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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13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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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闯进人间了吧!

  生番一旦进入人间,南理就再无安全之处,封邑后的山区也不例外,山溪蛮就算再强大也挡不住它们。若只是为了躲避燕军,大家只要退入山中就足矣了,但对上生番,就非得躲进这个隐秘山坳不可了。

  丰隆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霍然抬头,追问杜大人:“刚刚你说过,王叔在平州招拢义勇、摆开战场准备迎抗燕军、做最后决战?”

  杜大人沉沉点头。

  到底是曾经的南理皇帝,自然对南理地理有所了解,镇西王摆阵之处,背后不远便是南荒了,且从大环境上看,平州正处在一个类似于葫芦嘴的位置上,生番若出山此处首当其冲。三百年前蛮荒怪物闯入人间作祟,最先冲出的便是此地。

  镇西王戎马一生,精通兵法,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选择一个这样的地方摆战场?当知若生番出山,他的军队便会腹背受敌,立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丰隆又急又怒,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利索,杜大人就摇了摇头,打断道:“就算没有生番,以王爷手上的兵马对上燕人,也必败无疑。”

  丰隆怒道:“那也不能……”

  可是才说了四个字,他就猛然醒悟了。

  是啊,他自己刚刚也说过,以镇西王的见识,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除非王爷是故意的。

  没有生番,南理最后的军队也必败无疑;若有了生番……一样会全军覆灭,但燕人呢?他们还有机会活着离开那战场么。

  镇西王调集了大批炮药、战鼓、号角和火油,不难想象的,当与燕人开战时,军中会炮号连天、鼓声雷动,烽烟弥漫四隅。再加上两军的凶狠厮杀与战场上浓浓的血腥气,或许能更一步激发不远处、本就躁动的生番的凶性?王爷不确定,但他决定试一试。

  镇西王最后的念头,南理境内最后一支还算有点规模的军队,想要刺激生番出山。

  镇西王求死,只求同归于尽、死得其所。

  “臣启程前夕,曾与王爷彻夜长谈,其间王爷说过三句话,臣不敢忘……”

  “讲。”丰隆想听。

  “大哥嘱托,要我护住南理安宁。前面几十年还不错,国家基本平安无事,到老来却西关惨败北境难保,屠不尽番狗也杀不光燕贼……我倒不觉得自己没用,只是辜负了兄长、辜负了先祖……若想苟活不难,但下去后我还想见见他们,所以还得保着点这张老脸,我老了,战死比病死强上许多。”

  杜大人脸上没有表情:“另一句:生番入境几成定局,挡无可挡,就算没有我,它们也会冲入人间。但即便如此,我终归还是刺激了它们、引诱了它们,让这场浩劫提前发动,或许要遭天谴,红波一脉香火永绝,但愿能偿得回、但愿与龙脉无关。”

  丰隆大吃一惊:“什么绝后?”

  杜大人带了不少重臣家眷进入山谷,其中并没有红波府的男丁,丰隆本还以为镇西王的子嗣孙儿会跟在小福原、左丞相那一路。

  “红波府剩下的男丁,本就不多了。”杜大人应道:“大半丧于凤凰城,后来战役中又添伤亡,镇西王膝下,再无男儿了。”

  当初燕军袭来,小皇帝和朝中重臣撤出国都,但并不是说南理要把凤凰城拱手让给燕人,正相反的,凤凰城的抵抗,是燕军入侵南理以来最最惨烈的一场战役。

  那时候没人知道南荒里浩劫将起,南理的战略是步步抵抗,既然凤凰城还要抵挡敌人,总得有重要人物留下来振作军心、统掌大局,当时留下来的就是镇西王的几位子嗣,他们既是将军,也有皇室血脉在身,以情势而论他们的身份最合适。

  凤凰城破,红波府损失最为惨重,随后连番战斗中,仅存的儿孙也遭遇横祸,堂堂红波府,除了镇西王只剩女儿家!

  引诱生番涂炭人间,若真的会有神罚,镇西王只盼着落在自己这一脉身上就算了,莫去牵连皇室。

  杜大人继续道:“最后一句,王爷说得仍是生番:如果现在南荒中的生番是平静的,又如果我手上有一个办法能把它们引入人间,我会不会把它们引进来?不好说,一半一半。幸好,现在不用选了,省去好多苦恼。”

  只是转述,没有半字评论,杜大人又把话锋一转:“王爷还着我带一句话给陛下:皇帝在,希望便在。南理还未亡,燕人也还未胜,越是这样的时候也不可自乱情怀……陛下须得明白,血洗过后,未必不是朗朗乾坤;陛下应牢记,福原仍是南理唯一的皇帝;陛下莫忘记,见他时当收敛、请易容。”

  即便到了这般田地,镇西王想的仍是皇帝基业,丰隆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过后,丰隆挥袖抹去眼中泪水,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转目望向也列座一旁的小捕:“筱拂,帮我易容吧。”

  小捕点了点头。

  转过天来,情绪稍稍平稳了些的丰隆又发现另一个异常,问杜大人:“朝中重臣的眷属都已经到了?怎么才这么少人?”杜大人带来的眷属加在一起不足二百人。

  “山坳虽大,可能容的终归有限,养下一群女人、老人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腾出位置多存些军卒,撤离之际几位辅政大臣定议,自镇西王、左丞相之下,每一家只许四人进山,无一例外。”杜大人声音很轻,全无语气。

  随着杜大人的到来、镇西王死战的决心为众人所知,山坳中的气氛也变得无比压抑,就连还不懂事的小小酥也有所察觉,不敢再乱跑乱闹。不过小囝囝的心性,挡不住地就喜欢漂亮的年轻女子,忍无可忍地拿着块巧克力,总往小捕、初榕身旁去凑。

  公主郡主早都知道了苏杭的身份,自然也晓得这小子是哪个家伙的儿子,如果在平日相见,或许真会有些尴尬、心中会不是滋味。可如今,国破家亡,父亲在南方准备着必死一战,心上人在西北自鬼门关中穿梭……这样的情形下,有些事情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小捕面对囝囝的时候总是在笑,可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却总也忍不住流泪。

  公主如此,郡主如此。

  ……

  又过半个月,小皇帝福原和左丞相、朝中一群重要臣子和数千忠心禁军进入山坳,同时也带回来了外面的战事消息,燕军主力正向镇西王一部迅速接近,大战在即了。

  而此时,大燕西疆的宋阳正召集了所有南火将领,商讨一件大事:他要分兵一路,穿越大片敌境、从燕国西疆赶赴坐落于大燕东南的红瑶关。

  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谢门走狗成功找到了镇庆叛军,和事先估计得几乎一样,傅程的势力被燕军重创,如今只剩下千多人,占了个山头惨淡度日。

  镇庆曾是红瑶附近的驻军,宋阳想打红瑶,他能帮上大忙。

  不过镇庆、傅程都不是关键,真正让南火众将疑惑的是,率领着凶兵在西北作乱、以战养战混得风生水起的常春侯,居然想要直扑南方,去打毫不起眼的红瑶城。这又是哪门子的盘算?

  待宋阳把自己的想法解释清楚,除了瓷娃娃之外,帐中众人尽做惊骇神情,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小狗通报,有重要军情传到……辣到不能再辣,十万火急之事。

  不是南理的战况也不是附近的敌情,而是来自西方高原、藩主墨脱领地内的一份信笺。

  第一四六章 禁术

  来自墨脱领地的信笺,但并未墨脱所写,藩主就算想给宋阳写信也无法执笔,他身受重伤、右手被彻底废掉……不久前,领地中来了刺客。

  墨脱的运气不好,刺客不仅武功好,且心思沉稳、擅潜行、懂伪装、精通毒术与机关设计,单以行刺而论,天下怕是再找不出比他更合适做刺客的人。

  但墨脱也很幸运,恰巧有贵客住在他的府上,于危急中救了他的性命……

  冬天时宋阳藏身于墨脱领地,待燕军出关后,南火拔营进入燕土,但云顶和无鱼并未随军同行。云顶心性慈悲,实在不适合与矢志复仇、入燕只为杀人的南火在一起,而他在高原的信徒尽丧、在南理的道场被大火烧成灰烬,活佛无处可去,就先在墨脱处住了下来。

  无鱼则因身上伤势未愈,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也暂住于高原。

  稻草奉国师之命去割仁勒与墨脱的人头,结果迎头遇到了云顶,又岂能讨得好处?

  要知道,若真的硬拼起来,就算是花小飞遇到云顶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是稻草。不过云顶也没想到会有刺客潜入,另外稻草行刺的手段也的确惊人,待云顶察觉危机时仁勒活佛已经遇害,他只及时救下了藩主墨脱。

  但是……既然云顶赶在稻草得手、离开之前出现,那稻草就逃不掉了。

  刺客被生擒活捉。

  对于行刺、救人、拿下刺客的过程云顶只是大概做了个交代,其间细节一概不提,这封信真正的关键在于:云顶问出了口供,得知刺客是燕顶极亲近的晚辈,另还一桩极重要的消息:燕顶孤身一人来了高原,而且不会与燕军汇合,他要去办一件大事。

  至于燕顶具体会去哪里,云顶在信中告诉宋阳:刺客知道,但还未招供,用不多久一定能得到结果。

  宋阳又惊又喜,双手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国师行踪神秘,外人绝难探知,其他多数时间他都会缩在重重保护下……看过信宋阳当然能明白,若此事属实,那便是老天爷送来的大礼:一个杀掉燕顶的好机会。

  有关进军红瑶的会议中途停顿,将领们暂时离开,从封邑中跟来的人都留下,宋阳先把信笺摊开来请众人过目,看完谢孜濯最先开口:“你要到高原去?”

  待宋阳点头,谢孜濯继续道:“南火在这里的战事和对红瑶的突袭,我和金马、郑纪等人商量就可以,这一重没问题的,但你去高原……实属不智。”

  宋阳知道她担心什么,可是大好机会,他又岂能平白放过去,微笑着应道:“不是我一个人,罗冠和我一起,等到了吐蕃还会汇合云顶、无鱼两位高人,如果国师真的孤身一人,未必不能和他一斗。”

  这次宋阳不打算带兵过去,一是高原上的环境,带兵很容易暴露行迹,到时候说不定没打到兔子反倒被其他藩主当成兔子给打了;二是这回的情形与上次在燕子坪痛打国师大不一样,上次是布好了口袋引敌人上当,燕顶一头扎进埋伏中。这回则更像是追踪,以燕顶警觉,带着一队兵去抓他,何异于敲锣打鼓,生怕他会无法察觉么?

  宋阳心意已决,谢孜濯不会阻拦,只是尽量帮他想得周全些:“只你们几个未必行的,从这边随你一起去的,还要有阿里汉、施萧晓和帛夫人,前两个武功能帮你,帛夫人江湖经验了得,助你追踪再好不过。”

  被点名的纷纷点头,大家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于道理于交情甚至于大局,这一趟都会随宋阳同行,全无话说。倒是齐尚见自己未中选略显失望,嘴巴动了动好像要主动请缨,但最终还是没出声。这次去高原,是狙击天下第一高手的行动,齐老大有自知之明,知道凭着自己的本事,帮不上忙只有添累赘的份。

  谢孜濯的话还没说完:“更要紧的是传书燕子坪,再请三个人去高原汇合你们:琥珀、陈返、李逸风……另外你的那辆马车,或者你送给红波府的箱子,至少要带上一件。”

  燕顶不止武功冠绝天下,毒术、机关也都强到无人能及,在后两项上,唯一能和他稍作周旋的就只有琥珀了,而且琥珀又何尝不视燕顶为大仇,有她随行既添强助、同时也是对她的交代。

  陈返现在修为衰退,但只要服食药物,战力比起罗冠还要更强一线;至于李逸风,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在谢孜濯的盘算里,只要能动的、像样的高手,她统统要给宋阳配在身边……

  “琥珀应该叫上,这个机会她等得可能比我还苦,李逸风与此事不相干,能来最好不来也无妨。但是陈老爷子……”宋阳摇了摇头,只是个失去记忆的可怜老人,宋阳不想拉他去惹这个麻烦。

  谢孜濯知道此事勉强不得,心里叹了口气,并未再坚持,可是没想到的,罗冠忽然开口道:“请上师父一起吧,这对他是好事。”

  算起来,罗冠才是陈返的真正家人,从他口中说要请陈返出马,其他人还能有什么话说。众人就此定议,向燕子坪请调高手的信由瓷娃娃亲笔来写,当天便由小狗传递出去,仍是‘辣得不能更辣’的火急军书。

  差不多在信笺传出的同时,宋阳一行也就此启程,赶赴高原。

  赶路途中,宋阳找了个独处的机会,询问罗冠为何要请出师父,罗冠的回答很有些飘忽:“老了的大宗师,是这天下最可怜的老人;老死的大宗师,是这天下最可笑的死人……师祖安享晚年,临终前曾对师父如是说。后来师父对我说过:仔细想想,果然如此。”

  即便修为大幅减退,陈返依旧是真正的大宗师,求战、求败、求强敌的甲顶、宗师。

  记忆混沌、行将就木,能于生前再逢这样的一战,对陈返是一种幸运。

  跟在宋阳身边的人修为最差也是丙字上品,这群人的脚程何其迅速,从南火大营出发,二十天后便赶到了墨脱领地,这还是因为要小心避开燕军,耽误了不少时间。

  时隔一季,重返多兰城,无鱼远远迎接出来,大藩主墨脱也不顾伤势亲自出迎,来到府邸双方少不得又是一阵寒暄,宋阳还亲自帮墨脱查看伤势。

  说句心里话,宋阳挺有些惭愧的,觉得对不住墨脱。明摆着的事情,不用逼问刺客口供也能想到,就是因为墨脱帮助了南火,这才引来燕人的报复。

  不过别看墨脱一副暴发户、土财主的庸俗打扮,为人却慷慨得很,在宋阳奉上歉意后他把大手一摆,笑道:“帮你就是帮我自己。你不用客气,我也不会客气。”

  话说得很含糊,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他是大活佛的嫡系,燕人本来就不会放过他。以前大活佛的势力已经烟消云散,如今的乱局中墨脱想要自保,除了保存实力之外,还得再为自己寻一个阵营……以他领地所在的位置,自然应该和大燕多亲近,可燕人不容他,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南火打到他的领地时,墨脱不愿开战,其中固然有实力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看重常春侯:不是因为宋阳手上有南火、不是因为宋阳背后有南理,而是这个南理的常春侯之上,有个回鹘大可汗的义兄。

  而兄弟俩的交情如何,看看回鹘对南理的态度就足够明白了。

  便如墨脱所说,他帮宋阳就是帮自己。

  南火离开后、刺客未到前,墨脱借着和无鱼师太闲聊的机会,隐约表示出想要和常春侯更‘亲近’些,在他的打算里,要是能有机会和宋阳也拜个把子什么的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不行的话,嫁个女儿给宋阳也是不错的选择。师太当时摇头而笑:“宋阳这个人,一副凶狠性子和一肚子心机盘算下面,藏着的却是颗义气心肝,藩主大人不用想太多,‘以前帮过他,以后还想帮’,这十个字,足够让他把你当作好朋友了。”

  师太说的是实话,墨脱却觉得她敷衍,心里还在盘算着嫁女儿的事情,不料燕国的刺客来了。

  其实墨脱清楚得很,想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他卖了人情给宋阳这边,大燕那边迟早都会报复,只是他没想到来得会这么快,而且这么‘不官方’,上上大燕,居然直接动用江湖手段。

  如果仁勒没死,那这次行刺对墨脱来说简直就太美妙了,一下子又把他和宋阳一系的关系拉近了很多。可惜,仁勒死在刺客剑下。念及故人,墨脱的心里就会戾气涌动……两个人合作了几十年,配合融洽,抛开各自身份,私交更是深厚。

  以前的主人博结死了,墨脱变成了孤魂野鬼;如今挚友也往生极乐,墨脱的想法和心思也就更坚决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细致,帮墨脱查看过伤情后,宋阳转入正题,问无鱼师太:“云顶上师呢?”

  自从他们到来,云顶一直没露面。

  无鱼解释道:“活佛在讯问刺客,他交代过此事不能中断,没法去迎你,请你莫见怪。”

  宋阳哪会在意这种小节,但他担心另外一件事。

  一路赶来,大家对刺客的事情不知讨论过多少次,很快发现这其中一个疑窦,如果刺客真的是国师或者景泰的心腹,那不用问此人必是心智坚定之辈,哪会那么容易招供的,尤其是吐露自己身份、国师的行踪这种绝顶机密。

  何况云顶的慈悲谦怀大家都再了解不过,以云顶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做刑讯逼供这种事情,大家担心,会不会是活佛被刺客给骗了。帛夫人是江湖人,想的就更多了,她甚至怀疑行刺之事本身就是个阴谋,国师的行踪便是个诱饵,骗着大伙去往陷阱里跳……对上了燕顶这样的人物,不由得大家不多加小心,疑神疑鬼也情有可原。

  无鱼不是外人,宋阳没去讲究措辞,直接讲出了自己的顾虑。

  对此师太先是笑了笑,应了句‘有此一问是应该的’,随即转入正题,正色道:“可你们有所不知,云顶上师不止有一挂慈悲心肠,在他心中,还修持了一道降魔怒火。”

  燕人害大活佛在前、利用小活佛在后,这次又派刺客来杀了云顶的挚友仁勒,云顶再如何如何谦怀慈悲也无法忍住心中怒火,所以这次他动用了犀利手段。

  有关审讯的细节,就连无鱼也不太清楚,她只知道云顶这次动用的是一门域宗独门传承的秘法,是‘禁术’,除非大邪魔否则不许动用的法门,此术有攻心震脑的奇效,足以保证问讯结果的可靠,但是被逼供之人,在连番受术后会变成个彻彻底底的傻子。

  其实想一想也不奇怪,云顶的修行本就和‘攻心’有关,比如他的心眼,另外再有禁术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稻草的心境的确是坚定无比,即便是禁术也无法让他一次开口,掏出来的只是一个个片段,是以云顶一次次逼供,不用问了,稻草已废,无论云顶能不能得到有用的消息,最后稻草都会神智沦丧……

  随后一段时间,宋阳等人安心在多兰等待,云顶专心逼供,只偶尔露面、但并不多说什么,稍事休息后便再去地牢。

  直到一个月后,琥珀等人接到了瓷娃娃的传书,从南理山坳中启程赶来高原,抵达多兰城与宋阳汇合。琥珀、陈返、李逸风三个人都来了,而出乎意料的是,从头到尾都不参与打仗的顾昭君,竟然也随行同往。

  见到长辈和朋友,特别是琥珀,宋阳开心异常,好一番热闹后他才腾出空子问顾昭君:“你怎么来了?”

  顾昭君皱眉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问了个傻问题,反问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人?”

  宋阳才懒得和他矫情,更没兴趣去答他,只是重复主题:“你怎么来了?”

  顾昭君倒不嫌烦,宋阳不回答他就自问自答,自顾自地点头:“我是个商人。那我再问你,商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你怎么来了?”

  “商人逐利,最在乎的当然是钱,只要是买卖、只要能赚钱,我做什么都成,那我还要问你,你老子、燕丞相付潜训被连根拔起,我跟着一起倒台,这其中有件事我始终想不通,你可知道是什么?”

  “你怎么来了?”宋阳乐了,这么问答,自己还真挺省心的。

  陈返也从一旁笑道:“你们两个,小孩子么?很有趣么?”

  “是啊,你倒是配合些。”顾昭君向宋阳抱怨了句,不过他也挺聪明,不等宋阳再一句‘你怎么来了’,就抢先开口继续解释道:“以前我和老付合作得挺好,可这不是说我就一定会和他待在一条船上、眼看着脚下的船沉了也不懂得再上别的船。所以我以为,燕顶、景泰,要对付丞相就去对付丞相,何必连我这个生意人也一起给打了?他们应该找我合作,大家一起继续使劲赚钱才对。这一重我可想不通,如果有个机会能当面问问燕顶,我非来不可。”

  “就是为了当面问问他?”宋阳总算换了个问题。

  顾昭君却大摇其头:“问问只是其一,更要紧的是燕顶和景泰抢了我的地、抢了我的钱、抢了我的生意买卖!刚刚不是说过么,商人最看重的就是钱,我以前很有钱,如果变现换成银两,能堆成一座够你爬三天的山……我这么多钱啊,都被人抢去了,你自己算算,这得是多大的仇?我要不报仇,对得起我的钱么?”

  宋阳哈哈大笑,跟着又对顾昭君点了点头,正经说了句:“多谢!”

  顾昭君摇头:“不用,大伙互相帮衬,谈不到谁谢谁。”

  就在所有人汇合后第三天,云顶也终于完成了讯问,走出地牢老活佛长长地抻了个懒腰,对宋阳道:“大概清楚了,燕顶人在高原无疑,西面的雪岭,不过不止他自己,还有他的师弟。”

  多出一个花小飞,也算不得什么意外,具体地方云顶已经从稻草处问得明明白白。

  “另外,还问出了另一桩案子,与你们南理有关。靖王之乱后,就是此人在凤凰城行凶报复,大荐福寺的僧侣和小婉的父亲,都死在他的手上。”

  这可是意外收获。宋阳指了指地牢:“刺客现在如何?”

  “神智尽丧变作废人,我未留,已超度。”

  从决定施展禁术开始,云顶就动了杀心。刺客是不能留的,其他先不论,禁术能夺去神智、但不会废去武功和毒术本领,放任一个身怀绝技、心地狠毒的傻子在人间游荡,不知又会害了多少人,何况追究血债,此人本就死有余辜。

  没什么可说的,自有人割下刺客的首级,由谢门小狗负责传递,寄送至慕容小婉处,当初稻草把慕容老大的头颅带走了,害人死无全尸,如今总要再用他的人头去祭奠那些在天之灵。

  报应轮回不爽,便是如此了。

  多兰城中的众人也不再耽搁,当天便启程,赶赴燕顶所在之处,这一趟能不能遇到人、杀到人都是未知之数,但非去不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这样的机会。

  算一算人手,宋阳几乎集结了自己能调用的、除了帛先生之外所有的好手,这样的阵容,就是一品擂重开,他们也能稳稳夺魁了,但是去对付燕顶……够么?

  宋阳不知道。

  第一四七章 死战

  一轮日出,两般滋味。

  穆桐眼前的曙光欣欣蓬勃,浓浓的生机泼染四方,大好黎明唤醒千万生灵,不由得他不振作、不振奋。打从心眼里翻起的快活,让他身上三万六千只毛孔都在缓缓地舒张、开阖,无以言表地惬意。郑桐是燕国大将、征南元帅,所有攻入南理境内的燕兵将,唯他马首是瞻。

  任阕目中的朝霞却死气沉沉,殷红如血涂抹天边,便是这道血色,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从天边蔓延到身旁、到脚下,虽然还没开始,但他仿佛已经听到那嘶声惨嚎、看到那尸身倒地……任阕是南理的王爷,镇西王。

  同一个清晨里,宋阳一行刚刚离开多兰城,正向着西北雪顶疾驰;郑转率两千蝉夜叉与三千精锐南火组成的联军,正逆行潜踪,在帛先生的帮助下,悄然赶赴大燕南方的红瑶城;镇西王在南理南部,平州界内,迎来了燕军主力。

  南理人的最后一战,到时候了。

  镇西王把目光从天边收回,转目望向前方敌阵,纵横盾阵、弓弩阵、刀步、枪步、轻重骑兵、免甲轻身左短弩右长刀的精锐跳荡……来自三个方向的燕国军团,每一座都军容整齐、每一座都是全兵种的配备,每一座都一眼望不到头!

  刀戈指天如林、旌旗蔽日如云,燕人威风凛冽,摧人眼。

  曾几何时,镇西王麾下也有这样的雄兵。抛开数量不论,他在西关训练出的精锐儿郎,比起眼前的燕军也不遑多让。可惜如今……王爷心里叹了口气,回头望向身后的兵卒们。

  虽然和燕军的规模无法相比,但六万人的阵势,对如今的南理而言着实算得庞大了,摆在战场上,也是望不到头的偌大一片。可是南理人的阵容……无论镇西王怎么看都是乱糟糟的。

  哪怕士兵站得再笔直、哪怕他们把队伍排列得再整齐,落在行家眼中仍是一个字:乱。

  乱是因为搭配失度。六万人的大军,就只有一千弓弩手,骑兵却占到了全军四成以上,须知他们是守御方,骑兵太多反倒是累赘,至于步兵的盾、刀、戈的搭配就更不成比例了……莫说镇西王,就连华严这种不起眼的小将领都有些看不下去。

  两军鏖战,以阵相冲、相搏,是以对军中的搭配要求极为严格,像现在这样的南理军队,战士们空有一腔热血,真到打起来的时候也只能徒唤奈何。

  若放在以前,有人指着平州的南理军队对华严说:这就是你家最有名的大帅、镇西王排出来的阵容。华严非得放声大笑不可,但是现在,不可能的事情真真切切地成了现实、摆在眼前。

  不是镇西王不懂得排兵布阵,他也没有办法的。这支南理军队不是从驻扎各处的大营抽调组合的,它是临时拼凑出来的。

  六万兵的主力来自两处:一是南理各处游散的小队、败兵,另则来自撤退沿线征兆的青年义勇。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败兵能逃得性命,自然要跑得快、自然也就以骑兵居多,至于青年义勇就更不用说了,镇西王能为他们凑齐衣甲、发放兵刃就已经难能可贵了,又哪还有能力分配兵种、更没有时间加以训练。

  败兵和义勇临时拼凑的军队。相比之下,倒是以前驻守白鼓楼、训练不勤、军务不重、几乎都没受过战火洗炼的华严和他的小股部队,几乎都成了核心精锐。

  所以华严这队人马被安排到了军阵前列。

  强敌渐行渐近,看看人家的军威,再想想自家的阵容,华严心中苦笑不已,至于恐惧……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自己居然不怎么觉得害怕,充其量只是有些紧张。

  来参加这场‘背水一战’,即便嘴上绝对不去说、心中尽量不去想,但意识深处又怎么会没有一重‘送死’的觉悟呢?明知送死还要来,当然不是因为这最后的六万勇士都是傻瓜,战士要报国、义勇要报仇,而更重要的,是在报国、报仇之上的另一重原因:燕残暴。

  只从燕人一路打过来时掀起的屠杀便可见一斑:今天苟活一时,今生就要被欺凌一世了!

  或许是前生真的犯下了重大罪孽,今世才会遭遇如此大难?与其如此,倒不如再入轮回……既然有了送死的决心、觉悟,那所有一切都变得简单了,所差的仅在于:陪葬。

  如果能拉上一两个燕兵一起跳进黄泉,那简直就是完美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镇西王带着军中将领策马巡兵,老头子面无表情、目光浑浊,完全看不出情绪,与往日里唯一的一点区别仅在于,在巡兵时他的嘴唇翕动,不知在默默地念叨着什么。

  华严望住王爷的嘴巴,仔细去追究着口型,片刻后终于恍然大悟,老头子反反复复,一直在唠叨着三个字:瓜伢子。

  这边巡兵完毕,那边燕军入阵。

  随着中军一声号令,燕国大军止步,原本充斥于天地间、充斥于南理人耳鼓中的轰轰脚步骤然散去。

  突然安静下来的世界,只剩压抑与憋胀。

  正式开战之前,双方总要说上几句话,尤其大燕、南理都是汉统国家,表面上的规矩也就分外讲究些,不能好像蛮子打架似的二话不说直接火拼。不过从折桥关开战两国一直打到现在,战前振喝已经成了定式。

  南理人会骂燕人贪婪无信冒犯别国;

  燕将则向着敌人士兵劝降,言明开战后、厮杀中只要南理士兵把手中兵刃向地上一扔,便会被视作投降,燕卒绕路刀剑规避,保证不再加以伤害。这是燕人惯用的说辞,看上去倒的确是蛮‘人性化’的,如果南理兵在交战前想投降,伍中长官和督战队可不是吃素的,一定会让降卒人头落地以儆效尤。可是混战开战后,什么将领、什么督战都管不到小兵了,到时候他只要撇下刀剑燕人便不会再杀他,自然就保住了性命。

  但这只是个动摇敌人军心的说辞罢了,燕皇帝早有明白命令传给南征军:战中不留活口、过处不留青壮……

  南理主大燕客,按规矩应该南理人先喊话。镇西王带马上前踏出几步。老头子身边没有跟随大嗓门的军士,如果单打独斗,镇西王比起‘死去活来’前的宋阳也毫不逊色,自然修习过高深内功,开口时声震全场,手中马鞭向着前面的燕军指了指:“燕卒听好,冲战中只要放下手中刀刃便能活命。”

  喊完一句,王爷掉转马头回来了,他身后的南理士卒先是一愣,谁也没想到,这次王爷没骂燕贼,反而把对方的说辞给抢了。

  本来一人一句的‘台词’,镇西王把燕军的话给说了,那燕人又该说点啥?

  很快,南理士兵轰地一声笑了起来,心中紧张舒缓许多。

  燕主帅穆桐也没想到会如此,眉头皱了皱,一声冷笑:“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打吧!”旋即中军令旗摇摆,重重号角从燕军阵内冲天而起,全军将士嘶声吼喝,燕人开始进军、发动攻势。

  镇西王则转回身,再度望向自家儿郎,凝视片刻后忽然大笑了一声:“携手并肩,共赴黄泉,待到森罗宝殿,见了阎王老爷,咱们提前说好,到时候……谁都不许跪他!看他能奈我何!”

  不伦不类的阵前训话,豪气蓬勃的大笑,镇西王大手一挥:“擂鼓信炮,孩儿们随我进兵!”

  事先的刻意征调火药炮令,莫说南理只有六万人,以他们的储备,足够一支规模再大出二十倍、百万人的大军使用。

  嘹亮炮号惊天动地,最后一支成规模的南理军队跟在王爷身后,乱糟糟的冲锋——明知必死、死前只求拉上几个燕兵陪葬、死后决心见阎罗而不跪的冲锋。

  冲锋,乱糟糟的可笑,乱糟糟的威武,乱糟糟的决绝!

  两军交手、厮杀恶战,可是燕军不知道、南理人看不到,当这方天地被嘶吼、惨叫、兵器交击、号角战鼓炮令等诸多可怕声响充斥、满塞,膨胀得仿佛就要爆裂开来的时候,在战场南方数十里外、之前一直在躁动颤抖的南荒边缘忽然安静了下来。

  安静过好一阵子,一头比着北方人还要更高大健壮、但塌额凸颌长相像猿更多过人的怪物,小心翼翼地钻出山林,从试探着迈步到渐行渐快,最后一路小跑着,到已经曾经驻兵卫戍、如今已经荒弃了的南理哨楼上。

  十人高的哨塔,对怪物而言还似乎比不得一座低矮墙头,手脚并用几下纵跃便攀了上去,跟着眯起眼睛使劲望向隆隆恶响发生的方向。

  与此同时,影影绰绰、零零散散,又有百多头猿人模样的怪物钻出丛林,但它们未上哨楼,只是半蹲在空地上,抬头望向哨楼上的同族。

  战场与哨楼相距数十里,怪物用尽力气也看不到远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不要紧,在密林深处生存,最重要的不是一双锐利目光,而是一只灵敏的鼻子,怪物干脆闭上了眼睛,仰面朝天,鼻翼扇动一次次努力地嗅着。

  这一嗅,便是整整一个白天。

  远处战场的噪响始终不曾歇止,但怪物们听得习惯了也就不再觉得可怕,初时脸上的戒备与畏惧渐渐地散去,而一天之中,从山林走出的生番已经多到了无以计数,把哨楼与山林之间的空地尽数填满。这只是能看到的,不知道还有多少藏在林中,目光不可及。

  明月高悬。夜色中一双双眸子闪烁出幽幽光芒,所有的生番都不动、不出声,静静注视着哨楼上的同族。

  终于,哨楼上的那头怪物有了动静,血腥的味道飘过来了,化成了那张丑脸上浓浓的贪婪。三蹦两纵跳下高塔,但它并没有和身后同族汇合,而是向着战场方向跑去。

  四足着地,跑得不快不慢,它不是蠢笨无脑的野兽,它有智慧,知道猎物尚远,奔袭途中需要保存体力。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它在哨楼进出中,捡到了一顶士兵撤离时丢下的帽盔,顺手将其戴在自己的头顶上,可惜头大盔小,跑不了几步盔子就掉落下来,几次里它都不得不停步捡回头盔,到后来它终于不耐烦了,爪子一挥,轻轻松松把铁皮打造的坚硬?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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