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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医 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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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之词:“好了,现在安静取水,每人都有!”
阿丑不解地蹙眉:这到底是谁呢?谁既有这样的能力,又有这样的意愿?
罢了,想是想不出来的,先拿了水再说。
队伍渐渐变短,阿丑站在近处好奇地观察,家丁们动作都很利索,也很有礼貌,不是大户人家,绝不可能有这样好素质的家丁。不过也是废话,能做这么大工程,怎么可能不是大户人家。
和徐奶奶拿到水,回了家,阿丑仔细鉴定了一番,水很干净安全,真是她想多了。
“奶奶,你说,那个幕后的人,难道真的是想做做善事而已?”阿丑托腮思索着。
徐奶奶放心地叹口气:“既然水没问题,那就是我们想多了。以往遇到水灾什么的,也会有富贵人家施粥哩,倒不是稀奇事。行善积德,能荫庇后人的,只要家里有钱,富贵人家都舍得。”
“那倒也是,”阿丑点着头,“不过他们真的挺辛苦,也不知道从哪运来,走了多远的路。”
“小时候就听有见识的人讲,商队载着东西走多远的路,想来是一个道理。”徐奶奶笑容满面,似乎在回忆从前。
阿丑在心中赞同:古代交通不便,却还是阻挡不了丝绸之路等赫赫有名的商路。后世谈起不过平常,然而在古代的条件下,商队往往十分艰苦,更何况是难度极高的运水。
徐奶奶话题一转,打断阿丑的胡思乱想:“你这丫头呀,心思多。不过多心是好事,像佟家小五那么单纯,我还担心你被人骗呢!”
“扑哧”一笑,阿丑捧腹:“奶奶,你这般说佟五哥是非,到底是褒是贬呀?”
“世上好坏,哪里分这么清楚!”徐奶奶这话虽有几分说教的意味,却在末尾,被阿丑听出了淡淡的感慨。
几天下来,古井村都靠着大善人的水过日子。佟德全并没有放弃水源的寻找,毕竟善人是做好事,哪天要不做了,村里照样会出问题。
阿丑从村口领了水回家,正巧遇见赵三嫂串门。
她刚要往茶杯里倒水,就被赵三嫂制止:“这都啥子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礼,倒了水也是浪费,俺不渴。”
阿丑笑了:“渴了就说,也不是缺那几杯水,就是这两日不曾见你,听赵大哥说,你回娘家了?”
“可不是嘛,娘家那边也干得厉害,俺回去看看。幸好有这大善人每日送水。”赵三嫂啧啧称赞。她娘家同在谯郡一带,也是大旱重灾区。
“你娘家,似乎在东边吧?这么说来,大善人真辛苦得很,要管这么多地方?”阿丑有些惊叹。
赵三嫂颔首:“俺想着就辛苦。对了,听闻,谯郡城里头,有人发现了大善人的身份!”
“哦?是什么身份?”阿丑兴致满满地问,都好几天了,谁都在好奇幕后策划者的身份。
“听说,姓墨,生意做的可大了,其余的,俺也不清楚。”赵三嫂神秘兮兮地说。
阿丑愣了一下:墨家?第一富商墨家?
家中钱财万贯,伙计家丁无数,商路广布天下。也似乎只有他,有这样的能力吧?
而且——阿丑回忆起那个沉稳平静的男子,他看起来冷漠无情,内心实则并不冷情。虽只是传言,但若真是他,阿丑不会有半分怀疑。因为他真的会是那个有能力,并且有意愿的人。
“阿丑?”赵三嫂看着已经入定、毫无反应的阿丑,不由出声喊道。
“哦,刚才想事情出了神。要真是墨家,日后要好好感谢才行。”是的,要好好感谢。从建业逃出,一路到滁州,还有墨家的通商铁券;如今,又是广惠于民、救济百姓的旱中送水。
等她混出个名堂来,要好好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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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52 墨玄
大善人是墨家这个消息,很快传遍谯郡。送水的家丁被问起,依旧异口同声不愿透露。阿丑心知,八成就是墨家做的。墨家既然一开始选择缄默,就算被寻出蛛丝马迹,也还是会矢口否认。
二月初七,正是集日。阿丑这些天寻觅水源,也顺手采下不少草药,便打算去一趟谯郡,把手头零碎的药材卖了。
由于大旱的影响,谯郡集市上的人明显少很多。阿丑摆开背篓里的药材,四下张望一番,寻思着今日怕是生意冷清,便摊开一本《大乾律》,低头看起来。
集市有些嘈杂,却不算喧闹。不知过了多久,在阿丑已经习惯这样的环境之后,一声尖利的马嘶传入耳中,接着人声大动。
阿丑猛然抬头,只见不远处一辆马车似乎撞到行人,伤者躺在地上,家属还在哭喊什么。
“我儿啊,你怎么就被撞上了,千万不要有事呀,爹对不住你,”一个中年男子衣衫有些发旧,还打了不少补丁,跪在地上哭喊,“孩子他娘呀,我们家真是命苦啊!你拼了命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如今眼见着我连我们唯一的骨血也保不住……”
阿丑站起身,看到躺在地上的似乎是个小孩子,不由更加忧心,扭头对隔壁的佟宁信说:“佟五哥,你帮我看一下,我过去瞧瞧。”
看热闹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好在人不算多,阿丑缩手缩脚磨蹭了一阵,就挤进去了。
地上的中年男子犹在涕泗纵横:“天灾当头,连水也喝不上几口,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天不佑我儿呀……”
“这位大叔,我帮您儿子看看吧,先别太难过,说不定还有救。”阿丑说着,在那个岁大躺在地上的男孩身边蹲下。
只是刚蹲下身还没站稳,就被中年男子伸手一推,向后仰倒。阿丑连忙用手撑地,才勉强稳住身子。
“几岁的小女娃有胆量讲大话,我儿子别没事给你看成有事了!”中年男子的语气突然从哀怨变怒冲,脸色不善地瞪了一眼摔倒在地的阿丑。
阿丑心下不快:喂,不相信我不信就是,也用不着动手吧!
“你这人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推人!”阿丑爬起身,看了眼被擦破皮带着血痕的手掌,有些恼怒。
中年男子似乎懒得理她,转过头继续哭自己的儿子。
眨眨眼,阿丑心思转起来:这人行为怎么看着如此诡异?
“大叔,那位姑娘看着不像说大话的,就让她看看又何妨?”马车里传来沉稳平淡的男声。
阿丑微微张嘴,惊愕地抬头仰望马车:这声音——墨公子!是墨公子!就算音色相似,语气也不可能这般相似!
下意识看向车夫,却并非她认识的初七,阿丑不禁疑惑起来:难道自己想错了?
“你安的是什么心,仗着自己有钱,这女娃搞不好是你安排来的人,到时候硬说我儿子没事,想不负责!”中年大叔恼怒地指着马车。
围观诸人纷纷议论。
“大叔,我若是有钱人,拿着钱安排一个郎中,还不如直接赔给你。”马车里的声音仍旧如古井无澜。
阿丑为这句反驳拍手称好:“我不过是看你儿子受了伤,好心过来查看,既如此,你不信我,那我也只能袖手旁观。大家也都看见了,不是我见死不救,身为医者,谁没有几分仁心?可被你这样阻挠,污蔑我别有用心,甚至动手。依我看,也没有哪个郎中敢来给你儿子瞧病。哎,苦的还不是孩子。”略带沙哑的声音虽不大,却说得铿锵有声。
中年男子也不回应,只是继续哭喊苦命。
马车的帘子微微撩开,露出一只男子的手,初看煞是平常,但细细观察动作却能感觉到此人心性气度非同凡响。他递出一包银子,交给车夫,又把帘子放下,才开口:“这里是一百两纹银,我并非缺钱,本想拿来补偿这孩子的。只是出了事,还不让人靠近查看,可知居心叵测,指不定是装出来骗钱的。我也并非抠门,因此,既然这大叔不能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我的马车伤了人,那一百两就散给大家。”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从来只听说看热闹会被殃及池鱼的,啥时候听说,看热闹还发银子?
车夫一边散银子,马车里的人一边说:“这银子是善银,希望拿到的人,能保持一颗善心,别像这位大叔一般,撺掇儿子故意假装受伤,骗取钱财。与其给德行有缺的骗子,不如发给百姓,也算善缘。日后大家见到不义之事,切莫包庇纵容,要伸张正义才是。”
接过银子的人点头称谢,行礼离去。那中年男子和儿子也装不下去了,恨恨咬牙,起身离去。
阿丑掂了掂手中一两银子,看着安然无恙离去的那一大一小,不由摇头嗤笑。接着她一面感慨马车里的人独特的处世方式,一面好奇,马车里,是墨公子吗?
她望着车辕出了神,正思绪乱飞,车内声音再度响起,依旧平淡无波,却让她百感交集:“阿丑姑娘,别来无恙。”
初春早晨的阳光,拉出马车和人长长的淡影,仿佛一切静止在这一片流光。
谯郡开悦酒楼雅间内,雕花窗格迎来微暖的东风。
墨玄伸手一指窗边的座位:“故人重逢,阿丑姑娘不必客气,何况今日你是帮了我的。”
阿丑站在一旁摆摆手:“那个,实在不值一哂。之前墨公子是救命之恩,如今阿丑不过举手之劳。况且就如同方才墨公子所言,见到不义之事,也切莫包庇纵容,要伸张正义才是。”
墨玄闻言,一字眉舒展开来,却也只是微微勾起唇角,浅笑不过片刻就淡了下去,犹如蜻蜓点水,几圈波纹过去,又恢复波澜不惊:“今日墨某所言,阿丑姑娘听到心坎里了。既如此说,当日我也只是路见不平,伸张正义,和阿丑姑娘一般。出发点一样,又何来大小高低之分?”
他语气极淡,却又不沉闷,属于一种平平淡淡就深入人心的感觉。阿丑不由总结:那完全是靠他沉稳的神韵气度和内敛的人格魅力达到的,一般人可没这样的功力。更令人惊叹的,是他总能发现问题的关键,把道理剖析出来,但又不让人觉得强势蛮横,反而——极有说服力?
阿丑叹息一声:“墨公子实在明白通透,那我也不讲这些虚礼了。”于是端坐在他对面。
“阿丑姑娘莫怪我唐突,墨玄并非高门绣户,江湖草莽向来不讲虚礼。今日邀请,一为故人相见。二来,阿丑姑娘既在谯郡安了家,想必也十分清楚这次大旱的情况,故而,我想了解一二。”墨玄说明来意。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墨公子,送水一事,应是墨公子的手笔吧?”
“阿丑姑娘听到什么流言?”他秀致的唇角微动,乌黑深邃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兴许不是流言,而是真相也未可知。之前我也只信了八分,如今却是信了十一分。”阿丑笑言。
“我很好奇,八分,十一分,是怎么来的。”墨玄平静地看向阿丑。
“之前的八分,是因为,有这般财力人力,又有这样的善心的,怕只有墨公子;后来墨公子说出那样一番发人深省的话,便多了一分;墨公子这个时候出现在谯郡,再多了一分。因此我方才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了十分的肯定。”阿丑解释自己的想法。
墨玄微微垂眸:“阿丑姑娘心细如发,想必我关于流言的疑问,让你加了最后一分肯定吧?”
他总能把问句都说得那般平淡从容,但切切实实让人感受到那是问句,想要回答。
阿丑这般感慨着,把主题拉回正题,因为,他其实已经默认,没有必要再问了,该是回答他问题的时候:“这次大旱,情况很严重。影响人畜饮用水不必说,更严重的是,影响春耕。早几天就该播种的土地,如今因为缺水,都还空着。种了也没水让幼苗活下去,仅有的水还要供着人和牲口。”
墨玄并没有抬眸,视线似乎聚焦在眼前的茶杯,沉默不语。
阿丑继续说:“因此,天不下雨,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墨公子虽然派人运水,也只是缓兵之计,先维持着百姓的基本生计,而并非长久之计。除非……”
他还是沉默着,如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只有窗外的微风吹进,拂起他额前的散发。
“除非调水。”阿丑有些叹息地说。
“调水?”墨玄终于抬起头,星眸不见波澜,唇角却不可自制地微动。
“是的,”就是南水北调的原理,“将谯郡河系和其他水源丰沛的河系凿穿联通,让水流到谯郡来。”
正说着,阿丑的眼角余光透过打开的窗格,看见对面开安客栈门口停下一辆马车,而马车里,走出一个令她有些怔愣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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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53 恶霸
俞则轩步下马车,随手甩开折扇,四下打量一番谯郡最繁华的洪济大街:“的确不太热闹,但也看不出灾情如何严重。”
下属低声回道:“这几日能维持现状,全是墨家的功劳。”
俞则轩一扬手收起折扇,神色幽深。沉吟片刻,方走入开安客栈:“准备两封银子,一封四两,一封九两,送到他手上。”
阿丑看着紫色锦袍的俞则轩走入开安客栈,拐过转角消失不见,才缓缓收回视线:在建业,她从此人马蹄之下逃出,而且还令他起了杀心,她自然对此人印象深刻。他和那个诡异莫测的种a是一伙,应该是朝廷的人。大旱已持续多日,朝廷也该有所动作了。这几日的勉强维系,都是靠墨玄的民间力量,要是朝廷依旧没有反应,那就真的太说不过去了。
总之,他能来谯郡,也算是一个好的迹象。
“阿丑姑娘所言调水,所需人力物力和时间,都难以计数,”墨玄平淡的声音把阿丑思绪拉回,“并非短时可奏效的。”
阿丑微微叹息:这个道理,她也明白。调水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顾及很多方面,动工也要时间。可是,除此之外,她别无良策。
清浅一笑,她有些叹息:“因此不过说说而已,我一个小女子,会有什么好办法?要是真能解决问题,我早就向知府大人献策了。”
“阿丑姑娘亦不需要妄自菲薄,调水虽然不是短期有效的方法,却是个好方法。假以时日,姑娘能大有所为也未可知,”顿了顿,墨玄侧头看向窗外清蓝的晴空,“至于大旱,且看天意何如。”没有希冀,也不曾埋怨,只是淡然。
马车在街口停下,阿丑走下来回身行礼:“多谢墨公子,我也不叨扰了。若想知道灾情如何,最好还是去亲眼看看。我一面之词,有不周到的地方,只希望能帮上墨公子。”
撩起帘子的墨玄点头:“多谢阿丑姑娘,我明白了。这段时间我会在谯郡,若有什么墨某可以帮得上忙的,来开安客栈便是。”
最后一句,阿丑只当是人情客套话应下。谁敢麻烦第一富商?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墨玄客气有礼,她也不会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转身朝佟宁信那边走去,车轴辘辘的声响在身后渐行渐远。阿丑偏头瞅了眼一脸惊奇的佟宁信:“这样看着我干嘛?”语气稀疏平常。
“那是个什么贵人呀?”佟宁信好奇地问。
阿丑只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他:“这小半天,有人买东西吗?”既然墨玄选择不声张不留名,她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这些日子的好事就是墨玄所为,也不会透露墨玄的行踪。
佟宁信看着阿丑在隔壁坐下,摇头似拨浪鼓:“半个都没有,这都啥日子了,还有人买东西?阿丑你太会挑时候了!”
“总不能让东西烂在家里吧?来城里看看情况,也是好的。”阿丑拿起书,不以为然。
“看看情况?所以那个公子,到底啥人?”佟宁信不死心地再度开口,笑得别有深意,八卦气息十足。
阿丑抬起下巴,语气带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瞧你这模样,就和村里嚼舌根的大妈似的,有点气质行不?”
佟宁信讪讪低头:“老被你嫌弃……”也不敢再多问了。
街上行人越发少起来,也愈加安静,是以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很是清晰。
阿丑放下手中书卷,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金黑宝相纹靴,接着就是一位暗青衣袍的男子。
“这些药,我都要了,赶紧包起来。”薛临海高高在上地俯视阿丑,眼眸中神色不善。
阿丑并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只是按习惯询问:“这位客官打算出多少价钱?”
“怎么,你觉得我像出不起钱的人?”薛临海语气有些冲,似乎阿丑轻视了他。
阿丑自是看出他衣着华丽,只是,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更何况,做生意怎么能不长心眼:“并非如此,公子财大气粗不假。但生意是另一回事,谈好价钱,日后谁都方便和气。”
孰料她自以为在理的说辞,引得薛临海勃然大怒:“没眼色的轻贱东西,大少爷我肯买你的东西,是你的福气,还想讲价钱!”
阿丑抬头起身,对上他戾气横冲的双眸,微微眯起眼睛:“既如此,东西我不卖了。”此时她万分肯定来者不善,这人怕是想挑起什么事端,否则怎会蛮不讲理故意惹事。
可既然对方有备而来,目的不纯,拒绝交易就能息事宁人吗?
“本少爷想买的东西,还没人敢说不卖!来人,”薛临海面目狰狞,高声厉喝,“把这些给我砸了!本少爷得不到的,其他人也别想要!”
他身后的小厮闻声而动,立刻围了上来,就要动手。
佟宁信见势不妙,赶紧跳出来想说和:“等等,各位大爷,等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阿丑本来不为所动,只静静站在原地:东西砸了也就砸了,也不是缺这些银子。她想知道的,是这个人接下来会怎么做。把她暴打一顿?还是直接杀掉了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按理来说,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以前见没有见过,怎么就结下梁子了呢?
却不曾想,佟宁信跑出来想要说和。若能和平解决,这个人一开始就不会这么横。与一心想找茬的人谈和平共处,太天真了吧?
阿丑伸手一拉佟宁信,让他退后几步:“这位公子,阿丑向来是直接的人,公子目的何在,不妨明说。”等下若是开打,伤到佟宁信该怎么办。何况,事情针对她,她不想拉佟宁信下水。
薛临海玩味着阿丑坦然平静的语气,冷笑道:“有点意思!你这毛丫头,自视甚高,以为能逃过本少爷的手掌心吗?每次见你都是蒙着面纱,不知脸蛋如何。要是个小美人,就去给本少爷当通房得了。”
无耻贱男!阿丑咬牙切齿,在心中暗自咒骂。
只是表面上,却不能太过放肆,论力量人数,她可是处在下风的:“越说我越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阿丑以前有哪里得罪了公子,可否明说,也好让阿丑死个明白。”
“得罪?”薛临海讥讽地反问,“真是好大胆子,你不知道,在谯郡行医先要薛家点头的规矩?太医院都敢得罪,你既然胆子这么大,我们薛家的惩罚,肯定也扛得起!”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发狠。
阿丑怔了一瞬:薛家?就是上次她在谯郡行医,派家丁来打砸的,有京城太医院背景的薛家?
“薛少爷,上次的事,是我不清楚规矩。后来知道了,也并没有再冒犯薛家。况且,此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薛少爷大人有大量,何苦再和我们这种小人物计较?”阿丑虽然心里极度不爽他——欺善怕恶、蛮横无理、罔顾法纪、卑鄙无耻,可是她能怎么办?硬碰硬?那是鸡蛋碰石头。于是她只能选择表面的暂时妥协,日后待她预备好刀子,可要好好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不过薛临海只是小人,也没有大量,不耐烦地伸手一挥:“黄毛丫头废话真多,把这里砸掉!那多管闲事的小子好好教训一顿,这丫头带回去。”
阿丑险些忍不住大骂出口:打砸,牵连,还要抓人!
恶霸,绝对的一方恶霸!
几名小厮冲上来开始砸东西,众人就听见街口传来威严的声音:“什么人在那打架!”
阿丑闻声望去,只见谯郡的捕头带着几名捕快向这边赶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薛大少爷!”捕头见到薛临海,连忙丢掉架子,一脸谄媚地哈腰点头。
再度见到这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捕头,阿丑可谓又想笑又想恨。瞧那没骨气的样子,着实好笑;可这捕快似乎对薛家大少爷,比对皇帝老儿还虔诚,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有权力主持公道的,却是个不会伸张正义的,她除了恨得咬牙,别无他法。
被喝止了,薛临海自然没有好脾气:“你这家伙今日是没睡醒哈,连本少爷都瞧不清楚!”语气阴冷可怕。
捕头的腰弯得更低了:“不敢不敢,哎哟薛大少爷,小的真不是有心的。是谁得罪了您老人家?”
薛临海眉头一皱:“说是老人家,本少爷有这么老吗!”
“哎呀小的口误,该打该打,最近真是晕乎了。谁得罪了咱们玉树临风的薛大少爷?小的给您抓到衙门杖毙!”前边的话说得极其谦恭,最后一句掷地有声,似乎薛临海的仇人就是国家公敌,或者害死他父母祖宗的世仇一般。
阿丑听到“杖毙”两字,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向后微退:墙头草呀,你不来还好,一来,我就直接从徒刑变成杖毙了!包庇纵容恶霸,也就算了;助长鼓励恶霸,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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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54 扳回
佟宁信闻言慌了,急忙理论:“你身为谯郡捕头,就这样定别人的生死。阿丑她犯了什么罪,凭啥子杖毙!”
佟宁信刚开口,捕头脑袋一扭,身子微偏,那情态简直和歪来倒去的墙头草一般无二。本来嬉笑讨好的表情先是严肃起来,想要教训佟宁信。可在听到“阿丑”以及看到佟宁信身边的人时,他似乎苦闷两难:“哎呀,原来是阿丑姑娘!”
阿丑一撇嘴,有些讶然:这捕头,通共她就见了两次。第一次是薛家搅场那次,不过远远一望;第二次是堕胎药那次,对簿公堂,捕快们自然候立一旁。可是,他怎么就记住自己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捕头已经开始道歉:“阿丑姑娘,刚才,小的不知道是姑娘,说话重了些,姑娘别放在心上!”
薛临海一听不干了,怒气冲冲:“你什么意思!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黄毛小丫头,我薛家就动不得了?哼,你们不中用不敢,本少爷自有手段。上!”
“使不得使不得,”捕头连忙拦下,叹息着劝说薛临海,听起来颇有几分语重心长,“薛大少爷,不是小的没胆量。阿丑姑娘,实在动不得。”
薛临海依旧趾高气昂,捕头则偷偷觑了一眼阿丑,低声和薛临海解释:“她的靠山,是太医院徐院判。”
同为太医院院判,薛临海的父亲和徐泰的父亲,关系甚是微妙。薛临海也明白,若是他穷追不舍,那薛家和徐家定会结下梁子了,这对父亲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攥紧拳头,薛临海吞下这口气,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要我不追究她,可以,要她答应日后不许在谯郡行医!”
阿丑只朦胧听到捕头说“徐院判”,再联想那两次都是徐泰相救,便明白捕头维护她的原因了。至于薛家……如今算是和自己势均力敌,靠山都是太医院判。故而,这个薛大少爷,只得作罢,可又不甘心,因此才提出这样的垄断性条约。不过……
“薛大少爷不觉得,提出这样的条件太过分了吗?除非你答应,薛家日后也不能在谯郡行医。”她不是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羊羔,既然捕头不会偏袒薛家,那她也得讨些利息,扳回一局才是。
“你!你别得寸进尺!既往不咎了还不乐意,你是不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薛临海咬牙狠厉道。
“薛大少爷,我这个人向来直接。你们薛家不过是为了银子,怕我的招牌打出去,会抢你们生意。那你觉得,我会抢掉多少生意呢?”阿丑勾起的唇角带了一点狡诈:给你下个套,看你怎么说!
薛临海冷笑:“哼,倒挺聪明,你既然知道是这个原因,还敢和薛家讨价还价?”
阿丑语气愈发无害:“还请薛大少爷给个数,阿丑也好奇不是?”
薛临海似乎在犹豫思索,半晌才冷冷开口:“总之不会是小数目,你想说什么?”
“既如此,薛大少爷也不好让我太亏不是?谯郡的饼,总不能薛家独吞了,有好大加分嘛。我也不要多,每个月一百两,我就答应不在谯郡开诊收钱。方才薛大少爷还说,阿丑所能抢去的生意,不会是小数目。在财大气粗的薛家眼里,一百两不过是个小数目。如何?”不付出点代价,你还想踩到我头上去?一百两对薛家而言不是割肉掉血的大钱,正因为不是,她才有机会成功让薛家点头。
再者言,什么都不干就能收一百两,这笔生意,怎么算都稳赚。
“你想得也太美了,凭什么让薛家分你一杯羹!”薛临海神情蔑视。
阿丑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叹息:“我以为薛家财大气粗,一百两没放在眼里。既然我能抢去不少生意——还是别答应你好了,我照样摆摊行医,这损失,薛大少爷可以自行估量。”
薛临海此时就算不想承认,也得承认,阿丑是个狠角色:引他说数目不小,就是为了这一百两,拿来当理由;若他说是小数目,则没有阻止她行医的必要。只要他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就是进了套!可如今,薛家不能像以往那般随心所欲地行事,要顾及她身后的徐家。
“好,我答应你,每月一百两,你不准行医,就地立字据!”薛临海眯起双眸。
“就地怎么行,”阿丑摆摆手,“正好捕头也在,我们去衙门。白契可是无效的。”她笑得别有深意,似乎是在嘲笑薛临海小看她。
《大乾律》规定:订立契约须交税,并由官府印押,白契无效。
这大约也是最早契税的由来。薛临海自以为阿丑年纪小,又是个丫头,什么都不懂,那就大错特错了。阿丑暗自庆幸,这些日子她的《大乾律》没白读,总算派上用场。
薛临海最后的防线被识破,只得恨恨咬牙,百般不情愿地和她去了衙门。
每月初七,薛家必须支付一百两给阿丑,而阿丑不准在谯郡收诊金,契约期限六十年。
签约画押交契税,用上官印,阿丑将契约书折起收好,面纱下自得地笑:不准收诊金罢了,哪天她想,还是可以来义诊的嘛。到时候不知薛家三兄弟会是什么脸色?想想她就觉得好笑。
拿到一百两银票,阿丑和佟宁信走出衙门。
“阿丑,真有你的!就这样有了这么多钱!”佟宁信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吃什么玩什么,我今天请客。”阿丑拍拍佟宁信肩头,一副好哥们的样子。
“这般光景,谯郡城哪有好吃好玩的,也不知大旱啥时候是个头……”佟宁信垂头丧气地嘟囔。
阿丑的笑容淡去几分:“那我们先回家吧,吃喝玩乐的事日后再说。反正天色也不早,集市上又没有生意。”
佟宁信点头称是。
两人走到城门口,却见一张告示贴了出来,有些人正围观张望,议论纷纷。
阿丑和佟宁信对望一眼,便跑上前查看。
佟宁信识字有限,不少还是阿丑亲自教的,看了半天告示,硬是没看明白;阿丑扫了一眼告示,有些难以置信,直愣愣盯着告示,又看一遍,才确定自己并没看错。
“阿丑?”佟宁信在她面前挥挥手,把她从震惊中拉回现实,“到底说了啥子?”
阿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可是难掩话中的欣喜:“大旱有望缓解了!”
“咋说的?”佟宁信喜形于色,几乎要跳起来。
阿丑激动地说:“告示上写着,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将淮水和谯郡的水系打通,大约今明两日,谯郡一带就能有水了。”
今早和墨玄谈论调水,阿丑还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没想到,朝廷动作如此快,早就派人完成这工程,如今都已经大功告成了。看来自己还是冤枉了朝廷,朝廷并非坐视不理,而是不声不响已经解决了问题。
若能如此,大乾,有望。
众人看到告示,皆拍手称好,激动非常,恨不得马上看到水。阿丑则拉着佟宁信赶紧回古井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村民。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位杏色衣袍的男子,策马进入谯郡城门。
开安客栈一楼大堂,雕栏精致,布置典雅大方。
一位伙计迎上来:“这位客官可要住店?”一边心中暗自赞叹:这男子生得实在俊俏,世间少有呀!
“找人,天字三号房。”夏翌辰一撩衣袍,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语气轻松随和,姿态恣意潇洒。
“这位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叫人。”伙计点头哈腰了一回:一看这人的装扮气度,肯定身份不凡,如何能得罪?
不多时,俞则轩走下楼梯,在大堂张望两眼,便坐到夏翌辰对面:“此行可还顺利?”
“此行?”夏翌辰却只有带着疑问语气的两个字。此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这个人说话,从来只说一半,多少年了都这样。去楼上吧,天字二号房我给你定下了。”俞则轩说的平静,似乎早不以为奇。
天字二号房内,窗棂微开,夕光淡淡。
“还好你碰巧在谯郡,否则这个先机,是无论如何也占不了的。”俞则轩感慨。
“太子想好说辞了吗?”夏翌辰懒散地问。
“早就想好了,”俞则轩颔首,“凿通水系一事,是回家丁忧的太子詹事韩经昌,带领乡亲们做的。”
夏翌辰的桃花眼笑意闪过:“差点把他忘了,这次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天助我也。否则等四王爷一来,就没太子什么事了。”
“现下恰好相反,等四王爷一来,就没他什么事,太子全部处理好了,”俞则轩笑得开怀,“皇上也太偏袒四王爷,这等大事,居然也落到他头上。”
“贵妃娘娘的枕边风……”夏翌辰百无聊赖地叹息。
俞则轩一蹙双眉:“好在如今扳回一局。”
“可是,我有预感,”夏翌辰站起身,走到微开的窗格前,“四王爷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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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55 调水
俞则轩抬头,顺着夏翌辰的视线望去。房间朝西,透过窗恰好看到日薄西山的淡金光芒。天边烟霞璀璨,染出一片绚烂的胭脂色。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又是大晴天。
“来了又如何,日薄西山,能改变什么?谯郡知府那边我已经安排好,告示都贴出来了。你那边,挖渠的血杀撤离了吗?”俞则轩成竹在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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