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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北山向阳 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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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被现实折磨得直不起腰来,可是一想起父亲的微笑,再大的苦处都能忍受着。他能坚持的东西真的不多了,为什么总要一样样地拿走?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金钱,权势,所有在顾氏光环下给予他的东西他都可以不要。如果这样,麻烦他们,可不可以帮他把爸爸给找回来。

  维拉刚刚敲开顾家的门,就看到隐约流过泪的顾容与。之前的好心情收敛了许多,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哭,好像一瞬间,阳光都散了。

  维拉抓了他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顾容与什么都没有说,赤红着眼,双手紧紧地揽过了维拉。她是他今生最后一块浮木,如果再不抓住,这辈子只能是浮萍了。

  楼上的吵架声太大,维拉才听了个大概,她更紧的抱住了顾容与。

  “乖,你乖,你不要哭啊……顾爸爸,肯定因为自己是一名军人而自豪的。”

  她用那样孩子气的语言哄她,似乎要用尽世上所有的关怀。

  她知道,这个男孩的眼泪,不会是为了那一张薄纸上的志愿,因为再不愿意,也构不成一个大男孩哭泣的理由。

  “没关系,我们好好想想……也不是非q大不可,我说过的,天涯海角都跟着你。”

  顾容与在窗沿上坐了一夜,路灯泛着橘黄|色的光也照了他一夜,夏日的晚风清凉,可是怎么吹,都难以抹去心上的尘埃。

  多少年积攒下来的往事再度涌来,那些年的记忆里只有一个无知逍遥的顾容与,爸爸给了他那么骄傲的资本。他说容与,如果你坚持着你的目标,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可是爸爸,我不想全世界给我让路了,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风筝敢自由的漂泊是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牵着它看着它,可我的线早就断了,所以任性不起来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他需要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去担起家里的责任,当顾家只剩下他一个后辈的时候,就注定没了选择。

  父亲像巨人一样离去,却在他的心中伫立成了一座佛,给他他光芒万丈的一面,却留下一个再也触摸不到的真身。

  去军校是爷爷想看到的,那么爸爸你呢?

  你是不是也为自己是一个兵而自豪?

  这些年,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坚强与温润,仿佛见过了他的眼泪便能明白过来。是那么沉痛的过往把他变得伟岸与沉默,他只能以最强大的姿态伫立在天地之间,像一座山。

  只是真的,有一些不甘啊。

  那一夜,他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的,直到天边破晓的时候才做了决定。

  按着你的道路走,那么你是不是也在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呢?

  那么多年来,敢砸缸的只有司马光,可偏偏,谁也成不了司马光。

  维拉是怎样都要跟着他了,她的追随,是欣慰也是沉重。

  如果去的军校,至少她不会被他延误得那么彻底。g军大的计算机系在全国是数一数二的,她去了不委屈的。

  他们都,何其有幸,何其不幸。

  q大和b大的电话都打到了他们的家里。含蓄地说了自己的学校有多好,不报有多么可惜云云。

  维拉听了只是点头感谢。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无论顾容与去哪,她定是要照着他的志愿抄一份的。

  海晴也打了电话回来,她虽然也倾向让孩子填军校,但是还是说了,主意都是他自己拿的。

  海晴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比谁都难过一些,她看着容与那样改变过来,不是不心疼的。之前他爸爸那样宠孩子,给了他翅膀再硬生生地折断,多么无奈。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在苏家,长辈的干预相对少了太多。

  爸爸妈妈都打电话回来说随她填,维拉估摸着他们应该是觉得她只在q大b大里选了,所以念哪一个都是没问题的。

  “爸爸,如果是g大呢?”

  如维拉所料,那边沉默了。

  “去g大对女孩子还说会很辛苦,维拉你要考虑明白了。”

  “嗯,我明白的,我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可是,毕竟是家长,长的心眼永远比孩子多了些,“容与是不是也填了g大?”

  “嗯。”

  苏志国皱眉了,“爸爸还是希望你有自己的主张,不要因为……”

  一边的向彤听不过了,抢了话筒,“别听你爸的,没事,维拉你爱填什么填什么,你爸爸这边我来说。而且去军校有什么不好了?我不也是从军校出来的么。”

  苏老对于孙女一直都是放任的态度,小辈之间的那点事他早就知道了,如果要阻止也不是现在,早就该说了。而且他的意见跟向彤一样,维拉的无论是那方面的素质都是一个军人需要的。他见过孙女在部队操练,是棵好苗子。

  曲奕虽然分数不如他们高,但是也是高了一本线许多的。这几天也在家里闹革命。

  可能军人家庭都有一种情怀,就是祖祖辈辈传承下去。

  曲奕那爆性子,把曲老气得差点把他的腿打断了。

  “吵什么!你要是考得上q大b大,我二话不说就把你送过去。”

  “咱们国家的好学校又不只q大b大和军校!为什么你们就那么死板呢!”

  “你这个臭小子,居然骂我死板!”

  曲奕闹了许多天,始终没有拗过爷爷,只得退而求其次,“我不管,x军大我不去,您不是很有本事么,军校我只去g大!容与和维拉都去那。”

  曲老气得头都冒烟了,“你要有那本事,就给我自己考去!”

  曲奕不理,被子往头上一盖,丢给爷爷一句您看着办吧,反正现在志愿书在我这里,我就是填女子学院您也管不了我。

  最后战役以曲奕的小范围胜利告终。曲爷爷当了一辈子官,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交志愿书的那天,是曲爷爷陪着一起去的,他就怕孩子中途使坏给改喽。

  那一天,校长和的任课老师都在。

  维拉和顾容与的分数是目前学校报上来最高的,g大的计算机是很好,分数比b大q大的都要高上一些。只是顾容与的分数填那个专业有些委屈了,g大虽有军中q大之称,但是在外人眼里总是q大比较好的。

  校长心疼得直抽抽,看着曲爷爷身上挂的军衔,话都没敢说。

  程雨倒是能理解,因为她本身就出生于军人的家庭,自是知道大人们都在想什么。她家的两个侄子,江磊江洛,如果不是江磊去了军校,江洛是连牛津都不能去的。

  当下连劝大人的心思都没有,收了志愿表。

  不能拿这事去戳人家家庭的脊梁。

  这是一个家庭的军魂。

  顾家自那日吵了架后,气氛一直呈低迷状态。

  顾容与虽然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填的了军校,但是心情一直都不怎么好。爷爷要求他报的是一个指挥类的专业,野战工程。维拉报的计算机专业,自己虽说不上喜欢,但是这是爸爸和容与能接受她选g大为数不多的专业之一了。

  维拉想了许久,还是跟两家都说了,她跟顾容与出去走走,去库车,她的故乡。

  她好久没有回去了,久到都快忘了。

  外婆还在那呢。

  是该回去看看了。

  chapter49

  他们没有坐飞机,而是选择了漫长的火车,踏踏实实地一路走过去。

  b市到库车没有直达的火车,索性到了兰州再转车。

  维拉是第二次坐火车,第一次是在从云南往新疆迁徙的时候,好多年过去了,都记不得了。只记得车上很挤,人很多,火车很慢,如果长时间坐在窗口,头发会被灰尘结在一起。

  顾容与倒是第一次坐的火车,有好奇也有担忧。

  他们是在软卧的车厢,所以要安静宽敞许多。

  顾容与睡在下铺,维拉睡在上铺。在包厢的另一边睡着一对老夫妇,中途聊天的时候,老夫妇告诉他们,他们是去甘肃的女儿家,女儿在二十年前就离家了,去支援大西北建设,后来被那片土地和那片土地上的人感动,就扎根西北了。他们气了很多年,可最终过不得女儿,人老了,也没力气去计较太大的事情,差一步就到九重天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

  老夫妇细细地给他们说着儿女的旧事,仿佛这份记忆比自己的都深刻。说到动情处还流了泪,维拉帮她擦着眼泪,喊她奶奶。

  毕竟人老了,说了一天的话也容易乏,他们睡得很快。维拉和顾容与体贴老人,把铺位给老人换了两个下铺,收拾停当东西,很早地就把包厢里的灯关了。维拉抱着膝头跟顾容与坐在床上,不多时就隐约能听到他们小小的鼾声了。

  “如果我也那么任性,能不能等到爷爷奶奶去看我呢?”他的这辈子还很长很长,可爷爷奶奶,不知道还熬不熬得过那么多年。

  维拉捧着他的脸,轻柔地吻着他的眸,然后一路下来,在嘴唇处停止了。维拉红着眼看着他,“对不起,容与,我不能怂恿你跟家里作对,因为我知道你要是走了,不管中间会历经多少年,你终究是要后悔的。”

  “那么现在的选择呢?”

  “不会的,容与,你会喜欢上当兵的,真的。爷爷会用他一生的经历在告诉你什么是最好的,虽然并不一定是你现在想要的,可终究你会明白。就像我的外婆,她误会了外公一辈子,可是等外公走后她才大彻大悟。金子总是在大浪淘沙之后的。”

  维拉说完,顾容与许久都没有说话。维拉亲了亲他的额头,“不要太为难自己,我先回去睡了,晚安。”

  维拉刚想起身就被顾容与定住了,这样陌生的夜晚,他实在不想一个人。

  “好,我不走。”维拉微笑,侧着搂住了他,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窝里。

  到兰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们买了第三天普快的硬座票车票,兰州作为,终点是库车。

  虽是这样,但是他们说好了,虽是冲着目的地去的,但也不能错过沿途的风景。

  他们在兰州找好了旅馆,放下了行李,洗尽了一身的尘埃。

  稍作休息后,去吃晚饭。

  兰州,丝绸之路的重镇,历来是联系我国与古西域的纽带。所以,受到的是汉文化与胡文化的共同熏陶。

  所以,维拉觉得跟她像极了,特别亲切。

  两人在路边摊同吃一碗很辣很辣的牛肉拉面,被辣得涕泗横流的。

  顾容与本来是不能吃辣的,但是维拉觉得自己昨晚受委屈了,陪他坐到凌晨,直接导致今天两人都快到兰州了才被老夫妇叫起来。维拉觉得是耻辱来着,顾容与便倒霉了。

  维拉很没有同情心地逼迫着,然后看这个少年一口面三口矿泉水的喝着,觉得特解气。

  维拉说,以后我再也不许你这样忧愁。

  夜市逛了没多久就回去了,坐了两天车,两人都有些累了。

  维拉回到旅馆,洗了一个战斗澡就窝在被子里撑着下巴等顾容与。

  顾容与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就是她这副模样,无奈地笑笑,亲了亲她的额头。

  顾容与刚躺下,维拉就挨了过来。她从来没有在这样环境、这样的灯光下看过他。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怎么就会看上她了呢?

  “你……不要这样看我。”顾容与眼眸深了起来,话音未落,手却把她紧紧地搂到了怀里。

  他死死地抱着她,脸颊不停地在她的发梢摩挲着,维拉感到他的气息在耳边萦绕,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他的唇齿就轻咬上了她的耳垂。

  似希望,似绝望。

  似乎全身的重心都在向他倾移,维拉不由得抓住了他胸襟的衣裳。

  顾容与放在的腰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探了进去,空调开得有些凉,他冰冷的手触到她的皮肤,掌心过处激荡起了一阵鸡皮粒子,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叫衅着打开。

  他俯在她的上方,如同沙漠中遇到了泉水的骆驼,舔舐着,亲吻着,那么轻柔的力量,却想给她这辈子的最深刻。手推移了她的胸衣,如火的掌心便覆了上去。

  维拉羞红了脸,女孩儿的私密处第一次被人抚摸,有些无所适从。可他是她要过一辈子的男孩儿,是她喜欢到骨子里的男孩儿,维拉攀着他的背,似拒似迎。

  好像被抽尽了全身的骨头,酥麻无力,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身体时不时微微弓起,想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可嘴巴刚张开一点,他的舌头就探了进来。

  那些有关于他的名字和她的呻吟,一点一点地被吞咽。

  他低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至极。好像身上的血液同时奔向两个地方,一个奔向脑海,一个奔到身下,于是,再也无法思考。

  维拉感觉到身下有一个坚硬非常的东西抵着她,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像上次一般犯傻。她轻声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我听说……不大好。”

  凭着最后一丝毅力,他停了下来,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不到时候,真的不到时候。

  顾容与拉下了她的衣裳,再细腻地吻着她的唇,告诉她,拉拉,我们还需要慢慢地长大。我除了要给你一张结婚证,还必须许你一个安好无忧的将来。

  可他知道,再也找不到一个跟他如此契合的人。

  她是他的女人。

  终于,生命中再也容不下别人。

  他们睡到了日晒三竿,起床吃了中饭后就去附近的景点逛了逛,然后早早地吃完了晚饭,回到旅馆结账,接着赶火车。

  摸黑着赶路,错过了好多风景呢。可是,到库车的火车只得这趟绿皮普快。

  火车晚点了近两个个小时,维拉等得脾气都没了。

  兰州是一个大站,上下车的人很多。顾容与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维拉,两人随着大人流一起追着火车跑。

  等到火车停稳后,那个挤哟,车门附近摩肩接踵,下车都困难。

  维拉也被人簇拥着,几乎被挤得抬起来,她死死地抓着顾容与,欲哭无泪。然后小小地做了个实验,试着双脚离地,然后奇迹出现了有没有,她真的被抬起来了有没有!

  顾容与回头见这姑娘都快被挤哭了,来了力气,挤开周围的人,一把把她搂到自己的胸前护着。

  维拉闻着他轻薄的汗味,觉得真的好安定,好安定。

  等到两人找到自己的座位,已经是十分钟后了。本以为能松了口气,却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

  一个老大爷盘腿坐在本应该属于他们的位置,大快朵颐。

  虽然是长辈,但是旅途太长,火车上几乎不存在让座的说法,都是按着票入座的。

  “大爷,不好意思,这两个位置是我们的,能不能让让。”顾容与有礼貌地问。

  那位大爷横眉一竖,“你们年轻人站一站有什么关系哇,我一大把年纪了,你们怎么能让我给你们让座呢?”

  顾容与没什么经验,当即便没了话。

  那大爷见碰到的是软柿子,得意起来,也不看他们,继续吃东西。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大爷,您占着两个位置呢,至少给我们腾一个吧。我能站,但是我姑娘不成。”顾容与沉吟一会,开口了。

  那位大爷刚想回嘴,就看到周围投过来的都是厌恶的眼光。他本来就理亏,人家这样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于是磨磨蹭蹭地让出了靠窗的位置。

  顾容与拍拍维拉的肩膀,“你先去坐着吧。”

  维拉摇摇头,没有她坐着他站着的道理。

  “乖,听话,去吧。我站着没关系。”

  维拉还是摇头,想了想拉着顾容与走了进去,“大爷,我们挤挤吧,三个人坐两个人的位置也是可以的。”

  那大爷不肯,“那么大的个头,还坐什么啊。”

  旁边的一个小哥急了,“你们到底坐是不坐,不坐我可就过去了。”

  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

  维拉一口气把顾容与推到了座位上,“你抱着我。”说完,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腿麻了告诉我。”

  顾容与搂着她的腰,轻声说好。

  那一晚的记忆再一次涌来,尽管他们都装的若无其事,脸话语都有些羞臊,可是看见了眼前的人,又觉得既是熟悉到了骨子里,连动作都行云流水起来。

  一个晚上半睡半醒,两个人都难受得厉害。

  天边破晓的时候,他们刚过酒泉。

  外边的景物渐渐清晰了起来。火车行驶在那么古老优美的河西走廊,周围盘踞着高大的祁连山脉。太阳照下来,显得巍峨悠远。

  列车拐弯的时候,维拉透过车窗看见列车如神龙摆尾,铁轨就好像滋生在了草甸上。

  一处自然,一处人文。融洽得无以复加。

  多么美的地方,就此驻足,多好。

  西域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屹立千年,无论是自然还是人文都记载了这片土地伟大而磅礴的历史。这是一片用历史撑起来的土地,没有白娘子没有许仙,它留下的故事有迹可循。

  列车到达嘉峪关的时候,她和顾容与下了车,来到这个瞬间给他们感动的城市。

  找到了下榻的地方,无力出去,让酒店的服务员把饭菜送了上来。

  吃饭、洗澡,一系列动作做得一气呵成。

  然后就爬到床上睡回笼觉。

  下午,去看古长城。

  b市来的孩子,不会没有看过长城,可是他们就是觉得是不一样的。

  山也是一样,我们永远说不明白泰山和华山那个更好看一些,也不会觉得看了华山便不必再去泰山。

  或许,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种情愫。

  嘉峪关的长城比起长城的来,要保存得更为完好,而且长城上各式不同的军事城堡也是b市看不到的。

  维拉是很容易被景观感动的人。

  感动,源于一种内心的震撼。

  感动和体会是不一样的,感动的人很多,有体会的人却很少。

  维拉开始有了体会。

  就像之前外婆口中所说的沙漠那样,体会到了那份磅礴大气,才能成为一种隐潜久远的内心感动。

  从嘉峪关往西,就过渡到了沙漠。

  顾容与对维拉说,你看沙漠的时候,眼里的东西和平常都不一样。

  是这样的么。

  或许是的。

  外婆早就给了她这样的期盼。

  chapter5o

  依他们旅行的方式,到库车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

  维拉几乎是刚下火车,见到眼前熟悉的一切,泪水就掉出来了。

  迄今为止,可以作为家的地方有三个。一个是久远的云南,一个是现下生活的b市,一个便是库车了。

  库车是伴着维拉的渐渐识人知事成长起来的地方,它教会维拉太多太多,给维拉的感触也太多太多。

  如同一年前在怀柔的森林里,她唱的那首《乌兰巴托之夜》,唱的便是那一份家乡情。

  有一个地方很远很远

  那里有一生最重的思念

  其实从库车的火车站到维拉和外婆的故居离了很远,可那个姑娘此刻是忘却了旅途的疲倦的。

  她紧紧地扣着情人的手,一寸一寸的土地膜拜过去。

  千年前,库车还不叫库车,那时候,它叫龟兹。

  一路走过去,也恍如踏进了古老的龟兹。这里承载着它们历史的厚重,一草一木都仿佛跟那个遥远的时代有关。

  如今的库车只有平行的两条大街。沿一条街走到头就是龟兹古渡,一条快干的河流,河这边是巴扎,河那边是郊区。

  维拉家不在库车县城,而是在天山南麓的一个小村落。

  所以他们几乎穿越了整个库车才能走到家。

  库车是一个金色的城市,从沙漠里来的细沙会拂过每一寸地方。

  “外婆跟我说过,他们的祖先走了好远的沙漠遇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几乎是欢呼雀跃的。再没有一个地方有如龟兹一般,有沙漠,有树林,还有高山。”说着,维拉给他指了远处的山,“你看,那就是天山,库车的水几乎全部来自天山的融雪。”

  顾容与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天山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它蔓延着身躯,无止境地向着蓝天延展,铺天盖地,于是便成了天山。不悲不喜,不动声色,却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威严。

  他们太需要那样的风景。

  繁华的都市给我们的更多是疲劳,唯有自然才博大。

  顾容与对这块土地的认识,大多停留在了“贫瘠”这一词汇上,而此刻却觉得这是一块值得用心去描述的土地。

  他最初听说这片土地的时候是经由一部叫做阿凡提的动画片,那时候年纪还很小,无法把勤劳勇敢的阿凡提跟这块土地联系起来。那个倒骑毛驴,身穿白色长袍黑色长靴白色毡帽的阿凡提好似从沙漠走了出来,提着一壶酒,不仅给他带回了小时候的记忆,还让他瞬间就明白了这篇土地。

  西域是应该出现一个阿凡提的,仁者乐山,阿凡提在这样伟大、丰富、沉稳的大山里走出来,早就锤炼出了仁爱之心。

  仁义,是这片土地告诉他最大的道理。

  这里的民风很淳朴,他们已经习惯了安静地看着一样事物,用耳朵去听,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想。这里的孩子无拘无束,在街上四处笑闹着,家长也完全不必担心。

  途中路过一个清真寺的时候,有一个老人正在做礼拜,他跪在地上,神色虔诚干净。维吾尔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古兰经》,明明是极其苍老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像唱歌。

  他们还见到了驴车,两轮的车子,上面铺着毯子,维拉告诉顾容与,她和外婆之前从村里过来赶巴扎的时候,坐的就是这种车。

  巴扎就是一个小市场,跟汉族地区小城镇的圩日大同小异。

  巴扎卖的东西除了出名的瓜果羊肉串,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似乎这里还保留着叫卖的传统,那一声声“哎——”听起来让人觉得时间又往回夸了十几年。

  在一个摊子面前,维拉买了两个馕,她说维吾尔人有一句老话,叫做无馕不出门,无馕不见人,无馕不待客。馕在这里,也是一种文化。

  卖馕的小哥生意很好,笑得眼睛都弯了,还是不是给顾客门表演他烤馕的绝技。维拉看在眼里,扑哧一笑,然后告诉顾容与,他这一招耍了五年,只能唬生人。

  在巴扎上还有很多卖葡萄的人,维拉看到顾容与看着那些葡萄移不开眼,笑着对他说,“今天先回家休息,明天我们一起赶驴车出来。我们家外边也种有一棵葡萄藤,可甜了,待会你尝了就知道了。”

  穿过了古城,他们才搭上了驴车,往姑娘夙兴夜寐的地方驶去。

  维拉问顾容与,“苏巴什古城,听说过吗?”

  顾容与摇头。

  维拉强撑着笑容,“那女儿国知道了吧。”

  顾容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也笑,“西游记里说的那个?”

  “嗯,就是那个。现在苏巴什地区就是当年的女儿国。”

  “都是女孩子……是因为水质的问题吗?”

  维拉点头,由于水质原因,女儿国历代只育女不生男,绝无男丁。

  “那时我们那的姑娘不外嫁,外地小伙只有入赘女儿国,做过门女婿,才能和她们结婚。但婚后也尽生女孩,世代如此。”维拉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你要给我当上门女婿吗?”

  顾容与严肃地想了想,“爷爷会杀了我的,他一直想靠我传宗接代呢。”

  维拉噢,“那没关系,我越狱出来嫁你。”

  赶车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包着头巾,神情和蔼,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用蹩脚的汉语问他们,是不是来库车旅游的。

  维拉摇头,用维吾尔语回了一句,“我们回家。”

  顾容与搂住了她的胳膊,却发现这个姑娘是一直在忍住不颤抖的。

  是近乡情怯?还是因为激动?

  驴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很远,最后在天上山脚下的苏巴什古城停下。接下来的路,要他们自己走。

  站在昔日女儿国的城脚下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除了土屋便是沙山。

  这座古城历尽沧桑,旧城堡的墙垛、台墩、烽火台、辽望孔被风蚀得厉害,只剩下一个轮廓依稀可辨。

  有好多慕名而来的旅游者在古城里穿梭拍照。

  好像,龟兹的历史已经打开。

  “我们先回家吧。”维拉仰望了这个地方好一会儿,才对顾容与说。

  “嗯。”顾容与牵着姑娘的手,用了力气。

  苏巴什古城离村子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他们沿着小道走,旁边是从容安详的沙漠。那样坚毅的沙漠不全是沙的,还有一些同样坚强的草木长在上面。

  村子很小很精致,总共不超过六十户人家。

  维拉看着这一个个小小的院落,连路口的那棵小树都还是原来的高度。好像这两年,她还在这里,不曾离开。

  可是身边紧跟着的人,还是无时不刻不在提醒这自己,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刚过村口,不远处就传来了敲敲打打的声音,维拉身体一个激灵,把手中的包往顾容与怀里一塞,人就跑了过去。

  顾容与跟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她的姑娘紧盯着那个背对着她在敲箱花的身影,许久许久,她才轻轻地喊了,“比亚,努尔比亚。”

  那个被她称为努尔比亚的姑娘一瞬间顿了身子,然后带着一丝的诧异回过头来,这丝诧异在看见她的同时,便化作了激动。

  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迅速地跑过来拥抱了维拉,“维拉,维拉,真的是你。”

  她是她在大西北最好的朋友。

  这里的姑娘都爱用维吾尔语交流,维拉的维吾尔语不如别人说的顺畅,有时候还会颠来倒去的,听她说话是个繁重的活,所以维拉鲜少朋友。

  比亚心地纯洁善良,是愿意真正安静下来听维拉讲心里话的人。

  顾容与听她提过这个姑娘,所以此刻也是报有很大的好感的。

  这个村子很贫瘠,在那些年,人均年收入不过是几百块钱。整个村子里几乎没有一户人家有电话,比亚的家境比较困难,别说电话了,就是连送孩子上学的钱都是一毛一毛凑起来的。他们这个地方,经常会收不到信,所以维拉去b市没多久,两人就断了联系。

  此刻,维拉看着比亚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些愣怔。

  而比亚则是幸福地跟她说,她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就结婚了,现在孩子四个月了。还指着几米开外的顾容与用蹩脚的汉语问,“他是你的丈夫吗?”

  维拉摇摇头,“他还是我的男朋友。”说着,招呼着顾容与过来,给两人做了简单的介绍。

  比亚笑,对着维拉竖起了大拇指,“维拉,你的男朋友长得真好看。”

  “你们有了隔阂。”刚离开比亚的家不远,顾容与就说。

  “嗯。”维拉点点头,她离开的时候,比亚已经不读书了的。她比维拉大上两岁,只念到了初三。

  “维拉,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们说不清谁更幸福一些,但是只要活得开心便好,不是吗?”比亚提到她丈夫的时候,那满脸的笑意是骗不了人的。所以啊,维拉,你不必为她感叹,也不必为她可惜什么。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活着的意义就是最求更高层次的生活,想了好久都没有结论。可现在见到比亚我才明白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所爱的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嗯。我们从来都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是活给自己感受的。所以何不选择一个最简单的模式?”

  “像你这次随了爷爷的意思吗?”

  “我只是想过得更轻松一些。我身上有责任,这个责任是无形中爸爸和爷爷加诸给我的。就像比亚的婚姻,可能是父母的命令,她遵从了,便是履行了她那种与生俱来的责任。她喜欢便好,如果不喜欢,学着喜欢也是没有关系的。”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顾容与把她搂进怀里,“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过,真的,我并非对其厌恶。我想,更多的是丢失了选择权的一种失落。爷爷说得对,如果爸爸还在,也是希望我能去军校的。这是我们一个家族的梦想,所以,这个梦想由我来完成,没什么不好的。”

  所以,请你也不要再为我伤心了好吗?

  不然我会更难过。

  你同样放弃了理想来成全我们俩。

  那你,有没有伤心过呢?

  嗯,我知道你是要摇头的。

  所以,我也是一样的。

  chapter51

  维拉家并没有盘给别人,或许是爷爷觉得她之后定会回来了,所以还给了邻居一些钱,让他们隔一段时间便过来做一次打扫,让他家的姑娘回来看见了,也不至于太难过。

  她们家是土屋,外面一圈矮篱笆,中间的小院里种着青色的葡萄,现在的葡萄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是依旧让人垂涎欲滴。

  这样温馨的一个家,多希望即使久扣柴扉也会有人闻声开门。

  只是谁都知道,里面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家里的钥匙维拉还保存着,她开锁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好几次都没有插对孔。顾容与见状,抿了唇,手附上了她的手,帮着她一起把门打开了。

  “维拉,你回来了?放了东西就去喂马,二十分钟后回来吃饭。”

  “维拉,不是说今天发考试试卷的吗?拿过来给我看看。”

  “哎哟,看你急的哟,先把手洗干净了再去吃饭。”

  历历在目。

  可是,外婆的身影呢?

  声音不闻,影像久远。

  院内的很多东西,跟她走之前丝毫不差一二。外婆喜欢整洁,屋子里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好像在维系心中的一份圣洁。可又任由院内长满了花草,外婆说在沙漠中长出花草来太不容易,仿佛它们的到来是天意似的,多美妙啊。

  维拉一直觉得外婆很美,那种美是历经风雨后的一种大气的沉淀。她心平气和地接受着生活给她的一切,然后把本真的生活幻化出最美妙的形态把维拉教得圆润明朗。很多时候维拉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福之人,她可以把生活中的一切变得从容安定,从贫瘠到富贵,心境并无变化一二,这就是得益于外婆了。

  屋子里还挺干净,维拉只是稍微做了整理,把外婆的那一间房子整理出来自己住了进去,把她原来住的那间屋子让给了顾容与。自上次的擦枪走火之后,两人的作息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是对对方的尊重,对未来的尊重。

  她的房子很简洁,虽然小,但是收拾得很好。一张床,一张书桌。书桌的上方还贴着她自己写的毛笔字《陋室铭》。

  房间的东边开了一扇窗户,窗户边上还摆了一个精致的小花瓶。

  维拉见顾容与对着小花瓶看了好久,笑道,“好看吗?这个花瓶是我高一那会儿自己烧的,图案也是我绘上去的。”

  顾容与想起了她送她的那套陶瓷,她的手艺真的很好。顾容与甚至不敢把她之前的生活归结为贫瘠,因为她是一个这么富裕的人,这些都是生活的磨砺带给她的东西。

  邻居回到家的时候,见到了维拉家的门大开,男子试着对里面喊了一声——“维拉?”

  维拉探出头来,见到来人,笑了,“阿曼。”

  那个被她称作阿曼的男子见到他,惊喜了,跑了过来就给了维拉一个大大的拥抱。

  维拉亦抱着他,一遍一遍地喊着“阿曼,阿曼”。

  阿曼叽里呱啦说了一连串维吾尔语,顾容与听不懂,却感觉这个阿曼也是可以称作情敌的。

  许久,阿曼还没有放手的打算,可顾容与还在旁边看着呢,维拉笑着挣脱了出来,用汉语对他说,“阿曼,这是我的男朋友,他叫顾容与。”

  阿曼的笑容顿了顿,像是为了遮掩心里的难过,把嘴裂得更开了。

  顾容与首先伸出了手,“阿曼,你好。”

  阿曼看着少年白白净净的手,再想想自己的,手指蓦地蜷缩了,半晌才伸出了手。

  顾容与的手极见风骨,而且纤尘不染,平时写书作画,保护的很好。

  至于阿曼……这是一双长满了茧子的手,是沧桑的生活赋予他的一双手,跟顾容与的真的差了很多。但是却很难说清楚谁的手更漂亮一些。

  阿曼需要比他努力百倍,才可以让生活勉强地进行下去。

  霎时间,说不清他们谁更羞愧一些。

  阿曼有些不自在,与维拉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唯剩他们两个尴尬地站着,好久都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维拉打破的沉默,“阿曼是我们的邻居,之前外婆重病的时候……他帮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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