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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 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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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险,老六应该分五万。”

  贾老板也谢过,心里却在奇怪,既然每个人都有份,为什么不分给老八?

  可是焦七太爷既然没有说,谁也不敢问。

  焦七太爷道:“三万两分给我这次带来的人,剩下的二十万,就给老八吧。”

  焦七太爷做事,一向公平合理,对这八个弟子,更没有偏爱,这次,廖老八本没有出力,却分了个大份,大家心里,都在诧异。

  廖老八自己也吃了一惊,抢着道:“为什么分给我这么多?”

  焦七太爷叹了口气,道:“因为你很快就会需要的。”

  廖老八还想再说,那面色淡黄的中年人方老大忽然失声道:“好厉害,好厉害。”

  贾老板道:“你说谁好厉害?”

  力老大叹息摇头,道:“那个姓赵的年轻人好厉害。”

  贾老板道:“刚才我也已想到,他这么样做,只因为生怕老爷子看破他的手法,又不愿坏了他”行涟豹子“的名声,所以索性输这一次,让别人永远猜不透他是不是用了手法。”

  方老大慢慢的点头,道:“只凭这一着,已经用得够厉害了。”

  贾老板道:“但是他毕竟还是输了四十万,这数目并不少。”

  方老大道:“只要别人没法子揭穿他的手法,他就有机会捞回来。”

  贾老板道:“怎么捞?”

  方老大道:“他在赌这上面输出去的,当然还是从赌上捞回来。”

  一向沈默寡言的老三忽然也叹了口气,道:“他在这里输了四十万,难道不会到别的地方去赢回来?”

  廖老八道:“到那里去嬴?”

  方老大看着他苦笑摇头,贾老闾已跳起来,道:“莫非是老八的场子”

  老三道:“现在你总该明白,老爷子为什么将最大的一份分给老八了。”

  贾老闾道:“我就不信他的手脚这么快,一下子就能把老八的场子嬴倒。”

  焦七太爷眨着眼,微微冷笑,道:“你为什么不去看看?”

  廖老八已经冲了出去,贾老板也跟了出去。

  方老大远在摇头叹息,道:“他若不把场子交给女人管,也许还不会这么快就输光,可惜现在…”

  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女人输了钱就会心疼,心疼了就想翻本,遇见了高手,就一定会愈输愈多,输光为止。

  “翻本”本来就是赌徒的大忌,真的行家,一输就走,绝不会留恋的。

  “一输就走,见好就收”。

  这两句话一向是焦七太爷的座右铭,真正的行家,从不会忘记。

  老二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老八的房契不在那女人手里。”

  方老大道:“依我看,那场子老六一定也有份,一定也有笔钱摆在那里。”

  他叹息着又道:“说不定远有个女人摆在那里。”

  两个女人输得当然此一个女人更快。

  贾老板回来的时候,果然满头大汗,脸色发青。

  力老大道:“怎么样?”

  贾老板勉强想笑,却笑不出:“老爷子和大哥果然料事如神!”

  方老大道:“他嬴走了多少?”

  贾老板道:“五十四万两的银票,还有城里的两栋房子。”

  方老大道:“其中有多少是你的”

  贾老板道:“十万。”

  方老大看看老三,两个人都在苦笑。

  贾老板恨恨道:“那小子年纪轻轻,想不到竟如此厉害。”

  焦七太爷眯着眼在想,忽然问道:“老八是不是带着人去找他麻烦去了?”

  贾老板道:“他把老八场子里的兄弟放倒了好几个,我们不能不去找回来。”

  焦七太爷道:“他嬴了钱还要揍人,也未免太凶狠了些。”

  贾老板道:“是。”

  焦七太爷冷笑道:“怕只怕凶狠的不是人家,而是我们。”

  贾老板道:“我们”

  焦七太爷忽然沈下脸,厉声道:“我问你,究竟是谁先动手的?”

  看见焦七太爷沈下脸,贾老板已经慌了,吃吃的道:“好像是老八场子里的兄弟。”

  焦七太爷冷声道:“他们为什么要动手?是不是因为人家嬴了钱,就不让人家走?”

  贾老板道:“那些兄弟,认为他在作假。”

  焦七太爷脸上已有怒容,冷笑道:“就算他做了手脚,只要你们看不出来,就是人家本事,你们凭什么不让人家走?”

  他目中又射出精光,瞪着贾六:“我问你,你们那里是赌场?还是强盗窝?”

  贾老板低下头,不敢再开口,刚擦乾的汗又流满一脸。

  焦七太爷的波动很快就平息了。

  赌徒们最需要的不仅仅是“幸运”:还要“冷静”。

  一个从十来岁时就做了赌徒,而且做了“赌王”的人,当然很能控制自己。

  但是有些话他不能不说:“就好像开妓院一样,我们也是在做生意,虽然这种生意并不太受人尊敬,却还是生意,而且是种很古老的生意!”

  这些话他已说了很多次。

  自从他把这些人收为门下的时候,就已经让他们有了这种观念。

  这种生意虽然并不高尚,却很温和。

  我们都是生意人,不是强盗。

  做这种生意的人,应该用的是技巧,不是暴力。

  焦七太爷平生最痛恨的一件事,就是暴力。

  他又问:“现在你是不是已明白我的意思?”

  贾老板道:“是。”

  焦七太爷道:“那么你就该赶快去把老八叫回来。”

  贾老板低着头,陪笑道:“现在去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焦七太爷道:“为什么?”

  贾老板道:“因为他把郭家三兄弟也带去了。”

  焦七太爷道:“郭家三兄弟,是什么人”

  贾老板道:“是我们兄弟里最”跳“的三个人。”

  他又解释:“他们跟别的兄弟不一样,既不喜欢赌,也不喜欢酒色,他们只喜欢揍人,只要有人给他们揍,他们绝不会错过的。”

  “跳”的意思,不仅是暴躁、冲动、好勇斗狠,而且还有一点“疯”。

  “疯”的意思就很难解释了。

  那并不是真的疯,而是常常莫名其妙、不顾一切的去拚命。

  郭家三兄弟都很“疯”,尤其是在喝了几杯酒之后。

  现在他们都已经喝了酒,不仅是几杯,他们都喝了很多杯。

  郭家三兄弟的老二叫郭豹,老五叫郭狼,老么叫郭狗。

  郭狗这名字实在不好听,他自己也不太喜欢,可是他老子既然替他起了这么样一个名字,他也只好认了。

  他们的老子是个很凶狠的人,总希望能替他的儿子起个很凶的名字,一种很凶猛的野兽的名字。

  只可惜他所知道的字汇并不多,生的儿子却不少。除了虎、豹、熊、狮狼之外,他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凶猛的野兽。

  所以他只有把他的么儿子叫“狗”,因为狗至少还会咬人。

  郭狗的确会咬人,而且喜欢咬人,咬得很凶不是用嘴咬,是用他的刀。

  他身上总带着把用上好缅铁千百打成的“缅刀”。可以像皮带一样围在腰上。

  他的刀法并没有得到真正名家的传授,却很凶狠,很有劲。

  就算真正的名家,跟他交手时,也常常会死在他的刀下。

  因为,他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去跟人拚命。

  因为他很“跳”。

  现在他们都已到了平安客栈,赵无忌就住在平安客栈里。

  平安就是福,旅途上的人,更希望能一路平安,所以每个地方都几乎有家。安客栈。

  住在平安客栈里的人,纵然未必个个都能平安,大家还是喜欢讨个吉利。

  这家平安客栈不但是城里最大的一家,而且是个声誉卓着的老店。

  廖八爷一马当先,带着他的打手们到这里来的时候,正有个陌生人背负双手站在门外的避风檐下,打量着门口招牌上四个斗大的金字,微微的冷笑。

  这人三十出头,宽肩细腰,满脸精悍之色,身上穿着件青布长衫脚上着布袜草鞋,上面却用一块白布巾缠着头。

  廖八一心只想去对付那个姓赵的,本没有注意到这么样一个人。

  这人却忽然冷笑着喃喃自语:“依我看,这家平安客栈只怕一点都不平安,进去的人若想再平平安安的出来,只怕很不容易。”

  廖八霍然回头,盯着他,厉声道:“你嘴里在嘀咕什么白布包头的壮汉神色不变,冷冷的打量了他两眼,道:”我说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在这段地面上混的兄弟们,廖八认不得的很少,这人看来却很陌生,显然是从外地来的,说话的口音中,带着很浓的四川音。

  廖八还在瞪着眼打量他,郭狗子已经冲过来准备揍人了。

  这人又在冷笑,道:“放着正点子不去找,却在外面乱咬人,莫要咬破了自己的嘴。”

  郭狗子的拳头已经打了出去,却被廖八一把拉住,沈声道:“咱们先对付了那个姓赵的,再回来找这小子也不迟!”

  廖八爷虽然性如烈火,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了,彷佛已看出了这个外路人并不简单,说的话中也好像别有深意,已不想再多惹麻烦。

  郭狗子却还是不服气,临走时,还瞪了这人几眼,道:“你有种,就在这里等着。”

  这人背着手,仰着脸,微微的冷笑,根本不望他。

  等他们走进去,这人居然真的在门口一张长板凳上坐了下来,用一只手在脚上打着拍子,哼起川中的小调来。

  他一支小调还没有哼完,已经听见里面传出了惨呼声,甚至连骨头折断的声音都可以隐约听得见。

  这人皱着眉,摇了摇头,嘴里正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跟着廖八进去的一共有十二个人,现在果然已只剩下六个还能用自己两条腿走出来。

  廖八虽然还能走,手脚却似已折断了,用左手捧着右腕,痛得直冒冷汗。

  这个人眼角瞟着他,又在喃喃自语:“看来这平安客栈果然一点都不平安。”

  廖八只好装作听不见。

  那行运豹子不但会掷骰子,武功也远比他想像中高得多。

  郭家三兄弟一出手立即被人家像打狗一样打得爬不起来,三个人至少断了十根指骨。

  他本来对自己的“大鹰爪手”很有把握,想不到人家居然也用“大鹰爪手”来对付他,而且一下就把他手腕拧断。

  现在他就算还想找麻烦,也没法子找了,这人说的话,他只有装作听不见。

  谁知这人却不肯放过他,忽然站起来,一闪身就到了他面前。

  廖八变色道:“你想干什么?”

  这人冷冷的一笑,忽然出手。

  廖八用没有断的一只手反掴去,忽然觉得肘上一麻,连这条手都垂了下去,不能动了。

  后面有两人扑上来,这人头也不回,曲着肘往后一撞,这两人也被打得倒下。

  这人出手不停,又抓起了廖八那只本来已被拧断的手腕,轻叱一声。

  “着!”

  只听“格叱”一声响,廖八满头冷汗如雨,断了的腕子却已被接上。

  这人已后退了几步,背负起双手,悠然微笑,道:“怎么样?”

  廖八怔在那里,怔了半天,看看自己的腕子,用力甩了甩,才看看这来历不明行踪诡秘的外路人,忽然道:“我能不能请你喝杯酒。”

  这人回答得很乾脆:“走。”

  酒已摆上来,廖八一连跟这人乾了三杯,才长长吐出气,把那只本来已被拧断的手伸出来,大姆指一挑,道:“好,好高明的手法。”

  这人淡淡道:“我的手法本来就不错,可是你的运气更好。”

  廖八苦笑道:“这算什么鸟运气,我廖八从出生就没栽过这么大的筋斗。”

  这人道:“就因为你栽了这个斛斗,才算是你的运气。”

  他知道廖八不懂,所以又接着道:“你若把那姓赵的做翻,你就倒霉了。”

  廖八更不懂。

  这人又喝了两杯,才问道:“你知道那龟儿子是什么来历?”

  廖八摇头:“不知道”

  这人道:“大风堂的赵简赵二爷,你总该知道吧?”

  赵简成名极早,二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黄河两岸、关中皖北,也都在大风堂的势力围之内,赵二爷的名衔,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廖八道:“我若连赵二爷的名头都不知道,那才真是白混了。”

  这人道:“那个姓赵的龟儿子,就是赵简的大公子。”

  廖八脸色立刻变了。

  这人冷笑道:“你想想,你若真的做翻了他,大风堂怎么会放过你?”

  廖八一面喝酒,一面擦汗,忽然又不停的摇头,道:“不对。”

  这人道:“什么不对”

  廖八道:“他若真是赵二爷的公子,只要亮出字号来,随便走到那里去,要找个几十万两银子花,都容易得很。”

  这人道:“不错。”

  廖八道:“那他为什么要捞到赌场里来?”

  这人笑了笑,笑得彷佛很神秘。

  廖八道:“难道他存心想来找我们的麻烦,挑我们的场子?”

  这人在喝酒,酒量还真不错,连乾了十来杯,居然面不改色。

  廖八道:“可是我知道大风堂的规矩,一样赌,一样女人,这两行他们是从来不插手的。”

  这入微微一笑,道:“规矩是规矩,他是他。”

  廖八变色道:“难道这是他自己的主意,想来挑我们的场子,难道他也想在这两行里插一脚?又碍着大风堂规矩,所以才不敢亮字号。”

  这人淡淡道:“一个像他这么样的小伙子,花钱的地方当然不少,大风堂的规矩偏偏又太大,他若不偷偷的出来捞几文,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他悠悠的接着道:“要想出来捞钱,当然只有这两行最容易。”

  廖八怒道:“大风堂在这里也有人,我可以去告他。”

  这人道:“你怎么告了赵二爷在大风堂里一向最有人望,难道还想要大风堂的人帮着你来对付他的儿子?”

  廖八不说话了,汗流得更多,忽然大声道:“不行,不管怎么样都不行,这是我们用血汗打出来的天下,我们绝不可能就这么样让给别人。”

  这人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看样子你不让也不行,除非”

  廖八道:“除非怎么样?”

  这人道:“除非这位赵公子忽然得了重病,去找他老子去了。”

  他又替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只有死人是永远不会找钱花的。”

  廖八盯着他看了很久,压低声音问道:“你想他会不会忽然重病?”

  这人道:“很可能。”

  廖八道:“你有法子能让他忽然生这么一场病?”

  这人道:“那就得看你了。”

  廖八道:“看什么?”

  这人道:“看你有没五万两银子?”

  廖八眼里发出了光,道:“如果我有呢?”

  这人道:“那么你就只要发张帖子,请他明天中年到城里那家新开的四川馆子”寿尔康“

  去吃饭。“

  他微笑接着道:“这顿饭吃下去,我保证他一定会生病,而且病得很重。”

  廖八道:“病得多重”

  这人道:“重得要命。”

  廖八道:“只要我发帖子请他,他就会去。”

  这人道:“他一定会去。”

  廖八又问道:“我是不是还要请别人去?”

  这人道:“除了贾老板外,你千万不能请别人,否则”

  廖八道:“否则怎么样?”

  这人沈下脸,冷冷道:“否则病的只怕就不是他,是你。”

  廖八又开始喝酒,擦汗,又喝了三杯下去,忽然一拍桌子道:“就这么办!”

  血战“寿尔康”是蜀中一家很有名的茶馆,主人姓彭,不但是个很和气很会照顾客人的生意人,也是个手艺非常好的厨师。

  他的拿手菜是豆瓣活鱼酱爆肉麻辣蹄筋鱼香茄子和鱼香肉丝。

  这些虽然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可是从他手里烧出来,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尤其是一尾豆瓣活鱼,又烫、又嫩、又鲜、又辣:可下酒、可下饭,真是叫人百吃不厌,真有人不惜赶一两个时辰的车,就为的要吃他这道菜。

  后来彭老板生了儿子,娶了媳妇,又抱了孙子,算算自己的家当,连玄孙子,灰孙子都已经吃不完,所以就退休了。可是“寿尔康”的老招牌仍在,跟他学手的徒子徒孙们,就用他的招牌,到各地方去开店,店越开越多,每家店的生意都不坏。

  这里的“寿尔康”,却还是最近才开张的,掌厨的大师傅,据说是彭老板的亲传,一尾豆瓣活鱼烧出来,也是又辣又烫又嫩又鲜。

  所以这家店开张虽然还不到半个月,名气就已经不小。

  赵无忌也知道这地方。他第一天到这里来的时候,就是在“寿尔康”吃的晚饭。

  除了一道非常名贵的豆瓣烧黄河鲤鱼外,他还点了一样麻辣四件一样鱼唇烘蛋、一样回锅酱爆肉、一碗碗豆肚条汤。

  他吃喝得满意极了,却被辣得满头大汗,他还给了七钱银子小帐。

  一个单独来吃饭的客人,能够给几分钱银子小帐已经算很大方的了。

  所以他今天刚走进大门,堂口上的“么师”就已经远远的弯下了腰。

  么师是四州话,么师的意思,就是店小二伙计堂倌。

  这里的么师,据说都是货真价实,道道地地的四川人,虽然听不见“格老子”“龟儿子”“先人板板”这类川人常常挂在嘴边的土话,可是每个人头上都缠着白布,正是标准川人的标志。

  川人头上喜欢缠白布,据说是为了纪念十月渡泸的诸葛武侯。

  七星灯灭,武侯去世,川人都头缠白布,以示哀悼,以后居然相沿成习。

  一入川境,只要看见头上没有缠着白布的人,一定是川人嘴里的“下江人”,也就是“脚底下的人”,吃一顿三十文钱的饭,也得多付十文。

  幸好这里不是蜀境,今天也不是赵无忌请客。

  所以他走进“寿尔康”大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愉快得很。

  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愉快,就只有天知道了。

  主人有两位,贾六廖八:客人只有赵无忌一个。

  菜却有一整桌,只看前面的四冷盘和四热炒,就可以看出这是桌很名贵的菜。

  酒是最好的滤川大麴。

  赵无忌微微一笑,道:“两位真是太客气了。”

  贾六和廖八确实很客气,对一个快要死了的人,客气一点有什么关系。

  到这里来之前,他们已经把这件事仔细讨论了很久。

  “那个人虽然来历不明,行踪诡异,可是他说的话,我倒很相信。”

  “你相信他能对付赵无忌?”

  “我有把握。”

  “你看见过他的功夫”贾六本来一直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他不但功夫绝对没问题,而且身上还好像带着种邪气。”

  “什么邪气?”

  “我也说不出,可是我每次靠近他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毛,总觉得他身上好像藏着条毒蛇,随时都会铰出来咬人一样。”

  “他准备怎么样下手?”

  “他不肯告诉我,只不过替我们在寿尔康楼上订了个房间雅座。”

  “为什么要选寿尔康?”

  “他说话带着川音,寿尔康是家川菜馆子,我想他在那里一定还有帮手。”

  寿尔康堂上的么师一共有十个人,楼上五个,楼下五个。

  贾六曾经仔纽观察过他们,发现其中有四个人的脚步,都很轻健,显然是练家子。

  等到他们坐定了之后,楼上的么师又多了一个,正是他们的那位“朋友”。

  “我们约定好五万两银子先付三万,事成后再付尾数。”

  “你已经付给了他!”

  “今天一早就付给了他。”

  “帖子呢?”

  “帖子也已经送给了那个姓赵的,还附了封短信。”

  “谁写的信?”

  “我那大舅子。”

  廖八的大舅子虽然只不过是个监生,写封信绝不成问题。

  信上先对赵无忌表示歉疚和仰慕,希望赵无忌必要赏脸来吃顿饭,大家化敌为友。

  “你看他会不会来?”

  “他一定会来。”

  “为什么?”

  “因为他天生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赵无忌当然来了。

  他从不拒绝别人的邀请,不管谁的邀请都一样。

  “他们准备什么时候下手?”

  “等到第一道主菜豆瓣鲤鱼端上来的时侯,只要我一动筷子挟鱼头,他们就出手。”

  现在主菜还没有开始上,只上了四冷盘和四热炒,廖八手心里却已开始冒汗。

  他并不是没有杀过人,也不是没有看见过别人杀人,只不过等待总是会令人觉得紧张。

  他只希望这件事赶快结束,让赵无忌这个人永远从地面上消失。

  因为这件事绝不能让焦七太爷知道,所以,一动手就绝不能出错。

  赵无忌一直显得很愉快,好像从末发觉这件事有任何一点值得怀疑。

  虽然他“白天从不喝酒”,也吃得不多,话却说得不少。

  因为他在说话的时候,别人就不会发现他一直在注视观察。

  他看不出这地方有什么不对,几样菜里也绝对没有毒!实六和廖八也吃不少。

  他们甚至连贴身的随从都没有带,外面也看不到有任何埋伏。

  难道他们真的想化敌为友!

  唯一有点奇怪的地方是,这里有几个么师特别乾净。

  他们上菜的时候,赵无忌注意到他们连指甲缝里都没有一点油垢。

  在饭馆里做事的,很少有这么乾净的人。

  可是他们如果真的有阴谋,也应该想到这一点,把自己弄得脏一些。

  其中还有个堂倌的背影看起来好像很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但是赵无忌却又偏偏一直想不起来。

  他很想看看这个人的脸,可是这个人只在门口晃了晃,就下楼去了。

  “这地方的堂倌,我怎么会认得?身裁长得相像的人,世上本就有很多。”

  他一直在替自己解释,因为他并不是真的想找贾六,廖八他们的麻烦。

  他这么样做,只不过因为他要用这法子去找一个人。

  他认为,只有用这种法子,才能够找得到。

  “寿尔康”远近驰名的豆瓣鲤鱼终于端上来了,用两尺长的特大号盘子装上来的,热气腾腾,又香又辣,只闻味道已经不错。

  屋子里一直有两个堂师站在旁边伺候,端英上来的人已低着头退下去。

  廖八道:“有没有人喜欢吃鱼头?”

  贾六笑道:“除了你之外,只有猫才喜欢吃鱼头。”

  廖八大笑,道:“那么我只好独自享受了。”

  他伸出筷子,去挟鱼头。

  就在这时,桌子忽然被人一脚踢翻,赵无忌的人已扑起,大喝一声,道:“原来是你”

  上菜的么师刚退到门口,半转过身,赵无忌已扑了过去。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一直站在屋里伺候的两个么师也已出手。

  他们三个人打出来的都是暗器,两个分别打出六点乌黑色的寒星,打赵无忌的腿和背。

  他们出手时,才看出他们手上已戴了个鹿皮手套。

  和廖八谈生意的那壮汉,也乘着转身时戴上了手套,赵无忌飞身扑过去,他身形一闪,回头望月式,竟抖手打出了一片黑蒙蒙的毒砂。

  本已退到角落里的贾六和廖八脸色也变了,失声而呼。

  “暗器有毒!”

  他们虽然还没有看出这就是蜀中唐门威震天下的毒蒺藜和断魂砂,却知道手上戴着鹿皮手套的人,打出的暗器一定剧毒无比。

  赵无忌的身子凌空,想避开后面打来的十二枚毒蒺藜,已难如登天,何况前面还有千百粒毒砂!

  就算在唐门的暗器中,这断魂砂也是最霸道最可怕的一种。

  这种毒砂此米粒还要小得多,虽然不能打远,可是一发出来就是黑蒙蒙的一大片,只要对方在一丈之内两丈方圆间,休想躲得开,只要挨着一粒,就必将腐烂入骨。

  这次行动的每一个步骤、每一点细节,无疑都经过了极周密的计划。

  三个人出手的位置应该如何分配?应该出手打对方的什么部位才能让他绝对无法闪避?

  他们都已经算得很准。

  可是他们想不到赵无忌竟在最后那一瞬间,认出了这个头红白布的壮汉,就是上官刃那天带去的随从之一,也就是把赵标杀了灭的凶手,曾经在和风山庄逗留了好几天。

  赵无忌虽然并没有十分注意到这么样一个人,脑子里多少总有点印象。

  就是这点印象,救了他的命。

  他抢先了一步,在对方还没有开始发动前,他就已扑了过去。

  这壮汉翻身扬手,打出毒砂,惊慌之下,出手就此较慢了一点。

  他的手一扬,赵无忌已到了他胁下,拳头已打在他胁下的第一二根肋骨上。

  骨头破裂的声音刚响起,他的人也已被翻起,刚好迎上后面打来的毒蒺藜。

  十二枚毒蒺藜,竟有九枚打在他的身上。

  他当然知道这种暗器的厉害,恐惧已堵住了他的咽喉,他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觉得全身的组织一下子全都失去控制,眼泪鼻涕口水大小便一起涌出。

  等到赵无忌将他抛出去时,他整个人都已软瘫,却偏偏还没有死。

  他甚至还能听得见他们那两位伙伴的骨头碎裂声和惨呼声。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在掴他的脸,一个人在问:“上官刃在那里”

  手掌不停的掴在他脸上,希望他保持清醒,可是,问话的声音,却已愈来愈遥远。

  他张开嘴,想说话,涌出的却只有一嘴苦水,又酸又臭又苦。

  这时他自己却已闻不到了。

  赵无忌终于慢慢的站起来,面对着贾六和廖八。

  他的脸上全无血色,身上却有血,也不知是谁的血溅上了他的衣服。

  那上面不但有别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

  他知道他的脸已经被几粒毒砂擦破,还有一枚毒蒺藜打入他的肩头。

  可是他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现在毒性还没有完全发作,他一定要撑下去,否则他也要死在这里,死在廖八的手下?

  廖八的手是湿的,连衣裳都已被冷汗湿透。

  刚才这一瞬间发生的事,简直就像是场噩梦,令人作呕的噩梦。

  骨头碎裂声惨呼声叫吟声,现在一下子全部停止。

  可是屋子里却仍然充满了令人无法忍受的血腥气和臭气。

  他想吐。

  他想冲出去,又不敢动。

  赵无忌就站在他们面前,冷冷的看着他们,道:“是谁的主意?”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承认。

  赵无忌冷笑,道:“你们若是真的要杀我,现在动手还来得及。”

  没有人敢动。

  赵无忌冷看着,忽转身走出来:“我不杀你们,只因为你们根本不配我出手。”

  他的脚步还是很稳,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已将支持不住。

  伤口一点都不痛,只有点麻麻的,就好像被蚂蚁咬了一。

  可是他的头已经在发晕,眼已经在发黑。

  唐家的毒药暗器,绝不是徒具虚名的,这家馆子里,一定还有唐家的人,看起来特别乾净的么师,至少还有两三个。

  用毒的人,看起来总是特别乾净。

  赵无忌挺起胸,坚步向前走。

  他并不知道他受的伤是否还有救,可是他一定要走出去。

  他就算要死,也绝不能死在这里,死在他的仇人们面前。

  没有人敢拦阻他,这里纵然有唐家的人,也已被吓破了胆。

  他终于走出了这家装潢华美的大门。

  可是他还能走多远阳光灿烂,他眼前却愈来愈黑,在路上走来走去的人,看来就像是一个个跳动的黑影。

  他想找辆大车坐上去,可是他找不到,就算有辆大车停在对面,他也看不见。

  也不知走了多远,他忽然发觉自己竟撞到一个人的身上了。

  这人好像在问他的话,可是声音又偏偏显得模糊遥远。

  这个人是谁,是不是他的对头?

  他用力睁开眼睛,这个人的脸就在他眼前,他居然还是看不太楚。

  这人忽然大声道:“我就是轩辕一光,你认不认识我?”

  赵无忌笑了,用力抓住他的肩,道:“你知不知道我自己跟自己打了个赌?”

  轩辕一光道:“赌什么?”

  赵无忌道:“我赌你一定会来找我。”他微笑着又道:“我嬴了。”

  说出了这三个字,他的人就已倒下。

  第四章 活埋

  毒草其暗器“蜀中唐门”并不是一个武功的门派,也不是一个秘密帮会,而是一个家族。

  可是这个家族却已经雄踞川中两百多年,从没有任何一个门派任何一个帮会的子弟门人,敢妄入他们的地盘一步。因为他们的毒药暗器实在太可怕。

  他们的暗器据说有七种,江湖常见的却只有毒针、毒蒺藜,和断魂砂三种。

  虽然只有三种,却已令江湖中人闻风而丧胆,因为无论任何人中了他们的任何一种暗器,都只有等死,等着伤口溃烂,慢慢的死,死得绝对此其他任何一种死法都痛苦。

  他们的暗器并不是没有解药,只是唐家的解药,也和唐家的毒药暗器一样,永远是江湖中最大的秘密之一,除了唐家的嫡系子孙外,绝对没有人知道它的秘密,就连唐家的嫡系子弟中,能有这种独门解药的,也绝对不会超过三个人。如果你受了伤,你只有去找这三个人才能求到解药。

  那时候你就遇到一个不但非常严重且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三个人是谁?

  就算你知道了他们是谁,也找不到他们。就算你能找得到他们,他们也绝不会给你解药。

  所以你如果中了唐家的毒药暗器,就只有等死,等着伤口溃烂,慢慢的死。很慢很慢。

  赵无忌还没死。昏迷中,他一直觉得自己在颠簸起伏,就好像怒海惊涛中的一片叶子。

  可是当他醒来时,他却平平稳稳的躺在一张很舒服的床上。

  轩辕一光就站在床头看着他,脸上带着种很有趣又很严肃的表情,使得他这张本来就长得很奇怪的脸,看起来显得很滑稽。看见赵无忌睁开了眼,这个充满传奇性的人就像孩子般笑了。

  他眨着眼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也跟自己打了个赌?”

  赵无忌舐了舐乾裂苦混的嘴唇,用虚弱的声音问:“赌什么?”

  轩猿一光道:“我赌我自己一定能够保住你这条命。”

  他的眼睛里发着光,笑得比孩子还愉快,又道:“这次我总算嬴了!”

  赵无忌已经开始吃一点用人参和燕窝熬成的甜粥。他嘴里一直在发苦,苦得想呕吐。

  吃完甜粥后,才觉得舒服些。

  粥煮得很好屋子里的布置也像这甜粥一样不淡也不咸,恰到好处。他相信这绝不会是轩辕一光的家,一个逢赌必输的赌徒,也许还会有栋很好的房子,却绝不会有这么样一个家。

  等他的体力稍为恢复了一点之后,他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地方?”

  轩辕一光道:“这是第八个地方。”

  “第八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赵无忌不懂。

  轩猿一光道:“昨天一夜之间,我已经带你跑了七八个地方。”

  他骑了一夜马,骑得很快这就是赵无忌为什么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在海浪中一样。

  他找了七八个有可能替赵无忌治好伤的人,但是别人只要一听见伤者中的是唐家的独门毒药暗器,就只有对他说“抱歉”了!

  轩辕一光又问:“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还能够活着?”

  赵无忌道:“为什么?”

  轩辕一光道:“第一,因为那三个姓唐的龟儿子并不是唐家的高手,用的暗器都是唐家嫡系子弟挑剩下的渣滓。”

  他并没有夸张:“打在你身上的那个毒蒺藜若是精品,现在你已经烂成了一堆泥。”

  赵无忌苦笑。

  轩辕一光道:“第二,因为这里的主人怡巧有一颗天山的雪莲子,又恰巧是我的好朋友!”

  天山雪莲子,正是武林中人人公认的解毒圣药,无上珍品,价值远较体积比它大十倍的珍贵宝石还要贵重得多。

  这里的主人居然肯为一个陌生人拿出这样珍贵的药物来,虽然是轩辕一光的面子,赵无忌对这个人却还是同样感激。

  轩辕一光道:“第三,当然是因为我已经跟自己打了个赌,不能让你死,”

  赵无忌忽然点了头,道:“因为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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