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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 49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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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太过出乎意料之外。只是以前不管怎样,自己总知道娘亲就在灭照宫,如今突然变得音讯渺茫下落不明,委实教人愈加难安。
小夜柔声道:“阿恒,你别心焦。眼下不仅灭照宫在寻找令堂,云岩宗也在设法查探她的下落。大伙儿同心协力,总能找到。”
杨恒情知此事多想无益,反让旁人为自己担心,于是笑了笑道:“好,我先到湖里洗个澡。这身上的味道,都快和大师有得比了。”
明灯大师笑骂道:“臭小子,你真当贫僧从不洗澡么”
杨恒嘻嘻笑走出门来到湖边,将衣衫脱下只穿了条裤衩,个翻身跃进水里。
此际正值隆冬,天寒地冻湖水刺骨。但杨恒有上乘神功护体,反觉神清气爽,十分惬意。他在湖面上来回游了两圈,也不再去想娘亲和石颂霜的事,只觉得这半年来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恍然如场大梦。
忽见明灯大师腋下夹着套衣衫鞋袜走来,在湖边蹲下身道:“阿恒,这是小夜为你准备的。她不好意思来,就由贫僧代劳了。”
杨恒游到湖边,用力甩去脸上水珠,低声道:“大师,我和石姑娘分手了。”
第二章 护身符
明灯大师将衣物放在块平整的方石上,悠悠道:“难得你肯告诉我。其实那天你和霜儿在太素阁外闹翻的事,早已在灭照宫传开。和尚我心里还在犯嘀咕,你这几日不见人影,是不是去找她了”
杨恒脸上热道:“没有,我不过是陪石老爷子看了次日落,然后独自在峰顶待了几天。大师你当年为何会离开石姑娘的娘亲”
明灯大师望着湖水沉默须臾,反问道:“那你又是什么原因”
杨恒苦笑道:“我亲耳听见她当面答应了厉青原的求婚。只是当时她并未察觉到我就在旁。说起来我那天做得也有点儿过火,毕竟半年多音讯全无,谁都当我凶多吉少,我不该怪她。”
明灯大师皱眉道:“你果真听到她亲口答应了厉青原的求婚”
杨恒咬唇点头,明灯大师怅怅吐了口气,道:“那年大雪纷飞,我从西域替朋友办完事情回转,不料在半路上撞见了五个仇家,结果拼得两败俱伤。他们五个固然命丧黄泉,可我也身受重伤奄奄息。迷迷糊糊之间,又被人从背后击了掌,顿时人事不省。”
他的声音渐转苦涩,接着道:“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座山洞里,身上的伤口被清洗干净敷上了药膏,并且包扎妥当。我死里逃生,心下又是欣喜又是讶异,不晓得到底是谁救了自己”
杨恒忽然发现,明灯大师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奇怪,不知是惊惧,是愤怒,抑或是感伤他不禁关切问道:“大师”
明灯大师摆摆手,定了定神道:“贫僧没事我们说到哪儿了嗯,我醒来时发觉自己被人救了,可洞里空荡荡看不到个人。突然我感觉股剧痛从身下传来,伸手摸,你猜怎么了”
杨恒摇摇头,明灯大师惨然笑,低声道:“空了”
杨恒“啊”地失声惊呼,手脚时冰凉,呆呆地看着明灯大师。
明灯大师摸了摸下颌的胡须,涩声道:“这是后来粘上去的,当时却没想到这些,只感到天塌地陷,恨不能抹脖子。我搜肠刮肚,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与谁结下这般仇怨,以至于要用如此阴损的手段。我在洞里住了五天,伤势渐渐好转,心情也稍稍平复,可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人出现。”
“我本打算死了之,总也好过作个怪物。可终究放不下霜儿母女,到底还是放弃了自尽的念头。”明灯大师继续道:“但我又有何颜面再面对她们更不敢将这奇耻大辱说出来。最终,我选择了离家出走,四处找寻那个害我生的仇人。然而任我如何查访,都寻找不到丝端倪。我没有见过那人的模样,甚至不晓得打我掌,救我命,害我生的,是不是同个人”
杨恒默然,这才醒悟到为什么明灯大师宁可遭受石颂霜的误解仇恨,甚而被亲生女儿在胸口上插刀,却始终不作任何辩解。因为他曾经经受的痛苦与羞辱实已超出所有人的想像。
明灯大师缓缓道:“当年霜儿亲眼看到我抛妻弃女,绝情而去;也亲耳听到她的娘亲如何苦苦挽留,我却置若罔闻。因此恨我入骨,又哪里晓得其中隐情哪里晓得贫僧心头之痛实不下于被人千刀万剐真源,有时候眼睛会骗人,耳朵也样。”
杨恒心神剧震,久久说不出话来,翻来覆去地想道:“莫非我误会了颂霜可可她分明说好难不成这里头会另有隐情”再回想太素阁前的幕,石颂霜的言行举止亦不似另有新欢的模样,自己当时妒火攻心,意往坏处想,全然没有留意其他。登时脑海里嗡嗡乱成团。
两人在水中,在湖畔,各有所思陷入了冗长的静默里。过了许久,还是明灯大师先回过神来道:“上岸穿衣吧,你想泡到天黑么”
杨恒如梦初醒,沉声道:“大师,您和我爹爹样,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明灯大师的眸中闪过丝感动,却自嘲地轻笑道:“臭小子,少来哄我,谁人真能顶天立地”话音未落,他唇角的笑容已然僵硬,双目炯然放光死死盯着杨恒胸口戴着的护身符上道:“真源,这是”
杨恒愣了愣,在岸边流转真气将身上水珠蒸干,回答道:“是小夜送我的护身符。”
“小夜”明灯大师身躯震,迫不及待道:“你能让我仔细看看么”
杨恒虽觉得奇怪,但也不好意思拒绝,便摘下护身符递过去。
明灯大师接过来颠来倒去地打量不停,面颊肌肉不自觉地微微抽搐,喃喃自语道:“怎么会”
“什么”杨恒不由越发疑惑,望着明灯大师道:“大师,你怎么了”
明灯大师稳稳心神,呆呆地说道:“这是我的传家之物,当年作为文定之礼送给了霜儿的娘亲”
杨恒吃惊道:“如此说来,小夜有可能是您的亲生女儿”
明灯大师唏嘘道:“我不知道,不确定她她在我身边朝夕相处了整整七年,我真没想到”
杨恒三下五除二将衣衫穿好,风也似地奔向竹庐,呼喊道:“小夜小夜”
小夜正陪杨南泰说话,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忙应道:“阿恒”
杨恒冲到她的面前,话到嘴边蓦地紧张道:“如果我们搞错了,她不是明灯大师的女儿,又该如何是好”
小夜瞧着欲言又止的杨恒,噗哧笑道:“你怎么啦,惊乍的。”
杨恒摸摸脑袋,问道:“你送给我的那道护身符是从哪儿来的”
小夜怔道:“你为何突然问这个”看了眼杨恒身后手捧着护身符的明灯大师,玉颊微红道:“听端木爷爷说过,它直就戴在我的脖子上,应该是爹娘留给我的信物。”
“小夜”明灯大师悲喜交集,张开双臂把将她搂入怀中,呼唤道:“好孩子,好孩子,佛祖垂怜,教我终于找见了你”
小夜不知所措,闪动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向杨恒,尚不明白明灯大师为何失态。
杨恒看着小夜百感交集,微笑道:“你送我的护身符,原是大师的家传之物。”
“啊”小夜呆,过了片刻她像是醒了过来,“哇”地声哭倒在明灯大师的怀中道:“大师,阿恒说的是真的”
明灯大师的心绪激动难以言语,潸然泪落道:“是真的。苦了你,孩子”
杨恒默默注视,心道:“我曾答应小夜,要帮她找寻亲生父母;也承诺过石姑娘,要替她寻回失散的小妹。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世上竟有这般凑巧的事总算,桩心愿了却。相信不久之后,石姑娘小夜和大师便能父女团聚,尽释前嫌了吧。”
忽然肩膀暖,被只大手有力按住。杨恒眨了眨发酸的眼睛,转过头来就见杨南泰默默无语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两人相视良久,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会儿,杨恒轻抚小夜的香肩道:“别哭了,这是大喜的事儿。我去买些酒菜回来,咱们好好庆贺番。”话说完又是傻,醒悟到此地不比中原,哪里来的酒肆饭馆要想买东西,只怕要御剑飞上几千里才成。
正这时侯远远听到鹧鸪天的嗓门道:“哈哈,小杨恒,你终于回来了”
杨恒闻声望去,只见湖那边来人大群人。先是鹧鸪天尹自奇马罴劲赫连兄弟这些老熟人,后头还有好几个面孔陌生叫不上名字的灭照宫豪雄,手里要么拎酒要么提盒,敢情缺什么就来什么。
尹自奇的头发在数日前的大战中被任长峡削断,自觉不雅便戴了顶毡帽。瞧着明灯大师和小夜的模样,有些迷惑道:“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戏”
小夜急忙拭去眼角泪珠,红着脸躲到了明灯大师背后。明灯大师心道:“他们多半是来找杨南泰叙旧的,我在此多有不便。”
不防鹧鸪天抢先道:“老严,听说你酒量不错,咱们今日正好比拼比拼”
伙儿人拥进竹庐,在桌边挤得满满当当,将带来的酒肉菜肴摆放妥当。
杨南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几个忙活,摇头道:“挺好的精舍,这下成了酒馆。”
鹧鸪天不以为意道:“咱们哥儿几个早想来了,却怕打扰你养伤,好不容易忍到今天。方才听说小杨恒回来了,我和老尹商量,叫上帮老兄弟便直奔这儿。是恭贺你们父子团圆,二来也是借你老弟的方宝地热闹热闹。”
杨恒听到“父子团圆”这几个字,不由得悄然向杨南泰看去。
杨南泰黑黝黝的脸膛上沉静逾恒,没有透露出半分内心的变化,只淡然道:“好,我喝”端起桌上斟满的碗烈酒,仰脖饮而尽。
众人哄然喝彩,尹自奇拿起酒碗说道:“南泰,我也得敬你三碗。那晚若不是你们父子俩神兵天降,我老尹只怕要去喝阎王爷的接风酒了。”
杨南泰来者不拒,又和尹自奇等人连干了五六碗,兀自面不改色。
鹧鸪天哈哈笑,朝明灯大师端起酒道:“老严,那日咱们各为其主,没啥好说的。可兄弟直没忘,三十多年前咱们在哀牢山并肩血战,从天黑杀到天亮,硬是拔了天南四凶的老巢。最后打开酒窖,又从天亮喝到天黑,害得我十几天里见到酒坛就想吐来,咱们久别重逢,是不是也该干上碗”
明灯大师本也不是拘泥之人,闻言笑道:“碗怎么行,换坛子来”
鹧鸪天呆,“咚”地放下酒碗叫道:“好,果然还是那个剑光寒十四州的严崇山我还怕你当了和尚学会谦让了来,咱们换酒坛子喝”提了两坛酒上桌砰砰拍开封泥,与明灯大师人坛对着干了。
屋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惟独小夜对着群桀骜不驯的灭照宫首脑人物有些局促,又担心明灯大师真会和这伙儿人拼酒,不醉不休。
杨恒站在杨南泰身后,笑嘻嘻瞧着这群刚从死人堆里打滚回来的灭照宫豪雄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所谓爱屋及乌,恨屋亦及乌。他素来对灭照宫的人没什么好感,可经过雄远峰顶的生死大战之后,心里多少起了些微妙变化。隐隐觉得比起那些整日参禅念经,青灯古佛的老和尚,豪爽率性的鹧鸪天等人反而更合胃口。
他心里不由想道:“二十余年前,我爹爹也是他们中的员。杯酒论交,弹指杀人,纵剑仙林,啸傲五湖。假如不是我娘亲,也许他今日的荣光地位殊不逊色于杨北楚。可他却毅然抛弃了所有,陪着我娘亲隐居山野,耕田采桑,从辉煌回归于平淡。这等胸襟,这等情义,又岂是我能及万”
想得正入神之际,忽听司徒照道:“小杨恒,那日你单骑闯关,剑拍断老夫小腿的招式可妙得紧啊,不愧是老严的得意传人。你不会记恨我那棒吧老夫自罚三碗,你也得给我个台阶下啊。”说罢连干三碗,又倒满了酒送到杨恒面前。
杨恒没想到司徒照会找上自己,还当着众人向他敬酒赔罪,哪里还会再记着那点儿芥蒂抬手将酒干了,股辛辣的热流从喉咙顺流直下,顿感胃都烧了起来。
众人连声叫好,赫连豪赫连杰兄弟也端起碗道:“杨贤侄,还有咱们呢”
小夜见杨恒脸庞泛红,忙劝道:“阿恒,你酒量小,还是少喝些的好。”
鹧鸪天笑道:“小姑娘你这就不懂了。有道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小杨恒是南泰的儿子,这酒量定然错不了。别说碗,十碗二十碗也不打紧。”
赫连杰凑趣道:“小姑娘,你若担心杨恒,不妨代他喝了这碗酒如何”
小夜羞红了脸,窘迫地说不出话来。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鹧鸪天的话像是颗钉子般扎进杨恒心里,他声不响端起碗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股酒气直冲脑际,耳朵嗡嗡发响,但觉胸口豪情满溢,叫道:“还有谁,块儿来干了”
杨南泰起身夺过杨恒的酒碗,将他按坐在自己身边道:“我代他喝。”
赫连豪感慨道:“想想人生的际遇真是他奶奶的奇妙。你和明灯大师数日前还在昆仑阁外杀得天昏地暗,两败俱伤;我们兄弟呢,也跟杨贤侄狠斗过场。如今居然又坐在张桌子边喝酒吃饭,聊天骂娘。”
马罴劲苦笑了声道:“是啊,说不准这桌上的人哪天又会打起来。”
众人时沉寂了下来,尹自奇喝了口闷酒道:“这战咱们灭照宫着实走了不少人啊,还有许多兄弟现如今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呢。好在经此劫,三五年里四大名门是不会有闲心卷土重来啦。”
“恐怕他们现在最关切的便是空照大师遇害的公案了。”赫连杰看了眼明灯大师,接着道:“盛霸禅虽被杨贤侄打断了双臂,可云岩宗岂能善罢甘休”
“未必吧”马罴劲道:“谁晓得明水那老和尚会不会顾全大局,把这事按下说不定啊,他们压根不信小夜姑娘所言。”总算顾忌明灯大师就坐在身边,没把“老贼秃”这三个字带出口。
明灯大师徐徐道:“明水师兄已有法旨,在恩师遇害真相未查明之前,暂将遗骸供奉于平山佛堂。明天,我便要带着小夜离开了。”
小夜芳心颤,情不自禁偷偷地望向杨恒。却见他举碗沉思,并未注意自己,心下黯然低垂螓首道:“他有那么多难事,又岂能总分心顾念着我况且他对我姐姐情深无悔,而我不过是个义结金兰的妹子罢了。”
杨恒自不晓得小夜心里已动了偌多念头,说道:“大师,你伤势未愈,不如再等上两天。”更想道:“就算云岩宗饶他,我可不饶”
明灯大师微微笑道:“我的伤已好了五六成,再待下去骨头也要泡散架了。”
杨恒心下醒悟道:“我也忒糊涂了,大师定是要带着小夜前往黄山寻访颂霜。”
尹自奇和鹧鸪天等人交换了个眼神,问杨南泰道:“等伤好了,你有何打算”
杨南泰没有回答,只提起酒坛将面前的空碗倒满,双眼睛专注地盯着从坛口泻落下的晶莹酒汁,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回来吧”尹自奇忍不住劝说道:“都是快二十年前的旧事了,何必老梗在心里打断骨头连着筋,出了这道门儿,你又能去哪里”
杨南泰放下酒坛,沉声道:“你们来喝酒聊天,我欢迎;要是来说这事儿,便到此为止。”朝尹自奇举酒碗道:“来,干了”
尹自奇无可奈何,和杨南泰干了碗。鹧鸪天叹气道:“南泰,你还在怨恨老宫主其实他从前对你的欣赏和看重,绝不在北楚之下。所谓爱之深,责之切,那桩事确也惹恼了他,以至于闹得发不可收拾。可你也知道他的脾性,就算心里后悔,也从不肯说出来”
他滔滔不绝地正要往下说,身旁的马罴劲面带惊慌悄悄在桌下扯衣袖。
尹自奇正说在兴头上,只当马罴劲担心自己会说恼了杨南泰,径自不理,继续道:“不就认个错,给老宫主个台阶下嘛。唉,老宫主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突然他终于察觉到众人的神色都已不对劲,正往自己的背后望去。
鹧鸪天愕然回头,不由得个激灵酒劲醒了大半,起身束手道:“老宫主”
原来不知何时身金色袍服的杨惟俨偕着凌红颐已站到了门外,正冷眼旁观,听着鹧鸪天浑然不觉地发表着高谈阔论。
众人也纷纷起身施礼,惟有明灯大师端坐不动,大口大口啃着鸡腿。旁的杨恒本也打算有样学样,奈何胳膊被杨南泰把抓住,硬是拽了起来。
杨惟俨闭关五日,体内伤势初愈,从外表已看不出丝毫端倪。双深幽冷厉的目光缓缓扫过屋里众人,站在门口却不进来,问鹧鸪天道:“老夫的脾气如何”
鹧鸪天在战阵之上大杀四方神威凛凛,此刻竟不敢与杨惟俨的视线接触,回答道:“属下酒喝多了,可有些话也是不吐不快”
杨惟俨脸上波澜不惊,漠然注视着鹧鸪天。尹自奇喝道:“鹧鸪,你喝醉了”
“我没醉”鹧鸪天把心横道:“丢你娘的,这压根不是回事嘛南泰不就是救走了明昙,带走了菩提心他们夫妻这十几年也受够了苦,儿子都长这么大了。老宫主,就算今天你怒之下要宰了我,我也要说: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也该有个头了。要不是南泰父子那夜拼尽全力挡住正道联盟的众高手,后面会发生什么,咱想也不敢想。他图什么还不是因为知道您在昆仑阁里闭关嘛”
他口气说完,像是嘴巴也干了,随手拿起马罴劲的酒碗仰头喝干,抹湿漉漉的胡子茬道:“丢你娘的,就当这是断头酒了”
杨恒听得大感痛快,要不是被杨南泰的眼神制止,早忍不住要大声喝彩了。
屋里的其他人俱都默然,即佩服鹧鸪天的胆气,又担忧他的境遇。
尹自奇赶忙将鹧鸪天挡到身后,防他再胡言乱语,向杨惟俨躬身道:“老宫主,鹧鸪堂主确实醉了。等酒醒了,属下定陪他来向老宫主谢罪。”
“不是有句老话说酒后吐真言吗”杨惟俨不动声色地走入竹庐,在鹧鸪天腾出的空位上坐下,刚好对着明灯大师。
他拿起酒坛斟满空碗,视线直不离明灯大师的脸庞。明灯大师恍若不觉,据案大嚼,居然还打了个酒嗝,差点喷在杨惟俨的脸上。
杨惟俨这才开口问道:“你是空照大师的关门弟子”
明灯大师醉眼惺忪,强将满嘴的东西咽了下去,说道:“贫僧不能不把自己的嘴巴堵上,否则难保不会说出比鹧鸪兄更逆耳的话来。”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杨惟俨出人意料地轻轻叹道:“空照教了个好徒弟啊。”将酒碗在明灯大师身前的碗上“叮”地碰,口饮下道:“故人驾鹤西归,徒留身后寂寞。这碗酒,是敬空照的。”
明灯大师脸上的醉态渐渐隐没,悠然笑道:“我代恩师领受了。”把桌上的半碗酒也跟着喝尽,说道:“早先我对杨老宫主是三分敬佩,三分惋惜,三分敌意,还有分的腹诽。而今喝下这酒,便只剩半分的腹诽。”
屋中群雄闻言均自暗道:“此人好大的胆魄,可点儿也没喝醉。”
杨惟俨静静听着,若有所思。忽地露出缕笑意道:“你说出来了,那便不算腹诽。”将酒碗往桌上推,说道:“南泰和杨恒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尹自奇等人没料到杨惟俨竟然会这般轻易放过了鹧鸪天,若有所思地瞧了瞧杨南泰父子,鸦雀无声地退出竹庐。
明灯大师摇摇晃晃站起身,还不忘把坛酒抱到怀里,走过杨恒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传音入密道:“用心听,耳朵会骗人。”
杨恒明白了明灯大师话里的意思,微微地点了点头。
须臾的工夫,所有人都走得干二净,屋里只剩下这祖孙三人。
第三章 不悔
脚步声渐远,虚掩的房门将正午的冬阳挡在了竹庐外。杨惟俨扫了眼满桌满地的狼藉,最后将视线落在那副围棋上,问道:“你有多少年没陪我下过棋了”
杨南泰沉默了会儿,回答道:“十七年零两个月吧。”
“那盘棋是我赢了吧”杨惟俨微合双目,仿佛在回忆,缓缓说道:“拿棋来。”
杨南泰怔了怔,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将围棋取来。“呼”桌上起了阵风,碗筷杯碟霎那间无声无息地化为粉末,桌面干净得尘不染。
“是神息”杨恒心头微动,见父亲已在杨惟俨的对面落座。杨惟俨拈起颗白子“啪”地清脆敲击在棋盘中央的天元上。
杨恒对围棋之道并不精通,却也晓得自古便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大凡高手对弈,必然先抢占边角摆开阵势,再徐图进取问鼎中腹,像杨惟俨这样上来就占住天元的下法,还是头回看到。
起先十几个回合两人均都落子如飞,待进入中盘后,节奏逐渐放缓。
杨惟俨的棋风咄咄逼人,凌厉老辣;杨南泰则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偶有两招反击亦是攻敌必救,犀利之极。
父子二人二十年前也不知下过了多少盘棋,于彼此的棋风套路了若指掌,盘面上犬牙交错短兵相接,看得杨恒眼花缭乱,却也知道杨南泰逐渐落了下风。
又下了七八手,棋盘上的块黑子被白棋围住,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苦苦做眼求活。杨南泰“啪”地将手中黑子打入白子腹地,竟是破釜沉舟反围白棋大龙。
两人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弈至日薄西山彩霞漫天之际仍是难解难分,未见输赢。
杨惟俨忽然推枰而起道:“今日到此为止。”袍袖拂飘然离去。
杨南泰坐在桌前久久未动,低头审视着棋局,仿佛没有觉察到杨惟俨的离开。
杨恒目送杨惟俨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夕阳之下,问道:“爹爹,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局棋,他早已赢了。”杨南泰沉吟道:“却故意走了步缓手,放过我的大龙,任由黑子打入白棋腹地反客为主。把棋收起来,这或许是我们父子下的最后局。”
杨恒点就透,说道:“还是留着吧,毕竟这局棋还没有走完。”
“是呀,还没走完。”杨南泰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目光投向屋外。
凌红颐静静伫立在门边,含笑问道:“我可以进来坐会儿吗”
她走进竹庐,妙目漫不经心地拂过桌上未尽的残局,语双关道:“南泰,你还是没能赢过老宫主啊。”
杨南泰徐徐道:“我从未想过要赢他。”
凌红颐在桌边落座,幽幽地叹道:“可这么多年,你们谁也不愿认输,结果都成了输家。”
杨恒问道:“红姨,你也是来劝我爹爹重回灭照宫的么”
凌红颐乍听杨恒对自己换了称谓怔了怔,随即脸上露出丝笑意道:“好孩子。”她顿了顿,又道:“南泰,我不知是该替你惋惜还是为你高兴,你可晓得老宫主在来时路上,对我说了什么”
她知杨南泰寡言少语,便接口往下说道:“他说,灭照宫还少个副宫主”
杨南泰和杨恒齐齐惊,均未料到杨惟俨的来意竟是如此。
“可下过这盘棋,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凌红颐道:“无欲则刚南泰,我不得不佩服你:连老宫主亦意识到,他无法强求你的意愿。”
杨恒道:“也许在他心目中,杨北楚才是灭照宫副宫主最适合的人选。”
凌红颐深深看了杨恒眼,字字道:“这建议其实是令尊提出的”
杨恒大感意外,寻思道:“莫非杨北楚心中有愧,想用这法子补偿爹爹”
凌红颐似乎猜到了杨恒在想什么,叹息道:“阿恒,你还不了解你的亲生父亲。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宫主宝座,只是不肯输给任何人而已。他当年扣住令堂不放,亦只为心逼她屈服。及至七年前将南泰擒回东昆仑,仍是为出口恶气。”
换作七天之前的杨恒,句“鼠肚鸡肠”必定会脱口而出,更少不得对杨北楚通冷嘲热讽。然而此刻他却在自省道:“我对石姑娘和厉青原的怨恨,只怕并不输于杨北楚对我爹娘的嫉恨将心比心,也难怪石老爷子要劝我放开心胸”
杨南泰摇摇头,沉静道:“时过境迁,这些旧事不提也罢。”
凌红颐嫣然笑道:“好,那咱们就说说眼前的事。那日雄远峰大战,轩辕心不翼而飞,至今无着。此事与大魔尊的失踪必有关联,很可能是内贼所为。倘若能找出这个潜入昆仑阁盗走轩辕心的内,便能顺藤摸瓜查到大魔尊的下落。”
杨恒闻言精神振,问道:“红姨,这几日你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凌红颐道:“了解轩辕心和大魔尊秘密的人并不多,但无不是宫中首脑人物,般人是查不了的。南泰,你是否愿意接下这差使”
杨南泰沉吟须臾,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老宫主的意思”
凌红颐凝视杨南泰,缓缓道:“他是不会说的,尤其事关大魔尊。”
杨南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道:“我明白了。红颐,辛苦你了”
凌红颐恬然微笑道:“找回明昙吧,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站起身,从袖袂里取出支卷轴放到桌上,目视杨恒道:“这是你那日遗落在崖下的天狗吠月图。”
杨恒和杨南泰将她送到门外,凌红颐走出几步,忽地回头又道:“阿恒,它是令尊三次潜入江底,才打捞上来。昨晚交给我时,他什么也没说。我希望你能记着鹧鸪堂主的话,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也该是个头了”
语音渺渺字字敲击杨恒心头,袭红衫如风远去,淡漠在天涯之外。
“爹爹,”杨恒回首望向桌上的天狗吠月图,轻声道:“你那天的话没有骗我”
杨南泰明白他在问什么,眺望西天如血残阳道:“是我骗了自己足足十七年。”
杨恒瞧着他棱角分明饱经风霜的侧脸,股热血涌动胸膛,徐徐摇头道:“你没有骗任何人,所以这十七年你过得比谁都苦。不是吗,爹爹”
杨南泰霍然侧首,两人的目光在沉默中久久对视,彼此的脸上渐渐露出温暖笑意。
翌日清晨杨恒和杨南泰依依不舍地将明灯大师父女送出雄远峰二十里,方自折返。将将要到蜃楼仙境外,远远见女子摇摇晃晃御剑而行,朝着雄远峰飞来,猛地身子沉往下方的万丈峡谷里坠落。
杨恒策动身形抢至下方,将她稳稳接住,左手凌空虚摄,抓过侧落的仙剑,讶异道:“是秦鹤仙”就见她面色惨淡,肌肤布满黑紫色的毒气,右肩被人抓出五个深可见骨的血窟窿,周围血肉已经腐烂。背后和左肋衣衫碎裂,赫然印着两只惨绿色的掌印,双目紧闭奄奄息。实难想像她是如何强撑着垂死之躯御剑疾行,却完全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杨南泰探手搭住她微弱得几已感觉不到的脉搏,缓缓输入缕灭照魔气,以防运劲过猛过急,反令秦鹤仙无法承受,察看着伤口,微皱眉头道:“是刁冠绝的惨无人道爪和哈元晟的混元气掌,毒气已渗入五脏六腑,活不成了。”
杨恒疑惑道:“这两人不是祁连六妖里的老大和老二么”
蓦地听见秦鹤仙低低的声痛楚呻吟,犹如梦呓般虚弱唤道:“北楚,北楚”
杨南泰和杨恒互视眼,这才晓得秦鹤仙拼死御剑而来,竟是要见杨北楚。
杨南泰毫不犹豫道:“走,去飞龙在天楼”虎躯展,在前引路。
想到要见杨北楚,杨恒心里略有迟疑,眼见杨南泰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蜃楼仙境里,咬咬牙驱动身形追上杨南泰,向飞龙在天楼疾驰。
须臾的工夫,两人携着秦鹤仙赶至飞龙在天楼外。宫中守卫刚欲放行,不料司马阳从楼内走出,漠然打量了眼杨恒和杨南泰道:“站住,我师傅正在楼中闭关疗伤,不见访客。你们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杨南泰言不发,突然跨上半步抬掌拍向司马阳面门。司马阳猝不及防,急忙使了招“横断云山”封架。孰知杨南泰只是虚晃枪,手腕陡地下沉避过司马阳的掌势封阻,如老鹰抓小鸡般拎起他的胸襟,提至面前淡然说道:“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司马阳经脉受制浑身动弹不得,又羞又恼道:“杨你想干什么”
杨南泰摇头道:“没什么。”“呼”地声将司马阳掷了出去。
但见人影晃,杨北楚从楼内闪出,探臂抓住司马阳的背心,将他稳稳放下。双凤目慢慢从杨南泰和杨恒的身上扫过,见到重伤垂危的秦鹤仙面色登时变。
司马阳见杨北楚现身,顿时有了底气,垂手道:“师傅,他们”
杨北楚恍若未闻,欣长飘逸的身影闪了闪,已到杨恒近前,左手扣住秦鹤仙脉门,右手将颗丹丸塞入她的口中,催促道:“快把她抱进楼里”
杨恒抱着秦鹤仙往楼里去,见司马阳兀自挡在门口,忍不住就想施展浮云扫堂腿给这家伙记窝心脚,转念想道:“救人要紧”体内真气流转布满全身,股沛然莫御的无形气劲当即将司马阳弹出数步,不得不让开通道。
司马阳顿感胸口郁闷难当,连吐三口浊气才缓过劲来,身子靠在门边使不出半点劲道,恨恨盯着杨恒的背影,却也晓得自己和他已是天差地远。
众人上了二楼,许是药力生效,秦鹤仙的眼皮微颤,模模糊糊看见了杨北楚的身影。她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力量,猛伸手向杨北楚探去,口中叫道:“北楚快快救真禅,他被”话刚到半截,樱唇蓦地呛出口黑色淤血,已说不下去。
杨恒心下大吃惊道:“真禅怎么了为何秦鹤仙要找杨北楚去救真禅”
念头未已,杨北楚已从他怀中近乎是抢般生生抱走秦鹤仙,脚踹开屋门冲了进去,平日里的潇洒倜傥此际全不见了踪影。
杨南泰隐隐猜到其中必有蹊跷,甚而牵涉到杨北楚与秦鹤仙之间的段隐私。见杨北楚将秦鹤仙抱入屋中,他的脸缓缓沉下,低声道:“阿恒,咱们走”
杨恒看了眼杨南泰,又瞥了眼屋里的杨北楚,问道:“爹爹,他们”
杨南泰避过杨恒的眼神,淡淡道:“走吧。”
正这时候,却听见秦鹤仙急促喘息道:“我我不成啦,快去救咱们的孩子。”
杨恒闻言惊愕不已道:“真禅他是杨北楚和秦鹤仙的儿子难道说他和我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怎么会”脑海里千头万绪,说什么也挪不动脚步。
杨北楚面目苍白莫名,甚而有缕狰狞的扭曲。由于运劲过猛,他刚刚续接上的左臂缝合处迸裂,殷红的鲜血汩汩渗出将半边袍袖染红,顺着手腕直往下滴,他却浑然不觉,说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定能救活你”
秦鹤仙萎顿的脸庞上逸出丝柔情微笑,轻轻道:“这辈子你骗得我还不够么”
杨北楚神情苦涩,毫不吝啬地将灭照魔气注入秦鹤仙羸弱的身躯里,替她尽力延缓毒气的发作,回答道:“今后我再不骗你。”
秦鹤仙拼命不令失神的双眼闭起,凝视着杨北楚道:“我不悔,但我直恨你”
“仙儿”杨北楚痛苦地低喃着,紧紧抱住秦鹤仙的身躯,仿佛只要稍松手她的魂魄就会从体内逸去。
秦鹤仙艰难地举起满是血污的右手,指向北道:“祁连六妖孩子”
杨北楚握住她的手,字字道:“你放心,他不会有事”
秦鹤仙欣慰笑,缓缓地合起眼睛。
杨北楚呆了呆,低下头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她冰凉的面颊上,有泪滑落。
看到杨北楚的痛苦模样,本该是件大快人心的事。然而不知为何杨恒的心里丝毫感觉不到舒爽快意,更对秦鹤仙起了深深的同情与怜悯,悄悄退下飞龙在天楼,心中焦灼道:“真禅果然是我的亲兄弟么,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日真禅失魂落魄地离了雄远峰,如同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了数日,心情逐渐平复却没了主意。他想来想去,天地虽大,却终究还是回峨眉的好,毕竟那里有恩师明灯大师和真菜真荤真烦等等干情同手足的师兄弟。
这般心事重重地行到晚间,云压群山朔风吹寒,四野苍茫寂寥,莫说人踪,连鸟兽的影子也见不着,全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忽然前方山麓里隐约有点昏黄灯火闪动,似有人家。真禅不觉振,打点精神御风飞去,只见柴扉虚掩不闻人声,缕灯光自门缝里透出。
他敲了敲门,屋中久久无人应答,不由奇怪道:“莫非主人不在家”
蓦地股夜风呼啸而来,“砰”地撞开门户,将屋里灯火吹得闪闪竟是不灭。
真禅忙不迭往后退开三步,反手掣下背后负着的乌龙神盾。
昏暗的屋中满地狼藉,个面颊尖削的灰衣中年男子动不动仰面躺在门里,身旁散落着对判官笔,胸口赫然有个碗口大小的血洞,双腿也被炸断。
在靠近窗口的地方,直挺挺地立着个绿发老者,躯干上千疮百孔惨不忍睹,脖子也教人拧断,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紧垂到胸前。
真禅定了定神,恍然大悟道:“敢情这两个人是自相残杀,同归于尽了。”
他试着探了探灰衣男子的鼻息,果然没了丝入气,再看屋里陈设极为简单,心中寻思道:“我且将他们埋了,也算做了件善事。”于是低首合十,为灰衣男子和绿发老者每人念了三遍往生咒,返身出屋用乌龙盾掘土挖坑。
谁知刚挖了没几下,猛然听到背后有个声音若断若续道:“小和尚你过来”
真禅吓得手上乌龙盾松又赶忙抓紧,屏住呼吸左顾右盼,四周空寂无人。惟有屋里头那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兀自冷冰冰地躺在那里。
他倒吸口冷气,却听那声音又道:“你别怕,到我身边来。”
这回真禅听清楚了,在跟自己说话的,正是那个倒在门里的灰衣男子。他的双眼微张,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灰暗的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灯火映照下,显得愈发的阴森可怖,隐隐有缕缕细微的黑气从口中喷出。
亏得真禅这两年经历了不少大场面,总算稳住心神比划道:“你是谁”心下思忖道:“方才我伸手测试鼻息时,他故意屏住呼吸,好让我误以为是具死尸。这时开口说话,多半是怕我将他活埋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扫靠立在窗边的那个绿发老者。
灰衣男子看不懂真禅的哑语,心道:“原来是个小哑巴。瞧他适才施展的身法,应是云岩宗门下的弟子。”当下道:“他是祁连六圣里的老五沧百韬,已死透了。你是个哑巴会不会写字”
真禅吃了惊,暗道:“听师傅说,祁连六妖行事狠辣,喜怒无常,修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