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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医 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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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什么东西呢?”

  赵三嫂这才抬头瞧见阿丑,一跺脚:“是阿丑呀,还有举文?俺都不好意思和你说,就前些日子你送的一对银镯子,今个出门还带着呢,谁知下了地回家,右手那只就不见了!”神色焦急中夹着几许愧疚,毕竟那是阿丑送她的生辰礼物,她弄丢了一只,多过意不去呀!

  阿丑拍拍她的手,笑着安慰:“多大点事,怎么就不好意思了!许是下地干活的时候不当心落在地里了,我陪你找。”

  丁举文见状,也站出来笑言:“赵三嫂,我也帮你找,人多找得快。”

  “得了,你要一起来,到时候你娘看见又要说我们不是了,我看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阿丑一副嫌弃的模样。

  赵三嫂掩唇忍着笑,方才的焦急似乎都被这挪揄吹散了。

  丁举文俊朗的脸泛起微红,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娘她,之前是过分了,我代她向你道歉,阿丑你别记仇。这次,不会了。”他不曾想阿丑还记着上次放纸鸢的事情,她怎么这样记仇……

  “得得,”阿丑连忙制止了道歉的丁举文,“我可不是记仇,我这叫吃一堑长一智,谁想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她嘟囔着,状似满不在乎,实则心里咬牙切齿:记仇都不许吗?

  赵三嫂在一旁打趣:“俺看你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吓怕咯!”

  阿丑也不理会,只是摆手:“喏,你要跟来,可别说是我撺掇的啊,到时候真出事,自己把罪名扛下来!”说着便去帮赵三嫂找镯子不提。

  丁举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本就是想帮阿丑,如今虽被她一阵数落,但也没有临阵逃脱的理,否则岂非会被认为是怕扛罪名才跑掉的?那是不是显得,太蛇行鼠步了?

  故而,不肯给阿丑留下坏印象的丁举文,也加入了找镯子的行列。

  镯子是阿丑亲自挑亲自送的,阿丑自然知道长什么样子,便立刻开始找起来。丁举文可就压根没见过这银镯子什么模样,好在是一对,赵三嫂左手那只还在。赵三嫂便立刻拿给丁举文看,叫他按这个模样寻。

  从赵家开始找,一直找到赵家的田里,那只银镯子愣是半点踪迹全无。

  阿丑坐在田垄边一手托腮:“真奇了怪了,我们也没漏掉什么地方呀,按理说,地毯式搜寻,总能找出来的,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丁举文询问:“赵三嫂,你确定,你今早出门的时候,镯子还在手上?”

  “确定,”赵三嫂肯定地点头,“今早出门没多久,就碰上佟大娘,她见了俺手上这对镯子,还直夸好看,又问下地咋舍得带。俺还说了,阿丑送的时候说,这银镯子寻常干活不怕的。”

  “既如此,肯定是有人捡去了。”丁举文说着自己的推测。

  “掉在村里还好,既都是一个村的,问问谁家捡到了还回来就成了。”阿丑提议。

  赵三嫂摆手:“阿丑你这丫头想忒简单了。别人家捡着,那就拿回家藏着了,那还会让你知道?”

  阿丑眉心一皱:“总不能藏着掖着一辈子吧,总要拿出来卖或者拿出来带,那不就穿帮了?我送的镯子,样式虽不算特别,可内圈是刻了字的。你们看——”

  她说着把赵三嫂左手那只镯子摘下来,至于阳光下让两人细看。只见内圈极不显眼的地方,刻了一个“赵”和一个“陶”,陶是赵三嫂自己的姓氏。

  “这镯子内圈我让人刻了字。无论捡到的人拿出来带,还是拿出去卖,都抹不掉手中是赃物这个事实。”阿丑自信地说。起初她只是觉得,以前看那么多“古代家庭财产纠纷案件”(其实就是宅斗中的一部分),银镯子在普通人家也不是随便就拿得出的东西,故而刻了字以保护赵三嫂的私人产权,没想到如今倒派上这个用场了。

  丁举文讶然:“阿丑,没想到你在这地方还留了一手!”

  “你真是打好的鱼网,心眼几多!”赵三嫂也没想到阿丑会有这招,半是称赞半是无奈。

  “那天人多,我就没好意思说,本想着以后再告诉你,结果后来事情多,就给混忘了……”阿丑暗自吐吐舌头,有些讪然。

  “既然有这个证据,倒不怕有人捡了瞒着,不若告诉佟里正,让他和村里各家说?”丁举文提议。

  阿丑点头:“嗯,但是关于内侧刻字,不能说太清楚,否则有心人知道了把字铲掉,就大大不妙了!”

  三人商议定,便去向佟德全报案。

  佟德全听了事情缘由,也赞成他们的想法。对外只说是一对一模样的镯子,另一只还在赵三嫂手上,镯子的样式是定做。定做的独一无二,自然就断绝了藏着掖着的想法。

  村口听了佟德全的宣告,周婶子摸了摸怀中的镯子,暗自冷笑:赵家那穷鬼模样,能买得起定做镯子,谁信呀!就这银镯子,还指不定是偷来抢来的呢!她才不上当!(未完待续。。)

  o77 争财

  阿丑站在一旁,环视大家的反应。只见开始的时候,大家议论了一阵,后来竟没声了,不由有些懊恼。

  都暗示镯子的独特性了,怎么愣是没人动作呢?莫非,这镯子不在古井村了?不可能呀,又没有外人进村,地毯式搜索也找遍了,怎么会不在!

  那就是说,很可能有人听了佟里正的话不以为意,仍旧决定私藏镯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花琉离那句人为财死果真说的不假。

  其实一只银镯子,在她看来也并非大事,丢了就丢了。不过,找不回来会让赵三嫂内疚;而且,这捡到独吞的风气太不好了。

  佟德全说完这事,大家都散去。丁举文走到阿丑面前,半是开玩笑的戏谑:“你这计策,好像作用不大呀!”

  阿丑面纱下一撇嘴:“都是侥幸,不过拾金而昧的都是侥幸,是我算漏了!”

  赵三嫂劝道:“既这样,俺看,要不算了,否则怎么找呢。”

  摇摇头,不服输的阿丑将计就计:“哪能这么容易算,赵三嫂,你就说,镯子找到了。”

  丁举文恍然:“阿丑,你想引蛇出洞?”她总是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

  “正是这个道理,我们说找到了,然后赵三嫂光明正大地把镯子拿出来给大家看,这样大家都相信镯子找到了。于是,捡到镯子的人,就会放松警惕露出马脚。”这古井村。应该不会有人聪明到,揣测出这是一个引蛇出洞的计策吧?

  “可是。俺这只有一只镯子,咋拿出来给大伙看。说找到了?”赵三嫂疑惑。

  阿丑伸手一指:“左右手两只不是一样的吗,那就拿左手那只给大家看,让大家以为左手这只就是丢了找回来那只。”

  丁举文笑着摇头:“你就是鬼主意层出不穷,到时候还是没结果,看你怎么哭鼻子。”

  “不成功再说。”阿丑不理会他,只顾和赵三嫂说话。你就是报复我挪揄你的一箭之仇,以为我不知道吗?

  镯子找到的消息第二天便放出去了,赵三嫂的右腕上,又出现了熠熠光辉的银镯子。

  墙边的周婶子。把探出去的头缩回来,掏出怀中踹着的银镯子,兀自思量:镯子,找到了?那这么说,这只镯子,不是赵三嫂的?不能呀,这样式明明就一模一样,咋可能呢?唉,不过之前自己就怀疑赵家那穷鬼模样。咋能买得起定做镯子!

  因此,那镯子不过就是个普通货色?

  想着周婶子又用牙轻轻咬了咬——的确是银子,和薛家送来那些质地一样。也就是说,用材是真的。只不过式样普通,说不定是谯郡满大街都找得到的东西,才这么便宜看见两个。

  这样想来。周婶子便确信,自己拾到的不是赵三嫂的东西。不过这镯子。也就是银子值点钱,看上去还没薛家送的那些东西好呢!这般一想。就要把镯子扔了,却又舍不得——多早晚好容易捡到一个值点钱的,扔了便宜旁人多可惜!薛家那些东西,看着是好,可要真戴出来,也太招摇了,她还怕别人惦记呢!

  试想她活这么大岁数,都快人老珠黄了,还没试过穿金戴银呢!这镯子,拿出来戴戴也无妨!

  周婶子满心期盼地一笑,便把镯子套在了手腕上,又在阳光下欣赏了一番,才欢欣回家去。

  要说周婶子败,便败在人的劣根性上。瞧不起赵家,便觉着赵家没本事有好东西,认定镯子是个烂大街的货色;贪钱不嫌多,所以即便有了薛家送的东西,还是贪心不足,舍不得扔这样的“便宜货色”;爱慕虚荣,才想着拿出镯子招摇过市地戴上。

  这三重想法一集合,便让周婶子露出了马脚。

  没多久,阿丑便瞧见周婶子手上多了个闪闪发光的东西,直叹息周婶子贪小便宜吃大亏,聪明反被聪明误。

  “周婶子,”阿丑凑过去,瞄了两眼她手上的镯子,确定了是她送给赵三嫂的样式,“你这手上是啥,这么好看,闪亮亮的。”

  周婶子斜觑阿丑一眼,心中鄙夷:哼,平日里多清高模样,如今看着俺手上有好东西,也一副想的不得了的模样。

  阿丑若是知道她现在的想法,肯定要唾弃一口:呸!心里想着龌龊,看什么都觉得龌龊!你这样喜欢占小便宜、欺负别人,当我也贪心、喜欢占小便宜?

  “呵,俺手上这些,不值多少!俺姑爷家送的才是好东西!”周婶子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哼,俺家姑爷是谯郡一霸,就你这穷酸模样,还好意思说!

  薛家送的好东西,怎么不见你带出来呢?虚荣!“我瞧着呀,好东西不是光看价钱的,也要看眼缘。有些东西,那是缘分!”阿丑笑嘻嘻地说完,转身凑到身边的佟宁信附近。

  “佟五哥,你去叫你爹和赵三嫂来。”阿丑压低声音。

  佟宁信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他只知道,阿丑的话不会错。

  周婶子越发自得:“可不是嘛,好东西,也要看缘分的。俺和这镯子,就有缘分得很!”她越说越趾高气昂,似乎看不起阿丑。

  阿丑也不放在心上:吹吧吹吧,开心吹吧,你现在越开心、越不可一世,待会儿就哭得越惨!

  “哦,不知道周婶子和这镯子,有什么缘分?”阿丑故作八卦。

  “自然是好缘分,”周婶子说着,用手拨了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镯子,“阿丑你问太多了吧,这缘分,自己知道就行,告诉不相干的人,那就不灵了!”说着冷哼一声。

  “那是那是,是我唐突了。对了,我怎么看,这镯子和赵三嫂手上的很像呀!”阿丑把话题引向敏感处。

  周婶子三角眼转了转:“俺也发现像,她那只款式和俺虽然像,可其他方面确是不能比的!”她说着,不屑地一撇嘴。

  “哦?有什么说道?”阿丑似乎十分好奇。

  “哎,你这丫头,年纪轻轻记性咋这般差,刚才不说过了,缘分,不能比的!”周婶子说着就要离去。

  “慢着!”匆匆赶来的赵三嫂叫住了她。

  周婶子转头一看,赵三嫂正直直盯着她的手腕,眼神不善。

  “哎,赵三媳妇,你可看清楚了,这镯子是俺的,不是你手上那一只!”周婶子理直气壮地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赵三嫂一甩手:“周婶子,你现在说这话太早,还是等佟里正查清楚缘由,再来说这话吧!”她眯起眼睛,肃然看向周婶子。

  “哎唷,你这人说话咋这么冲,好像古井村你最大似的,”周婶子向前迈了一步,得理不饶人的模样,“随便光天化日下指着啥东西就说是你的,无法无天!”

  阿丑掩唇轻笑:这说的哪里是赵三嫂,分明是周婶子自己。佛印对苏东坡说的那句话还真不假,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周婶子这是,心中是贪念,所见皆化为贪念。

  “到底如何,证据说话,”赵三嫂不慌不忙,“你敢不敢把镯子拿下来,交给佟里正细查!”

  周婶子冷哼一声:“你安的什么心,无端端就要查俺,俺倒不知自己犯了啥子错!”

  佟德全正好赶到,他是清楚银镯子事件原委的:“周婶子,你就把镯子拿下来给俺瞧瞧,免了嫌疑也好。否则抗拒不从,只好论官了。”

  阿丑在旁边煽风点火。她拂了拂头发,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大乾律规定,拾到财物者,五日不交官府,以赃物论。拾到者,笞刑。”

  一听“笞刑”,周婶子吓得后退一大步,有些发抖。随即强自镇定:没事没事,这镯子样式这么普通,给他们看看又怎样,也不能确定就是赵三嫂的呀,没事,别慌!

  周婶子吸一口气,褪下镯子,递给佟德全,没好气地扭头:“喏,镯子!”

  佟德全接过镯子看了一下,抬眼对周婶子开口:“你能说出,这镯子的来历吗?”

  “这镯子,”周婶子三角眼转了几圈,开始胡编乱造,“俺闺女送给俺的!咋了,不行吗?她现在是薛家的姨奶奶,送个镯子又咋样!”

  佟德全叹息一声,亮出镯子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刻的“赵”“陶”二字,语气严厉:“周婶子,你可看见了?这镯子确信无疑是赵家三媳妇的。你最好如实交代,这镯子到底是咋来的!”

  周婶子吓了一跳,指着镯子的手颤抖不已:“不可能,不可能,咋会这样……”不可能,镯子里面咋还刻了字!笞刑,是笞刑呀!

  赵三嫂咬牙切齿:“咋就不可能了,你分明捡了俺的东西,就据为己有了。还想赖账蒙混过关,不知廉耻!”

  阿丑状似无奈地双手一摊,叹息道:“周婶子呀,我丑话都说在前头了:以赃物论,笞刑。你自个还强词夺理,我也没法子了!”

  “你,你们,”周婶子气得上下牙打颤,她如今算是看出来,这些人合计着要置她于死地了!可是,难道就这么等死?不成!她拿出几分底气,“薛家是俺姑爷,捡到镯子又咋了,你们有啥证据俺没打算还!”(未完待续。。)

  o78 笞刑

  见周婶子强自镇定的模样,阿丑摇头,语气严肃认真:“如何判定,我刚才都说了,大乾律以五日为限,从丢镯子到如今,五日早就过了。你有上交官府吗?”

  周婶子理亏,既慌乱又愤恨:“你们,你们合计着陷害俺!要不说找到了,俺也不会以为这镯子没主,也不会自己拿在手里!”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捡到财物就要交,不管是不是知道主人,”阿丑鄙夷地看了周婶子一眼,义正严辞,“就你这贪小便宜的侥幸想法,我们今日不追究,日后你也会惹上大麻烦。薛临梓是你家姑爷不错,可你觉着,他会护着第九房小妾的娘?还有,据我所知,你闺女似乎和你反目了呀!”她看上去有些惋惜地摇头。

  赵三嫂愤然讥讽:“周灵巧嫁过去都大半个月了,愣是不见一点消息,你还指望着她为你做主?”

  “你——”周婶子想张口争辩,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把满腔怨气又咽了下去。

  佟德全握着证物银镯子,做了最终宣判:“周婶子,你触犯律令,还执迷不悟、颠倒是非,和俺去衙门走一趟吧!”

  周婶子呜咽地哭着:“俺不去,俺把东西还给你们,俺不去”

  阿丑冷笑:“青天白日的,哪容你说怎样就怎样?做了就该敢作敢当,被抓到还强词夺理,摆出刑罚吓唬你才说还东西,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笑的!”

  “阿丑,俺求你!”周婶子就差没下跪。上来拽着阿丑的衣袖,惊惶失措。

  阿丑甩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求我不顶用,有本事你求知府大人去。”

  阿丑心知和周婶子宿怨颇深。不在乎又多一桩梁子。何况,难道这次饶了周婶子,以后她就能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吗?怕是会得寸进尺吧?

  佟德全押着抽抽嗒嗒的周婶子,和证人阿丑、赵三嫂,一同前往谯郡衙门。

  这等小案子也用不着升堂,捕快们询问了证词按了手印,互相稽核无误便处了笞刑。

  周婶子回家趴着养伤,也没精神出来蹦跶闹腾,阿丑倒是过了几日清静日子。这日四月二十四。阿丑进城赶集,顺道去薛氏医馆找阳老问些大乾的用药习惯。

  初夏的清晨,骤雨初歇,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微热的潮意。甫进城,来到集市中,便瞧见在商贩面前讲价的何思峻。

  何思峻一掀藕荷色衣袍,蹲下来查看萍蓬草的成色:“你这萍蓬草,是从哪运过来的?”

  萍蓬草,又名黄金莲。有健脾胃、补虚止血、治疗神经衰弱之功效,可治刀伤。

  “都是江北产的,”跑买卖的小贩笑呵呵,“客官放心。都是好货!”

  何思峻淡然一笑:“杂质太多了。”便站起身不再理会。

  小贩有些失望:看这主顾就是会出大价钱的,谁曾料到这般挑剔。

  阿丑扫了眼小贩摆出来的萍蓬草,走近细看了会儿:的确有杂质。但尚在可接受的范围。这家伙这么挑剔,怕不是置办普通货。

  据她所知。萍蓬草并非方子里常出现的药材,他买这么高档的货。是用来做什么?

  “姑娘,要看看我卖的药不?”小贩见她在不远处驻足,不由开口问道。

  阿丑回过神摆手:“不了,我只是看看。”说完又有些唏嘘:这小贩应该挺懊恼的吧,连着两个客人都拒绝了他。可她的确不是买药的人,也没办法帮上这小贩什么忙。

  罢了,不费脑子了,先去找阳老。

  自上次和阳老就温疟的方子有了争执,随后阳老查户口并主动示好,阿丑虽对这白胡子老人家没什么好感,却也不反感。太医院薛院判的师尊,小厮田胜又说,薛氏医馆是他做主。这般推敲下来,阳老也算得上医界泰斗。故而他肯给阿丑面子,阿丑没有不买账的道理。

  何况,阿丑也自知不能仗着自己掌握前世那个现代的几千年中医学问,就固步自封。毕竟是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的,那便要了解大乾的用药习惯,说不定还能给自己一些启发,让自己进步。

  薛氏医馆后院,丁香花紫白的颜色柔婉如梦。花丛深处,阳老坐在亭子里,不知在写什么。

  “阳老。”阿丑在伙计的带领下走到亭子前行礼。

  阳老从笔墨中抬头,露出慈祥却精明的微笑:“阿丑丫头来了?过来坐。”

  跨步走入亭中,阿丑在阳老对面坐下,余光瞥见桌面上摆的各色方子:“阳老这是在做什么?”她不由好奇。

  “这是最近医馆开出去的方子,我看看做个整理。”阳老笑眯眯回答。

  “医馆开出去的方子,您都会亲自看吗?”阿丑有些惊奇,薛氏医馆这么大,每天开出去这么多方子,阳老都要过目?那该多辛苦?

  “小丫头,虽然我一把年纪见识多,可若是闭门造车,用不了多久,医界就没我什么事了!了解时下常见病症,才能对症下药。”阳老解释。

  阿丑会意微笑:与时俱进,这白胡子老者倒勤奋得很。“阿丑受教了!”她诚恳地说。

  阳老似乎对阿丑的反应很满意,点点头转了话题:“你最近有什么新想法?”

  “并没有什么新想法,阿丑自知年纪轻,还有许多尚要学习。最近粗略观摩了一番用药问题,因此想请教您关于益母草的用法问题。”阿丑摆明来意。

  “益母草我们用的不少,活血、祛淤、调经、消水均有涉及。你要是想知道得详细,我那有一本《益母草方录》,你可以拿回去看看。那书是开国之时的名医瞿右安写的,都是抄本,市面上也难见到。”阳老解释。

  “既如此,多谢阳老,”阿丑欣喜相谢,“益母草在我家学中用处也极广,我就是相对照比较一番,奈何找不齐全。还有一味药材,黄金莲,不知一般用在什么方子里?”

  阳老摇头:“黄金莲用的地方不多,也就是止血一途,外伤药常拿它配制,其余的……还真的很少见!”

  外伤药?阿丑疑惑:普通黎民百姓是用不上什么止血外伤药的,平日里劳作就算不当心受伤,也是小伤,谁会去专门买这样配制好的药放在家里?外伤药,用得多的无非两类人,一是军中所需,士兵们的金刃外伤最多。第二种便是刀光剑影的江湖人,不过这种似乎只存在于前世看的各类武侠小说中。

  “怎么,你们还会把黄金莲用在什么地方?”阳老捋着胡子,将阿丑的思绪拉回来。

  阿丑摆手:“没有,我们也用的少,故此才问。”最开始她不过顺道问问阳老,现在看来,上次买她金银花的那个人,是个军医身份?或者至少相关,不然做什么外伤药?

  是与不是,也和她没有关系了,还是好好研究益母草吧!

  拿着书穿过中堂时,阿丑只见迎面跑来一个人影,就要和她撞上了。情急之下,她急忙往旁边一闪,险险避开来人。谁知来人也想要避开她,转身之际反而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阿丑定睛一看屁股着地的人,有些闹不明白:“田胜?你这么慌张,发生什么事了?”

  小厮田胜慌忙从地上爬起来:“阿丑姑娘对不住,是家事,我赶紧去找二少爷。”说着一溜烟跑进后院。

  家事?薛临梓能有什么家事,不就是几房妾争来斗去吗?

  原本这主题是不会引起阿丑什么兴趣的,只是如今不同,周灵巧也是薛临梓后院中的一人,说不定那所谓家事还是她自个闹出来的。这样的热闹,她怎可能不凑?

  于是,阿丑除了中堂,退到一旁,没多久便瞧见薛临梓大步走出,离开了薛氏医馆。阿丑好奇地跟了过去。

  云岫庄,大乾最好的绸缎皆出于此。其招牌乃是开国的太祖皇帝亲笔所提,来自太祖皇帝曾经对其锦缎的形容:如云霞出于远岫之上,瑰丽磅礴!因而才赐名“云岫庄”。所以后来云岫庄也分了御用贡缎和民用绸缎,一直以其高超的技艺屹立大乾高端衣饰的顶峰。

  谯郡的云岫庄分店,坐落在城南街巷的尽头。宽敞的大门外,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那里,一切都显得富丽而祥和,却在此时从门内传来略显尖锐的争吵声。

  “就算你说,这东西是你家主子预定的,你这契约上不是写明日取货吗,怎么今天就来了?”座位上,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一手捧着茶盏,一手理着茜色银丝海棠裙摆,语带讥讽。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虽然只是站在一旁,可气势不输:“是又如何,只是我今个再不来,恐怕明日只能白来了!你们云岫庄,就是这么做生意的?我们定的东西,你们也敢随随便便卖给一个乡野村姑!”丫鬟冷哼着,毫不示弱。

  云岫庄的人似乎有些无所适从,进退两难:这两边都不是好得罪的,他们夹在中间,该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o79 入瓮

  捧着茶盏的衣着华丽女子脸色现出不悦,微蹙的黛眉含怒冷对丫鬟:“乡野村姑?”那语气颇为危险,也带了几分飞扬跋扈的泼辣,叫人听上去着实不舒服。

  丫鬟毫无惧色:“怎么,戳到你痛处,就要恼羞成怒了?我家主子好歹也是官家出身,岂容你一个白身之家越过去!”

  言罢,丫鬟又转向掌柜的:“今天要是闹得我家主子不愉快——那只好公堂上见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我们不理亏。何况我们主子娘家,怎么说都是正七品知县,朝廷命官,我也不信知府大人会偏袒这样一个乡野村姑!”

  周灵巧手中茶盏直接飞出去,满腔怨气和茶水都砸在丫鬟头上。瓷器碎裂,丫鬟额角鲜血直流。幸而时间久,茶已温凉,否则这丫鬟更是有好一通罪受,搞不好还要烫伤毁容。

  刚走进云岫庄的薛临梓被这幕唬了一跳,接着便听见丫鬟抽抽搭搭的低泣。但薛临梓似乎不买账:平日见多了女人哭,他最烦便是女人哭了。周灵巧的好处,便在于不哭。

  “这是怎么了,掌柜的,你来说。”薛临梓一掀衣袍,在周灵巧对面坐下。

  掌柜的是个中年妇人,此时抹一把汗,有些战战兢兢:“薛二少爷,是这样的,岑姨奶奶前些日子在云岫庄要了一匹云缎,因着是岑姨奶奶自己绘的样式,因此都是云岫庄现做,需要时日,便付了定金。明日交货。我们云岫庄紧赶慢赶,总算昨日赶出来了。谁知今个周姨奶奶来了,愣是看上这匹云缎。一定要买回去。恰好岑姨奶奶的丫鬟来催我们进度,便遇上吵了起来。”

  薛临梓“唰”一声收了手中折扇:“那,掌柜的,依你的意思,这该怎么处理?”

  掌柜的暗吸一口凉气:这薛二少爷实在狡猾得跟狐狸似的,把这烫手山芋直接扔给云岫庄!还不是听闻你对这第九房妾周姨娘宠爱得紧,我们才不好擅自得罪。否则依着岑姨娘是太和知县的女儿,虽是个庶女,可也是女儿。我们哪敢怠慢呀!

  “呃,薛二少爷,这,按理来说,这匹云缎,应该是岑姨奶奶的。毕竟先来后到,又是岑姨奶奶特意定制的。不过……”掌柜的吞吐为难。

  薛临梓挑眉:“不过什么?”

  “不过,周姨奶奶看上的东西,我们云岫庄却没法子让周姨奶奶满意。实在是我们云岫庄无能,还请薛二少爷责罚!”掌柜的言辞恳切。

  如今这情形,难道还能把自己置身事外,让这两房姨娘打起来。云岫庄坐山观虎斗?薛临梓又不是傻子,他抛绣球把麻烦抛给你,不就是对你不满吗?因此。还是主动认错,揽下罪责比较好。都说他宠爱新人。那就讨个好吧!

  可惜薛临梓的反应出乎掌柜的预料:“你们云岫庄,是有错。可错不在此。强要别人预订的东西,本就不对,你们不拦着,反而助纣为虐是什么意思?另外,在云岫庄纵容别人打伤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我也是做生意的人,做生意要守的基本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掌柜的一身冷汗,慌忙跪下:“薛二少爷,云岫庄知错,请薛二少爷责罚。”

  薛临梓摇头叹息:“责罚就不必了,你们也知道,我向来性子好。本来这事,只要你们坚持原则,哪用得着我跑一趟!行了,该怎么做怎么做,我先走了!”他语气慵懒,摇着折扇就出门扬长而去。

  看薛临梓离去,丫鬟扶着受伤的额角,冷哼一声:“野麻雀得势,还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妄想!今天的账,改日加倍还在你身上。哼,周村姑,你等着瞧!”说完她拎起云岫庄包好的云缎,趾高气昂地离去。

  周灵巧一咬牙,捏着椅子扶手恨恨难平:哼,不就是忌惮她爹是个知县,而她爹什么都不是吗?否则如今,怎么还会让一个丫鬟给她脸色看!薛临梓表面上宠她,可遇到利害,那是半点都不会手软。没有娘家,身后没有撑腰的,嫁过来又怎样,受宠又怎样!小事薛临梓可以很慷慨,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大事呢?

  周灵巧闭上双眸,有些疲累地叹息。

  阿丑一直站在云岫庄外面,里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她可不认为,薛临梓是不想得罪岑知县,偏袒岑姨娘。太医院院判正五品,还是京官,人脉错综复杂,会怕一个小小知县?她才不信!

  这一局,分明就是周灵巧理亏,而且是件件理亏。薛临梓没有惩罚周灵巧,只是责怪云岫庄糊涂,就是给周灵巧面子了。

  而且,怎么好巧不巧,偏偏周灵巧看上了那匹云缎?云岫庄那么多好东西,为和周灵巧只看上那一匹?看上便罢,怎么岑姨娘的丫鬟好巧不巧这时候来了,发现了?要说这都是巧合,阿丑还真不太相信,八成是岑姨娘嫉妒她得宠,设计这一出,给她下了套,请君入瓮。偏生周灵巧还仗着自己得薛临梓喜欢,躲都不躲,直冲冲撞上来。不打她,打谁?

  今日落了下乘,周灵巧真是,活该呀!

  不过此间种种,阿丑是不会去提点周灵巧的,端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周灵巧越想越气,在云岫庄内一拍桌子:“走!”便风风火火出门了。

  阿丑闪身转过街角,不想和她打照面。周灵巧如今正在气头上,自己这个宿敌再凑过去,那不是定在风口浪尖上,找骂吗?

  何况,上次让她娘挨了打,虽说母女关系不好了,但毕竟是十几年的亲母女,碰上一致对外的时候,还是毫不含糊的,因此她可不敢出来当靶子。

  只见周灵巧步上马车,催促车夫赶紧回府,怕是回去要谋划着找某人晦气了吧?

  从谯郡城回到古井村,阿丑开始潜心研究《益母草方录》,也不再理会旁的事情。

  这日赵三嫂来串门,拿了些东西来。

  “俺家二哥前阵子押货去了淮南,这不,带了些东西回来。”赵三嫂进了阿丑院门,便放下一个篮子。

  因着平日交情好,阿丑也不和她客气什么,略翻了翻,火腿还有六安茶:“赵二哥这回得了什么好差事呀?”

  火腿产自江东道婺州,价钱不菲;六安茶是淮南道庐州名茶,也不是普通茶叶。这两样东西拿出来,可不是小数目。

  赵三嫂坐下,接过阿丑递来的荷叶茶:“你这的东西,每每讲不上多名贵,但总是最难得,俺就没在其他地方见过这么清新别致的茶。”

  “喜欢就多喝点!”阿丑也在她对面坐下。

  赵三嫂饮了一口方解释:“这回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主要你猜他遇上了谁!”

  阿丑一摆手:“我怎么猜得出来,这世上人那么多,他是遇到哪个散财童子了?”

  “也不是什么善财童子,这人呀,你虽不认得,却也有些关联。”赵三嫂笑言。

  “什么关联?”阿丑疑惑。

  赵三嫂指着屋顶:“就是你这屋子的主人。”

  “当日我来古井村,这屋子,佟里正说,本是卢举人住的。因为中了举人,在淮南谋了份差事,便搬走了。莫非,赵二哥遇到了卢举人?”阿丑道出自己的揣测。

  大乾科举,比起明清要简单许多。第一步是乡试,由各道,相当于省级行政单位主办。考中了便是举人,不能直接做官,但一般都能谋得一份官府没有品级的差事。放在现代来说,姑且算做事业单位。等差事做久了,朝廷有了空缺,就能由长官推荐,朝廷考核,去做个七品芝麻官,也就是知县。

  “卢举人之前去了淮南谋差事,如今总算熬出头,要去寿阳做知县!正是庆贺的时候,碰上老乡,倒十分慷慨。”赵三嫂解释。

  阿丑面纱下挑眉:“也难怪他升得快,是个会做人的。”

  赵三嫂闻言有些神秘:“唉,俺听说,可不止这原因呢!”

  难道还有什么八卦?“莫非,是卢举人背后有人撑腰?”

  “俺听俺们家二哥说,卢举人的娘子,是个什么官的女儿,具体什么官,俺也记不得了,反正肯定比知县大。”赵三嫂透露。

  一般黎民百姓,最多知道知府、知县、捕快,其余的肯定一头雾水。

  阿丑恍然:岳父大人是官,怎会不提携女婿,这么快就有缺位去当知县了,倒也说得通。

  “那卢举人这就上任去咯,还会回谯郡吗?”阿丑自然要关心,人家屋子在这,要是回来,肯定要给人家腾出地方,没有让主人露宿荒郊野外的道理吧?

  赵三嫂摆手:“卢举人当初去淮南,就是不打算回来的,除了已经嫁出去的姐姐,连父母妹妹都跟着的。所以你也别担心,尽管住着就成!”

  尽管住着,那也不成呀,这借住人家的屋子,不管怎么说,总要交租金吧?罢了罢了,改日要是有缘相见,再好生酬谢一番。(未完待续。。)

  o8o 闹翻

  “佟五哥,”阿丑跨进佟家的院子,便见着佟宁信坐在一旁刨木头,“奶奶做的桃花酿,我拿来给你们尝尝!”

  佟宁信抬头:“阿丑,谢谢!你们家有啥子好的就留着自己呗,总想着送出去!”

  阿丑把坛子放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是,一个人开心比不上大家一起开心好。对了,佟四哥怎样了?”

  “你说的那个乐乐的,听着有些道理。四哥,还是老样子,要不你去和他说说话?”佟宁信有些叹息。

  “嗯。”阿丑答应着进了屋。

  佟宁智坐在窗前,明亮的阳光照进来,给房间里古朴的陈设染上几分鲜亮。他手中书卷翻开,可眼神却不在书卷上,抬头不知在想什么,连阿丑走进来,在他身边坐下,都不曾发觉。

  “佟四哥,在想什么呢?”阿丑在他眼前挥挥手,打断他的思绪。

  佟宁智回过神,见是阿丑,露出浅薄的笑意:“你来得正好,我有些想法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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