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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 1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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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剑惊仙
作者:牛语者
男主角:杨恒
内容简介:
夕之间遭逢大变,孤伶伶的杨恒被迫当了和尚。
谁知进了和尚庙的他,不但和位酒肉和尚搅和在起,也和法号“真菜”“真饭”“真面”的群师兄弟打得火热,佛门净地来了这么个机灵聪明的小子,从此显得生气勃勃。
但杨恒的身世毕竟大有来历,段正邪恩怨所蔓生出来的孽缘,让他不得不隐藏身分,刻苦修炼凭着胸中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杨恒亟盼有朝日能够剑惊仙,剑荡群魔但世事之复杂多变,又岂能尽如人意
飞仙剑傲红尘,邀您携手同游,东方仙魔武侠
作者简介:
牛语者,男,年近而立却不立,唯斗室单衣以蔽日。自以为是埋藏于都市某个角落里的自我放逐者,平日庸庸碌碌隐没于纷扰人群中,只在无人时,方将积郁心底的点滴未泯热血与幻想,诉诸在网路文字间。
正文
第集 拨草瞻风
人物介绍
严颂霜:举世无双的秀丽容颜,惊世骇俗的仙家修为,正值豆蔻年华的她已得到了无数世人梦寐以求的切。然而母亲的死,却令她对弃家出走的父亲充满仇恨之意,不断在恩怨情仇的漩涡中挣扎抗争。
杨恒:他曾经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然而场突如其来的大难却将这切化为乌有。为了从爷爷的手中救出父母,他经历了千辛万苦,也尝遍了人情冷暖,最终谱写下段惊心动魄的千古传奇。
第章 现前段西来意,片西飞片东
“阿文,回来吃饭了,磨磨蹭蹭的看我怎么揍你”
“阿宝,你个赔钱货,再不回家叫你没饭吃”
青山隐隐夕阳西下,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刚才还在疯玩着的孩童们,听见从各自家中此起彼伏传出的呼唤,顿时嬉笑着哄而散。
个**岁大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蹦着冲进自家的院子,推开屋门便叫道:“妈,我饿了今晚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屋中位容貌秀丽穿着素净的中年女子,正在摆放碗筷,听到儿子的声音,头也不抬地说道:“阿恒,跪下”
小男孩愣了愣,望望坐在桌边声不吭饮着米酒的父亲,然后涎着脸求饶道:“妈,我真的快饿死了,先让我填饱肚子好不好”
“跪下”阿恒母亲关上屋门,沉脸说道:“今天你是不是偷偷跳上马三叔家的屋顶,把他家的烟囱给堵了”
小男孩忍不住“噗嗤”笑说:“你都知道啦,谁让马三叔说爹的坏话”
“不就是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么”阿恒母亲瞥了瞥丈夫,道:“他随口说也不见得有何恶意牛粪有营养,比世上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好多了。”
见儿子的小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她拿起桌上的筷子拢成束喝道:“把手伸出来”
小男孩见母亲要动真格,急忙转向父亲求助道:“爹”
这是他屡试不爽的招绝活。每次闯了祸母亲要动家法教训自己,只要父亲能开口,说句“算了吧,孩子还小”,自己就算过关了。
可今天这招显然不灵验了。父亲低头喝酒,根本不瞅他眼。
小男孩只好委委屈屈慢慢吞吞地伸出小手,低声央告道:“妈,轻点儿。”
“啪”竹筷随着话音,重重落在了小男儿的手心上,立刻泛起道红痕。
阿恒母亲警告道:“不准运功作弊,不然我加倍严惩”
小男孩龇牙咧嘴地“哎哟”大叫,只盼母亲能心软饶自己回。
谁知母亲全无歇手的意思,竹筷下重似下,下狠过下。
她硬起心肠教训道:“我告诫过你多少回,绝不可以在人前显露我教你的功夫。你次次好了伤疤忘了疼,当真以为娘亲舍不得打你”
足足打了十多下,小男孩的手已肿了起来,阿恒父亲低声道:“差不多就行了。”
阿恒母亲言不发地丢下筷子,进里屋取了金创药递给儿子道:“自己抹上。”
小男孩接过膏药涂抹在高高肿起的手掌心上,看见母亲眼眸里流露出的痛惜,低声道:“妈,我保证往后再不敢了。”
父亲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对小男孩道:“阿恒,坐下吃饭吧。”
这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汉子,脸膛黝黑胡子拉碴,衣襟敞开着沾了不少田里的泥巴,看上去就像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农。
小男孩坐了下来,用没有挨揍的右手拿起筷子喜道:“今晚有红烧肉可惜妈不喜欢吃,又便宜我了”
话音未落,忽听屋外“嗤嗤”微响,阿恒父亲眼眸中迸射出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透过窗户往院子里看去。
只见在篱笆门前黄土翻动,从地里不可思议地蹿长出七株碧枝红叶的奇花。黑色花瓣开即谢,迅即结出枚枚形状酷似骷髅头的黑色果实,隐隐闪着金属光泽。
“啪”阿恒母亲手中的瓷碗摔落在地,面色下子变得苍白,死死盯着那七枚骷髅头状的黑色果实,嘴唇颤抖着欲言又止。
“爹,这是什么”阿恒察觉母亲的异常,回头望着院门前的异果奇怪问道。
“没什么。”阿恒父亲放下酒杯,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到里屋。很快他转身回来,手里多了阿恒从未见过的两柄仙剑,柄黑鞘自己拿着,红鞘的仙剑递给了妻子。
“骷髅令他真的来了”阿恒母亲喃喃低语道:“他终于找到了我们”
阿恒越发觉得诧异,追问道:“妈,骷髅令是什么谁真的来了”
“你大伯。”阿恒父亲走向门口道:“我去会他,你带着阿恒立刻离开。什么也不要收拾,先暂且到空色寺躲躲。”
阿恒怔怔问道:“爹,妈,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大伯来了,爹为什么要拿着剑出门,他不是咱们家的亲戚吗”
阿恒父亲摇头道:“不要问那么多,回头妈妈会告诉你。记住,要照顾好你妈妈,因为你是男子汉”说罢推门,迈步往院子里走去。
“南泰,是我连累了你,让我去”阿恒母亲声轻呼,不顾切地冲上前去抱住丈夫的虎腰。
阿恒父亲轻轻掰开妻子的纤指,平静道:“相信我,天亮前定会赶到空色寺”
说完他迈着沉着坚实的步履,走到篱笆门前,朝着半黑夜空道:“杨北楚,你出来”
“你的后事交代完了”暮色中,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缓缓行出,他面目清俊凤眼含煞,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翘起,流露出冷傲之意。
在他的身后还跟随着名蓝衣少年,腰悬支晶莹如玉的魔笛,冷冷瞧着院中的阿恒父亲道:“杨南泰,我师父已找了你整整十年”
“啪”中年人不由分说,反手记耳光重重抽在蓝衣少年的脸上,低喝道:“师叔的名讳,是你可以随便叫的”
蓝衣少年唇角溢出缕鲜血,却不敢抹拭,低垂双手道:“是,弟子知罪”
教训完弟子,杨北楚侧目望向阿恒父亲,皱了皱眉道:“你怎么老了这么多十年前你从宫中盗走的那尊轩辕心呢,藏在哪里”
杨南泰不答,说道:“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让明昙走”
杨北楚哈哈笑道:“连你带她都得留下,那孩子我也不会放过”
杨南泰双目寒光如箭射在对方的脸上,说道:“杨北楚,我们有多少年没打架了”
杨北楚道:“有谁记得反正我们从小斗到大,但凡我喜欢的,你总想争到手。”
杨南泰摇头道:“你错了,我从不想跟你争。直以来,都是你以为我在跟你争。不过,最终我还是跟你争了回,从你手里救走了明昙。”
杨北楚面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下,摘下腰间的青玉魔笛道:“我让你先手”
杨南泰掣出手中的擎天古剑,蓬青色剑芒照亮脸膛,徐徐指向杨北楚道:“请”
这时候屋中的阿恒惊讶地睁大眼睛,实在不明白这个不知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大伯,为何要找父亲打架
这时就见母亲走到屋里供奉的那尊文殊菩萨玉像前,双手合什躬身拜了三拜,然后将玉像请下佛龛,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再把将他负在了背后,低声说道:“阿恒,我们走”不等阿恒开口,施展身法跃出后窗,飘落在了屋顶上。
杨北楚看在眼里,却受杨南泰的剑气催压不能分身,漠然喝令道:“司马阳”
“是”蓝衣少年纵身欺近,叫道:“师婶留步”手中玉笛点向阿恒母亲咽喉。
阿恒母亲见玉笛来势凶狠,暗自凛拔剑招架道:“阿恒,抱紧娘亲”
“哦”阿恒应了声,小手紧紧抱在她的肩膀上,却见娘亲仙剑翻飞与司马阳斗在处,便又叫道:“娘亲加把劲儿,打倒这坏蛋”
阿恒母亲修为明显高过司马阳,奈何背负爱子多有记挂,时半刻竟占不到上风。
猛听杨南泰声大喝道:“好胆,敢欺负杨某的妻儿”身形晃,竟舍了对面的杨北楚,如神兵天降飞落在屋顶上。
司马阳不由大骇,左手食指急忙点向杨南泰胸口。
谁知杨南泰不避不闪,硬接下这指,大手如老鹰抓小鸡般拎起司马阳胸口衣襟道:“滚”
“喀吧”司马阳的食指点在杨南泰胸膛上,好似撞中了堵铜墙铁壁,应声折断,人已腾空飞跌,胸口被杨南泰吐出的掌力震得气血翻涌,已负了重伤。
“砰”几乎不分先后,杨北楚的青玉魔笛也在此时击中了杨南泰的后背,打得杨南泰朝前个踉跄勉强站定。
“王八蛋,我杀了你们”阿恒见杨南泰受伤,睚眦欲裂愤怒瞪视杨北楚,捏紧了小拳头直想拼命。
杨北楚收住魔笛道:“我只用了三成功力,免得胜之不武让你心中不服。”
杨南泰“呸”地吐了口血沫,擎天古剑当胸横道:“承让”
阿恒母亲心如刀绞,悲呼道:“南泰,你我生死同命,与他拼了”
杨南泰把按住妻子,调匀真气道:“你走”
杨北楚并不趁机攻击,脸上闪过抹讥诮与怨毒,嘿然冷笑道:“要不要我背过身去,让你们先演完这出肉麻大戏”
杨南泰摇摇头道:“不必了,走”手上运劲振,将妻儿远远送出。
“我不要走,我不要走”阿恒拼命地挣扎大叫,却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娘亲为什么要带着自己丢下父亲逃走
阿恒母亲也在回望着丈夫,泪眼模糊中肝肠寸断,恨不得返身而回与杨南泰死在起。然而听见背上阿恒的呼喊,她的心莫名地紧,咬牙叫道:“南泰,你定要活着回来”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孟皇村,也不知怎么找到的正路,天色大黑时御风来到了空色寺外。
然后,她放下背上的杨恒,叩响寺门上的铜环,像是用尽了所有气力瘫倒门前。
空色寺的觉忍方丈是他们夫妇相交多年的化外至交,也不多问,便将阿恒母子请入寺中,安排了间清静禅房住下。
杨恒只觉得自己正在场可怕而虚幻的噩梦里,前刻自己还和父母亲其乐融融地坐在桌边吃饭,此刻母亲却带着他弃家逃亡躲避追杀,而父亲独自留下拒敌生死未卜。
这切对于个刚过九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突然也太过残忍。
他哭嚷着道:“妈,我要回去找爹爹我们为什么要逃,大伯为什么要杀我们”
阿恒母亲筋疲力尽,脸上更没有丝血色,像是安慰儿子同时也是在安慰着自己道:“阿恒别闹,爹爹打跑了坏人,很快就会来接我们。”
“你骗我,你骗我”杨恒叫道:“如果爹爹能打跑坏人,我们又为何要逃”
阿恒母亲的心抽搐,瞧着聪明懂事的儿子,泪珠怔怔又落,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本该等你长大后才说,可眼下娘亲只能提早告诉你了。”
杨恒安静了下来,可眼睛不时望向窗外,期盼父亲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
阿恒母亲理了理烦乱的心绪,徐徐说道:“十年前娘亲本是峨眉山云岩宗雪窦庵的个出家女尼,法号明昙。”
“什么”杨恒惊奇地瞪圆黑漆漆的大眼睛,“妈做过尼姑难怪家里供着佛,你也从不吃荤腥的东西。”
阿恒母亲点点头,道:“那年我和明月师姐奉命下山云游化缘,增长阅历,不巧在华山脚下的个小镇上,遇见了你的大伯杨北楚。他见我们是云岩宗的弟子,便起了羞辱之念。”
杨恒怒道:“这坏蛋,你还要我叫他大伯”
“你哪里晓得,云岩宗是正道泰斗又是佛门翘楚,与魔门各派千百年里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怨。而你大伯出身灭照魔宫,见了我和明月师姐自不肯放过。”
阿恒母亲轻轻叹道:“我和明月师姐拼死抵抗,无奈修为相差悬殊,即使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情急之下,我舍命掩护明月师姐逃脱,自己却被杨北楚擒住。不知为何他又改变了主意,将我带回位于东昆仑的灭照魔宫软禁起来。”
杨恒问道:“娘,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阿恒母亲摇头道:“是你爹爹将我从魔宫里救出,我们惟恐你的祖父杨惟俨和大伯杨北楚追杀,只得隐姓埋名在孟皇村里躲了起来。你爹改名敬轩,我也恢复了出家前的姓氏,对外称作宋杨氏。九个月后,娘生下了你。”
杨恒天真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爸爸了,舍不得他,所以连尼姑也不做了”
宋杨氏双颊微红,低嗔道:“小孩子家胡说什么。”
杨恒又问道:“那杨北楚会不会杀了爹爹,他们可是亲兄弟啊。”
宋杨氏沉默半晌,回答道:“他不会杀你爹,否则你爷爷杨惟俨也饶不了他”
杨恒喜,道:“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逃”
宋杨氏苦笑道:“你太小,还不明白世上有些事比死更可怕,更难受。”说着她将儿子揽在怀中,轻拍他的背心道:“睡吧,等醒了你爹就该回来啦。”
不料杨恒突然低声说道:“娘,我定要学好功夫,长大了找杨北楚报仇”
宋杨氏愣道:“这孩子恩怨分明,有仇必报,却是像极了他的爹爹”不觉心口酸痛,抬起头看向禅房香案后供奉着的尊大肚弥勒佛的泥像,虔诚默念道:“菩萨慈悲,求你保得南泰和阿恒平安。所有的罪孽苦楚都由弟子人来扛,即便要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心甘情愿”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对杨南泰安然归来的希望,也变得越来越渺茫微弱,犹如坐在油锅里备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煎熬。多少次,她都想就此起身悄悄回返孟皇村,可看了眼终于睡去的杨恒,又念起丈夫临别时的话语,终于生生忍住。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觉忍方丈派了个小沙弥乔装化缘,前往孟皇村打探。回来却报说杨南泰重伤被擒,教杨北楚与司马阳连夜押走去向不明,家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摊狼藉。
宋杨氏早料到了是这结果,暗忖杨南泰定是被押回了灭照魔宫,以杨惟俨六亲不认睚眦必报的性情,不知他要受多少折磨
当下母子二人草草用过斋饭,拜别觉忍方丈离开空色寺,向西而行。
杨恒问道:“妈,咱们是去东昆仑灭照魔宫救爹爹吗”
宋杨氏苦笑道:“傻孩子,就凭咱们母子两个贸贸然闯上昆仑山,岂不是自投罗网我先带你去峨眉山。”
杨恒想起昨晚娘亲的话语,喜道:“对啊,咱们可以求您的师门出手解救爹爹”
宋杨氏也不说破自己的用意,微笑道:“是啊,我人之力又怎么能成”
第二章 睡起有茶饥有饭,行看流水坐看云
山高月小,宋杨氏将杨恒背在身上施展“清净法身”御风而起,潜行匿踪,从后山上了峨眉金顶。
云岩宗号称仙林正道第大派,弟子过千,分驻峨眉金顶左近的大小二十余家寺庙庵堂之中。其中又以“金顶禅院”“雪空寺”“大竹庙”与“雪窦庵”最负盛名,历代的云岩宗宗主,也往往出自这四家门下。
却说宋杨氏轻车熟路,避开了在后山巡夜的云岩宗弟子,悄无声息地来到雪窦庵外。就见黄墙碧瓦灯火零星,空气里兀自弥漫着白天的香火气息。
宋杨氏鼻子酸,背着儿子进到庵内,径直行到座幽静的佛堂前。透过窗纸,屋里灯火昏黄,道人影映在门上,往外传出清脆出尘的木鱼声。
忽然佛堂里的木鱼声戛然而止,有个中年女尼的声音问道:“是谁在外面”
宋杨氏嗓音微微哽咽,回答道:“是我,明月师姐”
“吱呀”佛堂的门下子被打开,里面站着位身着缁衣的女尼,年纪约莫五十出头,手中的木鱼小槌还没来得及放下。
她神情激动,上上下下遍又遍打量宋杨氏,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秀发如云的少妇,就是自己阔别十年的同门师妹,颤声道:“明昙,真是你吗”
宋杨氏含泪点头道:“师姐,我回来了。”
明月神尼这才注意到她背上的杨恒,愕问道:“师妹,这孩子是谁”
宋杨氏将杨恒放下,说道:“阿恒,快叫明月师太”
杨恒学着佛家礼节,朝明月神尼躬身礼道:“师太您好”
明月神尼凝视杨恒半晌,轻出口气道:“师妹,他是你的孩子”
宋杨氏低声道:“是,我带着他起来见你。”
明月神尼已从最初的激动中镇定下来,看了眼空荡荡的院落道:“快进来吧。”
三人入屋,明月神尼将门掩上,问道:“师妹,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宋杨氏不答,将明月神尼晚课用的本佛经递给杨恒道:“阿恒,你在这儿看会儿书,我和明月师太有话要到里面去说。”
杨恒心道:“佛经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故事书呢。”嘴里却是应了。
宋杨氏和明月神尼来到后堂,不等对方开口再问突然跪下低呼道:“师姐”
明月神尼忙将宋杨氏拉起身,道:“你莫要如此。虽然破了色戒,但那也是情非得已,何况当日你是为了救我才会被那恶魔所擒。明日早我就去见明镜师兄,求法外开恩,连那孩子也起收留。”
宋杨氏摇摇头道:“我要求你的不是这个。”
明月神尼不解道:“那你夜上峨眉见我,又是为了什么”
宋杨氏将杨北楚如何寻上自己夫妻,杨南泰又是如何为了救护他们母子,而被掳回灭照魔宫的来龙去脉简略说了。
明月神尼边听着边低念佛号道:“善哉,善哉,师妹你受苦了。”
宋杨氏道:“这是我自己做下的孽事,理应人承担,也怨不得别人。但孩子无辜,还求师姐慈悲为怀,收他作个俗家弟子。”
明月神尼大吃惊道:“你要我收他做弟子,那你你要去哪里”
宋杨氏平静笑,道:“我要去救杨南泰,就是死也要和他死在块儿”
明月神尼不待她说完,就劝阻道:“万万不可你好不容易脱出虎口,岂能再重蹈覆辙还是留在山上,诚心礼佛忘却红尘烦扰,也好洗去身罪业。”
宋杨氏摇头道:“我的罪业今生今世是无法洗净了。杨南泰是为我遭难,我不能弃下他不管。况且,我自有法子能将他救出来。师姐,我只问你肯不肯收下阿恒”
明月神尼见宋杨氏神情坚毅,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叹息道:“可阿恒是个男孩子,贫尼又如何能将他收作弟子况且他是杨惟俨的孙子,旦消息泄露,又会给云岩宗惹上不小麻烦。”
宋杨氏道:“我求不到旁人,只能拜托师姐。此事你知我知,自不会传出。”
明月神尼试着问道:“如果你不反对,我想法将他举荐到明镜师兄的门下如何”
宋杨氏不假思索道:“不成,别人都不能知道这孩子的身世。我也怕他在别处会受委屈,只有师姐你我才信得过。”
明月神尼苦笑道:“明昙师妹,你这可是给贫尼出了好大个难题。”
宋杨氏道:“我想过了,你可以安排阿恒住在庵外,但务必要由你亲自照料。假如我去不回,便请你教诲他长大成人。”
明月神尼沉默许久,缓缓颔首道:“好吧,我收下他。贫尼实在欠你太多”
等了很久,杨恒就看到明月神尼独自人从后堂走了出来,隐隐约约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他立即问道:“师太,我妈呢”
明月神尼走到他的身前,将串已被磨得圆溜光亮异常的紫红色佛珠,交到杨恒手里,回答道:“明昙师妹已下山去了,这是她留给你的串念珠。”
“什么”杨恒抓起念珠,从地上跃而起往门口奔去,张嘴叫道:“妈妈”
明月神尼身形闪拦住了他,伸手捂住杨恒嘴巴道:“噤声”
杨恒哪里肯听,拼命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妈妈”
明月神尼心下黯,柔声道:“你别叫,我就告诉你明昙师妹给你的留言。”
杨恒安静了点儿,扒开明月神尼的手道:“你快说”
明月神尼道:“她是下山去救你爹爹去了,或许不出十日就能回来。”
杨恒听就炸了,叫喊道:“妈,你骗我,咱们不是说好要起去的吗”可他的嘴巴已被明月神尼死死捂住,支支吾吾发不出声。
明月神尼低声道:“孩子,你想把雪窦庵里所有的人都吵醒么”
杨恒不理,双脚胡乱扑腾着想甩脱明月神尼,情急之下口咬在了她的手掌上。
明月神尼吃疼,暗自喟叹道:“这孩子到底还是有着几分杨南泰身上的魔性,往后需多加磨砺,方才不负明昙师妹所托。”
她无奈下只好低喝道:“你不听贫尼的话,连明昙师妹的话也不听么”
这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杨恒怒视明月神尼,气喘吁吁道:“好,你说”
明月神尼将宋杨氏的话语转述了遍,又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便在这佛堂里将就安歇。等明日贫尼收你做了俗家弟子后,再另行安排住处。不过你要切记,无论对着任何人都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世,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杨恒耐着性子听完,眼珠转道:“可这个地方我怎么睡啊,你帮我找个枕头来。”
明月神尼皱眉心道:“这孩子事真多。”看到自己的蒲团还在,便走过去取。
不料她转身,杨恒纵身便掠到门后,伸手就要开门逃出佛堂。
亏得明月神尼身法迅捷,急忙赶到身后把抓住杨恒的手道:“你还想逃”
杨恒叫道:“臭尼姑,恶尼姑,你快放开我,不然比这更难听的话我都说得出来”
明月神尼怕他惊醒庵内女尼,伸手指点了杨恒哑岤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杨恒呆,苦于口不能言,愤怒的睁圆双目瞪视着明月神尼。
明月神尼道:“你这点本事恐怕连东昆仑都爬不上去,又谈何帮助母亲解救父亲我若是你,就先静下心来好生修炼,待将来修为大成,尽可上得东昆仑”
杨恒嘴里呜呜有声想说什么,明月神尼解开岤道,问道:“你想明白了”
杨恒喘着粗气道:“我不明白等我修为大成,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明月神尼道:“这点苦都吃不起,趁早还是断了去救你爹的念头你天资不差,底子也很好,只要肯用心我保证最多十年,你就能艺业大成。好孩子,听话”
边说边却在心中忏悔道:“阿弥陀佛,佛祖宽恕弟子对这孩子打了诳语。唉,那灭照魔宫是何等所在,他就算苦修上三十年也未必能成”
可眼下为了劝说杨恒能安心留在雪窦庵,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杨恒默然半晌,却还是摇头道:“我不听,我不听你若真为我好,为何不帮着娘亲去东昆仑救我爹”
明月神尼皱眉道:“杨南泰是正道公敌,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贫尼岂能去救他”
杨恒听她羞辱自己的父亲,勃然大怒道:“老尼姑,不准你骂我爹爹”
明月神尼眉宇耸便欲发怒,可转念想又叹了口气道:“你太小,还不懂得正邪善恶之分。既然明昙师妹已将你托付给我,贫尼自当对你尽心教导。”
杨恒气呼呼道:“谁要你来教导你打不过杨北楚,我跟着你学上百年也没用”
这下正击在明月神尼的痛处,她忍无可忍地低喝道:“百年不成,那就两百年总之,没有我的准许,你哪儿也不准去”
杨恒愤然道:“你又不是我爹娘,凭什么管我快解开我的禁制”
明月神尼摇摇头道,冷冷道:“你先睡上觉,有话我们明天再说。”伸指头点,杨恒当即在她怀里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早明月神尼唤醒杨恒,要他行拜师礼。杨恒却说什么也不肯,张口“老尼姑”闭口“臭师太”只个劲儿要下山去找娘亲。
明月神尼不由愠怒道:“自古只有徒弟求师父,哪有师父求徒弟的道理多少人要拜在贫尼门下都不可得,你却恁的无知若非看在明昙师妹面上,我这就将你送下峨眉,省得六根清净”
杨恒不服不忿道:“好啊,我巴不得呢老尼姑,有种你就说到做到”
其实于他心里对明月神尼本无太大恶感,只是她沉着脸呵斥自己,阻止自己寻找娘亲,更出言辱骂父亲,令他颇感愤怒,忍不住就骂出声来,只盼激怒了这老尼姑,让她气之下将自己赶下山去。
奈何明月神尼终究是佛门高僧,岂会跟个**岁的孩子般见识忍住气道:“如果你这就下山,等到明昙师妹回来,却不见了你的踪影,如何是好”
杨恒怔心道:“老尼姑的这话倒也不假。”于是梗着脖子没吭声。
明月神尼暗松口气,哄道:“这样吧,你先拜在贫尼门下学艺。待明昙师妹回山,再将你接走。届时贫尼自不会拦阻。”
她怕杨恒还要耍出什么花样来,不等他应声,便朝名**岁年纪,守在门外的小女尼吩咐道:“真彦,拿剃刀来。”
杨恒愣了愣,也不再骂她,问道:“师太,您要剃刀做什么”
明月神尼从真彦手里接过剃刀,走到杨恒面前回答道:“剃发。”
杨恒下没明白过来,诧异道:“剃谁的发”再看明月神尼拿着剃刀朝自己走了过来,吓得猛跳起来大叫道:“我不要出家做和尚,我不要剃光头”
明月神尼道:“出家不好吗,你娘亲从前便是雪窦庵的比丘尼。”
杨恒口齿伶俐,打小最不怕的就是和人论辩,想也不想便道:“当然不好,不然我妈为何要还俗嫁给我爹爹”
明月神尼呆了下,时间倒也不知该怎样辩驳,只好道:“你只是俗家弟子,自不须当和尚。但往后终日出入寺院,总是落了发来得妥当。”
“砰”杨恒手甩推翻了真彦端来的盆清水,怒道:“你自己剃了光头,心里不自在,却要我也把头发剃光”
真彦“啊”地轻呼,实在难以置信会有人敢这样对自己的师父说话,急忙拾起铜盆,再去禅房外盛水。
明月神尼不由分说把按住杨恒胳膊,劲力透处令他无法动弹,另手拿起剃刀低念经文,又说道:“落尽三千烦恼丝,无忧无喜是福德”
望着自己的头乌黑的发丝蓬蓬从头上飘落,杨恒对明月神尼恨到了极点,破口大骂道:“老尼姑,你快住手,不然我跟你没完”
明月神尼不理,将他满头黑发剃净,说道:“洗头”
杨恒望着铜盆里自己光秃秃圆溜溜的脑袋,不由悲从心生,咬牙切齿道:“不洗”
明月神尼也不勉强,说道:“本门弟子皆以空明真慧排行,从今以后你的法号便叫真源,也不可再叫我师太,要改口叫师父。”
杨恒想也不想抗声道:“我不要叫真源,这个法号难听死了”
明月神尼愕然道:“为什么,真源这法号哪里不好了”
“真源真源”杨恒答道:“就像人人都说我真冤,太晦气。”
真彦在旁听了忍俊不禁,差点将手里端着的那盆清水也笑得洒将出来。
明月神尼也是哭笑不得,轻叱道:“胡闹,岂有拿自己法号寻开心的”
她怕杨恒不依不饶还要罗嗦,连拜师礼都省了,只是将佛门的诸般戒律和云岩宗的门规,拣了些紧要的加以训导。
杨恒翻着眼皮仰面望天,嘴里哼哼哈哈也不晓得听进去了多少。
好不容易拜完了师,明月神尼已被杨恒折腾得头昏脑胀,看看时日已是不早,便道:“真源,你是男子,不宜住在庵内。我已和法融寺的明灯师兄说好,你便住到他那里去。从明天起每日午后,为师都会前往寺中传你艺业。”
杨恒余怒未消,暗道:“如此再妙不过,若要我天天对着这老尼姑听她念经讲禅,岂不苦也苦死了。但愿那位法融寺的明灯大师会生得有趣些。”当下说道:“哦”
明月神尼脸沉道:“你已拜我为师,怎可连师父也不叫上声”
杨恒心道:“这师父是你自封的,我可没答应过。”于是懒懒散散地朝明月神尼欠了欠身,存心拖长声音道:“是,师父”
虽说终于叫出“师父”二字,可连身旁的真彦都听得出来,这语里的语气恐怕是有史以来最没诚意,也最无尊敬之情的个。
明月神尼摇了摇头,已没心情去训斥杨恒,转首吩咐道:“真彦,带你师弟去法融寺拜见明灯师叔,将真源安置妥当了再回来复命。”
真彦应了,领着杨恒往外走。杨恒声不吭,心中早已抱定了主意,只等娘亲来接,就立刻离开峨眉,绝不跟这无趣又古板的老尼姑多罗唆。
明月神尼目送杨恒走出佛堂,心绪却怎么也宁静不下来。她先想起昨夜与明昙的番谈话,又想到杨恒上山以来的种种表现,继而想到了这孩子的父亲与伯父。
当她的念头触及到杨北楚,登时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十年前那场可怕而不堪回首的遭遇。如噩梦般,那段往事折磨纠缠了她整整十年,即使在睡梦中也时常会被它惊醒,而后伴着身的冷汗枯坐到天明。
念及明昙的托付,她默默思量道:“这孩子虽是明昙所生,可终究身上有半的血脉来自杨南泰那魔头。如果不能严加管教,谁能保证若干年后他体内潜藏的魔性渐显,也变成个小魔星明昙师妹此去灭照魔宫,十有**凶多吉少,假如她果真遭遇不测,那抚育真源的重任便须贫尼肩担待了。”
当下凝神又想道:“别的不怕,怕就怕他将来会受杨老魔父子的蛊惑,走上邪途。他资质过人,若再修得身云岩宗的绝学,为善固佳,为恶亦越烈。要真的这样,岂非成了贫尼的罪孽”
左思右想之下慢慢打定了主意,道:“罢了,我且不着急传这孩子云岩宗绝学,先设法以佛法度化令他心向善。待他成人后心志已坚,且化尽心中魔性再见机传他功法,也是不迟。惟有这样,才对得起明昙师妹的托孤之情。”
这念想通,明月神尼心头大定,望着案上的金刚经嘴角渐露笑容。
杨恒当然不晓得自己离开后,明月神尼的心中竟转了如许念头。他跟真彦出了雪窦庵,沿着条林中幽径徐行。虽说刚刚在佛堂里还郁闷的大闹了场,可到底是少年心性,很快又和真彦又说又笑起来,尽讲些自己在家时的趣事,逗得真彦咯咯笑个不停,险些脚下滑落到路旁的小沟里。
走了五六里地,两人来到法融寺外。这寺庙只有栋主殿,规模远远逊于雪窦庵,掩映在大片桃花林里,也不见有往来的香客。
真彦先去敲门,等了好阵子寺门才缓缓打开,从里面出来了个和杨恒年纪差不多的小沙弥,朝真彦合什礼。
真彦还礼道:“真禅师兄,我带真源师弟来法融寺借宿。这事师父已和明灯师叔说过。明灯师叔在寺中么”
杨恒听到真彦称呼那小沙弥的法号,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心道:“这小和尚跟我倒是难兄难弟。我叫真冤,他叫真惨,天造地设的对儿。”
真禅也许因为这法号被人笑惯了,见杨恒发笑便知其意,也先朝他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然后朝真彦作个几个手势。
真彦“啊”了声道:“明灯师叔今早又出门云游去了,那怎么办”
真禅双手比划了几下,真彦道:“嗯,他已安排下你接待真源师弟,那好极了。”
杨恒看得大奇,问真彦道:“这位真禅师兄不会说话么”
真彦道:“是呀,真禅师兄天生哑口,好在我们说什么他都听得见。”
杨恒心生同情道:“真可怜。要让我半个时辰不开口说话,都比杀头还难过。”
真禅咧嘴笑了笑。他长得甚是伶俐,可笑起来挤眉弄眼显得几分滑稽,向杨恒又做了串手势。杨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望向真彦。
真彦忍住笑翻译道:“真禅师兄说,他说不了话,但喜欢听你说话。”
杨恒顿时对这小沙弥大有好感,笑道:“好啊,往后咱们俩就多多作伴。”
忽然山门里有人洪钟般的声音喝道:“真禅,是什么人在寺外喧哗吵闹”
真禅听着这声音,就像老鼠见猫瑟缩了下,回过头去朝门里比划。
“啊,是明月大师新收的俗家弟子来了,让我瞧瞧。”说着话,个胖大的年轻和尚从门里走了出来,那块头几乎比得上三个杨恒。
杨恒正开心间被这胖大和尚喝,未免有些扫兴,问真彦道:“他是谁”
真彦也不笑了,回答道:“这位是真菜师兄,如今代明灯师叔掌管法融寺寺务。”
“真菜”杨恒哪里还忍得住,哈哈大笑道:“那寺里有没有和尚叫真肉的”
真菜和尚黑脸涨红,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地道:“这是师父赐我的法号,有何可笑”
真彦忙道:“师兄别生气,真源师弟刚刚入门,还不晓得规矩。”
真菜哼了声,说道:“也罢,真禅,带真源师弟到自己的房里歇下。”转身先走了。
杨恒望着真菜的背影不满道:“这胖和尚可真够横的。”
真禅吓得小脸发白,赶忙向杨恒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显是怕被真菜和尚听见。
杨恒不以为然道:“听见又怎样,大不了就跟他干上架。”
真彦劝道:“师弟,往后你要在法融寺常住,还是别招惹真菜师兄。其实他平日虽严厉了些,心地还好。”
两人在寺外作别,真禅领着杨恒进了门,绕过正殿来到排瓦房前。
杨恒路走进寺来,见寺里不仅没有香客,连和尚也没几个,比起雪窦庵里的盛况,无疑冷清寒酸了许多。他不由释然道:“难怪真菜那么坏的脾气,别的寺庙里都是香火鼎盛,和尚上百。他管着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