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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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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体构造紧密贴合,此处应该会有用途,我曾给一位街坊老汉做了一根拐杖,以老汉身高为基,就按照玄数比例确定了拐杖的长短,他用起来果然顺手,再用过一阵之后,其他什么尺寸的拐杖,拿到手里都觉得不够舒服……”
宋阳唠唠叨叨,扯着一件没用的事情说个没完,这个时候丰隆帝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挥手打断了他:“拐杖?宋阳,你能想到拐杖……却想不到兵刃么?”
宋阳愕然住口,脸上则摆出一副古怪神情,有些迷茫,还透着欢喜,仿佛即将有一个重大突破,但还未能尽数想通。丰隆则对身边的太监道:“去把李逸风叫来!另外再拿几根棍子来。”太监领命去了,不多久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侍卫上殿,口称万岁叩拜行礼,起身后看了宋阳一眼。
除夕皇帝去驿馆吃饺子的时候,他曾护驾随行,与宋阳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可宋阳向他微笑致意,李逸风却面无表情,毫不理会。
很快棍子也找来,丰隆吩咐了几句,几位太监同时忙碌起来,把十几根平齐长短的丈八大棍锯得长度各异。另外还有一根长棍,改造好之后的长度,与李逸风身高之比刚好为‘天地玄数’。
棍子都弄妥后,丰隆开口:“李逸风,耍耍这些棍子,看看哪条最顺手?”皇帝的语气略带兴奋。李逸风一言不发,挑起长棍便舞。
宋阳本以为,武士在皇帝面前试棍,一定会抖擞精神,于金殿上舞出层层棍影,可实际上李逸风只是将长棍握在手中,只挥动一下就换过下一条,转眼工夫他就试过所有的棍子,最终一指那条‘天地玄数棍’:“这只最顺手。”
主意是丰隆出的,此刻得以验证,皇帝自然开心得很:“仔细说说,朕要听!”
“相比其他这一根易发力、易收势、棍上承载的力道也最充足。其实十几根棍子差别不算很大,三品以下的武士怕是难以察觉。不过它好用就是好用,能不能察觉得到,它都会好用一些。”
话音刚落,左丞相胡大人就急切开口,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吐不快,高声对丰隆道:“吾皇圣明!以玄数打造兵刃、装备大军,兵刃顺手了,每位军士都在不知不觉里强上一分,整支军队便也会在不知不觉里战力大增!”
一下子想出了个‘强军之策’,丰隆心中那份高兴劲自不用说,不过好歹他还不算糊涂到家,摇着头呵呵笑道:“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太难了,给每一位军士量身打造武器?小心邱大人和你拼命!”
邱大人是工部尚书,站在原地没敢吭声,听到皇帝这么说,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左丞相郑重摇头,继续道:“可以取每支部队中士兵身高的均值,再按玄数打造统一制式的武器……即便没法严准达到玄数,可毕竟是最大程度的接近了,越接近、战力便提高地越多。”
他的意思所有人都能明白,皇帝第一个点头,其他大臣也都跟着一头,丰隆夸赞:“不错,果然是这个道理……还有,全军都量身打造固然不可行,但是对尖兵、精锐小队倒不妨多花些心思和银钱,配上趁手兵器,让他们勇猛、再勇猛些!”
不出意外的,左丞相再次把‘吾皇圣明’四个字喊得响亮无比。而工部尚书也抢出一步:“微臣也有个想法。锻造武器时,要是融入这个玄数……比如柄、刃长度之比?这样的兵器,不知杀伤会不会更大些?”
丰隆点头大笑:“何妨一试?何妨一试!”
皇帝想出了第一个有关玄数的应用,至少现在想上去、看上去,他的法子的确会让南理军力增强些,由此他对这个数字的兴致大增,殿上众人哪一个不是人老成精,眼看着皇帝兴致勃勃、先后开口的两位大臣连受赞誉,人人都转开心思,仔细琢磨着‘玄数’与本职间的联系。
兵部尚书略作沉吟后他认真开口:“楚、韩的萧山之役;晋、鲁的长淮之战;还有胡夏白头岭大战……”都是中土历史上的著名战役,流传史册、被兵家奉为必修之学。而兵部尚书所举的这些战役,再仔细思量下便能发觉,或布阵、或兵种组合、或冲阵的切入点,或多或少都能体现出‘黄金比例’。
细致讲解过后,兵部尚书缓缓道:“这个玄数,合于战事,倘若加以破解……也许能融于战策兵法!”
事情还没完,当兵部尚书收声,殿上长史又开口:“七百年前,洪太祖统一天下,四海臣服,是世上唯一一次中土合并一国的盛举。大洪盛世两百年,直到洪熙宗登基,国力开始渐渐衰败,后经九代帝王,苦撑了一百二十年最终土崩瓦解,洪亡……从盛到衰,究其年长,又何尝不是一个天地玄数啊。前车之鉴我辈当作警醒,若能破解玄数,或许真能找到永霸中土之术。”
事情越说越玄,皇帝惊讶,群臣苦思,也只有宋阳心思平静。在上一世里早有人系统总结过黄金比例在战争中的体现、在时间纵轴上对历史事件的影响。成吉思汗的征战策略、拿破仑的帝国兴衰、甚至二战中德国对苏联的闪电战等等都在其中,真就仿佛冥冥中自有注定。
不同世界、不同历史,但天地依旧造化依旧,前生里的玄奥数字,也照样是在这一世中的神奇规律。
不知何时,宋阳已经退到了一旁,站在末位一言不发,内心平静。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自己提出‘天地玄数’,而所有有关玄数的思考、应用,就留给皇帝和大臣们去说吧。宋阳就是要把自己的‘自然领悟’,变成大佬们口中的‘强国之策’,这样一来,说宋阳不好便是说他们自己不好;反之亦然,想夸赞自己又说不出口?简单的很,赞同宋阳就是了。
群臣有关‘天地玄数’的讨论持续良久,这个话题越说,丰隆也就越觉得当真有一个极大的强国契机,就隐隐约约地藏在玄数之中。古时帝王,哪个不想窥得天机、哪个不想顺应天地借此国富民强成就千秋功业?越讨论,皇帝就愈发投入,直到殿外亥时钟轻悠回荡,丰隆才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眉心:“今天晚了,到此为止吧,诸位爱卿回去当多加思索,有关玄数之事明日再议。”
说完,他又转目望向宋阳,笑道:“南理出了你这样的人才,朕心甚慰。”
不过是句普通赞扬,在之前表现出色的贤能奇士也大都得到类似评语,但是对于宋阳而言,皇帝的话中却透出了一个重要信息:你是南理的人才。
一直压在宋阳头上、‘此子乃燕人’的头衔,被皇帝轻描淡写地摘掉了……
第八十五章 脾气
待宋阳谢恩之后,丰隆忽然收敛了笑容:“朕选拔奇士,是为了彰显南理之威,不是为了送礼。由此,朕还有一件事要问你……若把惊蛰换做端午、把此处换做邹城燕宫,把朕换做燕帝景泰,把这殿上群臣换做五国重臣,你再说出的强国之道,强得是哪一国?”
不是好问,但至少……丰隆把话问出来,总好过不问。
“量变而质变、天地玄数这两重道理我已经忘记了。草民另有强燕之策,若能赴擂一品,当献于燕帝。”最最要紧的问题,宋阳没去铺垫,直接开口:“犬戎崇奉白狼、有萨满侍神,但萨满臣服蛮主,神事仅以祈福、促战为限,别无其他。君至高,神事辅。”
“吐蕃笃信密宗,举国上下以活佛为尊,各地藩主为活佛法旨是从,战事、政事皆由活佛主持,神至高,君为辅。”
“回鹘拜火,圣火起处万民炽狂,自建国以来,历代君王都还有另一个身份:圣火使者。君为神,神亦君,二位于一体。”
“三座蛮荒之国,都在百年内迅速崛起,几无底蕴可言,民心却空前凝聚……或君主、或神主、或君神一体,归根结底都是一个首领。燕国却有大雷音台、邹城燕宫两处神圣地,燕想更上层楼不难,两处圣地只留一个就是了。”
宋阳说完,丰隆歪着头看他:“这个强燕之道……你当燕国人都是傻子么?”
宋阳摇头:“他们傻不傻,草民管不着,草民只是实话实说。”
丰隆忽然哈哈大笑:“的确是实话实说!”大笑声中,挥手退朝,并未再给宋阳只言片语……
朝事完毕,诸位大员退出宝殿,散去前少不了还要彼此寒暄几句,就只有右丞相班大人,凡人不理,坐上轿子直接走了。
回到府中,两个妩媚丫鬟迎上来,小心搀扶着颤巍巍老头子到厅堂用饭,碗筷才刚刚摆上来,门外脚步声响起,有个人走到班大人跟前,笑呵呵地问了句:“怎样?”
来的也是个老人,不过比起班大人要年轻不少,身形干瘦长相普通,唯一有些古怪的地方仅在于:他的双手对揣在袖中。
顾昭君。
这一次与往时不同,顾昭君脸色晦暗,额头上缠了厚厚一圈绷布,走路时再没有以前那种随风而飘的清逸,变得一瘸一拐。
顾昭君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不过他的神情还是老样子,笑得一片和气,假惺惺地客气:“你还没吃饭啊?先吃,吃完再说,我不着急。”班大人太老了,老到翻起眼皮似乎都是件吃力事,目光低垂着,不去看对方一眼,在丫鬟的侍奉下开始吃饭,其间一言不发,顾昭君也不着急,坐在一旁静静等待。
直到一餐饭吃好,下人尽数退下,班大人满是惬意地长舒一口气,枯瘦的背后仰,倚靠在椅子里:“还算聪明,比我想得聪明,也比你说得聪明。”
顾昭君耸了下肩膀:“你光夸赞他聪明,却不说殿试的情形,诚心让我迷糊么?”
班大人没急着说什么,而是反问顾昭君:“宋阳以‘强国之道’为题来应选南理奇士,你怎么看?”
顾昭君摇了摇头,给出了四字评语:“蠢到家了!”
金殿选拔与九州‘海选’不同,殿上的每个人,除了选手和太监之外,其他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全都是‘领导人’。人家从祖上几代开始几辈子都在和官术、权术、民术、国术打交道。
其他什么才艺都好,唯独这个强国之道……平民出身,仗着心思机敏学识不错,就跑到这样一群天天在琢磨、商量着该如何强国的大佬跟前指手画脚,大谈自己强国之策?不过因为是国家选贤,大家总得有个虚怀若谷礼贤下士的样子,是以表面看上去他们态度还不错,但心里对宋阳、对洪家兄弟最初时的反感可想而知。这是最简单不过、最正常的心态,从皇帝到朝中诸位大臣全不例外。
所以,以‘强国之道’来应选,真如顾昭君所说的那样:蠢到家了。
“姓宋的小子,先借着这份‘反感’抹掉了和他作对的洪家哥仨;等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在班大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目光还算明亮:“殿上,他说出了个天地玄数,这个数有点意思,而最有趣不在于此,是他只论天机、不谈国策。”
论辩强国之道的贤能,如果表现得中规中矩或许还好;一旦露出了短处,被人抓住了把柄,一定会被一办到底。洪家兄弟因受了些钱就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固然与宋阳有关,但至少有一半原因在这份连皇帝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对他们的‘反感’。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宋阳也好,洪家兄弟也罢,他们还不是龙,殿上的诸位才是真正的猛兽。
当初在燕子坪准备入选题目的时候,宋阳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弄出了诸多噱头,努力说明自己是在‘观察自然、领悟天机’。这桩‘家学’本身与国策无关,只是可以加以运用罢了……
或许说太多话是呛到了口水,班大人忽然咳嗽了起来,两人密谈周遭无人,顾昭君就好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一旁,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个老头子咳得随时都会一口气上不来……终于,随着浓痰吐出,班大人无比费力地捯回一口长气,总算还活着,顾昭君满脸厌恶,对方的痰就吐在他脚边。
“宋阳把玄数讲解得仔仔细细,但是在论及玄数的应用时,他突然变了话题,说自己见识浅薄、不敢妄言国策。”班大人从怀里取出不知名地药丸,和着茶水吞服,勉强压住了紊乱气息:“归根结底,他是想告诉皇帝两句话:‘我是领悟自然的,不是指摘国策的。我想借自然的玄奇道理强大国家,但真正能让正奇相辅、订出强国良策的肯定不是我,而是你们。’这两句没有明说,却被他稳稳当当种进了皇帝心里。”
虽然殿试时不在场,但是凭着顾昭君的心思,已经大概明白了当时的情形,点头附和着:“这一来,他就从不知天高地厚、妄论国事的偏荒小子,变成了依靠家学热心帮忙的少年才俊,悄悄转变了自己的身份,这一点做得很好。”说完,还不忘用下颌去指老班手中的药瓶:“什么药?治什么病的?要是好药我也吃。”
班大人毫不理会,小心翼翼地把药瓶收回怀中,口中继续着宋阳的话题:“不只是转变了身份。他还用一根拐杖,引着皇帝说出了兵刃。小把戏,不值一提,但用得合时宜,他把那个玄数落到了实处,用皇帝的强兵之策成全了自己的玄虚道理……到最后散朝时,皇帝说他是南理的人才。”
“南理的人才?皇帝认可他的身份了。好得很啊!”顾昭君笑得开心。
班大人冷哂:“皇帝对他的一句夸赞,就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今天哪个贤才没被皇帝称赞过?”
顾昭君好脾气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帝的性子,何必明知故问。”
班大人摇头,可是才刚一晃动便又停了下来,干瘪的嘴角微微抽动,勉强算是个笑容:“人老了,晚上不舍得睡觉,总想找个人说说话,其他人不如你有趣。”
顾昭君静静望了班大人一阵,最后还是一笑开口,把对方‘明知故问’的事情,当成个故事来讲,全当陪老人家闲聊了:“你家的这位年轻皇帝,没什么雄才大略,但也谈不上残暴刚愎,中规中矩吧。不过年轻人么,总会有些火气,丰隆也不例外,总怕被别人看扁了,这便是根结所在了。派奇士去赴擂一品,已经是南理示弱了,丰隆怕派去的奇士太‘软’、见谁都腿软谄笑,会更让别国嗤笑,所以他想选个有些脾气、敢抬头说话的人,等到了燕国,至少不能、不能认怂。”
说着,顾昭君翻起眼皮,琢磨片刻,最后笑道:“就是‘不能认怂’。呵呵,这个词儿不错。”
班大人没理会他的自夸自赞,慢条斯理地问道:“所以在青阳选贤时,你安排了吐蕃商人去给宋阳‘垫脚’?”
顾昭君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他,痛快点头承认。
老狐狸捉摸透了年轻皇帝的心思,安排宋阳和吐蕃人较劲儿,说穿了就是顾昭君帮宋阳去‘投丰隆所好’,提前在皇帝那里给宋阳加个印象分。
班大人皱了下眉头:“另外问句,你不想答也无所谓……那些吐蕃人是你的手下么?你什么时候又和吐蕃搭上关系了?”
“那些番子不是我手下,不过临时‘拿来’用用,挑唆他们上台也不是什么难事,在青阳的时候,那伙人和我住一家店,飞扬跋扈的很,正好看他们不顺眼。”顾昭君摇头而笑:“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宋阳,他能猜到此事是我安排的,但猜不透其中的关键,即便如此,他还是把那台戏热热闹闹地唱下去了。”
“毒哑洪家兄弟的事情和我没关系,纯粹三个倒霉蛋自找。不过这件事也和之前青阳对付吐蕃商人的事情一样,都被皇帝看在眼里。丰隆看中了宋阳‘你有来我便有去’的脾气,但对他的燕人出身的身份还有些疑虑,”顾昭君觉得有些口干,但身边没人喂茶水,吞了口口水作罢,继续道:“今天殿上,丰隆对他身份的疑虑消去,宋阳入选的可能自然大增……老班,依你看,宋阳赴擂的机会有几成?”
“五成左右。”班大人语气冷漠:“强国之道是个先天不足的题目,发挥好了也不过五成胜算!能不能如愿赴燕,就在皇帝一念之间了。”今日散朝前丰隆最后的问题,便是班大人所说的‘先天不足’了,宋阳的应答充其量也只能算作中规中矩,能否过关谁也说不准。
班大人双目半闭:“宋阳的脑筋挺清楚的,怎么会选了‘强国之道’来参选?不知道这道题目,不用比就先输了五成么?”
顾昭君一笑:“照我看,不是他傻,是他没办法吧。”
一语中的。
宋阳对殿试可能遇到的问题都做了准备,既然料到丰隆会问‘到了大燕你的道理强得是哪国’,自然能想到自己所选题目的‘先天不足’,可他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唱歌跳舞他不成、武功修炼不能入选、毒术医术说不出道理……他还能怎么办。宋阳最恨的就是上辈子没去学学吹玻璃、炼钢铁……
班大人眼中显出了一丝笑意:“你这是替他辩解?听你的语气,好像有些护短意思。”说完,也不等老顾回答,就换过了话题:“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盼着宋阳能去燕国的……他行么?值得么?”
顾昭君沉默了,半晌之后沉沉开口:“我的机会不多,顾不得去想太多。”
对此班大人不置可否,口中话锋再转:“他们的动作不小,这次你逃过一劫,下次就未必有这样的运气了,你自己想清楚吧。”
顾昭君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了,哈的笑了一声:“姓顾的,死不了!”说完,表情又复轻松,张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睡觉去了!你家的床太硬,这几天总也睡不好,熬不得夜。”起身向外走去。
班大人回答得毫不客气:“嫌床硬就滚。”
顾昭君哈哈一笑,脚步不停:“最多再过三天我就走,到时候会送你一张真正软床。”
班大人也笑了下,再说出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现在的床再怎么舒服,将来也都还是睡进阴冷梆硬的匣子里。小顾,趁着还有软床,就多躺一躺吧。你现在再怎么忙,也躲不过那只冷冰冰的匣。”
顾昭君脚下稍稍一缓,语气变得清淡了:“等到真进了匣子,就不用忙了。”
班大人皱了下眉头,愣愣地重复了句:“是啊。等到真进了匣子,就不用忙了。”
而顾昭君头也不回地交代:“我的人不在身边,你给我找个女人侍寝。不要处子,生涩僵硬不解风情,没味道的。”
“我给你找三个。”
……
三女环绕、春意无边,就在顾昭君陷入温柔乡的时候,城西刑部大堂中,杜尚书正在静静地坐着,目光久久凝视着桌案上的火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位刑部官员从外面快步走来,到门口停下脚步,与正当值的唐火腿耳语几句,唐火腿点了点头,进入大堂微微躬身,对杜尚书轻声道:“大人,晚上收押大牢的洪家兄弟说,他们愿供出行贿之人,只求大人从轻发落。”
杜尚书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烛火久了,眼前总会有一团跳动的光亮,把周围的景物都模糊了,他喜欢这份‘模糊’:“审都还没审,他们就要招供了?”
三兄弟离开皇宫后,直接被杜尚书投入大牢,根本不曾审问。
待唐火腿点头后,杜尚书冷哂了下,同时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淡淡开口:“洪家兄弟本有隐疾,心悸中隐疾爆发,还没来得及过堂就暴毙狱中了。”
唐火腿吃了一惊,明知自己不该多嘴,可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三兄弟这件案子,是圣上亲口茭代的。”杜大人懒得理他,闭上了双目默不出声……有些案子一定要破,好像前阵那桩浑仪监藏尸案;但也有些案子轻易不能去破,就如眼前这一桩。从他爷爷的爷爷开始,就在朝中做官、做大官。这么多年下来,杜家不曾真正权倾一方、但也始终不曾有过半分衰败,而南理建国以来,能像杜家这般常青树一样的家族寥寥无几。
‘常青’的诀窍仅在两个字:中立。
杜大人谨守祖训,官做得再大,也不会去沾染是非。洪家兄弟的案子便是如此,审个水落石出不过举手之劳,但之后呢?平白把一位朝中大员放到对立面。
杜大人不怎么喜欢交朋友,但也更不想树敌人,这件事到此为止,皇帝的责骂固然免不了,可放出去的那份人情,迟早对方会还回来的……虽然双目已经闭合,不过那团光亮仍在杜大人眼前跳动不休。
……
今日殿上发生的一切,红波府都已得到详细传报,任小捕听得兴高采烈,大半夜了还不肯睡觉,跑到三姐房间,死乞白赖地挤到人家的床上:“姓洪的三个小气鬼,还没来得及开口对付宋阳,就被杜大人带走下狱了,姐,你说他们冤不冤?”是问句,但不等任初榕回答,她又咯咯地笑起来:“平白跑来和宋阳作对,倒霉也不冤枉。”
对此任初榕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把妹妹揽在怀里:“我倒觉得,谈不上冤枉或者不冤枉。有些人啊,什么都计划好了、什么都算准了……却惟独没算到自己命短。”
第八十六章 解药
二月初二之后几天里,驿馆中的气氛有些异样。贤能们凑在一起仍是说笑寒暄,但心中那份小小的忐忑,终归没办法完全掩饰,无论什么话题,说不到一会儿最终都会转到二月二的殿试上去。
宋阳和其他人没太多交流,更多时候他都回到陈返的屋中去坐一坐,大宗师的意识还清醒着,但记忆却更加模糊了,没再把宋阳当成自己那个叫罗冠的弟子,但是也认不出宋阳是谁,在陈返眼里,这个经常来探望自己的后生应该、应该是个街坊吧,又或者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在面对宋阳的时候,陈返总是很迷惘,他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应该有一件重要事与他有关,可是陈返不确定那个‘他’到底是不是跟前这位少年,而更可笑的,那件重要事到底是什么,他也完全不记得了。
正月三十的夜里,陈返发怒发狂,诸般记忆在脑海中混乱冲撞,让他头疼欲裂,但是也因此得到了片刻的清醒,那时他已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借着短暂的清明,他把自己后面要做的事情,写在了一张纸上。
可惜的是,转过天来,陈返干脆忘记了自己曾写过一张纸条,更不知道纸条被他放到了哪里。
宋阳当然不清楚这些事情,但他能看出陈返的迷惘。
还有访客,以前驿馆中最最‘红’的奇才,莫过于陈返,每日里都有要员托办重礼、屈尊降贵自居晚辈来拜会他,现在却再不闻门房的传报。陈返患上脑疾的事情瞒不住人的。
绝顶人物没落如斯,任谁都会唏嘘不已,特别是宋阳……
二月初八,殿试后第六天,清早起来驿馆门外锣鼓喧天,圣旨传到。
重臣合议、皇帝钦点,南理奇士终于‘浮出水面’。大好消息是宋阳如愿以偿,跻身赴擂一品之席,其余中选者分别为:相马卓绝的萧琪、驯服怪鸟的刘二、巫蛊瑶人阿伊果、鬼谷弟子瞎子、侏儒火道人、南荣右荃。另外还有两位中选者先前并不起眼,一个中年铁匠,名叫萧易;另一个则是位老年木匠,姓高。
宋阳大喜之余,从心里数了两遍,怎么数怎么是九个人,还差了一个不知是谁……
比较惋惜的山中歌者曲氏夫妇,宋阳在选歌上着实费了番心思,最终分别给他们选了‘万里长城永不倒’和‘上海滩’的调子,歌词略加改动,且从粤语换成了南理官话,夫妇俩反复练习,演绎得着实不错,金殿献艺时还曾得丰隆的亲口称赞,不成想到最后还是被刷了下来,宋阳暗自苦笑,上一生的‘本事’,拿到这一世来换个喝彩声或许不难,可要想靠它真正出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另外就是二傻,迷迷糊糊不太像样,本来不在南理奇士之列,但他那头鸟了不起,为了他朝中几位大佬还专门争论过一阵,有人认为派个糊涂人出去有失国体;另方则觉得,此事重鸟不重人,你管他傻还是不傻,只要怪鸟能显示出南理莽林的可怕、能够警示列强便足矣了,何况二傻只是智力弱一些,又不是真正傻子,基本道理和礼节他全都晓得,甚至比起别人还更认真些。到最后丰隆还是听从了后者意见。
唱诵圣旨后太监退到一旁,又有官员宣读官文,那些没能中选的贤才,都被朝廷妥善安排,得到了份能够尽展所长的差事,有官衔加身从此享受朝廷俸禄。
中选的‘南理奇士’暂时没有具体职务,只是‘谒者台给事郎’的头衔,谒者台归礼部统辖,主掌有关外交、朝客诸事;给事郎干脆不入品。给下这样一个头衔,只是为了方便出使燕国。虽然职位不济,但每位奇士都得到厚重封赏,到手的是真正的实惠,而且可想而知,等他们从燕国归来,朝廷也必然不会亏待,到时再加官进爵、论功行赏。
未能中选的人简单收拾,即刻随在场官吏到任职处报道,几位奇士另有恩旨,得了二十余天的假期,只要不算太远的、又想回家的,都可以返乡一趟,且有礼部官员一路随行,算得衣锦还乡了。不过必须在三月初一前返京,这个消息一宣布,最开心的那个莫过于二傻,欢呼一声就跑回驿馆收拾行囊去了。
宋阳心细,特意找传旨太监询问:十个席位里还差一个,又会是谁?
“圣上自有安排。”太监向着皇宫的方向拱手,跟着笑道:“这事不是咱们能问的,宋先生安心等待就是了。”
……
至此,南理选贤这件大事终于暂告段落,中选的固然高兴,落选的也各得其所,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宋阳却顾不得和同伴庆贺,脚步匆匆出门去了一家药铺,买了不少草药。
等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承郃郡主已经在等着他了,当即笑道:“正好,一会儿我还打算去找你来着。”
任初榕没去恭喜他中选,而是开门见山:“金殿选拔前日,你在我手心里写下的那六个字……这件事我必须问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那六个字,在这几天里搅得她心神不宁,但任初榕聪明,明白大选结果出来之前,无论她怎么问宋阳也不会说,就压着性子忍耐下来,等到‘南理奇士’席位落定,她立刻上门追问。
宋阳没应她,招呼了声:“再等我一会儿,你先坐。”随即把郡主晾到一旁,自己跑去内间屋,取出新买的药物忙活起来……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才捧着十几个小小瓷瓶,返回前堂。
任初榕并没有不耐烦,但神情里那份凝重明显得很,静静注视着宋阳:“现在能说了么?”
宋阳把瓷瓶罗列在桌上,又给任初榕换了杯新茶递到她手里,这才落座道:“不算洪家哥仨和我,二月初二金殿上,皇帝、大臣、太监、还有个叫李逸风的侍卫,一共十四个人,这是十四瓶药,一人一瓶,都给你了。”
任初榕弄不明白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招牌式的皱眉、微笑:“什么意思?该不会这些都是毒药,你想托我把那天殿上的人都毒死吧?”
宋阳哈哈一笑:“当然不是,这些不是毒药,它们是解药、解毒的药。”
郡主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当’的一声,手中茶杯摔碎在地上,茶水四溅……任初榕双颊全无血色:“姓宋的……你、你,解药……什么意思。”
第八十七章 乱花
“还用问么?”宋阳的声音清晰:“我‘献艺’时,金殿上在场的十四个人都中毒了,若不理会的话,十天之后会发疯……从现在算起来还有五天。解药在这里,毒发前给他们服下去就没事了。给他们解毒这事就要麻烦你了。”
跟着宋阳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要不想救他们,我无所谓的,不过杜大人那天帮了我,算我欠你个人情,把他救回来吧。”
任初榕的脑中乱成了一团,整个人都懵了,愣愣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金銮殿上下毒,这是弥天大罪……为什么?”说完,她长长地深呼吸,尽量平静了些:“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宋阳的答案异常简单:“我怕他们不让我去燕国。”
殿试前一天,宋阳在任初榕手心上写的六个字是:若驾崩,谁继位?
丰隆皇帝不过二十几岁,前几个孩子又都是女娃,去年才刚生了个儿子,现在连话还不会说,丰隆如果突然出事,朝中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非身为皇叔、且手握雄兵的镇西王莫属,退一步讲,即便镇西王不做皇帝,至少也会摄政。
二月初二当日,宋阳借殿试机会,散毒金銮殿。
扣在头上的燕人身份、强国之道这个题目的先天不足,都让宋阳对中选没有把握,由此他提前做了个准备……
毒药会在十天后发作、殿选结果则是在五天后公布。按照宋阳的算计,万一落选的话,那南理国就改朝换代吧,丰隆发疯,镇西王继位,凭着自己和任家姐妹的关系,应该会有机会让新皇推翻前帝圣谕、重新拟定赴擂一品的人选;如果能中选,自然皆大欢喜,只要想办法五天内给殿上众人解毒就是了……这个‘解毒的办法’,便是任初榕了。
说穿了,宋阳不惜把南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就是为了确保一个‘机会’:一个落选之后、再重新入选的机会。
任初榕已经镇静了许多,但声音还是无法抑制地带了些轻轻颤抖:“当朝天子与核心大员一夜尽去,你可知会出惹出多大的乱子?会引来多少争斗?会让多少人丧命?你这样做……宋阳,太疯了吧?!”
宋阳不置可否,说话时声音很轻,语气却重:“燕国的一品擂,我非去不可。怎么做能让更靠近那个席位,我就会怎样做。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去想。”
任初榕薄薄的嘴唇翕动半晌,最终也没再斥责,只是摇头苦笑:“解毒这个事情,你以为很容易么?”
“当然不是件容易事,至少我做不来,所以才要麻烦你。”
解毒听上去没什么,但最最麻烦的,解药必须‘口服’才能管用,宋阳总不能拿着小瓶走到丰隆跟前:陛下,您老中毒了,请喝解药……我怎么知道你中毒?咳,您就别问了。
想要解毒,非得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解药混在饮食中,让皇帝吃到肚子里去……宋阳最近这些天里,再没机会见到丰隆,南理虽是小国,但皇宫内院的戒卫也非同一般,就凭他现在的本事,想要夜潜入宫不被发觉几乎没可能。
早在下毒之初,宋阳已经算计着,解毒这件事要交给任初榕了。
承郃郡主眼角直跳,仍是摇头拒绝:“我做不来!能在不知不觉里把解药给圣上服下,我就能悄然给他下毒,你觉得我有那么大的本事么?宋先生太看得起我了。”
宋阳如实回答:“没那么夸张,宫里会有辨毒的好手负责检查皇帝的日常饮食,想要通过饮膳下毒几乎没可能,但是解药无毒……混着山珍蘑菇一起吃味道还不错呢,你动动脑筋,总会有办法。”说着,他又复微笑,旧话重提:“这对你父王是个大好机会。反正我把解药给你了,要不想给他们解毒也随便你,我求的只是赴擂一品,其他的不管。”
任初榕随手拿过一瓶解药,轻轻把玩着,久久不语,脸上的惊骇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换而凝神思索,眸子里精光闪烁……所有人都明白,宋阳说的‘对你父王是个大好机会’意味着什么,承郃郡主盘算着、权衡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任初榕还是放弃了‘机会’,这件事实在太大、来得也太突然,究竟是福是祸根本无法判断,维持原状不失为最最稳妥的选择……任初榕对宋阳点了点头:“解毒我尽力而为。整件事我还有三个想不通的地方,想要听听你的解释。”
宋阳痛快应道:“尽管问。”
“殿试的时候下毒,为的就是万一这个皇帝不给你过,就再从下个皇帝身上找机会。”任初榕一边说着一边不自禁地摇头,心里更恨恨骂了句‘疯子’,这才发问:“在驿馆里下毒,总比到金殿下毒容易吧?”不到四十位民间奇人,一共十个赴擂席位,常理来看,宋阳只要把驿馆里的选手毒翻大半,自然也就中选无疑了。
“我能不能中选,最大的障碍有两个,一是燕人出身;二是强国之道这题目本身就不适合出使。金殿上不能打动丰隆,就算把其他奇士都毒死,他也不会让我去燕国。何况过年的时候大伙喝酒赌钱,处得还不错,不想对他们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