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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蛮郡主请息怒 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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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蛮郡主请息怒》
正文 楔子 人心难测
午后浓艳的春阳瞬间变的清淡寒冷,一米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阳光似乎也变成了月光。151乌黑睫毛下泪光闪烁,她微微一动,泪珠就从如玉般的脸颊上滚下。
极度的失望让她语带梗塞:“已经整整四百零七天了,他……是真的如此冷酷决绝吗?连一封信、一句话也没有,难道他不知道我在等……”
翠钏抿了抿唇。
那个人是否冷酷决绝,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她床头的秘密小匣里,已经妥帖收藏了八百一十四封信了。她的小姐一天不断的写信出去,而那个人也同样的寄信来。
可是这些浓情蜜意的信,全部在她的手里,一封也没有打开过。
背对着自家小姐,在一个简陋的灵位前上了一柱香,脸色沉静的贴身婢女的眸色漆黑如夜,语气却柔软关切:“小姐,你这样也太苦了。老爷将你软禁在西边小楼,你一年多不能下楼,服侍的人只有我一个,吃穿用度只是下人的份例,连夫人的灵位都从祖祠赶了出来……你忍受这一切,只是为了等他的回信,可是,你等了这么久,什么也没等到。”
窗边的少女痴痴的望着楼下灰败的院墙,以及墙外依依的春色,痛苦的缄默。
翠钏又叙叙的开口:“小姐,奴婢真的心疼你……你的姐妹们此时在花园里嬉春玩闹,身着锦衣,食有佳馔,好不快活,可是你却只能守着一把剑和一个牌位,在这里枯坐一天又一天。小姐,你再想想吧!”
少女脸色一暗,回忆起自己被锁在这小楼的前夜,父亲深恶痛绝的话语——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入宫为妃,二,自刎而死。我在小楼里放一把剑,倘若你想明白了,可以一把劈开小楼的正门,也可以一剑下去,结果了自己的命。反正我一生有十几个女儿,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区别。但我把你娘的牌位从祠堂里拿出来了,她不过是我无数女人当中的一个,她的女儿没出息,她就不配享受祠堂香火,也永远得不到我的承认!”
她等候情郎虚无缥缈的安慰和解救已经一年多,可是她的情郎在哪里呢?
她以母亲的此生心愿——得到一个名分——为牺牲,又获得了什么呢?
一边是顺应家族的命令,入宫,封妃。
一边是负隅顽抗,做一个不孝女,或者老死小楼,或者自刎身亡,或者……等到她的情郎来解救她。
可是,显然,他不会来了……
“翠钏,谢谢你这一年多来的精心照料。世态炎凉我已看得透彻,唯有你是真心对我好。我禁足的日子,你也不好受的吧?呵,不会让你受苦太久了……现在,你去告诉父亲,我……同意了。”
少女慢慢坐下,黑眸闪烁,语气森冷而决 然,仿佛正在悄悄蓄积着幕天席地的风暴。
翠钏的眸子忽然亮起!
“如果这是那个女孩的预言,如果注定我躲不过命运,那么,我也要做重重深宫当中,掌握了生杀大权的那一个!”
她的话,寒冷如冰般冷漠无情,她的双眸,燃烧熊熊烈火燃起仇恨火光。
“我要让所有对不住我的人,尝到应有的苦果!”
《大周志·太宗传》载:启盛十年五月,江宁代氏第五女入宫,初封贵人,十二年元月晋封为代妃。十五年生皇八子,名舒律,继位中宫。十八年生皇五女,名太薇。史称“恭穆和敬皇后”。
一种堆积已久的,愤怒与哀怨交织的仇恨,在这位纤纤少女入宫的某一个春日,破土而出,蠢蠢欲动。
正文 巫山几度又云雨
“今日我与师父向看官们说那《月影花音》的第九回,名为:天香楼摆鸳鸯阵,巫山几度又云雨。上回说到,这刁蛮郡主见卖花的小哥儿相貌清俊,意欲揽入府中,做她第七个得意的内宠。”
民间的杂耍艺人和说唱艺人,多聚拢在天桥上辟地献艺,曲艺、酒楼、商摊、武术杂技齐聚,十分的繁荣。
这里最热闹 的一个摊子,早已挤了满满当当的人,将这说书的两个人团团围拢。听众皆为一脸猥琐笑容的下层社会的男人们,一个个眼角流火,口水不止,其中一个便高声道:“快别卖关子,这小哥儿究竟得没得着小郡主的好处?”
说书的年轻男子一扬手里破破烂烂的折扇,见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期待着自己的下文,便慢慢道:“却见那楼中已点上灯火,果真是绣茵锦褥,象管鸾笺。中间一把沉香椅上,端坐着一位绝色的美人。道不尽那眼横秋水,眉扫春山。原来这就是那上阳郡主,在上京城里,那叫一个荒唐野蛮、无恶不作,她已经在内府当中豢养了六个年轻俊美的男宠,犹未不足,眼下见了小哥儿面貌清秀,早就心跳如兔。”
内容渐渐不堪入耳,或老或少的男子们都带了几分戏谑的笑容,继续听这位名动上京的上阳郡主,是如何的放荡不羁,如何的人尽可夫。
这些城市里下层社会的百姓们,对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嫉恨多于敬重。毕竟,对待鱼肉百姓,罔顾国法的贵族,要敬重何用?于是,一系列的宫闱艳史、官家秘闻就通过说书人的摊子流传开来,百姓们听一听,骂一骂,也好出一口在尘世里摸爬滚打的浊气。
众人都专注的很,竟不妨一个小小少女,缓缓的踱步加入了这批听众当中。
她约莫十六七岁,生得极好的容貌,肌肤幼嫩,青黛娥眉,明眸潋滟,身姿轻盈,竟是个风姿绝代的美人。
乌发如云,梳成简单的螺髻,只用一支通体晶莹润白的玉簪固定。
与纯洁的首饰相配的,是一身看似简单的薄纱长裙,以白色为底,银线挑绣了含苞待放的水仙,在素淡之中,高贵气势显露无疑。袖口做的较为宽大,腰身又收的窄小,清风拂过,衣袂翩翩,看似天上谪仙,清雅无双,御风而来。
那双灵动的黑眸,仿若秋水寒星,一顾一盼之中,从容淡然自然流露,高贵凌然不容逼视。
唇边似笑非笑,那极浅极淡的笑容,初初望之,只觉美人清丽,心驰神漾;然而玩味再三,却品出睿智悠然的意味,而那看似散漫的笑容之中,居然隐隐又有睥睨天下的傲然与自负。
是什么样的女子,方能有此等风华?
然而这等气质的女子,又怎会对专门描绘上京贵胄混乱私生活的《月影花音》感兴趣?
专心听书的人们,已经对这个姿容胜雪的少女,纷纷侧目了。
正文 重口味
然而丝毫没有女儿家听到这种污秽内容需要避而远之的自觉,她只是恬静而笑,悠然清雅。看(书网>?仿佛那说书男子说的,不是下流的野史,而是阳春白雪的名曲。
“不多时二人已大战百十回合,小郡主从未经过如此之雨露,早已魂消魄散,当下便决定将他收入府中。”
这时,那说书人却突然狡猾一笑,将扇子一拍,道:“欲知这小哥儿见了郡主如此风流,究动不动心,且听下回分解。”
听到最要紧的地方被打断了,人们都意犹未尽的叹气。
这时,有小童捧着盘子到处收钱,众人都扔了一两个铜板——毕竟,这么劲爆的说书,可得捧场。描述上阳郡主荒唐私生活的说书虽然不少,但这一部,尤其火辣,故而人气也是最高,许多人慕名而来,就为了听一听,风流的小郡主和她的十个男宠,究竟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轮到那位少女的时候,她微微笑着,放了一锭银元宝。
小童的眼睛都直了,这可是十两啊!他们走街串户的说书,从来没有人这么慷慨一次给十两银子,这位小姐真是慈善心肠啊!
说书的年轻男子也一脸谄笑的围了过来,不住的点头哈腰:“这位小姐真大方,多谢小姐捧场……”
众人见她出手阔绰,也都好奇的围过来想看个仔细。其中不乏有色迷迷的目光,在少女玲珑有致的身躯上来回逡巡。
那少女却是笑容一收,淡淡道:“不过,老板,你说的上阳郡主栩栩如生,不知你有没有亲眼见过她呢?”
男子一愣,腆着脸笑道:“这……上阳 郡主是皇族,我一介平民,哪里有机会见到她?不过,这书绝对真实,街头巷尾,都在流传这位无耻女子的故事呢……小姐要是感兴趣,我可以为小姐加场!这个,不知小姐怎么称呼呢?”
“说来惭愧啊……”少女慢条斯理的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在男子面前晃了一晃,“方才老板说了半天的滛。荡女子——济南王府上阳定成郡主——就是我啊。”
玲珑剔透的玉牌上,刻着几个清晰的大字:敕造上阳郡主令。
“加场吧,听说你这一套书里,还有什么‘大闹葡萄架’‘醉卧秋千架’的情节,用词火辣,情节紧凑,好看的紧——我也很感兴趣呢。”
男子的脸色一下子白了,白的很难看,他哆嗦着薄薄的唇,如同筛糠一般,噗的跪在了少女面前。
正文 官……二代?
敢情,这位真正上阳郡主,站在这儿整整半个时辰,听自己讲她不堪入耳的“私生活”?天啊,他还想要自己的小命呢!
要知道,能被街头巷尾小老百姓编写传记的上阳郡主上官绮月,也确实有身为主角的自觉。
蛮横无理、暴烈乖戾,用这些词汇形容她,再贴切不过。虽然她无恶不作,但她身份尊贵,父亲是济南王,母亲是先朝公主,表姑母是当朝太后,谁能耐她何?都是乖乖的,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上阳郡主之父,乃是十数年前大周第一员大将,朝中唯一的异姓王,济南王上官昊天。
济南王承袭了祖先的王爷爵位,却不是成日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骁勇善战,文武双全,更兼人物风流俊美,性情和善,在上京素有美名。
这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娶了先帝唯一的嫡亲妹妹惠平公主,夫妻和美,不久后喜得爱女,更在上京传为佳话。
然好景不长,济南王正值盛年,却意外阵亡。王妃经历丧夫之痛,也一病不起,不久后也撒手人寰。
于是,与济南王有表亲之情的代皇后,便接了当时只有四岁的上官绮月入宫抚养,而先帝感念济南王的劳苦功高,也对其多加照拂。 一时之间,连太子都没有她来的风光。
六岁赐封号“定成”,平常的郡主,只有到了及笄才有封号;
十岁时受封上阳郡,成为大周年纪最小的一位郡主;
十五岁及笄之礼时,又加封上阳郡之南的临天、潼县、林县三县。
至此,不夸张的说,上阳郡主已经是大周建国以来最有地、最有钱的郡主了。
所以成年后的上阳郡主,财大气粗,权势遮天。
加之皇家多年的宠爱,更娇惯了她的脾性,上京第一恶女之名甚嚣尘上。上京子弟虽羡慕上阳郡主的权势,却都嫌恶郡主的恶名,绝少有人上门提亲。大周女子十五岁便可婚嫁,然而郡主年过十七,却还没有定亲。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恶名昭著,三个月前,为了一件小事,上阳郡主扬鞭,打伤了一位贵族小姐,生生在她如花似玉的容貌上,留下一条血红色丑陋恐怖的鞭痕。
而这位不幸的小姐,居然就是当朝石皇后的亲妹妹。郡主刁蛮无礼,皇后与郡主不合,早就甚嚣尘上,这次的伤人事件,恐怕也是郡主向皇后挑衅的表现。
正文 流刑加杖责
言官们震怒了,他们上书皇帝,指出上阳郡主“目无法纪”“奢侈滛逸”“视人命如草芥”等十条罪状,请求皇帝对上阳郡主严加惩戒。151
一时间,这个刁蛮郡主的劣迹,引起满城风雨。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皇帝却碍于太后的面子,将谏言一一驳回。抚养郡主多年的太后也知道众怒难平,令郡主前往甘泉岭思过三月,以昭天下——换句话说,就是避一避风头。
然而风头刚过,这位嘻笑怒骂、不成体统的郡主,居然不以为意,又大大咧咧的回京来了!
不过,不管她这次回京是为了什么,这眼里不容沙子的脾性一定还是不改的。
上阳郡主能一鞭子打伤皇后的妹妹,这等火爆脾气,怎能轻易饶过编排自己的说书人?
人们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而把玩着“上阳郡主令”的少女,好整以暇的看着汗如雨下的说书男子,却微微一笑,道:“老板怎么跪下了,我还要听书呢?”
“郡主饶命……”男子吓的眼泪汪汪,不住磕头请罪,“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白衣少女懒懒一笑,道:“饶命倒不至于。据说,平民污蔑贵族者,流刑三年;对贵族不敬者,杖责一百——你今日说书,已经触犯了律法!”
说书人已经吓的说不出话,而周围围观的人,也都识趣的别过脸去,大气不敢出。一时之间,热闹喧天的天桥,竟然寂静如子夜墓地。
白衣少女环顾四周,将百姓或惊恐或憎恶的目光收入眼底,便含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似是惆怅,似是哀伤,似是嘲弄。伸手,拍了拍那说书人的肩:“起来吧,没事了。今天的事,算是给你个教训,以后不要嘲弄我了。”
嘎?
跪伏于地,磕头如捣蒜的男子,惊魂未定的抬起头,却看到那一角雪白裙摆,已然翩跹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
今天真是捡回一条命啊……居然遇上了被编排的正主儿……
但是,上阳郡主居然没有追究他, 也没有打他?这这这……和市井传言不相符嘛!他发了一会儿呆,难道,市井传言其实是假的,上阳郡主根本没有那么邪恶?
大街上的百姓,已经知道了刁蛮郡主的身份,再也不复方才的热闹,而是畏手畏脚的,自动为这个神色从容的少女让出一条道路。
少女则微微回首,看到远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两个刻意打扮成百姓模样的男子,依然牢牢的跟着自己,不屑的回过头去。
然而这一回头,却叫她黑眸一亮,直直看向路边另一群叫嚷不休的人群。
正文 卖身
“卖身葬父”。
又有好玩的事情了么?
一位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子,一身黑衣,跪坐于地。
她清瘦却不失冷艳,苍白而毫不怯弱,并无丧父的悲痛,反而是一脸的平静与镇定。面对着或戏谑、或同情的各色眼神,也毫无羞涩之意,落落大方。
她身后是一管草席,两只枯瘦的脚从席子里露出来,显示出那是一具尸体。
白衣少女皱眉。死尸的皮肤暗淡发黑,绝不可能这么白皙鲜亮。这样招摇撞骗,遇到行家肯定穿帮。
再将视线转移到那女子身上,但见她只是安静的,自然的,“卖身葬父”,毫无欺骗善良民众博取大众同情该有的羞赧。
白衣少女心里暗暗赞叹了一下。
这才是她的人嘛,处变不惊,从容恬静,当然,席子里那个家伙例外,他肯定是化装的时候又偷懒了……
街头的人看见这般美女,自然是躁动不安。当下便有一个穿金戴银的小子站了出来,媚笑:“姑娘,我出五两银子,安葬尔父,你跟我回去做第七房小妾,可好?”
又有一个虽然衣着普通,但一脸正派的男子扬声道:“姑娘,此人好色嗜酒,绝非良人……若,若失姑娘有意,可以嫁与小可做填房……”
“啊!”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气喘嘘嘘的挤进来,看见黑衣女子时,眼睛顿时一亮,“这容貌可真像……我出五十两,你跟我走!”
白衣少女眉头一皱,锐利 的眸子捕捉到黑衣女子的神色也有些茫然。
容貌可真像,像什么?
忆起黑衣女子的真实身份,白衣少女秀眉一拧,一把推开那满脸油光的男子,一脸嫌恶:“都闭嘴!我上阳郡主看中的人,谁敢抢?”
周围的人群又一下子安静了。
上阳郡主,上京第一恶女,蛮横霸道,无法无天,听说她还爱打人……
人群齐齐向后,退出一个圆圈,将白衣少女留在中央。
黑衣女子低垂的头,霍然抬起,眸子里闪动不易察觉的波光。
粼粼的光,看的白衣少女心头发麻。她清了清嗓子,满意的看着人群都自动的退开,转身向黑衣女子调笑道:“小妹妹,你要卖身丧父啊?”
正文 调戏
黑衣女子似是忍无可忍,抬头含泪,冷冷道:“请……请小姐自重!奴家为生计所迫,卖身安葬父亲,岂是你可以调笑侮辱的?奴家虽不济,但尊严尚存!”
人群立刻马蚤动起来。
上阳郡主当街调戏卖身葬父的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真是寡廉鲜耻,冷酷无情,人神共愤!
调笑?侮辱?
这哪跟哪啊。我说,你是故意整我的吧——不满意我的冲动任性,所以给我一个下马威,叫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好惹的。
黑衣女子看着白衣少女有些窘迫的样子,苍白的唇终于微微一翘。
白衣少女没想到自己问个价也会引起群众不满,只好扶额长叹,道:“啊……姑娘,你误会了。我堂堂上阳郡主,并无侮辱你之意……百姓乃我衣食父母,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卖身的,陪你葬父之后,你就自由了。”
说着,抛出一锭银子,正色道:“这是五十两,姑娘,你快快安葬父亲罢。”
众人皆惊叹。原来上阳郡主也有发善心的一天。是不是被赶出上京了一遭儿,她转性子了?
黑衣女子接过银子,苍白而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一丝动容:“小姐虽言明不要我卖身,但我既然告之众人卖身葬父,而小姐替我出钱埋葬,我必誓死追随小姐,否则,岂不是不忠不义不信之人?”
话语掷地有声,连白衣少女都听愣了。
丫头,你出息了啊。做戏都做的那么真。
敏锐的发觉席子里的人也在偷笑,涂抹了污泥的脚也在轻轻颤抖,白衣少女果断决定结束卖身戏码,带着黑衣女子和草席里的尸体一同打道回府。
众人看着上阳郡主带着黑衣女子离去的背影,都发出了认可的赞叹。
“这姑娘,有气节!”
“孝顺!”
“上阳郡主今日也做了好事……”
众人慢慢散开,街头又恢复了喧闹。唯有那个肥胖的男子暗暗摇头,若有所思。
“当真是面善啊……”
正文 抱得美人归
上阳郡主财大气粗,府邸自然建造的奢华无比。|纯文字||
郡主府本是只有出嫁的郡主才能修建,因为先帝疼爱上阳郡主,早早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就在原济南王府邸的基础上加赐了郡主府,府邸的规模也远远超过了应有的规制。
郡主及笄时,又在郡主府外扩建了一处花园,名为天香园,遍植奇花异草,兴建亭台楼阁,奢华精美无与伦比。郡主最爱在天香园中大宴宾客,饮酒作乐,十分快活。
另有香园五湖十二景,也是名动天下。
回到府邸,早有一个贴身侍女笑盈盈的迎了上来,道:“郡主回来了?今日晚上有上好的口蘑鲜笋火腿汤,足足炖了三个时辰, 正是鲜美呢。”
丛兰,年二十,京城人氏。自幼被选入宫,郡主府建成之后,跟着上阳郡主来到了府邸,成为第一女官。
白衣少女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些信息,不甚热络的指了指身后的黑衣女子:“这是我从街上买来的,瞧着很聪明伶俐,便做我的贴身侍女吧。”
丛兰一愣,接着打量了一下黑衣女子,转瞬之间又换上了微笑:“是。”
少女则带着丛兰,穿花拂柳慢慢行到花厅,屏退了众人。
只见这花厅里,摆了错落有致的名人诗画,古鼎商彝,说不尽摆设的精致。花厅四面开窗,南面有牡丹数墩,与那海棠、玉兰之类。后面通是杏花,东边通是梅树,两边通是桂树。
此时三月天时,众花都是蕊儿,惟有杏花开得烂漫,那梅树上已结满豆大的梅子。
很贵气的房间,很配上阳郡主的身份。
她又把视线下放,盯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秀眉一挑。
一道酒酿蒸鳗,味鲜而无骨,细润如酥。
一道水晶羊肘,入口即化,异味馨香。
香菇菜心,糖醋莲藕,是时鲜蔬菜。
枣栗莲子酥,玫瑰糕,皆是甜口。
最后一道白玉火腿羹,味回于口,别具风味。
饮食,也似乎很符合上阳郡主奢靡不失精细的风格。
白衣少女敲了敲碗,却不打算动筷。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正文 惊天身世
不多时,珠帘脆响,果然是方才那黑衣女子缓缓转了进来。|纯文字||她冷着一张脸,神色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换下了肮脏的黑衣,穿上了水绿丝绦长裙,黑发高高束起,脸颊红润,黑眸也熠熠生辉。眉似新月,双瞳剪水,朱唇榴齿,窈窕无双。她盈盈而来,仪态万方。
果然是个难得一遇的美人,虽不笑,但高贵自然流露;虽不语,但清雅灵秀无以掩饰。不语不笑,却在那冷漠中生出几许傲然,几许淡雅。
皎若秋月,灿如春华,不施粉黛而颜如朝霞映雪,罗袖初单而翩若轻云出岫。
少女伸个懒腰,微微一笑,向她柔声道:“凝烟,见了上京的上阳郡主,还不速速行礼?”
被称作“凝烟”的女子却抿唇不语,冷冷的 看着少女。
被她瞧的有点心虚,少女敲着缠枝牡丹玛瑙碗,苦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是我不对……但你在街上已经给我教训了,好师姐,就别恼我了。”
凝烟终于不再冷傲,而是淡淡道:“宫主言重了……凝烟怎敢对宫主不满呢?江湖圣地,武林至尊,璇玑宫主,名动天下……咱们璇玑宫的宫主云潇要来到上京冒充上阳郡主,我东方使者凝烟,自然鼎力相助。”
被称作“云潇”的少女怔了一下,淡淡笑道:“呵……看来冒充上阳郡主不过才半日,就已经快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凝烟冷声道:“宫主尊贵,想做什么,自然随心所欲。”
云潇听了“随心所欲”几个字,唇边的笑容顿时变的僵硬,她慢条斯理的挽起宽大的袖口,那皓白如玉的手腕上,赫然绑着一圈黑色的铁制手环。
号称“一招毙命,见血封喉”的乌玉袖箭!
“今日是冒充上阳郡主的第一天,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云潇整理好乌玉袖箭,沉声开口,“有两个人一直跟着我,但应该是郡主府的护卫。除此之外,对于谁谋杀了上阳郡主,我还是……毫无头绪!”
今日,她回京、上街、听书、买人,一系列事情做的滴水不漏,然而,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笑容幽深的少女,却不是真正的上阳郡主。
而是江湖门派、璇玑宫的宫主。
璇玑宫主云潇,忽而静静的垂下了眸子。
正文 大难来临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半晌,凝烟才抬起头来,殷殷劝道:“云宫主,不论如何,你贸然进入上京替代上阳郡主,十分危险。为了一个……名声恶劣的皇族郡主而深入上京,似乎有些不值。若是你想查出郡主遇害真相,完全可以暗中查访,而不必亲自——”
“今日在街头遇到我,你是否好奇,为何你的云宫主与上阳郡主身材体貌如此相似,不用易容也能骗过贴身服侍多年的婢女?”云潇乍然开口,打断凝烟。
凝烟黑亮的眸子微微眯起。
“我姓上官,你知道的。”
多年来,在璇玑宫,上官云潇舍弃“上官”之姓,只以“云潇”为名,众人多以为她姓云名潇,江湖上云宫主的英雄事迹,也流传已久。但少数与她亲厚的弟子仍然知道,上官乃是她本来姓氏。
“济南王,是我生身父亲。上阳郡主绮月,则是我的妹妹。”
凝烟的手颤抖了一下。
云潇长叹一声,道:“你们都觉得我是冲动了……但,我亲眼所见,昨夜,上阳郡主已经死在甘泉岭,我眼睁睁的看着,我血亲的妹妹死在我怀中,鲜血流了一地……”
纤长的羽睫微微颤动,云潇的语气也有些凝噎,“我如今不是璇玑宫宫主,我只是一个……丧失亲人的姐姐,我……要为绮月报仇!”
十二个时辰之前的云潇,正在面红耳赤的、气喘吁吁的、奋勇拼搏的,爬山。
心血来潮要去妙山看日出,但这一次日出看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惊心动魄。
“唔,这个方向,似乎是甘泉岭呢。”她想了一想,本来兴高采烈,忽然脸色一沉。这样近,近到她似乎能感知到,另一个她的存在。
慢腾腾的坐了下来,她从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扯出一条花毯子,裹住了自己的肩膀。子夜时分的山顶,风也大,也冷,她随手又从包裹里翻出了一瓶热气腾腾的参汤,咂了一口。
貌似等待日出很无聊耶,她又从包裹里,摸出了一盘缩小版的围棋。棋盘上不知用了什么涂料,居然微弱的发着荧光,正 将棋子照的透亮。
玩棋子打发了一会儿时间,她有点饿了,于是,牛肉干、蜜饯、香气扑鼻的点心,一样一样从硕大无比的包裹里取出来。
云潇喜滋滋的捏起一枚点心,正要扔进嘴,忽然发现点心盒子的里边,有一张小小的纸片。
正文 遇刺
她想了想,抽出那张纸条,看清了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馋猫!你是去看日出还是吃零食?”
云潇若有所悟的看了看身边零零散散的食物和饮料,一拍大腿,赞道:“凌寄风实乃吾之知音也!”
笑眯眯的眸子清亮起来,云潇缓缓将点心放下,惊讶的发现,接连三颗鲜艳如血的礼花,悄然绽放于西方。
灿烂如星光,却转瞬即逝。只在夜空停留短短的一瞬,却能带给人无尽的遐想。
那绝不是颗普通的礼花——那是璇玑宫的信号,紫色代表求助,绿色是紧急求助,至于鲜红色,是最急迫的情况,几乎是性命之忧了。
谁有性命之忧?那分明是甘泉岭的方向!
而三月前接到的消息,上阳郡主上官绮月,前往甘泉岭礼佛。
于是云潇派出本门的大弟子齐云鹤,跟随上阳郡主,暗中保护于郡主。齐云鹤身手不凡,在江湖中可谓一流高手,但他也无能为力的情况是……
上阳郡主有大难!
云潇立即将一切零碎都塞到包裹里,匆匆下山,策马狂奔。她顾不得身后即将升起的朝阳,她彻底忘记,自己等候了一整夜,为的就是看那朝阳破云而出的万丈霞光。而此刻她追逐那烟花而去,是否也是迈向璀璨而又脆弱的地方?
果然,甘泉岭礼佛的郡主,遇刺。
是夜,上阳郡主神思困倦,早早的上床休息。两个贴身服侍的婢女丛兰、素琴也觉得疲累,便也早早歇息了。
佛堂清简,连郡主的卧房都只是一个两进的小院,郡主带了贴身婢女住内院,侍从住外院。两个婢女又住在郡主正屋的厢房中。
按说,是很安全的。但当子夜来临,便有黑衣蒙面的刺客,踏破了寺院宁静。
先有一批江 湖刺客潜入,但被郡主的侍卫击杀;然而不知是谁随后下药迷昏了服侍郡主的一干人等,继而第二批刺客暗中潜入了佛堂,甚至进入了郡主内室。
齐云鹤本不欲进入郡主内室,毕竟男女有别,但生死关头,顾不得许多。但就是这一刹那的犹豫,他冲进佛堂时,只见那一个妙龄少女,已然倒在血泊之中。
齐云鹤连忙去救郡主时,她穿的那一件石青弹墨的长裙,已被鲜血染出赤红的颜色。
痛苦而绝望的呻吟,在寂静的夜里,悚然。
齐云鹤出手凌厉而狠辣,不多时便将七个刺客一一杀尽。一室的血腥气味,他不禁皱眉。
而那个倒地不起的少女,轻轻的开口了。
她说:“救我。”
正文 生死相隔
齐云鹤为她把脉,发觉她气息微弱,又受了严重内伤,命悬一线。
他并没有说出来,但心底很清楚,叱咤上京多年的上阳郡主,只怕要就此香消玉损。
云潇匆匆忙忙赶上山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幅情景。
朴素简单的佛堂中,七个血肉模糊的黑衣人,倒在血泊之中。而那个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垂死少女,虚弱而疲惫,生命正在流逝,她的唇色已然苍白,娇嫩如花的脸颊也迅速枯萎。
回天乏术。云潇把了脉,缓缓的垂下了眸子。她没有流泪,只是静静的抱着那个冰冷的少女,上阳郡主上官绮月。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
上官绮月似乎是认出了这个与自己形容酷似的姐姐,睁大了剪水秋瞳,泪盈于睫。
云潇什么也没说,轻轻搂住了她,勉强笑道:“绮月,姐姐来看你了……”
是的,上官云潇,上官绮月,一个是娇生惯养、颐指气使的上阳郡主,一个是叱咤武林、英姿飒爽的江湖侠女。
但她们,本是一胎所生的,血亲姐妹。
济南王、惠平公主一对夫妻,生活和美,他们生有一对双胞女儿。
在这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王爷,意外身故之后,留下黯然神伤的王妃,与牙牙学语的两个女儿。
而王妃经历丧夫之痛,也一病不起,一年后也撒手人寰。她们姐妹的命运,在黑暗的夜里越发晦暗不明。
机缘巧合之下,长女云潇,被济南王的江湖朋友接入江湖名门璇玑宫,修习武艺。
次女绮月,被接入皇宫,由先帝亲自抚养,成为郡主。
江湖圣地,武林至尊,璇玑宫门,名动天下。进入了璇玑门的云潇,浪漫随性,却是聪明透顶,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通。且自小随着璇玑宫的师长下山游历江河,更是增长她见识。
八岁,熟读《资治通鉴》、《史记》等各类史书兵书。
十一岁,习成“离错索”,这是司空默的成名鞭法,而司空默年少成名时,已有十八岁光景。
十三岁,修成“暮色剑法”,这是江湖中排名前十位的剑法。
十五岁,跑马西方,一人之力,敌西梁五位武林高手,只为抢回璇玑宫流失在外的一册武林秘籍。
十六岁,易魁病逝,她成为璇玑宫的宫主之一。
易魁称她“冰雪聪明,潇洒不羁,然 鲁莽冲动,稳重不足”。
而江湖中人,则评价她为:“宫主云潇,姿容端丽,婉顺贤明,敏慧夙成,志气宏放,傲然独得,年少有为不亚于男子。”
而此刻,这位在江湖中享有盛誉的璇玑宫宫主,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妹妹离世。
正文 阴谋刺破
“对不起……绮月……”
怀里的绮月,早已气息如丝。她惶急的睁大了眼睛,呓语一般的吐出几个字。
云潇俯身去听。
“太后……杀我……”她疼痛之极,痛苦的呻吟。
“太后抚育你多年,疼爱非凡,为何要杀你!”云潇豁然瞪大眼睛,眸子里闪过冰冷决绝的光。
“我……父王……代太后利用……”郡主痛苦的说着,口中溢出血沫。
云潇心里一凛。
莫非,易魁一直认为的,上官家的敌人,是……代家?
上官 家的姻亲,代家。
抚养了绮月十几年的,代家。
权势熏天的,代家。
绮月竟是认贼作父了十几年么?
而确实,代家缺少兵权,而济南王手握兵权,在接管绮月之后,代家也顺利拿到了济南王训练十数年的“铁军”十万强兵。以抚养一个四岁幼女换取十万铁骑……
好买卖,真划算。
所以,当年的好意收留,只是掩饰更加险恶的阴谋?当年的至交好友,不过是为了夺取利益?多年的慈爱养育,只是为了掩饰,代雅青明里宠爱、暗中陷害的真相?
心中渐渐浮起大胆的推测。代家的人,先设计杀死济南王,又害死济南王妃,再将素有“小诸葛”之称的、少年老成的上官云潇除掉,最后收养天资平庸、优柔寡断的上官绮月……
十万兵权,就此到手。
而代家拿到兵权之后,根本不重视绮月生死,还对她百般利用……
云潇胸口如遭重击。这个想法太荒唐,代家与上官家世世联姻、代代交好,代太后又慈爱非凡,怎会如此对待上官家?
绮月是不是知道更多内情?她再要详询,却发觉怀里的绮月,已是芳魂归去。
“绮月……姐姐来晚了,对不起。”
十三年分离,曾以为总有重逢一日,但未曾想过再相见,却是生死永隔。
云潇慢慢站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