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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 29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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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作小夜自告奋勇地连续两日来玄沙佛塔为杨恒送饭。
杨恒忍不住向小夜问起真禅,只听她道:“他被明水大师派下山去云游修炼,说是下个月才能回来。”
杨恒问道:“就真禅个人么”
小夜摇头道:“好像其它寺庙也有弟子下山,真烦也有好阵没见着了。”
杨恒心道:“看来他们果真是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多半就和排教有关。”
但这事不便对小夜说明,便笑了笑道:“那法融寺里可要冷清了许多。”
小夜问道:“阿恒,你什么时候能回法融寺我问明灯大师,他总不肯说。”
杨恒沉默片刻,说道:“你别担心,小夜。我总能出去的。”
小夜听杨恒说得肯定,不虞有他,露出笑颜道:“是呀,谁都知道你不可能是凶手,明水大师又岂能将你关上辈子”
杨恒不再多说,送走了小夜,忽然想道:“这次就算我能顺利脱困,往后却成了云岩宗的逃犯,在真相大白以前,再不能光明正大地回法融寺了。”
第九章 重逢
月近中天,峨眉山连绵起伏沉浸在片静谧的黑暗中。夜风拂过,吹散白日的暑气,莲蓬淡紫色的山岚轻轻荡漾在林木间,如薄纱遮面令这山色更增朦胧之美。
蓦地密林中黑色的光亮闪,周围的夜雾似惊鸿翩飞卷涌着退了开去,凭空现出老少两道人影。
那老者身材敦实,满脸半尺多长的钢须,显出威武强悍之气,旁的少年却是身形修长挺拔,眉清目秀,穿了件灰布僧衣。
不消问,这两人正是从玄沙佛塔中脱困而出的杨恒和那个神秘牢友。
站定身形,杨恒抬起头深深吸了口凉爽清新的空气,仰望着满天星辰,心情阵轻松畅快道:“终于出来了”
老者观望着远处隐隐可见的峨眉金顶,问道:“娃儿,你体内的破心印已被老子解开,这就要去东昆仑么”
杨恒数算了下日子,说道:“多谢你告诉我灭照宫的所在,不过在下还需先回趟雪窦庵。”
老者诧异道:“你既已出来了,又回去作甚是向明月老尼告辞么,好不婆妈”
杨恒摇头道:“我的正气仙剑和九绝梭在入塔时,都被老尼姑带走,需去讨回。”
老者愣了愣道:“正气仙剑你和剑圣石凤扬到底是何关系,他居然会将正气仙剑也送给你”
杨恒干笑声道:“石老爷子当我是他的外孙女婿。”
“你要娶石丫头”老者眼里神光亮,道:“她愿意”
杨恒听老者的口气似乎很不以为然,不由得激起他骨子里的傲气,说道:“就是石姑娘带我去的始信峰拜会剑圣。”心里亦自疑惑道:“这老头竟似和石姑娘也十分熟稔,他究竟是谁”
“原来如此”老者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能让石丫头看上你,你小子也算祖上青坟冒高烟。只是你们的婚事,石丫头的义父是否同意想必你还没有见过他吧”
杨恒警觉道:“这事跟你何关”
老者道:“说起来老夫和石丫头祖孙,还有她的义父,都极有渊源。他娘的,要不是被云岩宗的秃驴在玄沙佛塔里给关了四年多,老子还需低声下气问你么”
杨恒知他当日没有杀死自己,便是看在了剑圣石凤扬的面上,显然两人之间有着甚为深厚的交情,当下回答道:“我的确还没有见过石姑娘的义父,不过他似乎有意将石姑娘嫁给厉问鼎的儿子,而且已答应了这老魔的求婚。”
老者眸中寒光迸绽,脸上煞气显而逝,低骂道:“你娘的南宫老狗,竟打起了石丫头的主意小子,别怕,厉问鼎算个鸟石大哥不出面,还有老子”
杨恒见这老者闻听此事后不仅勃然大怒,更自告奋勇要替自己出头,不禁越发感到疑惑,问道:“老爷子,你和厉问鼎有仇”
老者骂完了南宫北斗和厉问鼎,立马冷静下来,嘿然道:“我和厉麻子既谈不上有仇,更谈不上交情,不过是在几十年前跟他干过两场架而已,娃儿,你很好。落到这般田地,那是云岩宗的老秃驴没眼光没气量,你便去将石丫头娶过门来,看有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挡着”
杨恒也不便告诉老者他和石颂霜之间的约定,苦笑道:“那也要看我是否有命能从东昆仑活着回来。”
老者点点头,说道:“可惜老子刚刚从玄沙佛塔里出来,手头还有许多要紧事得办,不能陪你去找杨老倌儿干架。”
杨恒听他管厉问鼎叫“厉麻子”,管杨惟俨叫“杨老倌儿”,南宫北斗更是被他骂作“老狗”,名震仙林的三大魔头竟无人能够幸免,惊骇之余也忍不住想笑,说道:“这本就是在下的家事,也该由我自己去解决。”
老者眉毛扬,赞道:“好,有骨气”蓦然双手翻转,抓住杨恒的两只手腕,低喝道:“娃儿,老夫传你三招保命绝学”
未等杨恒反应过来,老者左掌掌心沛然涌出股雄浑灼烈的魔气,浩浩汤汤犹如长江大河莫不可挡,顷刻间沿着他的左臂经脉澎湃奔流直捣胸前膻中岤。
杨恒体内的萨般若真气自然而然生出抵抗之力,但与老者的魔气甫接触,便被反卷进去不由自主地往丹田沉落。
耳听老者口中喝道:“意守灵台如盘石,气游丹田似烟腾”
那股迫入杨恒体内的浑厚魔气如烟如缕,在丹田内流转三周,卷裹起激荡惊悸的萨般若真气瞬间凝铸成道洪流,经气海神阙巨阙诸岤重又叩向胸前。
转念间老者又低声诵道:“念催北辰惊紫宫,回首又望后人来”
话音未落杨恒丹田内第二波气劲生成,前仆后继破关斩将冲上胸口紫宫岤,与在其间游走驻足的第波真气合二为,顿时气势倍增,好似从千年火山下喷发出的炽热熔流奔入右臂经脉。
杨恒醒悟到老者正在传授自己门旷世奇学,惊喜之下不及多想,急忙神凝灵台摒除杂念,心无旁骛地体悟真气运行之道。
那老者口中连诵真诀,待熔流涌过肘间的曲池岤时,来自丹田的第三波气劲又竞相追至,两下水乳交融威不可挡,倏忽之间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开腕上的阳溪岤,就像团熊熊燃烧的炽烈火球冲入右掌。
“破”老者又是声低喝,左掌带杨恒右腕,引得他的手掌身不由己向侧前方拍出。
杨恒但觉掌中运转的那团火球直要爆炸开来,当下身不由己地吐气扬声,顺着掌势将积聚其中的刚猛气劲迸发而出。
“轰”
蓬红蒙蒙的磅礴罡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荡过四五丈的空间,所过之处粗壮高大的古木被轰得粉身碎骨,现出片平如明镜的空地,滚滚烟尘混合着漫天飞扬的殷红掌风,直朝林深处冲腾而去。
杨恒委实没有想到自己这掌的威力强至此,心道:“以此心诀催动真气,等若将三掌之力凝聚于掌之中打出,除非对手的功力能胜过我三倍,否则谁敢直撄其锋”
心念未已,他脚下突然空,老者已携着杨恒腾空飞起。
老者右掌魔气源源不绝注入他的体内,导引萨般若真气运行,沉声喝道:“再看这掌”
身躯骤然翻转,老者头朝下脚往上譬如云龙入渊俯冲下来,边低授运气口诀,边将杨恒的右臂屈振。
“呼”团掌风有若遮天圆盖居高临下当空罩落,五丈方圆内飞沙走石莫不挡者辟易,方才被轰平的地上赫然炸出个深过三尺的大坑。
杨恒看得咋舌不已,身子却如同提线木偶般被老者拽着凌空转了半圈,“呼”又道弧形罡风不可世地跌宕打出,不啻于海潮碎堤,在空中画过条红茫茫的弧线击出十余丈远,这回遭殃的古木更多,“砰砰砰砰”连声飞空,碎裂成粉。
直到这时杨恒的双脚才重新落回沙地,老者松开杨恒双腕,黑黝黝的脸庞上隐隐泛起缕红光,纵声大笑道:“这招星涌潮卷气象万千威猛无伦,用来以破百,最合适不过再加上怒射天狼星垂平野,老子足足教了你三招,靠它闯荡仙林叱咤四海已是绰绰有余”
杨恒的心神兀自深陷在那三式雄奇瑰丽的掌法中无可自拔,禁不住问道:“老爷子,你为何要传我这三招掌法”
老者大笑,却不回答,说道:“老夫的这三式掌法不求招式变化,更不讲究中看不中用的花巧虚招,全凭对出掌火候角度与劲力的领悟掌握。所谓运用之妙存乎心,只要懂得运气发掌的诀窍,学会它原也不难。但若想凭借这掌法以拙御巧,以实制虚,你小子天分虽高,可也得给老子乖乖地修炼上二三十年,才能勉强摸着门道”
杨恒连连点头,心下喜不自禁道:“有了这三招掌法,管教杨北楚大吃苦头”
老者似看出杨恒的心思,说道:“娃儿,你可得记住,老子传这三式掌法,是给你保命用的,可不是拿来显摆的花架子,你若在人前随意卖弄,老夫却不饶你”
杨恒笑道:“我省得,你是担心有人看出掌法来历,消息走漏令那仇家有了提防。”
老者哈哈笑道:“老子酒瘾犯啦,不与你啰嗦了。他娘的,四年滴酒不沾,简直比杀了我还难过,云岩宗的这般老秃驴,早晚让他们人吃上块五花肉”说着话身形幻动,已隐没在黑漆漆的密林深处。
杨恒目送老者远去,心里不知怎地生出缕依依不舍之情道:“这下又只剩我个人啦。”
环顾四周月光清冷,万籁俱寂,杨恒不由得从心底里涌起股落寞空虚之意。
尽管这个多月里自己被幽禁在玄沙佛塔的静室之中,与世隔绝,但终究有那老者陪伴,两人斗斗嘴,吵吵架,倒也不算寂寞。况且胸口憋着股气,门心思要从塔中脱逃,终是有个努力的目标。
而今曲终人散,自己孑然身孤零零伫立在空荡荡的山林中,更已成为云岩宗的逃犯,这种感觉委实复杂难言。
月淡星繁,群山巍巍,杨恒莫名地想起在昆仑山雪峰之巅,空照大师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来路就在你的脚下,可你未必看得明白。
“是啊,我看不明白我看不明白自己离开了峨眉,到底该走向何方我看不明白,前路茫茫究竟哪条才是人间正道”
默立良久,杨恒又怅怅地舒了口气,默念道:“但这也没什么,上路吧”
他深深地吸了口清凉的夜风,抛开心头的杂念,认准峨眉金顶的方向御风而起。
修长的身影瞬间化作缕穿过林间的清风,翻越崇山峻岭,去向未知的前方。
甫上金顶,便听见山中猛地响起警讯,悠扬的钟声不断回荡在静谧的夜空之下。
杨恒凛道:“莫非已有人察觉我们逃离玄沙佛塔,敲钟报警了可按那老头儿的说法,云岩宗绝不会声张此事,却又为何”
再凝神分辨钟声来向,竟发现这警讯乃是从雪窦庵方向传出。
杨恒心头越发困惑道:“难不成是有仇家夜袭雪窦庵,来找云岩宗的麻烦真他娘的倒霉,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赶在今晚来凑热闹”却是和那老者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就学会了他的骂娘四字经。
他情知钟声起,云岩宗各支各脉的高手势必会闻讯应援。自己这时再往雪窦庵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可要他就此打回头殊为不甘,心里隐隐也有些记挂老尼姑和真彦等同门的安危,于是施展万里云天身法隐形匿踪,转眼便赶到雪窦庵前。
远远就见庵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道道人影奔走飞腾,正在四处调遣布防。
高大的正殿屋脊上,九名雪窦庵的女弟子各执仙剑组成剑阵,口中清叱连连,正将名白衣少女围在当中,激战不休。
杨恒遥遥望见那道白衣身影,险些失声惊呼道:“石姑娘”
只见月光下石颂霜倩影飘舞,身姿曼妙,宛若从广汉仙宫里下到凡间的天上仙子,仅以双玉掌与九名女尼周旋,眉宇间片淡定沉静,毫不见惊慌焦灼之色。
杨恒心念急转道:“她来雪窦庵做什么”目光瞥之下,却见石颂霜背后负着柄青鞘仙剑,不是自己的正气仙剑却又是什么
杨恒震道:“她是来救我的”
眼见雪窦庵内外被重重封锁,已有附近的寺庙同门赶来支持,石颂霜修为虽高,要想脱身也非易事。
就在阵外,明月神尼手提绝尘仙剑,面色凝重紧紧关注着战况,却也没发觉杨恒的到来,杨恒远远眼扫过她的脸庞,暗道:“几十天没见,老尼姑瘦了不少。”
此时阵内九名女尼在石颂霜的掌袖攻击下已渐渐不支,显出败相,但仰仗着剑阵的无穷变化,仍是将对手牢牢困住,紧缠不放。
杨恒瞧见那九名女尼里便有真彦,不由关切道:“老尼姑为何还不将她们换下是了她要藉此机会锻炼弟子,若有门下真个遇险,自会出手救援。”
忽听有人大叫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云岩宗撒野”
杨恒听这声音,不必多看就知是真菜他们到了。果然,真菜真荤和真禅等法融寺的僧人各抄棍棒刀剑,风风火火地赶至雪窦庵前,只是不见明灯大师和小夜。
那边石颂霜瞧见云岩宗的强援正在源源不绝地朝雪窦庵涌来,只怕过不会儿明水明华等人亦要赶到,自己若再不走,今夜便要沦为阶下囚。她本不欲伤了这些年轻女尼,然而事到如今也由不得自己了,当下冷冷叱道:“闪开”
“铿铿铿”串清脆悦耳的金石鸣响,天庐神匕碧光连闪,气削断三柄仙剑,刀锋去势不休径自向真彦胸口刺去。
真彦花容微微失色,急忙使了招“拄杖赶鸭”,手中仙剑竖拨向天庐神匕。
耳听“铿”地脆响,手里的断剑又被天庐神匕削去半截,碧如秋水的刀锋势如破竹,业已迫至真彦的胸前。
明月神尼大吃惊,万没料到石颂霜的天庐神匕会如此锐不可挡,欲待救援真彦已是鞭长莫及,无奈下唯有纵剑攻向对方的背心,低喝道:“撤剑”
不料石颂霜料敌机先,早算到明月神尼为救弟子会运剑挑向自己的背心。对方身形甫动,她的娇躯便往右侧闪,却将身前的真彦暴露在绝尘剑锋之下。
这招看似简单,实已险到了极点。若是早步避让,明月神尼招式未老,便可变招再攻;反之稍稍晚上半拍,却也难以逃过绝尘仙剑的凌厉击。其中眼力经验胆气智慧,乃至对对手心态的把握判断,尽皆缺不可,实为妙到巅毫的神来之笔。
明月神尼猝不及防,亏得甲子多的禅功精湛,急忙应变,勉力仰身抽间,倒收气劲。
绝尘仙剑的剑锋“嗡嗡”颤鸣,生生凝铸在距离真彦胸脯不到寸之处,明月神尼自己也惊得渗出了身冷汗,胸口气血翻腾难受之极,却是收劲过猛,真气岔道震得经脉阵火辣辣的疼痛。
此时石颂霜已破解剑阵,而明月神尼亦是自顾不暇,若想脱身眼前委实是个天赐良机。可她不退反进,左手三根纤指迸立如刀,斜斩向明月神尼脖颈,竟似要将这老尼姑生擒活捉。
明月神尼体内真气震荡,几乎连绝尘仙剑也把持不住,眼睁睁瞧着石颂霜的玉掌攻到,已然无力躲闪,暗忖道:“罢了,我这半世清名终要毁在这妖女手中”勉强提起口丹田真气,纵剑刺向石颂霜腰腹,却是软绵绵毫无威力。
千钧发之际猛听空中有人长声喝道:“石姑娘,手下留情”
只见明华大师快逾飞电御风而至,无诤佛掌涌现淡淡金光,围魏救赵往石颂霜头顶拍落,要逼她回掌自保。
与此同时众女尼见恩师遇险,个个惊叫失声奋不顾身地冲将上来,十余柄仙剑层次并举,朝着石颂霜围攻过来。
石颂霜灵台感应到明华大师的掌拍下,微凛道:“这老和尚的功力比之上次交手时,又有精进若不擒下明月神尼,今夜势必无法救他脱身”
念及于此竟是不管不顾明华大师击落的无诤佛掌,左手去势更疾,“哗啷”脆响连声,右手天庐神匕将七八柄攻来的仙剑削断。
明华大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石颂霜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收掌自保。
他是有道高僧,如今半路突袭与明月神尼夹攻个年方豆蔻的少女已是说不过去,更不愿真的掌将她打死。又何况,这少女的生父便是明灯大师
电光石火间明华大师右掌劲力微收,右臂振改往石颂霜肩头击落。
也亏得他心念转动极快,这掌落下自不会要了石颂霜的性命,却足以让她左肩经脉震裂,拿住明月神尼亦是旋得旋失,无济于事。
明月神尼见此情景心头松,暗自惭愧道:“若非明华师兄及时赶到,贫尼势必成为这妖女的手中人质。个人羞辱事小,连累师门清誉才万死莫赎。”
想到这里她忙向怀里收剑,也不愿趁人之危再将石颂霜重伤在自己的仙剑之下。
奈何方才剑刺出已极是勉强,这时想要收回又哪里能够在平时原本极易做到的事情,此刻竟似难于上青天,手上酸软发不出气力,唯有眼睁睁瞧着绝尘仙剑受着股惯性刺到石颂霜的小腹前
这番兔起鹘落说来麻烦,却只发生在短短瞬里,旁边的人看得眼花撩乱。
眼见得石颂霜的玉掌就要切中明月神尼,心念稍转即可化擒为杀,将对方毙于掌下,而明华大师的右掌,明月神尼的仙剑,也同样攻至石颂霜的两处要害,彼此的生死全在对手刹那念之间。
齐齐的惊叫声中,蓦然道身影翩飞进来,以匪夷所思的身法切入战团,左手在石颂霜腰间托将她横推数丈,脱出掌风剑势的笼罩,右手弹指荡开绝尘仙剑,但听“砰”地闷响,后背上又结结实实捱了记明华大师的无诤佛掌
“真源”明华大师愕然收掌,与明月神尼异口同声地惊诧叫道,做梦也料不到这原该被幽禁于玄沙佛塔中的少年,此时此刻竟会奇迹般出现在这里。
杨恒却已无力响应他们的叫喊,饶是背上运气铁衣神诀护体,明华大师这记无诤佛掌也不是好捱的。
眼前蓬金星“劈啪”乱闪,杨恒浑身经脉暴涨欲裂,不由自主地喷出口暗红色淤血,身子如捆枯柴往斜刺里横飞出去。
石颂霜见杨恒受伤,亦是低低声惊呼,手疾拂出长袖,将他的腰轻轻裹住,娇躯旋即跟进,素来镇定冷漠的玉容上情不自禁现出抹惶急,探手揽住杨恒问道:“你伤得可重”
杨恒疼得几欲昏死,勉力咽下口热血,微笑道:“为何每次见你,我都要当冤大头被人打得半死”
第七集 年少轻狂
第章 剑圣
淡月朦胧,洒照在杨恒苍白的脸庞上,从他的唇边滴落下几颗血珠如玛瑙般殷红。
雪窦庵大殿前此刻片寂静无声,各种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有担忧有惊讶,可谁也不明白这少年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阵清风悄然拂过,明月神尼首先清醒过来,“真源”她闪身靠近石颂霜,道:“你伤得如何”
“不许碰他”石颂霜左掌虚劈迫退明月神尼,取出两颗丹丸喂入杨恒口中,俏脸上泛起抹痛惜道:“运气护住心脉,别说话。”
杨恒但觉那两颗丹丸入口即溶,迅即化作缕清凉甘甜的液汁顺喉而下,不多时身上便升起团融融暖意,伤处的疼痛也略有缓减。
说话间,雪窦庵弟子已重新布防完毕,将大殿的前后左右乃至上方空间都封锁得严严实实风雨不透,只是未得师尊号令,时无人敢动。
明水大师与云岩宗众多长老人物亦陆续赶到,自有雪窦庵女尼向他们禀明原委。
明月神尼只当杨恒是为了救护自己,才奋不顾身扑将上来,为明华大师误伤,见他落入石颂霜手中不由大是惊急。可再看两人之间的神情言语,竟似非比寻常,禁不住又愕然难解。
但见杨恒服下丹丸精神好转,她的心头微微宽,说道:“石姑娘,短短年之内你已连伤本门三位长老,而今又变本加厉夜闯峨眉,到底所为何来”
杨恒神智稍清,闻言默默算,除了老尼姑和明灯大师之外,连明华大师那日在清溪边也曾被石颂霜伤得不轻,这么算起来不多不少刚好三位。且不提今晚之事,仅这三笔旧账,云岩宗便不能轻易放过石颂霜,不禁眉心皱,暗自紧张。
就听石颂霜冷冷道:“我要带走杨恒,谁若想拦,我也不在乎再多伤几个。”
杨恒怔,嘴角不自禁地逸出丝笑,暗道:“她原来是为救我而来可她冒此大险来救我,不会是只为了厉青原的那桩婚事,还需要我继续做挡箭牌吧”
明华大师皱眉,寻思道:“上回瞧见真源与这妖女在起时,便有说有笑颇为亲密,莫非这其中果真有什么私情不成”
但他是佛门高僧,这种话着实问不出口,只道:“姑娘的要求,恕难从命。”
明月神尼却不知这两人间的端底,说道:“不错,你先放了真源”双目须臾不离石颂霜右手,惟恐她突生恶念伤害杨恒。
杨恒看在眼里,暗道:“老尼姑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生怕我被石姑娘害了,却不晓得我宁可死了,也不要重回那狗屁佛塔里。”
然而他也心知肚明,云岩宗众僧断不会容许石颂霜将自己带走。姑且不论她能否突出重围,单场血战之下双方伤亡在所难免,却是自己绝不愿见的。当下道:“石姑娘,你抓了我样地走不了。莫如放了我,诸位长老或许会网开面,让你离开。”
他故意提高嗓门,不仅是为了让石颂霜听清楚,更是在说给云岩宗众僧听的。
石颂霜何等的冰雪聪明,立时明白到杨恒话中的弦外之音,是要她将自己扣作人质以求脱身。云岩宗投鼠忌器,定然不敢为难,可杨恒自己却未必能走脱了。
可是这次来峨眉,为的便是救出杨恒。因不知他被囚禁在何处,才先到雪窦庵中打探,却无意中发现了杨恒留下的正气仙剑和九绝梭,于是潜入明月神尼的禅房之中将它盗出。不防暴露了踪迹,这才引来雪窦庵群尼的围攻。
听得杨恒这么说,虽晓得要救他脱困几无可能。但错过今夜良机,云岩宗对杨恒的看守必定会更加严密周到,再想解救也就愈加难了,时沉吟不语芳心踌躇。
杨恒见状又道:“石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明月神尼见石颂霜神色变幻不定,心也随之揪紧,侧目望向明水大师道:“师兄”
明水大师与她同门数十年,自然晓得明月神尼是在恳求自己设法保全杨恒。他点了点头,缓缓道:“石姑娘,请放开真源,老衲担保你安然离去就是。”
他是新任的云岩宗宗主,自是言九鼎不可更改。奈何石颂霜想的却是:“他先是为了救我而受伤,如今又为让我脱身,宁愿放弃自己脱困的机会。我若就这样留下他自己走了,日后又怎能安心”
心意既定,顿生计,颔首道:“好,我将杨恒交还给你们”双手托起杨恒,将他抱到明月神尼面前道:“师太,我把他交给你了。”
明月神尼心情松,伸手相接道:“阿弥陀佛,姑娘能悬崖勒马,善莫大焉”
孰料话音未落,石颂霜蓦然抬掌击向杨恒胸口道:“我先杀了他”
所谓关心则乱,明月神尼做梦也想不到石颂霜会陡然变卦。尽管她多少察觉杨恒与这少女绝非泛泛之交,可眼瞧着对方的挥掌拍向爱徒胸口,但要击实了焉有命在急切间无暇多想,赶忙腾出左手招架道:“休要伤他”
“砰”双掌交,石颂霜借势转步,闪到明月神尼左首,右手的天庐神匕已抵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娇喝道:“不准动”
杨恒“啊”地低呼出声,明白石颂霜竟是要以明月神尼为人质,逼迫云岩宗放人。却也怕她个劲力把握不好,真格伤了老尼姑。
明月神尼愣神间,身上数处大岤已被点中,登时浑身酸软,抱着杨恒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松开。石颂霜顺势揽住杨恒,淡淡道:“请师太送我们离山。”
这番兔起鹘落委实太快,待等明水大师等人反应过来,明月神尼业已全然落入了石颂霜的掌握之中。明华大师在半空中硬生生煞住身形,微怒道:“宗主已答应放你离开,石姑娘何以出尔反尔”
石颂霜用匕首紧紧抵住明月神尼,不敢有丝毫分神,说道:“我可有答应过你们只好委屈师太送我们程了。”
明月神尼经脉被制,虽使不上真气,身子却还能动。她勉力用眼角余光扫过杨恒,见他呼吸渐趋平缓,脸色也有了丝血色,知是药力行开,已不碍事。又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里,也颇有关切与担心之意,不由心头暖道:“这孩子到底是秉性纯良,虽平日对贫尼的教诲多有忤逆,却也没忘了师徒情分。”
她哪知道杨恒此刻心绪复杂之极,暗道:“老尼姑只当石姑娘要害我,才会失手被擒。可为了脱身,也只能再骗她次了”
明水大师神情镇定,问道:“石姑娘,你要带真源去哪里”
石颂霜摇头道:“不劳大师过问。你们究竟让不让路”
明水大师沉默片刻,说道:“老衲怎知姑娘是否会再使诈”
石颂霜刚要回答,猛地灵台警兆生出,但听“轰隆”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四周瓦砾飞溅尘土飞扬,脚下大殿的半边殿顶轰然爆裂开来。
石颂霜双足顿失凭依往下疾坠,她暗道不好急忙手揽杨恒提气飞掠。“啪”道袖风从斜刺里涌来,震得石颂霜右臂酸麻,天庐神匕险些脱手而飞。
跟着又道灰色身影如烟如风,从大殿里疾掠而出,抱起明月神尼下坠的身躯,斜斜高飞,飘落到殿脊上。
“呼呼呼”那飞袖偷袭之人左掌连攻三招,想迫使石颂霜放开杨恒,却被她以天庐神匕全力逼退。来人自知时半刻间难以夺回杨恒,口中声低沉长啸,削瘦的身形折飘,也落到了殿脊上。
杨恒失声叫道:“空印空想大师”却是坐镇玄沙佛塔第八层的那两个老僧到了。
石颂霜凝住娇躯,樱唇细喘目视二僧,右臂兀自在阵阵地发麻,不由凛然道:“敢情这两个老和尚便是四大皆空中的空想空印听说他们遁隐多年,苦修本元心禅,早已不问世事,不曾想今晚竟会在此出现。”
原来先前杨恒与那老者趁二僧同时入定参禅之际,破开无念照光遁逃出塔。过不多久便被收功醒转的空想大师发觉。奈何那老者施展的遁身之术太过诡异,端的来无影去无踪,连塔外的法阵禁制亦不能迟滞分毫,纵有心追捕,却不知该往哪里去寻况且那老者修为委实到了惊世骇俗之境,便是空想空印二僧联手,也不是其敌。这逃出玄沙佛塔,宛若蛟龙入海,即使追上也未必能将他擒回,搞不好反会被其所伤。
因被囚老者身份异常特殊,空印空想二僧亦不愿声张,只暗中禀报了明水大师。正赶上石颂霜夜闯雪窦寺被围,两位老僧便也随着明水大师悄悄赶至,以备不测。
待到杨恒现身,空印空想俱都喜,只盼能从这少年身上找到老者逃亡的线索。
这时救下明月神尼却未能夺回杨恒,实是心中有憾。空印神僧微吐气,说道:“阿弥陀佛,老衲适才急于救人,多有冒犯了。”
石颂霜大急道:“有这两个老和尚在,今晚要想带杨恒离开,可就难上加难了。”
她明眸扫过众僧面庞,独独不见明灯大师的身影,料他是有意躲了起来不敢见自己,把银牙咬哼道:“不知大师的本元心禅修炼到了第几层境界”
空印神僧闻言微讶,他与空想神僧在玄沙佛塔坐关,修炼本元心禅多年,本是极为隐秘之事,连本宗的长老也未必知晓,眼前这少女何以了若指掌当下含笑答道:“老衲天资愚钝,时至今日对不落两端的佛门真谛仍只是略窥门径,尚有诸多不明之处参悟不透,委实惭愧。”
他说来轻描淡写,仿佛全不以此为荣,却令在场众僧听得又是惊讶又是钦佩。
想那本元心禅乃云岩宗巅峰绝学,端的深邃精妙无比,较之萨般若心法尚高出筹。若非深悟佛法而有大智慧之人,单单第关便过不去。没想到空印大师不声不响已参悟到了第四层“不落两端”的境界,其修为之高较之本宗公认的第高手空照大师怕也不遑多让了。
石颂霜面色平静,颔首道:“晚辈曾听人言道,若能将本元心禅修炼到第六层无我无佛的境界,即可功德圆满涅盘飞升,看来大师大有希望成为云岩宗千年以下凭本元心禅而肉身成佛的第十位高僧。”
空印大师更是讶异,双手合十道:“女施主谬赞老衲愧不敢当,更不敢比肩前辈先贤。只是眼下之事终须了结,尚请女施主放过真源。”
杨恒在玄沙佛塔中曾两次亲眼目睹空印神僧出手,直已臻至从心所欲无往不利的化境。石颂霜修为虽高,与他交手却也绝无胜望。况且大殿左右云岩宗高手云集,层层布防,她又哪里能闯得出去
他不等石颂霜应声,便抢先说道:“大师,这位石姑娘实为弟子的好朋友。她此来峨眉并无恶意,不过是想助我脱困。我跟两位回玄沙佛塔就是,却不要难为她。否则弟子就此自刎,死也不跟你们走”说罢突然抽出石颂霜背后所负的正气仙剑,青芒闪已横亘在自己的咽喉上。
石颂霜大吃惊道:“杨恒,你别干傻事”
杨恒微微笑,望着空印空想明水诸僧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你不用管我,这就去吧”
此举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明月神尼气恼不已,暗道:“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会和这处处与本宗为敌的妖女搅和在起为了她,竟不惜以死要挟师门,简直胡闹透顶”
明水大师注视着杨恒颈上仙剑,沉声道:“真源,你先把剑放下”
杨恒望向明水大师,摇头道:“你先答应放了石姑娘,我便任由处置”
石颂霜掌心暗运真气,本想趁其不备禁制住杨恒经脉,令他无法自刎。孰知杨恒早已将铁衣神诀遍布全身,重伤之下虽不足以与她的掌力相抗,但只要能有丝迟滞,要想自刎却是足够了。
她心中气苦道:“这家伙说得干脆,却不管我怎么想”
当下低声道:“杨恒,我不顾切来救你,你要就这么死了,对得起谁”
杨恒全神贯注以提防有人猛然出手夺剑,听得石颂霜语音含悲不由脸色更加苍白,道:“我知道也许会让你很失望,但以后你可以找个更适合的人帮你”
耳中便听到石颂霜轻轻道:“你以为,我只是失望么你以为,我还会另外找谁来替代你”
只在刹那间,杨恒的脑海片空白,愕然转头望着石颂霜秀丽绝俗的娇容上点泪光,胸中掀起的激浪直要将自己全部的意识吞没。
蓦地耳畔“叮”声脆响,右臂麻间手中仙剑被股雄浑醇和的指劲激飞上天。却是空印大师灵觉感应,趁杨恒心神微分之际果断出手,以“紧那罗”指力将横在他咽喉前的正气仙剑弹得脱手。
明华大师与明月神尼齐齐腾身而起掠向石颂霜和杨恒。两人同门多年,早已心意相通,也不需言语招呼,个出掌攻向石颂霜,另个则探爪擒拿杨恒。
正这工夫陡听上空有人哼道:“谁敢欺负我的外孙女儿”
在他刚开口吐出第个字的时候,那话音尚在十数丈外。未等“外孙女儿”这四字说完,掌风激荡犹如排山倒海,业已压到明华明月二人的头顶。
明华大师凛然惊,急忙中途变招右掌运足八成功力往上封架。
“砰”几乎不分先后,来人已与他和明月神尼各对了掌。
明华大师但觉对方掌劲凌厉澎湃,好似水银泻地般涌入自己右掌,顷刻间冲入经脉直攀肩头,所过诸岤无不酸麻冰寒,体内修炼了百余年的萨般若真气竟是节节败退,全无还手之力。
他错愕之下赶紧长吐口浊气,飘身卸力,运劲化解对方迫入右臂经脉中的奇强掌力。饶是应变得宜,依旧禁不住身躯摇晃往下沉落了丈许方才悬定,胸口郁闷难当,像是被柄大锤刚刚砸过。
再听不远处的明月神尼也是记闷哼往下沉落,面上血色褪尽片惨白,显然吃亏更大。
“外公”石颂霜眼睛里生出希望,向着来人惊喜唤道。
来人身形如抹青烟倏然飘浮在她的身前,双手背负身后,倒提着那柄被弹飞的正气仙剑,平和深邃宛若汪深不可测秋池的目光缓缓拂视过在场众僧,最后落到空印空想二僧脸上,淡淡道:“我当是谁如此大胆,敢情是有你们两个老的撑腰。”
空印神僧的面容上首次现出缕凝重之色,对着青衣老者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剑圣莅临寒山,老衲有失远迎。”
四周不由得响起阵低低的惊叹之声。剑圣石凤扬退隐多年,莫说真字辈的僧人,便是云岩宗明字辈的众长老里,除了明水明华等少数几僧外,也俱都是久仰盛名却始终缘悭面。
明水大师凝目打量石凤扬须臾,见他脸庞清瘦,双眸子懒懒低垂,透不出半点精光,颇有沧桑落寞之色,比之当年所见那意气风发,谈笑制敌的剑圣丰采委实改变了不少。
他听石颂霜口唤“外公”,惊讶之余亦自恍然道:“难怪这姑娘年纪轻轻,修为却恁的卓绝,原来是他的外孙女儿。可刚才见她出手,用的却非剑圣绝学,莫非另有高人授其艺业”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石颂霜的身修为,几乎尽数得自天荒三经之的道虚篇中。
就听石凤扬萧索地轻叹道:“难得还有人记得老夫是谁。当年始信峰战,你和空痕都有跟随空照和尚前往,咱们也算旧识。晃眼就过了几十年,空照还好吧”
明水大师回答道:“有劳剑圣关心,恩师近年来隐居上方圆,潜心参悟佛法,如您般久已不问世事。”
石凤扬瞧了眼明水大师,淡漠的唇角终于显露出丝笑容道:“你不是那个总闷声不响跟在空照身后的明水小和尚么那时候看你稳重木讷毫不起眼,没想到如今已做了云岩宗的宗主,也算是天道酬勤,苦尽甘来啊。”
明水大师少说也有百多岁,却被石凤扬口个小和尚叫得毫无脾气,恭敬自持道:“前辈或许已经听闻,月前明镜师兄于山下土地庙中不幸遇害,凶手至今查无着落。贫僧无德无能忝居此位时有汗颜,惟愿寻出真凶以慰师兄在天之灵。”
石凤扬摇摇头道:“你们要替明镜和尚报仇,却将杨恒关起来作甚若是空照和尚还在主事,定不会这般胡闹。”
原来石颂霜悄然离家,事先并未告诉他。待到石凤扬察觉,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