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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 3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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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恒从后赶至,浮云扫堂腿连环飞踢,“啪啪啪”数记爆响,将掌风荡散。自己的身躯却也被震得沉落楼道,双腿隐隐酸麻。
王霸澹与南霸天身影连闪,封堵住杨恒突围线路,说道:“浮云扫堂腿,老夫没有猜错,你果真便是真源”
见杨恒走不了,石颂霜亦在空中悬停身形,静观其变。
莫说她已乔装改扮,就算没有易容过,王霸澹等人从未与石颂霜打过照面,也是认不出这少女的身份来。众人均将注意力集中在杨恒身上,南霸天道:“真源,贵派的明水大师不日即到楼兰,我劝你还是投案自首为好。”
杨恒看着客栈里身影晃动,十余名天心池弟子已在四周布下罗网,连屋顶都响起轻微动静,显然也伏下人手,唯恐自己向上脱逃。
眼前个岁星院的首座王霸澹,自己便未必能够胜过,再加上修为更胜筹的盛霸禅,以及太白院首座南霸天,当真是插翅难飞。
他来不及后悔自己多管闲事救了司马病夫妇,笑了笑道:“南长老此言差矣,在下既未作犯科,也没杀人放火,这投案自首从何谈起”
王霸澹也不回应,只道:“实不相瞒,正道各派均已收到云岩宗的书函。敝派与贵宗同气连枝,更是责无旁贷。今日既教我们遇见贤侄,说不得要管上管了。”
杨恒还没回话,司马病已在屋中冷然说道:“这孩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王霸澹怔,听出了司马病的弦外之音,回头望了眼盛霸禅,说道:“司马兄有所不知,这少年与云岩宗前任宗主明镜大师的遇害,有莫大干系。我们擒住他,并非有意为难,而是要交予云岩宗查清真相。”
司马病缓步走到门口,鼓胀的双眼漫不经心地拂拭过天心池三大顶尖高手,语气笃定道:“我不准你们动他。”
南霸天嘿然道:“好大的口气你毒郎中的名头唬得了旁人,却吓不倒南某”
司马病压根不用正眼瞧他,说道:“你们三位功力精深自然不怕,可同来的十二个门人就难保了。再说远点,白头峰有上千天心池子弟,老夫还怕无人下手么”
王霸澹面色微变,心道:“若他果真与那两人连手,今日之战势必惨烈。为了云岩宗的内务,却要牺牲众多本门弟子的性命,这笔账可不上算。”
正迟疑间,盛霸禅悠悠开口道:“司马兄,不知尊夫人的病情是否好转”
司马病愣,不明白盛霸禅为何要问起自己的妻子,冷冷道:“不劳盛兄挂怀”
盛霸禅叹息道:“司马兄虽是魔道中人,但对尊夫人情深义重,举世共仰。盛某也不忍林仙子缠绵病榻,生不如死。此次前往楼兰面会厉掌门,定要为贤伉俪求情说和,请他赐下活死人丹的解药。”
此言大大出乎司马病的意料之外,时脸上阴晴不定久久不语。以盛霸禅的身份地位,当众说出这话来,自会全力履践,否则失信于己事小,堕了天心池千年的威名引得四方豪杰耻笑,才是真正不值。
想那厉问鼎再是目空切张狂阴狠,只要不和仙林四柱公然撕破脸皮,多多少少都需买这位天心池的七院总监点面子。即使给与不给解药尚在两可之间,毕竟也多出几分希望,总好过他与虎谋皮未卜凶吉。
但是盛霸禅和自己素昧平生,又岂肯平白无故地拔刀相助不用说,倘若答应下来,眼下的事情便不能再管了。
他权衡许久,终究缓缓摇头拒绝道:“不必”
盛霸禅微讶道:“怎么,莫非司马兄信不过盛某”
司马病淡然道:“不是信不过,而是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杨恒大声道:“盛总监,你若肯答应为司马夫妇求取解药,我便与阁下对上三掌。只要你将杨某震出三步远,我二话不说跟着你走”
司马病惊讶地望向杨恒,说道:“小兄弟,你可要想清楚了”
杨恒却早在心里盘算清楚,这么僵持下去,不仅是石颂霜被卷了进来,司马病夫妇亦难置身事外。莫如和盛霸禅赌上局,凭借那神秘老者所授的三式掌法,未必不能接下他的掌劲。
石颂霜道:“杨恒,你真以为盛霸禅会诚心会司马病求取解药”
盛霸禅皱眉道:“请问姑娘如何称呼,莫非以为盛某是言而无信之辈”
杨恒抓住他的话头道:“这么说来,只要司马神医置身事外,盛总监定会帮他取到活死人丹的解药”
盛霸禅明晓得杨恒在激将,却也不敢轻易说是。毕竟厉问鼎能否买自己的面子,殊无把握。若是把话说死,到时候又无法办到,那脸面可就丢大了。
他沉吟须臾,说道:“盛某自当尽力而为。”
突然楼下有人接道:“这话说了也当没说。堂堂天心池七院总监,做事说话毫无担当,如同占着茅坑不拉屎。”
楼上楼下十数名天心池弟子顿时色变,齐声喝问道:“什么人口出狂言”
“是你爷爷我”从客栈门外大咧咧走进个相貌丑陋与司马病有得拼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跟着老少两名女子。老的貌如无盐,那少女却珠圆玉润,甚是娇艳动人。
王霸澹见此人,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西门兄到了听你的口气,似乎对盛师兄方才所言颇不以为然”
来人正是桐柏双怪家。
当日他们在长白山下突遭大魔尊截杀,命悬线之际幸得厉青原拔刀相助才迫退强敌。西门望夫妇眼见这位救命恩人年轻英俊表人才,竟动起了招婿之念,好说歹说将厉青原半拉半拽回桐柏山养伤。
期间西门望屡次试探厉青原口风,对方总是不冷不热,最后才闹明白人家早有婚约在身。他不禁大失所望,兀自不肯死心,寻思道:“天底下又有哪家的姑娘能胜得过老子的宝贝闺女无论如何,我总能找到法子要他移情别恋回心转意。”
有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对怪才夫妻个千里奔波帮着厉青原送请柬,个旁敲侧击替女儿牵线搭桥。没想到不仅厉青原毫不在意,西门美人也不领情。
这丫头心中对司马阳依旧念念不忘,尽管逐渐醒悟到对方亲近自己多半居心叵测,可要她即刻倾心厉青原,却又哪里能够
闹了半天,西门望成了剃头担子头热,待到厉青原伤势初愈回返楼兰,他兀自怏怏心道:“常言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说不得六月初六老子也去趟楼兰”
就这么着他带着妻女来了楼兰。西门美人虽猜到了父母的用心,心中颇是不耐,可她上回溜出家门玩得兴高采烈,意犹未尽。这次有机会随父母前往楼兰,会仙林各路豪雄,自是欢喜。
况且私下里,她还盼着能在楼兰见到司马阳呢。
第八章 楼兰
却说王霸澹话语里暗藏机锋,西门望岂有听不懂之理他哈哈笑道:“岂敢,岂敢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盛总监双神掌独挡八面,那是如雷贯耳赫赫有名。我西门望胆子再大,也不会傻到去摸老虎屁股。”
东门颦和丈夫唱搭惯了,说道:“师兄言之有理,盛总监的老虎屁股摸不得。”
王霸澹委实拿这对活宝夫妻无可奈何,沉脸道:“既然如此,便请三位暂退旁。”
西门望在客栈外早听见了杨恒的声音,想他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从灭照宫的魔掌下救出,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天心池的人要找麻烦,自己哪有当缩头乌龟的道理
故此进门就打定了出手相帮的主意,否则亦不至于开口便得罪了盛霸禅。
他只当没听见王霸澹的告诫,仰起头道:“杨兄弟,你干嘛扮成这副模样”
虽说那日在樱花台剑会上西门望泄露了大魔尊的行踪,害得她险些为四大名门所杀。但于西门夫妇而言,这么做本无过错,杨恒亦并不记恨。
见着这对活宝夫妻和他们的活宝闺女,杨恒心里倒也有三分亲切,三分喜欢,然而眼前并非叙旧寒喧的时候,只笑笑道:“没法子,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不是被天心池找上了么”
西门美人“咯”地笑道:“小和尚,这么快就学会像我爹那样说话啦”
盛霸禅见这事情牵涉的人越来越多,急欲快刀斩乱麻,扬声说道:“真源,你果真要接老夫三掌”
“慢来,慢来”
西门望抢在杨恒回话前,摆摆手道:“你们的话我在外头可都听见了。盛总监,你当真有把握能帮司马病讨到解药空口白话可不成,莫如立字为据,我们家子勉为其难,做回公证。”
于他的想法中,杨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下盛霸禅的三掌。因此故意开出这条件来难为他,最好令得盛霸禅知难而退,保全下杨恒。
盛霸禅心思缜密,遇事从不鲁莽决断,闻言暗道:“看样子桐柏双怪也帮定了杨恒,加上毒郎中司马病和那来历不明的女子,这战胜负已是难料。只是就此罢手,这事传扬开来,别人又会如何看待盛某”
正自迟疑不决之时,远处忽然响起隆隆轰鸣,大地颤动,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
众人皆是惊,朝着客栈大门外望去。但见戈壁上黄尘飞扬,像卷乱云飞速掠近,气势极是惊人。
转眼轰鸣顿止,黄云悬在客栈门外徐徐消散,露出二十余头背身高过两丈的巨型魔驼,每头都是通体雪白不染纤尘,除了当先三骑上坐有乘客外,其余均为空鞍。
名身穿青色袍服的年轻人从魔驼上跃下,迈步走进客栈大门,正是厉青原。
西门望第个反应过来,咧嘴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厉,你可是来接咱们的”
但是其他人却不见得有他那么高兴了。
盛霸禅望着厉青原,心中讶异道:“这年轻人来得好快想必楼兰剑派在沿途之上早设有密探,将我们的行踪飞报至尊堡。故而我们刚在这客栈歇下,厉问鼎便派他的儿子来接。”
那边司马病看到仇人之子低声冷哼,念及此来是为向厉问鼎索讨活死人丹的解药,实不宜立刻与厉青原翻脸,便视若不见把头扭向旁。
杨恒也没料到厉青原会来这儿,不由自主悄然望向石颂霜。却见她飘落在楼道上,神情平静,那双明眸亦正脉脉瞧向自己。
这时厉青原在客栈大堂里站定,目光扫过四周,已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大致了然,说道:“不错,在下奉家父之命,前来恭迎诸位。”
西门望对他彬彬有礼而又冷冰冰的模样早已习惯成自然了,笑道:“妙极,妙极,有至尊堡的飞云魔驼代步,正可省得老夫番脚力。”
楼上盛霸禅不咸不淡道:“令尊太过客气,盛某只怕担当不起。”
厉青原晓得仙林四柱的首脑此来楼兰至尊堡,绝非纯粹地观礼那么简单,说道:“门外备有二十三头飞云魔驼,待明日早即可请诸位驾乘启程。”
盛霸禅心道自己若再推辞,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于是不置可否地伸手指杨恒等人道:“不知厉公子是否也请上这几位”
厉青原虽未见过毒郎中司马病,但对方形象太过特殊,与自己的父亲又结怨多年,自然眼就认了出来。可旁的石颂霜,他尽管见过两面,奈何双方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此刻她脸上易容如何能够认得出来
杨恒见厉青原瞧着自己和石颂霜的眼神里微含诧异,知他没能识破自己的乔装。只是适才形迹已然暴露,也不需再做隐瞒,当下抱拳道:“厉兄可好,小弟杨恒”
厉青原立刻记起了那个曾在樱花大阵中与自己比试身法,抢夺黑匣的少年,脸上露出难得见地笑意道:“你也来了。”
“砰”那边司马病眼见厉青原到,这架已打不起来,反身入屋关上了房门。
西门美人不知端的,娇哼道:“这驼子好大的谱啊”
厉青原淡淡道:“此人与家父有多年宿仇,却也不必管他。”
王霸澹向盛霸禅传音入密道:“盛师兄,我估计真源多半也要前往楼兰,说不定是为见杨惟俨。咱们暂且收手,到得至尊堡见过明水大师再从长计议。”
盛霸禅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厉公子诚意相邀,老夫却之不恭了。”朝众门人暗使眼色,悄然退回各自屋中。
西门望笑呵呵道:“常言道相请不如偶遇,我说小厉啊,左右晚上没啥事,咱们坐下来喝个痛快”
厉青原心知肚明西门望醉翁之意不在酒,淡然道:“我从不喝酒。”
西门望热脸贴上冷屁股,老大地没趣,眼睛无意间瞟到杨恒,猛地心里亮道:“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往棵树上吊杨兄弟已被云岩宗逐出门墙,和尚自然是做不得了。他又是美美的救命恩人,若能把他俩凑合成对儿,那也是天造地设。哼,老子何必去碰厉青原的软钉子。”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瞥过石颂霜,登时放下心来道:“这姑娘也太丑了,杨兄弟可不会看上她。”于是脑筋急转,没话找话道:“杨兄弟,这四具尸体是咋回事”
杨恒哪晓得他已打起了自己的主意回答道:“方才这几人刺杀司马神医不成,反被他用毒功击毙,从楼上摔了下来。”
西门美人好奇道:“这些家伙为何都戴着面具,待我揭开瞧瞧”
东门颦吓得把抓住女儿的手道:“司马病毒死的人,也是你能碰的么”
厉青原默不作声戴上了双鹿皮手套,走到那具手使十字夺的黑衣人尸首前,俯身揭下他的面具,露出了张苍老的黑紫色脸庞。
“十字双花花劲宗”西门望瞅着死者的面容,大吃惊道:“这老家伙算得关外魔道的把好手,可传闻里不是二十多年前就翘辫子了么他奶奶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厉青原又揭开了另外三具尸首上的银面具,那西门望不愧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气报道:“玉仙门的迟老三叶知秋叶不归咦,这老头好像是岭南琼崖剑派的上代长老季玄空”
东门颦道:“师兄目光如炬,定然不错我记得三十多年前,咱们还跟季老儿交过手,打得他屁滚尿流,狼狈逃窜。后来就不怎么听见他的消息了。”
西门美人疑惑道:“有关外的,有岭南的,这些人怎会凑到了起”
“是啊,为何他们会凑在块儿,狼狈为”西门望这下也答不出了,挠挠头仰脸问道:“杨兄弟,你清楚这事么”
杨恒也是听得心头惊讶,目送石颂霜回了屋里,摇头道:“我只知道,这已是在下第三次撞上他们了。”
“你都遇见过三回了”西门望半是真的惊讶,半是别有所图,赶忙道:“杨兄弟,咱们坐下来边喝边聊”
西门美人不知老爷子的用心,也催促道:“是啊,小和尚,你快下来”
这时候,厉青原已吩咐两名同来的师弟将四具尸体搬到客栈后头,就地掩埋,店掌柜和两个伙计这才战战兢兢地从外头踅进来,收拾桌椅,打扫善后。
众人围坐桌边,西门望拍桌子道:“掌柜的,有好酒好菜都给老子端上来”又瞟了眼站在门口眺望夜色的厉青原,还是招呼了声道:“小厉,你也来吧”
厉青原没应声,转过身缓步走到杨恒身边坐下。西门美人迫不及待道:“小和尚,别卖关子。快说,你第次遇见他们是什么时候”
“那是六年前了。”杨恒也不隐瞒,将自己三次遭遇银面人的经历说了出来。
西门望听得兴起,倒了碗酒便往嘴里灌。哪知塞外苦寒,酿出的酒性子极烈,直呛得他连声咳嗽,满脸涨红,却又不愿承认自己酒量欠佳,“啪”地猛拍桌子道:“掌柜的,你这是什么酒,跟马尿差不多”
骂完了又回过头来问道:“奇怪也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将这些天南海北正魔两道的流高手网罗到块儿,尽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东门颦道:“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早晚他们都要露出狐狸尾巴。”
西门望大为不满道:“你个婆娘,怎么把老子想说的话给抢着说了”端起碗来,咕噜咕噜猛喝了两口,待放下碗来瞧,里头的酒却没降下多少。饶是如此,仍是辣得两眼冒泪。
西门美人看不惯他叱责东门颦,哼了声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西门望刚想反唇相讥,就听厉青原忽然开口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西门望愣,忘了找女儿的茬儿,问道:“奇怪什么”
厉青原瞥了眼楼上住着天心池众门人的客房,却不再说话。
杨恒省道:“这些银面人的身份如此诡异,为何天心池的人却漠不关心就算盛霸禅等人自持身份,不愿下楼查看,那些年轻弟子怎也紧闭屋门,不闻不问不用说,定是得着了师长的禁令,不准出门看热闹。莫非,他们早已对这伙人的来历清二楚”
西门望脑筋下子还没转过来,瞅着盛霸禅的屋门,满脸迷惑又不肯追问,咕哝道:“见怪不怪,怪何如哉”
西门美人问道:“小和尚,听说你被云岩宗的老和尚关了起来,怎么逃出来的”
原来云岩宗对杨恒出逃的经过守口如瓶,以免牵涉到那神秘老者的身上,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众人虽知个大概,于细节却均不清楚。
杨恒不愿多说,笑了笑道:“运气好吧,稀里胡涂就混出来了。”
“明镜大师可是好人呐”
西门望酒劲上来,叹道:“那么多正道老秃驴老杂毛,老子没个瞧得顺眼。唯独明镜这老和尚,端的是得道高僧。他奶奶的,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吗好人不长命,祸患活千年。可惜,可惜”
杨恒心里更痛,仰脖把碗里烈酒喝干,起身道:“大伙儿慢慢聊,我先回屋。”
东门颦望着杨恒上楼的背影,愕然道:“说得好好的,他怎么就走了呢”
西门望很不服气地将剩下的大半碗酒饮而尽,才觉得在酒量上没输给杨恒,边咳得涕泪横流,边喘息道:“笨呐,这还看不出来他是有心事”
翌日天明众人洗漱过后,乘上飞云魔驼,由厉青原领路赶往楼兰至尊堡。
果不其然,司马病夫妇并未与众人同行,而是坐着自家驾来的辆小车,由头三角怪兽拉着,远远堕在大队后头,迤逦而行。
杨恒本想与石颂霜待在队尾,也好在路上说说话。奈何西门望焉肯放过为西门美人穿针引线的大好良机,带着老婆女儿,与他并乘同行,如影相随。
只是那飞云魔驼脚程极快,奔跑如风,蹄声如雷,任何句话都要运劲吐字才能让人听得清,于西门望而言未免美中不足。
如此行了约莫个多时辰,前方驼队忽然停住。西门望骑着飞云魔驼赶到前头,问厉青原道:“怎么不走了”
厉青原没应答,西门望却也不必再问,因为他已看到了答案。
在驼队左侧的座小丘下,散落着数十段鲜血淋漓的人体残肢,几名天心池的弟子正强忍恶心捡拾拼凑。
“出了什么事”西门美人凑上前来,只看了眼便花容大变,扭过头去“哇”地声干呕起来。
“这些是楼兰剑派的弟子”东门颦望着已拼凑起大半的两具尸体,惊骇问道。
“是。”厉青原神情冷峻,眼里掠动着抹森寒刻骨的杀意,说道:“从尸体上看,他们是遭锐器切割。”
“他奶奶的,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也太狠了点。”西门望喃喃说道,饶是他素来杀人不眨眼,见此惨状亦唯有头皮发麻。
杨恒默然不语,暗自想起那夜在土地庙中,斗笠人向大魔尊献上的石三鸟毒计。难道灭照宫果真要依计行事,破坏楼兰会盟却又何以将人分尸
这时候尸体已拼凑齐整,两人的仙剑均在鞘中,尚未拔出。由此可见,凶手出手奇快,令得他们根本不及反应,即已遇害。
盛霸禅问道:“厉公子,他们两人的修为在贵派中如何”
厉青原道:“我要杀他们两人,至少需要十招。”
盛霸禅“哦”了声便不再言语,然而心中震骇却难以自抑。
数月前的樱花台剑会上,他曾亲眼目睹厉青原的身手,如果两个死者能够挡上十招,修为应该不弱。如今他们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在丘脚下,凶手的实力显已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当下厉青原吩咐两名同门将尸块用白布裹起,放上飞云魔驼,同带回至尊堡。
突然出了这么档子事,众人俱都谈兴大减,各自在心中揣摩凶手的用意与来历。
尽管谁都猜到此次楼兰会盟绝不可能顺风顺水,但距离会期尚有三天,便有楼兰剑派弟子被人以这般惨忍的手段杀死,让人嗅到缕山雨欲来的血腥气息。
大约半个时辰后,驼队浩浩荡荡抵达至尊堡外。众人在山门前下了座乘,自有楼兰剑派的弟子将飞云魔驼牵走。
厉青原引领众宾登上条汉白玉砌成的石阶级步上行,杨恒与石颂霜跟在末尾。
石颂霜低声介绍道:“此地名叫鹰岩峰,因山势酷似头展翅蹲踞的雄鹰而得名。至尊堡便坐落在鹰首崖之上,分作内外两堡。外堡住的均是些旁支弟子与杂役仆从,厉问鼎和他的嫡系同门却是住在内堡。”
杨恒边走边打量四周景致,但见山势渐高渐陡,云气聚合,山岚如涛,有白鸟翔空,有灵兽嬉戏,间或白玉石阶旁有磅礴飞瀑自石缝间泄落,汇作清溪迤逦激荡,往山谷里奔腾去。
众人都是穿越了茫茫戈壁大漠方才抵达此地。先前在鹰岩峰下,遥望峰兀立高耸入云,却也绝计料想不到峰顶竟有如此绝佳风光,想那江南美景亦不过如此。
且越往上行,景致越幽静瑰奇,令得满身风尘扫而空,心怀大畅。
西门美人和杨恒样,都是头回拜访至尊堡,双妙目不停地欣赏两边景致,赞道:“厉大哥,这儿真是个好地方,比咱们桐柏山都美。”
西门望哼道:“咱们桐柏山有什么不好,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
“什么狗窝不狗窝的,难听死了”西门美人皱眉道:“爹,你老是口不择言。”
盛霸禅微笑道:“三十多年前盛某也曾来过至尊堡,那时内堡的情形远不比今日。可想而知,这些年来厉掌门对至尊堡的经营委实费了不少心血。”
这话语双关,除了西门美人天真烂漫,不识正魔两道各派间的险恶暗斗外,其他人均已听了出来。
盛霸禅明里在赞叹厉问鼎煞费苦心,将至尊堡修建得格局恢宏,譬如人间仙境,言外之意却是说他不安现状野心极大。
厉青原对此岂有不明之理淡淡道:“那也远不比长白天池,人尽皆知。”
西门美人可不晓得厉青原的话语暗藏机锋,是在反讽盛霸禅等人,只撇撇樱唇道:“我瞧长白天池也没什么好玩的,那水太深,什么也看不见。”
盛霸禅怔,却见西门美人脸的纯真无邪,绝不似在有意讥讽。他自不能和个小丫头般见识,便只能打个哈哈,干笑道:“不错,天池的水确也深不可测。”
杨恒在后头听得清楚,悄然望了眼石颂霜,似在说:“好家伙,还没见着厉问鼎呢,在这儿就唇枪舌剑干上了。”
石颂霜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杨恒明白她是劝自己多听多看少开口,免得再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微微笑,用手偷偷指指厉青原的背心,又指了指自己,表示说:“我来就是为了他。等正事办完,即刻离开。”
这时西门美人悄声问道:“厉大哥,灭照宫的人到了没,你知不知道会有谁来”
厉青原摇头道:“我也不知。”说完话又将嘴唇紧紧闭上,再不多加半个字。
西门美人略感失望,抬头却见石阶尽头不知何时已伫立着两名中年男子。
左边那男子身材魁梧,面如黑锅底,鼻直口阔,穿了袭黑色长袍。右边站着的像是位中年儒生,相貌普通,面色焦黄,却只剩下只左眼湛湛闪光,譬如柄利剑,似能眼看透到对方的心底,宽袍缓带,神情冷厉。
面前这两个人西门美人自是个也不识。她见厉青原停下脚步,便凑到他身边问道:“厉大哥,这两人是谁”
厉青原木无表情地瞟过那两个男子,说道:“是本派的权师叔和正教薄总管。”
西门美人于仙林典故所知甚少,尽管厉青原已报出这两人的名头,她亦只是姑且听之,并无多少震撼之感。
可亦步亦趋跟在宝贝闺女儿身后的西门望却是大吃惊道:“敢情那独眼龙便是魔教大总管薄云天据说此人的右眼是在八十余年前那场正魔大战中为道圣宗神秀所伤,不想因祸得福在教中声誉越隆。此后辅佐南宫北斗夺得教主宝座,更是立下汗马功劳,俨然已成魔教的二号人物。这些年来他深隐不出,总理魔教万机,连教中的八大长老也难得见。今日闻得盛霸禅到来,他竟放下前嫌与权抗鼎降阶而迎,也算给足了天心池的面子。”
果然,盛霸禅望见薄云天与权抗鼎前来迎接,素来严峻的脸上亦不禁露出丝欢容,含笑抱拳道:“薄总管与权兄连袂远迎,盛某愧不敢当。”
薄云天淡然还礼,嗓音沙哑低沉道:“盛总监客气了。”
权抗鼎也是礼,笑道:“诸位耆宿大驾光临,实在是令敝堡蓬荜生辉”
几人聊得热闹,却将桐柏双怪和杨恒石颂霜等人冷落在了边。
西门望心中不忿,明明晓得人家是专程来接盛霸禅的,可见此情景仍忍不住低声嘀咕道:“他奶奶的,狗眼看人低”
他的语音虽低,可在场众人无不是功力精深之士,自是听得真真切切。
薄云天看似漫不经心地眼扫过西门望,抬手道:“盛总监,往里请”
西门望却被对方的眼神慑得心头剧震,像是被把刀子狠狠在胸口插了记,后面的粗话梗在嗓子眼里再也骂不出来,眼见薄云天和权抗鼎偕着众天心池高手上了山,凛然暗道:“这独眼龙名不虚传,身功力可比老子强太多了。”
杨恒站在西门望身后,亦对薄云天那凌厉森寒的瞥感同身受,寻思道:“西门府主骂薄云天是狗眼,他便故意瞪上眼,可比什么还击都管用。”
忽听石颂霜传音入密道:“适才薄二叔已认出了我,要我即刻去见义父。”
杨恒心下动,问道:“南宫教主已到了至尊堡”
石颂霜微微颔首,回答道:“他和薄二叔都是今天上午才到,应该还没来得及将外公出面要求退婚的事告诉厉问鼎。不然厉青原见了你,不会如此若无其事。”
杨恒点点头,暗忖道:“今天是六月初四,如能尽快解决问题,我便能抢在杨惟俨前头赶到灭照宫。”
第九章 情敌
楼兰剑派号称西域魔道第大派,门下弟子近千,最为著名的却还是“楼兰九鼎”。
自黄山论道后,厉问鼎赫然跻身三魔四圣之列,楼兰剑派的声势更是大振。隐隐已不甘于与祝融蓬莱等派并列,终日卧薪尝胆厉兵秣马,直欲和仙林三大势力较短长。
故而此次厉问鼎与南宫北斗歃血结盟,引来了多方关注也就不足为奇。
却说杨恒行进了外堡,但见这外堡占地数千亩,街巷纵横,屋宇林立。街面上色的青条石,纤尘不染,两旁零零星星有些店铺,做的也多是自家人的生意。
只是此刻空空荡荡,行人均被事先肃清,未免稍嫌冷清肃杀。
沿着宽阔笔直的正街又行了盏茶时分,便到了内堡,顿觉又是另番气象。
堡内高门纳驷,坛宇显敞,格局开阔壮伟。所有的建筑都显得古朴凝重,极少有装潢雕饰,层层迭迭秩序井然,隐隐给人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感。
却不想这内堡中竟也有条天然溪涧顺着山势汩汩流出,洒石喷阁惊浪雷奔,也与其他各处的涧水大异其趣。
那些楼兰剑派的弟子遥遥看到众人行来,尽皆趋避旁躬身施礼,却不苟言笑,颇为肃穆郑重。
杨恒对厉问鼎自无好感,见状不免暗自嘀咕道:“比起这些像木头人般的楼兰弟子来,云岩宗的和尚尼姑都有趣多了。”
念未已,忽远远望见前方临水长廊里有两个人相偕走过。
靠凭栏的面是位身形伟岸高大的红袍男子,碧目金须,发色带黄,张脸庞粗犷挺直,犹如斧削刀凿成的花岗岩。
古铜色的肌肤隐隐泛起紫芒,双大手骨节粗大,好似盘根错节的青竹,背后负着只鼓鼓囊囊的皮囊,有金红色的枪锋从囊口斜斜探出,在阳光的照耀下森寒炫目,散发出慑人杀气。
待他将视线移转到旁边人的脸上,却又禁不住心头大震,险些失声叫了出来。
原来走在红袍男子身侧的,正是杨恒在玄沙佛塔中偶然邂逅的那位神秘老者
石颂霜注意到杨恒的神色变化,小声道:“那两位便是楼兰厉掌门和正教的南宫教主。他们应是要往前厅与盛总监会面。”
正教教主南宫北斗杨恒闻听此言不由得倒抽口冷气。
他当然不是被魔教教主的名头给吓住了,而是做梦也想不到与自己同越狱的人竟会是南宫北斗
很快,厉问鼎与南宫北斗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杨恒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回忆起自己在玄沙佛塔的月余经历,他越想越觉着不对劲,惊诧道:“依照石姑娘的说法,石老爷子前不久还曾面会南宫北斗,提出退婚主事。可那老者却已在玄沙佛塔中被幽禁了数年之久,岂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分身相见”
难不成这世上会有两个南宫北斗,又或自己远远地乍眼观瞧,认错了人
当下思忖道:“那老者曾再叮嘱我,切不可向旁人泄露了他的行迹,想来必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忙着向石姑娘求证,不妨等到与南宫北斗见面时,留心甄别,免得认错了人,平白无故惹出笑话。”
不觉众人被厉青原引到排掩映在清幽林间的精舍前,两名楼兰剑派的门人上来见礼道:“厉师兄”
厉青原吩咐道:“这几位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们需好生款待。”
两名同门躬身应是,分别接待杨恒和桐柏双怪等人住进相邻的精舍。
厉青原待诸事妥协,当即离去,西门望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道:“瞧见没,小厉和他老子的关系不怎么亲密,刚才碰面连招呼都没打个。”
西门美人道:“那是人家的家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西门望摇摇头道:“这小子在楼兰剑派并不得志啊,干得尽是些跑腿接人的活计,难怪瞧上去老是无精打釆,见谁都爱理不理。”
东门颦附和道:“师兄言之有理,听说厉问鼎跟他老婆的关系也很不好。可不像咱们夫唱妇随,恩恩爱爱。”
西门美人实在听不下去了,说道:“爹,我要出走转转。”
西门望把眼瞪道:“不成,当老子不晓得你想出去找谁”
西门美人哪里怕他,甩手出门道:“我爱找谁找谁,不用你管”
西门望气得冲到门口叫道:“臭丫头,你给我回来”
西门美人颗心早就飞远了,对父亲的呵斥充耳不闻,溜烟便出了精舍。
西门望无可奈何,大叹道:“六月债还得快,报应报应当年老子不听师命,硬是娶了你。而今这丫头翅膀硬了,要替死老鬼索债来啦。”
却说西门美人兴冲冲离了精舍,路上遇见几个楼兰剑派的弟子,便向他们打听灭照宫的消息。那几人均说并未见到灭照宫宾客抵达,令得西门美人不免大失所望。
她不愿回去听爹妈唠叨,于是沿着条幽静无人的小径往后山行去,没走多远却迷了路。
左顾右盼间,正看见有个人斜靠在山岩前垂首打盹,西门美人喜,行上前问道:“大叔,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仿似睡得极死,西门美人连问两次,都低着头没有应声。
西门美人不耐烦地伸手往他肩膀上推道:“喂,姑奶奶问你话呢”
谁知那人的身子微微颤,脑袋动了动竟从脖子上滚落下来
跟着股殷红血箭从脖子里爆溅而出,身上现出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哗啦”响,胳膊双腿躯干,瞬间分离散落地。
西门美人吓得脑海里片空白,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尖声大叫,整个人差点就瘫软在尸首前。
须臾的工夫,两名楼兰剑派弟子闻声赶至,但见西门美人娇躯颤抖,面色煞白,指着地上的碎尸道:“他他散架了”
那两名楼兰剑派弟子见状,亦是骇然变色。其中人叫道:“费师叔”另人见机更快,立刻运气发啸,向同门报警。
转眼的工夫,林中道青影飘纵,厉青原率先赶至。
西门美人见到他,如见亲人,心惊胆寒之下也忘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扑向厉青原道:“厉大哥”
厉青原手轻揽西门美人丰腴的腰肢,手轻抚她的香肩,语气冷静平和道:“那是本门的费拔鼎费师叔,今日轮到他在此间守值。”
西门美人犹如只受惊的小鸟儿,死死抓住厉青原不敢松手,颤声道:“他怎么会死在这儿,是不是同个人干的”
厉青原道:“不用害怕,凶手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鼠辈而已。”
“美美”西门望和东门颦风疾火燎地赶到,望见宝贝女儿安然无恙,方才大松了口气。
西门美人听见娘亲的声音,“哇”地哭出声来,转投进东门颦的怀中,心有余悸道:“妈,这人死得好惨”
西门望见费拔鼎的死状与上午在戈壁中所见的那两名楼兰剑派弟子几乎般无二,亦自心惊道:“那两个二代门人倒也罢了,费拔鼎却是和厉问鼎权抗鼎林拒鼎并称作楼兰四鼎的魔道翘楚,竟也声不吭地死在了自家门口,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他正想着这事,杨恒石颂霜及业已抵达至尊堡的十数位宾客亦陆续赶来,人人望着眼前的情景遍体生寒,久久说不出句话来。
西门美人惊魂未定,伏在东门颦怀里断断续续将经过说了。西门望回过神来,问道:“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小厉,你们至尊堡可是跟谁结了深仇大恨”
厉青原摇摇头,凝目观察周围情景,并不见激烈打斗的痕迹,却听蓬莱剑派的掌门秦鹤仙道:“厉公子,希望贵派能尽快查明真凶,否则谁还敢在至尊堡久留”
杨恒瞧见秦鹤仙,立时想起了泰山旧事,暗道:“敢情她也到了。”
就听厉青原冷冷道:“如果秦掌门胆怯,尽可急速下山。”
秦鹤仙没料到厉青原在大庭广众下居然对自己如此不假颜色,花容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忽听人群外响起薄云天的声音道:“秦掌门此言,未免有失身份。”
话音落下人群分,但见厉问鼎南宫北斗薄云天权抗鼎与盛霸禅匡天正等人竟是连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