长会都没有参加过。他爸爸一个人又要忙工作,又要顾着他……”
韩晓望着照片上的少年,目光又移到他身边眉目温和的中年男人身上,下意识地反问:“那你爱人怎么看待你的工作?”
“结婚之前没有意识到总不在家会有什么后果,结婚之后就很不适应。有段时间闹得很厉害,还说过要离婚。”涂宝叹了口气:“其实不是一个系统的人,没法子真正了解咱们这一行的工作性质。但是如果两口子都是同一个系统的,了解虽然了解,但是两个人都忙得不着家,日子也没法过。”
韩晓没有说话。说实话,她还是头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涂宝一边把整理好的图纸按编号收录在一起,一边说:“毕竟大多数的人还是愿意安安稳稳过正常的日子。如果出来进去总是自己一个人,那跟单身有什么区别呢?”
韩晓想起罗青枫说过的那一句“以后咱们就在你家吃饭”,心里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涂宝打量着她的表情,反问她:“你有男朋友了吧?他怎么看待你的工作?”
韩晓摇了摇头:“暂时还没说什么。”她想:连她的这个男朋友都还是“暂时”的,说别的……实在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年轻就是好啊,什么事都不用考虑那么多。”涂宝有点感慨似的微微叹气:“不过,如果能有机会留在科室的话,你还是争取一下吧。毕竟是女同志,总往项目上跑也不是个事儿啊。等以后结婚了、有孩子了,还是得照顾家庭的。谁都有工作,也不能总是让对方包容咱们,对吧?”
韩晓点了点头。转念想到技监科那几个有家有室的姐姐们,心里又觉得留在科室……只怕是难。
爬上火炬装置的最高层,韩晓一把摘掉了安全帽。一边捋着汗湿的额发,一边转过身冲着刚爬上来的胡同谄媚地笑:“胡工,凉快一下,就凉快一下。不算违反安全条令吧?”
胡同和施工方的刘工一边从背上往下摘标准仪器,一边呼哧呼哧地直喘气:“不算!当然不算!这已经是装置的最高层了。除非天上掉陨石,否则哪有东西能砸到咱们啊。对吧?”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胸口:“到底老了,才爬这么点高度就不行了。想当年在6地项目,九十四米高的火炬,一天爬几个来回,没事!”
韩晓扑哧一声笑了:“人家刘工还在这里呢,你就吹吧。”
胡同看看她,在看看旁边的刘工,笑道:“吹什么吹啊,真的。”
韩晓笑道:“九十米高的火炬我也上去过。好几个来回?你就别蒙我了。”
胡同笑道:“不会吧,你以前不是在实验室吗?”
韩晓解释说:“大前年的时候,有个新建的厂买我们的仪表。他们厂技术人员还没有到位,跟施工方联校的时候没有合适的技术人员配合,就把我给借过去了。试车完了才退回来的。整整三个月呢。九十米高的火炬上头就几根热电偶。爬上去了说控制室里的点没有做,又下来。刚下来又说可以做了。再背着仪器爬上去……”
说到这里,胡同和刘工已经笑出了声。韩晓撇了撇嘴:“九十米高啊,一个下午就爬了两趟。累得我差点吐血。”
胡同笑道:“海洋平台不会有那么高的火炬。你放心爬好了。”
不高,但也是装置的最高处了。靠着栏杆,整个平台的景色尽收眼底。施工接近尾声,纵横排列的管道设备已经做完了保温,外面都已经包上了银灰色的外壳。在夏天的艳阳下呈现出一种属于工业的,冷硬流畅的美。
一想到这副令人心动的图画里包涵着自己的一份努力,韩晓心中油然生出了不可名状的自豪来。
摸出手机拍了几幅照片,还没来得及欣赏欣赏,就听对讲机里传来了孟郊的声音:“胡工,小韩,到位了没有?tt85o3可以做了。”
韩晓连忙收了手机,摸出别在连身工作服腰带上的对讲机:“孟工,我是小韩。我们已经到位了。”
孟郊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电波干扰:“好,加信号吧。”
胡同和刘工动手拆掉了链接在表头的接线端子,麻利地链接到了标准仪器的输出端上。韩晓注视着标准仪器的显示屏,语声平稳地报数:“o。”
对讲机里传来孟郊的声音:“o。”
“25。”
“25。”
“5o。”
“5o。”
“75。”
“1oo。”
“1oo。”
孟郊:“ok。”
韩晓一边做记录一边把对讲机夹在耳朵边问他:“下面做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