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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北山向阳 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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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好的就别只吃药,女孩子不比男孩子。你带好她,别让人给冲撞了。”
顾容与笑着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李妈。”
“您回去吧,门口风大,仔细我病好了您倒感冒了。”维拉默默地接受了李妈的关怀,心里是有感动的。
“哎,等会儿,我进去给你们拿一个暖炉,好歹抱着。”
冷风一吹,维拉的脚步都有些虚浮,人也有些迷糊,顾容与问她一句话,要歪着脑袋想很久才能告诉他。
顾容与摸她的额头,好像比刚才更烫了些,把围巾往她脖子里掖了掖,然后蹲下来,“你上来。”
维拉抱着暖炉站在那,有些愣怔。
“傻姑娘,还愣着干嘛?”
此时,她的眼里是只有他一个人的。
他半蹲着,微微弓着背,留给她一个温暖的背影。
好像巨大巨大的幸福在向她涌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了病,所以更多愁善感了一些。
“容与……我不习惯白雪公主的戏码。”
顾容与微微地回了头,笑了,“我也不是小矮人,如果可以,你可以当我是喂你吃毒苹果的老巫。”
“为什么不是皇后?”
“因为老巫这个词听起来更神秘更与众不同。”
维拉扑哧一声笑了。
“上来吧,亲爱的白雪公主,我甘愿匍匐在你脚下。”
“不管我有多沉重,不管路有多冗长?”
“嗯。”
“不因为我是公主,只因为我是我?”
“嗯。”
“那好,如果是万劫不复,那这口苹果我也是要吞的。”
维拉趴到了他的背脊上,脑袋跟他的靠在了一起。
他是第一个为她弯曲了背脊的男生。
所以无论以后如何,她都要为他守护他的脊梁骨。
哪怕化为手杖。
哪怕化为乌有。
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的晚饭。海欧和曲奕还在。
曲奕闻着厨房里飘出清淡的香味,在台阶上蹬了几步就下来了,抽了抽鼻子,对着厨房里的李妈说,“我今晚一定要在你们家吃饭真的李妈你不许赶我。”
“这孩子都多大了还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李妈故作严肃,眼里却是笑开了花,“也不学学人家容与,行为大方举止得体,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风范。”李妈看着顾容与,眼里满是赞赏。
这句夸赞可是李妈实打实说出来的。自那件事后,这孩子就知礼仪讲廉耻,院里的一大帮孩子孩子撒尿和泥巴时,他在旁边看着,穿得笔挺,既不会忤逆了家人,又不会脱离了团体。李妈那是看在眼里,心叹这孩子做事妥妥当当,将来绝不简单。
曲奕捂脸,“李妈你嫌弃我。”
“可不是嫌弃你,”李妈打趣,“从小你一到吃饭时间必定端着碗过来敲门,每次都要你家傅远清面红耳赤地跑过来说家里教管不好。她一来你就扯着嗓子哭,抱着我家桌子腿怎么都不撒手,邻居们都被你哭过来了,弄得你妈好几个星期都没好意思见左邻右舍。这么多年了,脸皮怎么就不薄一点呢。”
“那不是因为李妈您做得好吃么。”曲奕赔笑,“你看,海欧不也经常过来么。”
“要是你也想海欧对子慕一样对维拉,让苏家养着你都没问题。”李妈拿勺子敲少年,转身,在锅里勺了一块骨头,递给了海欧。
海欧接过,马屁拍得顺溜。
李妈给每个人都喂了一块,给维拉的特别大一些,肉特别多一些。
李妈笑嘻嘻地看着吃得欢快的孩子们,家里好久没那么热闹了,只不过,感觉还是少了什么。
子慕也有同感,想了好久,激凸了,“你们怎么把小拓忘在幼儿园了!”
平时都是维拉带他上学放学的,今天早上孩子跟梅梅一起去的学校,由梅梅的爸妈送过去。而今天,巧了,维拉他们不用上学,而别的人因了惯性也没记起要去接孩子。
完了。
几个少年慌了,夺命般地就往幼儿园跑。
chapter2o
维拉也想撒了丫子往外跑,可临了却被顾容与挡了去路。
依旧是半蹲的姿势,“你上来,刚刚打了针,不适合跑步。”
维拉趴在顾容与背上,红了眼睛,抱着他的脑袋,用了力道。
顾容与也不恼,安慰道,“别着急,我们先去梅梅家看看,说不定跟着他们回家了。”
维拉咬了咬唇,点头。
那串子人也转了步伐,往梅梅家走去。
“什么?小拓吗?他说姐姐会来接他的,让我们先回来了。怎么,你们没找到他吗?”梅梅的妈妈皱眉。
维拉本不是那么容易软弱的人,或许,身边的人是顾容与,有了依靠,便就强大不起来了。
大伙儿又赶忙往幼儿园跑。
子慕的嘴唇也在发白,低声对海欧说,“我一直都对他不好……”
海欧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听到她的话,忙截了下来,“臭丫头,别乌鸦嘴咒你弟弟,等待会把他带回来,你爱亲几次亲几次。现在听话,一二三,振作!”
曲奕也难受了,平时都是他们去接孩子的,今天竟然给忘了,那孩子对他那么好,他居然给忘了!
几个少年在路上跑着,还要不停地注意路边的状况,看孩子是不是已经在半路了。平日挺短的路程今天跑起来特别漫长。可惜,等他们跑到幼儿园的时候,还是不见孩子。
幼儿园现在已经关门了,连扫地的阿姨都走了。
子慕一下瘫在了地上,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维拉在旁边不说话,但也是要把嘴唇都咬出血了的。
顾容与握紧了拳头,皱着眉道,“我们分头找,曲奕你往北走,子慕和海欧一起往东走,维拉跟我往西走,沿路见了人都打听一下,还有一些小巷子也要特别注意。我们找一个小时,如果还没有找到,一小时后回到苏家,只能找爷爷他们帮忙了。”
话音刚落,大伙都点头去找,海欧半拖半抱着子慕,心里比谁都着急,他怕子慕扛不住,心脏病又发作了。一遍走一遍低声安慰,说孩子那么聪明,平日精灵得让人头痛,肯定不会有事的。
子慕哭得一抽一抽的,海欧每说一句她便点一次头,像是在激励说服自己,那个孩子的确是安然无恙的。
顾容与则是摸着维拉的后脑勺,什么话也没说。
这样的抚摸治愈性很强,似乎给了维拉很大的勇气,没多久,她就抹了抹湿润的眼眶,手主动牵了顾容与,往西边走去。
小孩子,三岁的样子,很可爱,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外套,裤子是黑色的,手中会抱着一个变形金刚,眼睛很大,有点小胖,说话很伶俐的,走路还会一蹦一蹦。
他们描述了不下几十次,可是好心的人都告诉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眼中还会带着一丝怜悯,看他们急的,估计是弄丢了孩子。真可怜。
维拉今天去了医院,感冒还没有好,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加上心里绷得紧,状况很不好,每走一步都仿佛刀割了脚一般。
一小时后,顾容与刚背维拉回到大院,曲奕就连忙跑上来问,“找到了吗?找到了吗?”
大家都没说话。
维拉忍了一个晚上,终于哭了出来,仿佛连带的,子慕也哭了,就连曲奕也红了眼。
“回去告诉爷爷吧,我们不能拖了。”顾容与低声说,无奈且焦急。
苏老今晚有饭局,回来后却听到孙子不见了,差点把家里的钢化玻璃都跟敲碎了,亲自给管他们这个区的局长打电话,话头放得很重,连他们听了都要打哆嗦。
苏爷爷看着两个满脸泪痕的孙女,再生气也狠不下心去教训她们,一个晚上都没有搭理她们。倒是跟海欧说,“你去江家那跑一趟,他们家生意做的大,江老爷子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别人也愿意卖他面子。”
海欧点点头,走之前还劝道,“小拓这尊大佛,他们供不起的。苏爷爷,您别太担心了,小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顾容与却是低声地跟维拉说了句,“先吃点饭,待会还要吃药。”
维拉摇摇头,她吃不下。
“乖,吃一点。明天还要考试呢,你想,如果你没考好,回去念了初三,以后就没人送小拓了。”顾容与看到这样的维拉,实在不忍。
维拉终于点了点头。
顾容与又转过去问子慕,子慕自是听到了刚刚他跟维拉说的话,也点了点头。
李妈忙去热了饭菜,心里却是重重叹了一口气的。她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没吃饭,刚刚做好就跑去找小拓了。哎,都是好孩子,怪不到他们头上的。
海欧回来的时候,转达了江老的意思,尽力而为,只要孩子还在b市,就没有找不到的道理。
他们各自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是今晚会在苏家等那孩子,不用为他们等门了。
夜越来越深,少年们横七竖八地睡在了沙发上。那时候虽然已经开始供暖了,李妈看着这些少年,心里也难过得厉害,上去抱了被子,给他们都盖上了。
维拉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好久了,久到大家都睡着了,眼前却还是那孩子的一颦一笑。
无嫌弃无功利的亲近,他说姐姐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呀。
晚上的时候孩子醒了,总要把小手掖她掌心里才又安安稳稳地再次睡去。
他也曾在她心神恍惚的时候捧着她的脸悄悄问,姐姐你也做我妈妈好不好?她没听清,再问孩子了,孩子却脸红了,埋她怀里不说话。
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孩子,说丢,便丢了,连细细地摩挲一遍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此,泪便又一次糊了眼。
一双大掌盖过来,身边也满是他的温度。
“你知道,我不会安慰人,所以能不能请你不要哭了。”顾容与叹气了。
“容与,你知道吗?因为小时候家庭的缘故,我同别的孩子都不大亲近。在大西南的时候,因为民风较为闭塞,母亲又是未婚生的我,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耳提面命,不要同我玩。后来到了大西北,好多年语言都不通,身边说得上话的就更少,所以是孤单惯了。回来之后,是小拓一点一点的蹭着我,把我的心都磨化了。或许因为他只是一个孩子,才能让我毫无间隙地接受并且尽可能地待人好。可毕竟,是因为他呀……”
顾容与一下一下地帮她擦着眼泪,“我明白他的无可取代。”顾容与挨得更近了些,她敞开心扉了,那么他也陪她说一些体己话,“小时候,我姑姑也待我很好。奶奶也疼我,但是不会纵。可姑姑不同,她对我是溺爱,在人看来很不靠谱的爱。”说到这,顾容与笑了,“那时候我被人打了,她便去帮我打回来,很难想象,她那么大个人居然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大冬天的我想吃荔枝,她拖了好多关系,才在广东帮我找到了人家在夏天冰住的荔枝,千里迢迢给我送了过来。那时候大家都笑我是杨贵妃,我知道他们嘴里虽不说,但是心里是很羡慕我的。姑姑在的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放肆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会以为还会回到那段时光。也正是这样的溺爱我如今做梦梦到还会笑醒,不管别人怎么不认可,但是她的确是我生命中那道闪闪熠熠的光。”
维拉是从刚开始的自怨自艾,到真正把他的故事听进去,她在等他说下去的时候,他却没有说话了,不由得问道,“那你姑姑呢?她现在在哪里呢?”
顾容与笑,却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早就不在我身边了。我九岁那年,家里徒生了许多变故,后来家里就只剩我和爷爷奶奶了。”
“你会经常想她吗?会很难过吗?”
“我难过的时候会想她,想到她便不难过了。她说过想把我宠成一个流光溢彩耀眼夺目的人,我又怎么会难过给她看呢?”
“她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办呢?”
“强大起来,这样就身后就不需要人帮着我打点了。少了上好的药材,伤口只能自己好。”
顾容与见维拉许久都不说话,帮她掖了被子,“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借鉴些什么,而是我怕你认为只有你一个人这样痛苦难过。我们是一群人,我们会找到他的。”顾容与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跟你保证,小拓不会丢,即便丢了,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找回来。维拉,晚安。”
那个吻很有治愈人心的力量,不多时,维拉终于坠入了梦乡。
第一抹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维拉第一个醒了,看到大家横七竖八的在客厅的沙发和毯子上躺着,虽然小拓依旧没回来,但却是有些许安慰的。
她真的不是自己一个人。
今天考试,饶是再不情愿,还是去了学校。语文和数学都考得心不在焉的,平日几分钟能解出来的题目,现在却要捣腾十分钟。铃声响的时候,维拉才险险地写完了最后一题。
奇怪的是本来该监考他们的程老师却没有到,有些纨绔乐得自在,字条传得是肆无忌惮的。
当她和顾容与曲奕跑着回到家时,感受到的依旧是那样沉重的氛围。子慕坐在餐桌旁发呆,就连海欧,也没了语言去安慰她。
晚饭的时候,电话响了,少年们按捺住心情,看苏爷爷接起了电话。看爷爷越来越紧的眉毛,维拉刚升起的希望又息了。
外面又刮风了,梧桐叶飘得满世界都是,风中还夹杂着一些小沙砾,敲打着窗的时候,细细碎碎的声音,让人听了有些心烦。
虽然过了晚饭的时刻,他们仍是坐在餐桌上。动也没有动一下,勤务兵也格外小心,苏老心情有些暴躁,逮着人就骂,差点就把家里的花瓶给砸了。
于是,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那声敲门声是很突兀的。
一瞬间大家的眼睛都看向了门口,却没有去开门。
门敲得急了,可能是敲的人没有使了力气,不比刚刚大声。或许是不耐烦了,苏拓软软的声音传来,恍如天籁,“爷爷,姐姐,开门,小拓回来了。”
子慕第一个就跑去开了门,一把就打开了门,然后把苏拓小小的身子搂进了怀里,动作大得吓了孩子。
“维拉姐姐,你抱痛小拓了。”小孩子皱眉。
子慕松了松手,在孩子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使劲地摩挲,“不是维拉姐姐,是子慕姐姐。”
小拓抬头去寻找另一个姐姐的身影,看到维拉的时候,维拉对他笑了笑,“小拓,我才是维拉姐姐。”转身,却又是抹泪了的。
苏拓愣了,子慕姐姐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还没等孩子想明白,心就被摩挲着他的姐姐弄化了。
孩子笑得仿佛天花乱坠,“子慕姐姐,小拓最喜欢你了。”
海欧看着门边上他的姑娘,那个抱着孩子的姑娘,笑了。他知道她现在正在孩子的领口偷偷抹眼泪,他的傻姑娘,终于对这个孩子露出了真实的情绪。
然后再抬头,看到了站在孩子旁边的程雨。
“程老师,这是?”曲奕回过神来,见程雨带着孩子,心中满是疑惑。
程雨走了出来,深深地对苏老鞠了个躬,“苏伯伯,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程雨说,那天刚刚和男朋友分手,心里堵得慌,想买醉时间又还早,酒吧没有开门,只得四处逛着,就遇到了这个孩子站在幼儿园门口等姐姐。
她很喜欢孩子,见到苏拓,少了一丝抑郁之气,蹲下来同他说了几句话,陪他等姐姐。可是过了许久,都不见维拉的身影,看了看周围,剩下等父母的孩子少了许多,她就自作主张地带着孩子走了。小拓也认得她,就跟她走了。
程雨邀请小朋友跟她共进晚餐,她今天心情低落,有个人陪也是好的。苏拓看着上次带他吃麦当劳的阿姨,还是有好感的,欣然地答应了。程雨就牵着他回了自己的公寓,手机还不普及,尽管如此,程家是不会让程雨省那点钱的。程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没电了,想着充好了电再给他家人打电话。却没想到苏拓看着她碗橱上的红酒,说饮料,想喝。程雨本就是想买醉的人,加上想着红酒喝了对孩子也没坏处,当下便答应了。
苏拓的酒量也浅,才喂了两小杯就醉了,后来,她也醉了。两人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起来。程雨一起来就叫苦,知道他家里肯定急得不行,她没有苏家的电话,只得往家里打。
程老知道后,第一次把孩子骂得狗血淋头,“从小就是个祸头子!你知道苏家这次多大阵势找孩子吗?一家人急得不行,你苏伯伯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进了医院!还不快点把人孩子送回去!跟你苏伯伯说,明天我亲自上苏家给他们赔罪。”
程雨也知道糟糕,赶紧就抱了孩子往大院跑。
苏老深深地叹了口气,想骂娘,却又不好骂。挥挥手说算了,孩子回来就好。
苏拓跟子慕腻歪了一个晚上,子慕还亲自帮他洗了个澡后抱去同睡。把苏拓乐得找不着北。
维拉看着他们的背影,终是露了微笑。
顾容与和曲奕早就回了家,这几天把他们也折腾得很累。曲奕临走前还悄悄跟顾容与嘀咕了一下,“谁那么牛气敢甩她啊?”被耳尖的程老师听见,差点没当场提溜起少年耳朵。
维拉躺在床上,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
曲了膝盖,才会跳得更高。
chapter21
成绩出来后,如维拉所料,班上前二十名,第一天的语文和数学算是废了,再加上一直废着的英语,维拉觉得考得真的很好了。她的物理化学和生物,堪堪挤进了年纪前三。而顾容与,也是年纪前三的成绩,不过不只是单科的,而是总成绩。
如此偏科的成绩,程老师坐不住了,利用自习课的时间,叫了维拉上办公室去念叨了两节课,最后是维拉一句轻飘飘的话终止了这个酷刑,“老师,考试的前一天,我们找弟弟找了一晚上……”
没有然后了。
苏老倒是被维拉的成绩单吓着的了,因为子慕的成绩并不是太好,他平日和一些铁瓷聊到孩子成绩的时候,是必然不说话的。子慕早年身体不好,上学断断续续的,功课落下太多,要赶上也极是困难。
所幸还有维拉。
维拉也知道子慕因为身体的原因,成绩一直不大好,回家也不提成绩。是苏老亲自把她叫到书房细细问了才说的。
“你妈妈同你外婆,一直也很聪明。”苏老背着手,看向窗外,“我第一次见到你母亲,就特别喜欢她。她性子很温和,跟京城的女孩子不一样。她很聪明,从千里之外考到人大来,一般人没有那个能耐。还有,她的眼睛,像极了你的外婆。”
“爷爷跟外婆是旧识?”维拉低头思索了一番,便问了爷爷,其实她在大西北第一次见到爷爷就有这个疑问了。
苏老不说话,缓慢却不迟疑地转身,打开了柜子,在最显眼最顺手的地方,拿下了一本相册。
他抚摸着相册的封面,本应是老旧至极的相册,却被打理得极好,但是页脚处多是被磨损了的,想来是经常翻动所致。他一张一张地翻着,偶尔会停驻,带着欣慰或是伤痛。
维拉并没有催促,想必那段回忆太珍贵,每次回忆起来,姿态都需摆好了,才允许自己入驻那段挥斥方遒的时光。
终于翻到了那张照片,苏老的眼神柔和了,挥手叫维拉,“你过来。”
维拉依言走过去,凑过去看。
那是一张老照片了,蜡黄蜡黄的,不甚清晰。
相片的右下角,写着:摄于1952年,中国人民志愿军第x军x师x团x连全体战士。
“你来认认,哪个是你外婆。”
维拉一个个地看过去,在照片的中间看到了一个稍似妈妈年轻时候的身影,只是照片上的人,比妈妈还要漂亮。
维拉自是知道外婆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外婆的身体里糅合着维吾尔人和汉人的血,虽轮廓精致、星眉朗目、唇红齿白这些词已是绝不虚假的形容,却不曾想到美成这般,美得绝不矫揉造作,浑身散发出来的是巾帼睥睨天下的大气。
维拉指了指照片中央带着帽子扎了小辫的那个姑娘,苏老笑着点头。
“你再看看她旁边。”苏老指了指。
眼睛炯炯有神,不怒自威,自信满满,威风凛凛,俨然是年轻时候的爷爷。
“她和您……”
“你外婆她,是我的兵。”
“可是……外婆从没有提过。”
苏老苦笑,抚摸着照片上的叶兰,手却颤抖了。
“爷爷……”维拉叫了几声,见爷爷似乎没有反应,叹了口气,走出了书房,轻声掩盖了门。
都是红尘往事,谁能挖谁的痛处呢?
他们,想必都很难过,很难过。
大半辈子了,谁都不舍得再提起谁。
b市的冬天终于来了,屋里因为有暖气,跟外面的温度差了几十度。维拉打开窗子,冷风一下就灌了进来,看着路旁掉得□的梧桐,嗟叹,流光容易把人抛。她是多久没有记起以前的事了呢?可是,她分明听到妈妈和姥姥说这样很好,不常记起以前,是真的安心活在当前了。
家里现在很好,大家都很好,上次爸爸和向阿姨打电话回来,她听到了小拓抱着电话笑嘻嘻地对他们说子慕姐姐现在最喜欢他了,还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然后,换子慕接,子慕虽然跟他们话不多,但这次也是极其耐心的,时不时还能附和上一两句。苏志国感叹,小拓果然是留对了,之前那个姑娘是连话都不跟他们多说一句的。
最后话筒递到了维拉那。
维拉心里对父亲还是有嫌隙,说话也是不冷不热的。
苏志国叹了口气,对维拉说,“你向阿姨要跟你说话。”然后一阵窸窣之音,话筒递给了向彤。
“向阿姨。”维拉低低喊了一声。
寒暄了几句,向彤就叹气了。
“你能叫我一声向阿姨,我也是开心的。原本我以为你会像子慕一般,讲话的时候会略带一些刺,若你是这样,我到也是真的开心。只是你的客气疏远,比子慕的故作刻薄来,更让我无所适从。”向彤苦笑,对上苏志国那双同样无奈的眼神。
维拉抓紧了听筒,“阿姨,没有的事。”
向彤低叹了一声,“罢了。不管怎么样,维拉,谢谢你,小拓说你们对待很好,你爷爷提起你来,也是要竖拇指的。”
“他们过谦了。”
维拉咬着手指,她似乎把场子弄冷了。
最后,是向彤说了句,“你一直都很懂事,我和你爸爸不在,家里就麻烦你多照料了。”
“嗯。”维拉应了一声,轻声问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向彤说过年不一定能回来,因为上次他们请假回来便是用的年假,不过还是会争取回来的。
维拉挂了电话,嗓子眼却是堵得慌,心里回想刚刚哪句话说得伤人了,有些懊恼。
电话又响了起来,维拉连忙接起,想着这次要好好说,就像爷爷说的,伤谁都不能伤了向彤。
却没想到是曲奕打过来的。
依旧的大嗓门,“喂,喂,是维拉吗?噢噢,我是你曲哥哥。”
维拉满脸黑线,心情转得过快了,语气并不十分热情,“有事么?”
曲奕心碎,“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话了么?维拉,不带你这样的。”
“你再磨磨唧唧我就挂了啊。”维拉威胁道。
“个死孩子,亏我有好事情想到你们呢。”曲奕卖了个关子。
“什么?”
“诶诶,就是咱大院东边不远处开了家旱冰场,问你们要不要去玩玩。”
“旱冰场?”维拉眼睛亮了。
“嗯,别说哥们有好事没想你们啊。除了海欧那厮,其他人随便你叫哈。”
想起海欧和少年的互动,维拉笑开了。
曲奕认为这是□裸的鄙视,忿忿地挂了电话。
海欧最后还是去了,因为维拉叫了子慕,有子慕的地方就不会少了海欧,恒古定理。
那时候娱乐设施还不如现在多,,家里也是不准去的,游戏机在家就能玩,所以能一起出去玩的还是比较少的。
维拉他们去的旱冰场,离家比较近,治安也好,不像其他的旱冰场经常沦为少年们斗殴的场所。旱冰场的设置还不错,铺了瓷砖,溜冰鞋有四轮的也有一排的,远远的就能听到溜冰鞋跟地面摩擦的声音。
子慕兴致勃勃地问,“我见电视上的有人穿着冰刀来滑,要不待会咱们弄几双试试吧。”
“这是旱地啊,你以为是冰上?还冰刀呢,也不怕你小身板一滑过去,搁你前面的齐齐没了脚,到时候赔死丫的。”曲奕白眼。
“你嘴上挂夜壶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子慕白回去。
苏拓在顾容与怀里,捧着他的脸,“哥哥,小拓也可以滑吗?”
顾容与被问住了,看着孩子的星星眼,也不好说鞋子不合适,他好像……不能滑。
曲奕过来解了围,他接过苏拓,“我们小拓才不滑,摔得可疼了。哥哥带你飞飞,比滑带劲儿多了。”
苏拓刚刚黯淡下去的眼睛又亮了。
“你会滑冰吗?”维拉问顾容与。
顾容与点头,他们去过几次,自然是会的,“维拉呢?”
维拉摇头,“我就看过。”所以,向往得很。
“待会我带你吧。”顾容与笑得温柔,“只要你不怕摔着了,我的技术只是半桶水,海欧和曲奕比较厉害,他们经常去。”
走在前面的子慕闻言,瞬间就提溜起海欧的耳朵,“你什么时候经常去了,嗯?”
海欧顺着她的手势,装作很疼的样子,“没,真没,你听顾容与信口雌黄。”说着微微扭着了头,使劲瞪顾容与。
顾容与忍不住笑,看着子慕继续骂道,“你们谁都有可能扯谎,就是容与哥不可能。这是几天不收拾,放屁都带调儿了。”维拉正以为子慕要埋怨海欧,下次不让他去了,没想到——“下次去再不叫我,我打得你屁股长蛆。”
维拉囧,不知道自家妹妹骂起人来那么犀利和喜庆。
曲奕在一旁幸灾乐祸,“俗话说棍棒低下出孝子,子慕你得揍他,不然要他改,比要让母鸡打鸣都难。”
子慕嗔怪地望着他,海欧却是一个眼刀过去,“你好像忘了,每次都是你怂恿我去的,还不让我告子慕。”
曲奕望天,子慕哼了一声,默默无闻地伸了只脚过去,却忘了他怀里还吊着个苏拓。
曲奕一个趔趄,差点连人带孩子就摔了出去,顾容与眼疾手快,在后头扯了少年的领子。曲奕人虽是站稳了,却差点被顾容与勒得背过气去。
维拉再也忍不住,不顾形象大声笑了出来。
chapter曲奕早早地选好了鞋子,抱着苏拓进了旱冰场。一边滑还不忘了一边得瑟,把苏拓举得高高的,还用头去顶他的小肚子,把苏拓逗得哈哈大笑。
子慕对场上的少年大声喊,“你要是摔着我们家小拓,我新仇旧恨一起跟丫算明白!”
维拉抬头,见状,同威胁,“老实点,不然我拧死你。”
曲奕不得不慢下来,抱着孩子满场转悠。
子慕低头捣鼓鞋子,皱眉,“这什么鞋啊,太味儿了,从厕所捞上来的吧。姐,你闻闻。”
都那个味了还让人闻?维拉摆摆手,“别,我还是掩耳盗铃吧。”说完,果断地系鞋带。
子慕还小声嘀嘀咕咕的,维拉就站了起来,还没等她站直了,两腿一哆嗦,就往前面撞去。
顾容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站起来,别说扶她了,姑娘一把压了下来,轮子一滑,双双倒地。
子慕拍着大腿笑他们,维拉满脸通红地从顾容与怀里爬起来,连连道歉。
顾容与揉肚子,满脸笑意,“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看来我得防着点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你压得英年早逝了。”
维拉撇撇嘴,“哪有那么重。”
顾容与皱眉想,还上下打量了一番维拉,然后比划,“两筐这么大的萝卜,是有的。”
维拉看他憋笑的神情,伸手打他,却又还一边感叹着这事的难得。
原来他也是会开玩笑的。
这样的他,跟别人没什么不一样嘛。
维拉伸出五个手指,“你有五十个铁锅一般重!”
顾容与摸下巴,“你是在暗示我秀色可餐?”
维拉看天,“你没看出来吗?我是在笑话你是个饭桶。”
顾容与也耸肩,“没办法,盛你所重,萝卜还是得扔饭桶里啊。”
维拉叉腰,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说不过你。”
这样的交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苏拓失踪的那次,他们敞开了心扉。
“走吧,笨丫头,我教你溜冰去。”
维拉看着还坐地上的顾容与,伸了手。
顾容与也伸出了手,不过那是用来打她的。
“自己都站不稳还要扶我?还想再压我一次?”
维拉耸肩,“真遗憾,被你看出来了。”
“苏子慕你上辈子是不是笨死的?”海欧无奈地从地上爬起来,“你别拽那么用力啊,衣服都让你扒掉了。”
“我不拽着你还不得摔死我。”子慕叉腰,做水壶状,“你看人容与哥教得多好。还好意思说自己常来。”
“都说了是顾容与胡诌的。有脸说我,你自己还是学舞蹈的呢,平衡感差得令人发指。”海欧摇头,拉起了还坐在地上的子慕,对她努努嘴,“你看你姐姐,滑得也比你好多了。”
几步之外被点名的维拉,本来正抓着顾容与的手滑得有点气色,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受到了惊吓,没能给海欧一个好的案例,腿一软就劈了开来。
维拉坐在地上倒抽冷气,她的纫带……
子慕笑得捶地,幸灾乐祸。
五十步与百,谁笑谁啊。
维拉感觉下身一热,有种不好的预感,脸瞬间就白了。
顾容与见她迟迟不动,有些疑惑,顿下来问,“怎么了,摔疼了么?”
维拉握着他搭在她腿上的手,欲言又止。
子慕闻言,蹲在地上一寸一寸滑了过来,“姐,你怎么了?”
维拉凑到妹妹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子慕也倒抽了口气,连忙低头去看,维拉被她的动作弄得脸更红了。
因为是冬天,裤子穿得厚,子慕没有看出什么来。倒是急着了顾容与,就连远处抱着苏拓的曲奕也滑了过来。
维拉看到那么多人,更臊了,问什么什么不答。
子慕也同样着急,她们都不知道,维拉到底是月经来了,还是□破了。
顾容与看着两个女孩子的表情,终是猜到了些什么,扶起维拉,轻声在她耳边说,“我们去医院。”
挂了号,就去找了医生。几个大男生站在外面,子慕跟维拉进了去,出来后两人齐齐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大姨妈光临。
“怎么样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曲奕性子急,第一个就问了出来。
维拉摇摇头,“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你刚刚……”
“曲奕。”顾容与打断,“别问了,维拉说没事就肯定没事的。”
子慕不由得给顾容与一个赞赏的眼光。
维拉又开始跟子慕耳语,都是来过姨妈的人,自是知道姨妈来了改怎么招待的,可是现在面对着三个熟识的男孩,哪好意思开口说要去超市买那东西。
可是再不好意思也没办法,“那什么,”子慕咬手指,“我去一趟超市。”然后看着欲张口的海欧飞快地堵了一句,“你不许跟。”
“不是应该拿药吗?你丫去什么超市啊。”曲奕皱眉。
子慕狠得牙牙痒,就是没法跟他说,“你管我。”
“我才懒得管你,我关心维拉。”曲奕白了她一眼。
维拉羞,更是低了头,对上了苏拓的眼睛。苏拓知道姐姐生病了,在一旁安慰,把平日他生病时大人哄他的话齐齐给维拉说了一遍。维拉摸摸他的头,说姐姐没事。
那边的子慕觉得跟曲奕不在一个调上,咬牙,暴粗口低吼,“你他妈在这等着。”再吵我一用过的卫生巾拍你脸上!说完不理少年,径直就走了出去。
曲奕还想说些什么,被顾容与拉住了,“她自有她的道理的。”
两分钟后,子慕颇为不好意思的回来,挠头,“我没带钱。”
顾容与掏出了一张五十的票子给了子慕,子慕调皮地眨了眨眼,拿了钱再次走了出去。
顾容与看维拉坐在一边,脸色还有一些苍白的样子,去给她接了一杯热水递她手里。
“我不渴。”
“好歹喝一些,没坏处。”
维拉看着顾容与的眼睛,知道他猜到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