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痕 第 12 部分阅读

    　　大恩必报。”把红杏按倒在木条椅上。红杏身子扭得像条大花蛇，小腹绷得紧紧的，趴在上面踏实平稳，如乘坐在乘风破浪的快艇上，感觉美咂咧。

　　红杏正在办公室坐着学习中央文件精神，装在包里的手机像只小老鼠滴哩滴哩响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李贞贤从隔壁办公室踱过来，说：“红杏，我给你发了手机短信。”

　　红杏又惊又喜，赶快查看手机。果然，有条短信，手机还闪着来电提示：老汉偷听儿子新婚夜话。儿媳对儿子解释道：这是两座山峰，这是抹平原，这是森林片，这是清泉眼。老汉叹道：乖乖，这真是个好地方，我死了就埋在这里。

　　红杏脸红了。抬头看，李贞贤已背着手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只看见李贞贤有些微驼的脊背倾倾的。

　　今年的中秋节和十赶块了。红杏请示李贞贤：“李书记，明儿十放假吗好几个假日也没休息了，玉米掰回家没空剥，马上又要割稻子了，我那口子有意见了。”

　　“是吗”李贞贤正拿根火柴棍掏耳朵，声腔拖得很长，“这样吧，村里最近工作很忙，大家的确很辛苦。今天晚上咱们村两委班子聚聚，提前团圆下，明儿后放假3天。”

　　李书记打开手机给村里的吉昌化工厂经理古吉昌通话：“古经理吗我是李贞贤。也没啥事，就是想你了。好长时间也没在起坐了，明天就是十，中秋节，两个节日搁块了。咱们今天聚聚，提前庆祝下。我今天做东，村委会做东。你说你做东行吧，给你吉大老板这个面子，咱们今天晚上到县城好好乐和乐和。”

　　古吉昌就派车，把村委会五名“领导”接上，到县城大富豪聚餐。喝完酒，古吉昌还给大王庄村的两委班子成员每人发了个红包。红杏借上洗手间掏出来看，哇，两张老人头。她既惊讶又兴奋。才当上妇联主任两个月，就有人巴结“行贿”了。发给李贞贤的红包还厚，肯定比这多。当村干部，感觉真好

　　李贞贤发现最近自己的口才极佳，说话很有幽默感。他以前和王三炮搭班子时，就没这种感觉。

　　喝酒时，副村长说：“最近几个节日连在起了，尽是好日子。”

　　李贞贤醉眼迷离：“日多了好呀。说女县长在参加了环保日护士日卫生日地球日的活动后，县政府办主任通知她还要参加节水日的活动并作讲话。女县长大怒：今天这个日，明天那个日，我实在受不了。”

　　大家都笑了。红杏笑得差些喷出了大块鸡肉。她赶紧用手指把鸡肉骨头重新塞进嘴里，身子直朝李书记这边歪过来。李贞贤很快活，笑得眉毛直抖，就像要飞起来样，脸上的皱纹也快乐得像菊花样舒展开来。

　　李贞贤又翻开手机念短信：“干部不怕喝酒难，千杯万盏只等闲；鸳鸯火锅腾细浪，山珍海味煮鱼丸；桑拿按摩周身暖，麻将桌旁五更寒；更喜小姐白如雪，三陪过后尽开颜。”

　　红杏乜斜了李贞贤眼，嗔怪道：“李书记就爱说个黄段子。”

　　李贞贤不仅不收敛，反而更起劲了，又拿着手机念上面的短信：“泡妞秘籍：是闲，二是权，三是人品，四是钱，五是胆大，六是枪硬，七是敢开口，八是敢下手。记着，大闺女认哄，小媳妇认猛，有贼心没贼胆别瞎折腾。”

　　三杯好酒穿心过，两朵桃花上脸来。红杏绯红着脸说：“李书记还真幽默，是幽默大师。”

　　又说：“您原来可不喜欢说笑话，脸子板得像北极冰，本正经的。”

　　“人都是变化的。像你，原来是介小妇人，整日围着锅台转。现在，成了**大王庄村委会妇联主任。我呢，原来是韬光养晦，潜龙在渊，现在是如鱼得水，飞龙在天。”李贞贤把张脸笑成了层层的荷叶，眼角上的皱纹抖得能夹死只苍蝇。

　　李贞贤从别人处打听到，县交通局有笔专项资金，用于支持农村建设小康路。李贞贤决定跑跑路子，跑几个钱村上花。

　　他围着村部转了几圈，个新鲜主意在他的脑海里产生了。红杏正在村部前面的杠杆头，手扶着木杠，手插腰，双腿轮番踢扬，下比下高。她脸色红润，香汗岑岑。看到李贞贤，更加起劲地踢劈长腿，露出裙子里的抹红裤衩，晃得人眼睛生花。李贞贤慈祥地注视着娇娆可爱的红杏。现在到处都忙着兴建大道广场景观马路，搞形象工程面子工程。李贞贤决定，要在村部前建个50亩地大的广场，中间建个音乐喷泉，率先建成全县第个村级音乐喷泉广场。要搞就搞别人没有的。红杏，你个小妖精，到时你就可劲地扭吧。上会研究，村委会副主任提出疑问，说个小小的村子，用不着花大钱去搞面子工程，既不实惠，又劳命伤财，不值得，不值得。李贞贤胸有成竹地回答：有粉搽在脸上，有金贴在门上。上届村委会建了村部办公楼。我们这届村委会，也要给后人留下个有纪念意义的标志性建筑。

　　李贞贤兼着村委会主任，他要老骥伏枥，大展宏图。

　　向银行贷款路子堵死了，上届村委会建办公楼，至今还欠着银行的30万元贷款没办法还。李贞贤决定跑交通局，以修乡村道路的名义，申请项目资金。交通局的关军听说混得不错，要细论起来，关军的姥爷是大王村当地人，姓李，论辈份关军还是李贞贤的外甥辈，关军的母亲因杀了小关军的继父被判入监，小关军和妹妹关怡欣就投靠了他姥姥，从小就生活在大王庄，直到兄妹两人分别考上大学中专，才离开了大王庄。那些年，李贞贤可没少照顾关军兄妹俩。

　　这日，李贞贤和红杏从王五的鳖池里赊了两只王八。王五不同意赊账，说村里都欠了他20个王八钱了，再赊，他的养鳖池就倒闭了。李贞贤没恼，笑眯眯地说：“这回跟以往不样，你肯定同意赊。”王五问：“为啥”李贞贤说：“这次咱们村委会要用这老鳖干大事，跑项目资金，为全村人修小康路，建大广场，建音乐喷泉，为村民们办实事，办好事。”王五可劲够着手臂挠挠脖筋痒痒处，说：“我就再相信你们次。给，在账本上签个字。”李贞贤让红杏代替签字，王五摇摇头，非要李贞贤签字，才肯同意逮王八。李贞贤无法，只好签了。每只鳖100元，两只老鳖200元。王五收好用小孩作文本当的账本，问：“李书记，我这王八什么时间给钱”李贞贤含糊地说：“快了，有了钱就马上给你王八结账。”红杏听出话里的毛病，想说，又没吱声。王五说：“村里毛毛球球，抠抠嗖嗖的，有事就来逮我的王八给贪官送，都欠了我两千块钱了。下次我说什么都不同意欠账了。我是小本生意，再欠，就倒闭了。”李贞贤不高兴了，沉下脸子说：“堂堂的村委会，怕还不了你这几个小钱不是我批评你，气量狭小，鼠目寸光，这辈子就那点出息了。”

　　李贞贤亲自动手，从鳖池里挑捞了两只大鳖，每只鳖足有斤半。忽然，只鳖咬住了李贞贤的手指，李贞贤疼得连跳带喊，用力甩，那鳖就像是吸在手指上，怎么也甩不掉。“快给我整掉”红杏手忙脚乱地用力揪那鳖，那鳖竟不松劲，越咬越紧。王五过来，捉住李贞贤被鳖咬的手，放到水池里，那鳖就松开跑掉了。看，李贞贤的手指被咬烂了，鲜血直流。他气得骂道：“龟孙子，敢咬老子的手。”王五说：“你不给钱，它当然要咬你。”红杏掏出自己的小手绢，给李贞贤把伤口包扎好。她说：“李书记，你的手受伤了，要不，明天再去吧”李贞贤说：“没事，就这点小伤，能挡住我干工作干事业的决心走”

　　李贞贤用根细绳拴了两只老鳖，放在摩托的后备箱里。然后踩着油门，后座上捎上红杏，绝尘而去。

　　赶到县城，李贞贤掏出手机看，快十二点钟了，马上就到下班时间。红杏说：“李书记，我请你吃碗酿皮。吃饱了咱再去找关军。”

　　李贞贤说：“也好。”

　　关军的家李贞贤知道。两人吃完酿皮，发动摩托，溜烟来到唐徕小区。李贞贤空手走在前面，红杏提着细绳拴的两只老鳖走在后面。老鳖伸着脖子挣扎着，红杏生怕咬着了自己，让老鳖离身子远远的。些小孩看见了，就尾随着看热闹，还齐声喊着：“王八，王八”李贞贤说：“去，回家喊你爹去。”城里的小孩根本不怕人，退后几步，然后又尾随上来，不停地起哄叫闹。正在这时，关军骑自行车回来了。红杏眼尖，捅捅李贞贤。李贞贤接过老鳖，热情地叫着关军的小名：“军军，舅爹看你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两只王八，让你补补身子。”那两只老鳖梗着脖子鼓着劲要往关军身上扑，好像跟关军亲。关军显然出于意料，犹豫着接过老鳖。这时，孩子们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齐声喊：“王八，王八”关军霎时脸色变得煞白煞白。关军气得把老鳖砸在地上，恶狠狠地瞪了李贞贤眼，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地走了。李贞贤捡起两只老鳖，急得在后面喊：“军军，外甥”“啪”的声， 关军重重地摔上门，震得整座楼都摇晃了下。

　　李贞贤和红杏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小孩们仍齐声喊着：“王八，王八”

　　红杏捅捅李贞贤后腰，说：“回吧。”

　　路上，李贞贤说：“今天怎么了，关军也不招理我们，嫌咱的礼太轻了”

　　红杏噗嗤笑，说：“不是咱的礼太轻了，而是太重了，所以关军不接受。”

　　“太重了”李贞贤不明就里。

　　红杏说：“关军的媳妇是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是小城支花，听说好像跟电视台台长好，给关军戴绿帽子。今天咱们给关军送王八，是给他添堵。你听小区的小孩都喊关军什么，关军能不生气”

　　李贞贤举着受伤的手指自嘲道：“我今天算是割了生殖器上供，疼也挨了，神仙也得罪了。”

　　回到村口，李贞贤对红杏说：“这两只老鳖，我只，你只，拿回去呗。炖了喝汤，补肾壮阳，后劲大着呢。”

　　红杏说：“还是你都拿走吧。我要是拿回去，咱家的那口子心里不犯堵不跟我闹”

　　又过了些日子，李贞贤给关军打电话，没提上次送鳖的事，只说村里要修小康路，听说交通局有大笔专项扶持资金，请关军帮着跑跑路子，活动活动。关军也好像忘记了上次的不愉快，说：“现在干啥都得拉关系找门路，不能嘴上抹石灰，空口说白话。”李贞贤连连说：“咱虽是亲戚，但该咋的就咋的，公是公，私是私。只要能跑来经费，花些钱是应该的。你说个数，咱这边准备。”关军停顿了会儿，说：“总得3千吧。”李贞贤说：“好，没问题，我尽快准备。”

　　红杏吃惊地说：“3千书记，你这个外甥的胃口也太大了吧大王庄也算是他的家乡，他就这样见钱忘义”

　　“没办法，现在就这世道。眼中只要盯着金钱，心灵便会失去光芒。” 李贞贤说了句饱含哲理的话。

　　红杏发愁地说：“上哪筹这笔款子呢可不是个小数字。”

　　李贞贤点燃颗香烟，问：“三秃子媳妇怀上了吧”

　　红杏说：“我前几天去做工作，他们夫妇想生，不好说服，看来还得请书记出面做工作。”

　　李贞贤大手挥：“让他生好了。”

　　“生那咱村可就超指标了，年底可要受罚呢。”红杏提醒李贞贤。

　　“罚不了。这个咱就不上报了，瞒下来。”

　　“那可就便宜三秃子了。”

　　“谁说便宜他啦让他交罚款，别人8千，他1万。你去给三秃子说，想生，就快把万块超生罚款交来，让她媳妇到山里娘家生娃娃去。不想生，就说报告给镇政府，让人家捉到医院里做手术，拿掉。”

　　“罚款咋办交给镇政府吗”

　　李贞贤口气坚定：“哪儿也不交，留在村上花。”

　　红杏仍存担忧：“要是让上面查到，可不得了。”

　　李贞贤胸有成竹：“查出来再交不迟。村里经费紧得比女肚子都紧，哪个村不是这样变通处理的”

　　李贞贤和红杏从这1万块超生罚款中拿出3千，给关军送去。这次他们没上关军家。在关军的办公室里，李贞贤把装有3千元的信封推到关军的面前。关军若无其事地把信封扫到抽屉里，合上抽屉，对李贞贤和红杏说：“我还忙，中午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你们先走吧，等我这边有了消息，再给你们打电话。”

　　过了两个月，交通局给大王庄村下拨了3万元小康路建设专项扶持资金。这已经是翻过年的事了。

　　红杏失望地说：“才3万连广场的牙牙子都修不上，太少了。”

　　“不少。” 李贞贤说，“3千元换来3万元，值了。咱这次把这3万全部送出去，你算算，可以弄来多少” .b2.

　　第十五章 骗局

　　第十五章

　　元旦过后，灵河县集中提拔了批领导干部。艾琴终于如愿以偿。不过，不是原焦怀仁许诺的副台长，而是电视台的党支部副书记。

　　焦怀仁亲自率领个工作小组到电视台进行考察。在动员会上，焦怀仁讲了话。他再三重申，这次在电视台选拔年轻领导干部，体现了县委对新闻舆论的重视和关心，体现了县委对加强电视台领导班子建设的意志和决心。他要求广大有觉悟的革命同志及党员干部和县委保持致，确保民主推荐成功。他宣布了几条杠杠：是年龄不超过30岁，二是线业务骨干，第三条是女性同志。县委对培养少数民族干部和妇女干部十分重视，准备在各行业各部门提拔批优秀妇女同志担任领导职务，云云。坐在底下的职工按这三条套，就发现这次民主推荐干部有所指向，不是艾琴还会是谁干脆直接提拔得了，还搞这虚头巴脑的形式主义干嘛职工都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焦怀仁首先和台长马万程谈话，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次要把艾琴推上去，问马万程有什么意见没有。马万程望着焦怀仁那枯涩冷峻像树疤样的眼睛，心想，看来艾琴这小妖精投靠了新主子了。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艾琴像条大花蛇在焦怀仁的身子底下扭来扭去的镜头，又模糊，又清晰。马万程心里涌上丝悲哀和不服。看来以后这条花妖沾染不得了，名花有主了。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反对，这不符合游戏规则。不仅不反对，而且还应该见风使舵，积极向首长宣誓效忠。“没问题，我坚决维护组织决定。艾琴她业务精，能力强，在职工中有崇高的威信，理应上。”马万程表态说。

　　焦怀仁亲自向电视台中层干部做工作，个个进行谈话暗示。先让职工自己说台里谁最优秀。个别不敏感没眼色大脑缺氧型的职工就瞎说气。每当这时，焦怀仁就把脑袋低下去，盯着眼前的个花名册仔细研究起来，给谈话对象种无形的压力。如果那人还在外边绕圈子，焦怀仁就打断谈话对象的絮叨，问：“你觉得艾琴同志怎么样”噢，全明白了领导这样发问，自然不能说艾琴不好，傻子才那样傻哩。在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不是君子所为。艾琴同志工作兢兢业业，认真踏实，有着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和强烈的革命事业心；艾琴同志敬业精神强，经常加班加点，生病了也不休息，胡乱买把药吃，仍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那次晚上艾琴高烧三十九度，竟昏倒在工作岗位上，还是在单位加班的马台长发现了，亲自把艾琴送到医院里的；艾琴同志业务能力强，好学不倦，不耻下问，有进取精神，开拓精神，创新精神，奉献精神；艾琴同志顾全大局，不计较个人名利得失，甘于寂寞，无私奉献；艾琴同志善于团结同事，和同志们的关系处得融洽美满，尤其是和台领导的关系搞得非常和谐，所以台领导把些重要任务都交给她，工作能独挡面；艾琴同志每个季度总是提前完成或超额完成台里布置的任务，虽说广告收入与提成挂钩，但艾琴这个女同志很了不起，不为金钱所动，不为名利所诱，为了电视台的发展大计，抹下脸皮，死纠活缠，软磨硬泡，为台里拉来大额广告，为我县电视事业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艾琴同志虽说是女性同志，但巾帼不让须眉，点不比男同志差，甚至比男同志强上百倍艾琴值得赞美的地方太多了，以至于大多数职工竟样也想不出来。哟哟，艾琴同志美得像朵花，完美得近乎完人，没有丝丁点缺点。这样的同志不提拔，是你们上级组织没有尽职，是领导没有眼光。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至理名言啊

　　民主推荐投票结果，艾琴得票在全台占第三名，排在前两位的是另两位男性同志，都是台里的业务骨干。其中名是小有名气的记者，毕业于名牌大学；名是新闻播音员，在全县知名度颇高。上县委常委会议，经过反复酝酿讨论，采取了折中的方案，那名小有名气的记者提拔当电视台副台长，艾琴任党支部副书记。要不是焦怀仁在会上据理力争，几乎和副书记包汝镜吵翻脸，艾琴差些泡汤了。包汝镜在会上发言，说电视台是业务单位，有支部书记，再单设专职副书记，纯属于因人设岗。焦怀仁急了，说电视台是党的个重要的工作部门，我们党历来重视两杆子：枪杆子和笔杆子，党管新闻是我们的优良传统。增设名副书记，这是工作需要。孟书记再要求我们要从党的事业发展大计出发，多培养提拔少数民族干部和妇女干部。孟书记，我这是执行您的指示精神，您表个态。艾琴同志业务精熟，政治觉悟高，在台里威信不赖，这样的同志不提拔，谁上焦怀仁下意识地拍了下会议桌，态度很强硬。最终，艾琴的提拔动议在常委会上以微弱票数勉强通过。

　　电视台党支部书记由马万程兼着，艾琴算是专职副书记。焦怀仁打电话向艾琴报喜，艾琴非常失望：“副台长是管业务的，有实权，支部副书记管什么管个学习，管个检查学习笔记，管个收缴党费，还不如干我的老本行实惠。我不干，你提拔其他人去。你可是答应我当副台长的，你个堂堂的副书记说话不算数。”

　　焦怀仁那头急了，耐心给艾琴做工作，说先捞上级别，以后再作调整。十个常委，我只有票的权力，左右不了县委常委会。就这，我都费老鼻子劲了。我是副书记，你艾琴现在也是副书记，跟我平起平坐了偷换概念。党管新闻，党管舆论，你的排名在那名副台长的前面。当了副书记，你的业务不丢，还仍可以干你的专题部，专题部的主任还由你兼任，这点我可以去给马台长谈，我向你保证焦怀仁费了半天唾沫星子，才把艾琴说服了，打动了，艾琴那头才有了笑声。咯咯，咯咯。

　　焦怀仁最后在电话里黏糊：“小琴，当官了，咱是否晚上好好庆贺庆贺老地方”

　　艾琴自然明白焦怀仁的心思，说：“今天不行，老朋友来了，不方便。好了我给你打电话。”叭，叭，她撮起嘴对着话筒亲了焦怀仁几下。

　　焦怀仁虽心痒难耐，但也无法。

　　晚上回家时，艾琴专门到市场上买了猪肉牛肉鲤鱼和时令蔬菜，还买了瓶酒，兴冲冲地赶回家。她要和关军好好庆贺下。从今天起，她就是名女领导干部了。艾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艾山湾的山沟沟里飞出了金凤凰

　　艾琴掏钥匙开了门，就见关军迎上来。她用脚后跟将门磕上，无限柔情地叫了声：“关军。”伸开双臂，要和关军搂抱，亲热。

　　“啪，啪”两声巨响，在艾琴的脸蛋上开了花，很快就肿得老高。

　　艾琴捂着发烫的脸颊，盯着如怒狮咆哮的关军，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老子让你给我跑官，钱送了好几万，你个臭表子，你倒好，陪色棍领导睡觉，你自个弄了个官帽戴。老子今天打死你个马蚤货，臭表子”关军愤怒地揪住了艾琴的头发，挥起了拳头。

　　“妈呀，冤枉死我了。关军，你别打，你听我给你解释。别打，你把我的脸打烂了，嘴里吐血了。你要打你就打看不见的地方，我明天还要上镜呢。关军，你的手太重了。哎哟。你听我给你解释”

　　河东镇党委书记朱孝天正在办公室思考镇机关各站所的机构改革方案，财政所所长兰风琴轻手轻脚地进来了。这次，小兰轻轻敲了门，待朱孝天喊“请进”时，才推门进来。她以前进朱书记的办公室，只要看着没其他人，她直接就推门进来。朱书记对她很信任，这是种特权。朱书记对信任的手下都是这样。

　　今天，朱孝天正为镇机关机构改革方案煞费苦心。不好平衡，拿掉这个，舍了那边，都让人颇费思量，真的是进退维谷，取舍两难。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忠心耿耿跟着我朱孝天干事业的人。不好平衡呐。

　　去年年底，镇上就把要进行站所机构改革的风吹出去了。镇里要裁掉几个站所，合并几个，站所长实行竞聘上岗，做到能者上，庸者下。采取民主评议打分，般职工不合格者待岗培训，工资发放百分之七十。时间，全镇干部职工闻而风动，纷纷跑关系找路子。过了个元旦，朱孝天仔细想了想，全镇干部职工，大大小小的，几乎都跑过他家里了，都是以给领导拜节的理由堂而皇之地登门造访，除了提些烟酒茶叶水果副食之类，还在个信封里装着笔不菲的钞票。以至于朱孝天和老婆不厌其烦，再三检查，生怕把吃不了而放坏的水果副食和“信封”块丢弃了，便宜了那些蓬头垢面的垃圾鬼。

　　小兰腼腆地坐在沙发上，绞着手，想说什么，张了几次嘴，又没说什么。

　　朱孝天早已观察在眼。小兰肯定是为机构改革的事情来的。朱孝天说：“小兰，这次镇机关站所改革，竞争很激烈，大家恨不得拼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但你别担心，我保你还干财政所长。”

　　小兰抬起头，说：“财政所长我不干了，还是让其他人去干。”

　　朱孝天诧异地说：“怎么回事财政所长是镇政府的第大站所，在某种程度上比副镇长的权力都大，所长可是书记镇长的心腹爱将，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许多人钻头觅缝地巴结我，脑袋削尖了往进钻，我都没答应。小兰同志啊，你可不能辜负了我对你的厚爱和期望。”

　　“我知道朱书记这些年对我很照顾，我真的要感谢您，您的恩情我没世不忘，”小兰迟疑了下，“朱书记，我工作调了，是县妇联，通知已经下了。”

　　“噢我怎么不知道”朱孝天吃惊不小，“财政所长多牛啊，比个清水衙门里的妇联干部强多了。”

　　小兰柔眉顺眼：“牛不牛的我不考虑，主要是图个方便。小孩太小，我那口子工作又忙，经常出差，小孩上幼儿园都没人接。县城上班，图个方便。”

　　“我本来想着好好培养你，直到把你培养成副镇长，成为女领导干部。明年年底乡镇就要进行政府换届，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小兰呀，你把机会失去了。我都替你惋惜啊。”朱孝天遗憾地说。

　　小兰还是那样细声细气：“这次我调县妇联，任命为副主席。”

　　“什么我没听错吧”不啻是头顶声霹雳响雷，朱孝天惊呆了。

　　“”小兰没说话，笑盈盈地望着吃惊不小的朱孝天。

　　朱孝天快速地理着思绪，说：“谁给你办的是孟菊隐，不，是孟书记吧”现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关注的有两点，是影视明星的桃色新闻，二是官场上的人事变动。最亲近的部下升官了，他这个顶头上司竟没听到丝风声，办事真是机密啊。了不得，了不得

　　小兰说：“这个您就别问那么多了。小鸟不尿尿，各有各的道。请朱书记不要胡乱猜测，也不要没根据地说不负责任的话，不要无意中伤害了好人。”

　　朱孝天时噤了语。他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曾是他部下的女人，心中涌上股难言的滋味。她总是那样的不声不响，细声细气，羞羞怯怯，柔顺温驯，放在那儿，你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和声息，几乎忽视了她的存在。但她又是那样的心有灵犀，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贴心巴肺。把事情交给这样的人办理，放心。

　　小兰说：“那笔款子，还下剩3万5。”

　　朱孝天等着小兰的下文。

　　小兰又说遍：“那笔款子，下剩了3万5。”

　　“你已经告诉我了。”朱孝天心想，你调走了，这笔款子应该移交给我，让我处置和保管。

　　小兰说：“这笔款子，我已经用了。”

　　“什么3万5呢你怎么敢随便”朱孝天声音陡地提高了许多。

　　小兰仍不急不躁，声音柔顺：“那笔款子共36万，书记你用掉了32万5千元。下剩的3万5千元，连个零头都不够。我用了。”她稍停顿了下，“也没必要乱嚷嚷，嚷嚷出去，首先对您不利。”

　　朱孝天这才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寻常”，“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枪”。他想说点什么，但时竟无从说起。他想起了个流行的段子：叫你上，你就上，扭扭捏捏像啥样；叫你下，你就下，依依不舍还干啥；叫你左，你就左，风流完事就得舍；叫你右，你就右，小秘心思要猜透。

　　朱孝天在心里找着合适的话题。

　　小兰说：“妇联那边催我尽快上班去。这边我把手续移交了，就去那边上班。那头工作也不少哩，不是人们所说的清闲衙门。妇联许主席还是县委常委，刚才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及早到任，尽快进入角色。”

　　“那我就恭贺你高升了。”朱孝天言不由衷。

　　“朱书记，我年轻，不懂的地方多。您是前辈，经验多，在仕途上，还得仰仗您的关照和提携。我后天就去妇联上班。书记以后到了县城，不要弯着走，到妇联坐坐。”

　　不知小兰是什么时间走的，朱孝天竟懵然不觉。关照和提携这个女人攀龙附凤了，已经搭上了特快列车，在仕途上很快就扶摇直上，怕是我朱孝天需要人家关照和提携呢。

　　他想。

　　焦怀仁晚上九点钟给朱孝天打电话，说县里来了位姓林的台湾客商，到此考察投资环境和投资项目。这个老板可不得了，身家过亿，在台湾设有企业集团，在国内几个省建了十几个企业，光名片上的职衔就有连串，来头大着哩。林大老板到了哪个地方，都当财神爷样供着，当亲爹样伺候着。我给林大老板介绍了你们镇的情况，他很感兴趣，说要到你那儿看看去。现在，我和县上几个部门的头头正招待林老板吃饭喝酒。我借上厕所给你打电话。你准备下，明天上班，我就陪林大老板到你那儿去。你的顺发工业园区建起来了，没有多少企业入驻，成了空壳廊摆在那里。孝天呀，要注意解决好这个问题。不然，群众就要骂娘了。现在机会来了。赵公元帅下凡，财神爷驾到。说不上林大老板高兴了，掏个几千万，建几个企业，就把你的工业园区填满了。税收上来了，政绩也有了，你朱孝天就等着抱金娃娃吧。

　　朱孝天听了自然喜得抓耳挠腮。顺发工业园区去年秋天建起来，光征地和搞“三通平”就花了好几百万，除了县上拨的百万前期经费，其余全部是银行贷款，弄得镇财政捉襟见肘，连连告急，干部工资也不能按时发放了，人人嗟怨。工业园区并不像开始预计的那样乐观，到目前，仅有两家企业入驻，家是造纸厂，在南方属于达不到生产规模排污不合标准被关停取缔了，就在招商引资的名义下搬迁到经济落后的大西北继续生产。环保部门三天两头就来提样化验，下发整改通知书；家是新投资建设的焦化厂，机器开动生产了两个月，国际行情突变，价格下滑得厉害，生产吨焦碳企业亏损70元。现在趴在那里，瞪大眼睛盼着市场魔棒重新发光。镇里制定了优惠的投资政策，凡在工业园区投资者，享受“免三减二”的税收优惠政策，即三年内企业所得税地方留成部分增值税地方留成部分，由县镇财政以扶持招商企业发展基金形式奖励返还给企业，之后按50比例奖励两年。对投资企业所需土地，采取划拨租赁出让等方式，并在用电贷款资源配置等方面享受优惠政策。可以说，镇政府制定的招商引资优惠政策，在全地区绝无仅有。跪在地上揖手迎商，还招不来他娘的财神爷。倒是考察的来了拨又拨，饭吃，酒喝，嘴抹，带了镇里奉送的“点小意思”土特产，就变成了广成子的徒弟道金光再也不见了。朱孝天有时真怀疑当初建工业园区的初衷和利弊。现在，工业园区成了朱孝天心中的疼。

　　接完焦怀仁的电话，朱孝天立即打手机，让办公室的小刘主任购买些时令水果，并用电话联系了县里最高档的金鑫大酒楼，对老板说明天中午订两桌餐，要最高档次的。金鑫大酒楼生意兴隆，包间紧张，要不提前预订，怕是谎了，到时肯定要挨焦书记的批评。焦书记对面子上的事贯很重视，马虎不得。

　　第二天早，朱孝天安排职工把政府大院打扫干净，又把会客室也布置好，拉了条“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我镇检查指导工作”的横幅，摆上时令水果。正忙乎着，两辆高级轿车驶进了政府大院。朱孝天迎上去，就见焦怀仁和个年龄四十岁左右的人钻出车厢。那人穿着很讲究，头发梳得丝不苟，闪闪发亮，左手指上戴着枚较大的钻戒，特别显眼。朱孝天猜想，这可能就是林大老板了。走下车的两人臂膀相携，有说有笑，关系看上去非常亲密。朱孝天和赵铭生脸上堆出笑容，点头哈腰，作揖打拱，欢迎最尊贵的客人。林大老板矜持地扶扶眼镜，问焦怀仁：“这位就是朱书记啦嗯，不错，不错啦。”林老板的口音里喜欢带“啦”，每句话的后面都带。

　　朱孝天把客人让到会客室，工作人员倒上热茶。屋子里暖气很热，镇上自己烧的锅炉。林大老板侧脸对焦怀仁说：“你们北方好冷啊，听说冬天把石头都冻裂啦。我们南方人最怕的就是冷啦。”最后句差些忘了加“啦”，听得出林大老板反应快，补上了。朱孝天心想，林大老板肯定在港粤生活的时间长。他到过广州，广州人出口就是“啦”。

　　焦怀仁赶紧解释：“也就是这几天冻，过了春节，三月份后就好了。”

　　林大老板兴趣上来了，说：“我在广州听你们这儿人讲过个笑话，说你们这儿到冬天非常冻，姑娘出去上厕所，都要带个棍子啦。焦书记，你猜姑娘带这个棍子干嘛啦”

　　焦怀仁说：“打狗罢。小心狗把屁股咬了。”

　　“错啦，错啦。”林大老板忍俊不禁兀自笑了，其他人都莫名其妙。林大老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漂亮女助手陈小姐的脸蛋，“天气太冻啦，姑娘尿的尿结成冰柱，和地连块啦，姑娘拿这个棍子是为了敲断冰棍啦。”

　　屋子人都乐了。陈小姐笑得文雅，用手遮着嘴巴。

　　焦怀仁说：“这个故事过于夸张，编排北方人哩。”

　　宾主双方轻松愉快，气氛融洽。

　　“焦书记，我是否把情况向林大老板作个介绍”朱孝天请示。

　　“好吧，越简单越好。”焦怀仁说。

　　朱孝天就从兜里掏出张早已准备好的纸，开始念上面的文字。，二，三，河东镇交通便利，资源丰富，政策优惠，云云。林大老板哈欠连连，昏昏欲睡。他的助手陈小姐无聊地用小剪刀仔细地锉着涂了银白色油彩的手指甲。

　　焦怀仁环顾四下，说：“孝天，简单些。”又对着林大老板说：“这样吧，林大老板，咱们到工业园区现场看看，有什么问题路上谈。”朱孝天只好停止了汇报，觉得有些寡然。

　　行人驱车来到大王庄工业园区。刚下车，个蓬着乱发脸上脏兮兮的汉子突然向人群中的赵铭生扑来。赵铭生躲得快，脸颊还是被抓挠了下。众人都被这意外变故惊呆了。陈小姐吓得花容失色，直往林大老板怀抱里钻。林大老板慈爱地拍着陈小姐的脸蛋，说：“没事，没事。”朱孝天脚踹在汉子的胯上，将那汉子放翻在地，厉声叱斥道：“四骡子，又是你你想进派出所的鸟笼子，啊再胡闹，抓了”四骡子躺在地上，捂着受伤处大声哼哼，四肢乱舞，副泼皮相。

　　朱孝天对焦怀仁和林大老板解释说：“这人是个疯子。”又转头对看热闹的村民说：“喊你们李书记过来。”

　　李贞贤和红杏满头大汗地跑来了。李贞贤对赵铭生说：“赵镇长，你的脸”

　　赵铭生手抚下伤处，面带尴尬地说：“没关系，习惯了。”

　　红杏扶起疯汉子，说：“四哥，这儿太冻了，咱们回家去。”

　　红杏的话好像对四骡子挺管用。在红杏的搀扶下，四骡子口里不停地嘟嚷着谩骂着，瘸拐地向家的方向蹒跚而去。

　　朱孝天向焦怀仁和林大老板介绍大王庄村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李贞贤。焦怀仁没多说什么，林大老板却很热情，和李贞贤又搂又抱的，还让他的助手陈小姐拿出架“易拍得”傻瓜照相机，赠给李贞贤。说：“点小意思，不好意思啦。”后句听上去像是“母猴洗啦”。李贞贤激动得手舞足蹈。人家到底是大老板，出手大方。朱孝天暗想。陈小姐又亲自给李贞贤示范教练，并当场照了张大家活动的画面。李贞贤这辈子照过许多次相，但从来没想过有朝日自己也有这样架高档奢侈品。昨天夜里他做了个掉进黄河里的梦，水好大，大得漫过人的头顶了。好多条大鱼游过来，几个衣着光鲜的人扑腾着在水里捞，结果条鱼都没捞着。李贞贤个猛子钻过去，手伸，条大鱼竟被他抓住了。水和鱼是发财梦。醒来李贞贤就思忖着自己要发点小财，竟应验在照相机上了。

　　其实李贞贤哪儿知道，这款照相机，价钱才不过百多十元，照出来的照片黑不溜秋的，不甚清晰，还费胶卷，在沿海地区最多算个玩具。可在李贞贤和其他人的眼里，认为是个高档次的礼物。

　　李贞贤给林大老板讲了大王庄的历史变迁和那个神秘传说。林大老板很感兴趣。

　　疯汉子的出现好像并没搅乱林大老板的兴致。他问这问那，句句在理，显得挺内行的。

　　林大老板看着空壳廊的工业园区，颇感惋惜地说：“多美的地方，多好的风水，建厂子肯定发大财啦”

　　焦怀仁接口道：“顺发顺发，路顺发，你发我发，大家兴旺。林大老板，顺发工业园区是块未开垦的女地，就等着像您这样的有识之士投资置业，大展宏图。”

　　林大老板好像思考再三，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