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天行健 第74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吃一两顿烤肉还不在话下。”
现在因为帝国势力未达大江以南,和句罗岛的关系倒一下密切起来,帝都的句罗风味酒馆也多了几家,把军中的事托付给钱文义和曹闻道两人,我和李尧天并马向其中一个酒楼走去。我先叫了一个士兵去请南宫闻礼,他马上就会过来的,我和李尧天先找了个楼上的包厢盘腿坐下,叫了几大盆牛羊肉,便等着南宫闻礼过来。
一个小伙计将一个炭盆拿了过来。和句罗的本土风味稍有不同的事,这酒楼把石头烤肉也做了改良,成了石板烤肉。一块石板盖在炭盆上,想必也烧了许久了,靠上的一面也显得油光光的。这一面磨得很光,露出里面的底纹,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开,好象这块石头也能吃一样。
那小伙计将食具放好,往石块上洒了些酒。“嗤”一声,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他的手向我们一摊道:“请用。”
酒香杂着油香,极是诱人,我知道李尧天定等不及了,便道:“李兄,来,我们先吃吧。”说着,先夹了一片肉摊到石板上。肉片切得很薄,红红白白的甚是新鲜,一放到石板上便成了褐色。两面一烤,再放进酱汁中一蘸,便可以吃了。
李尧天吃了一片肉,道:“楚兄,你叫的这个朋友是谁?”
我道:“他叫南宫闻礼,官拜谏议大夫。”
李尧天道:“是谏议大夫么?他应该知道。”他说着又夹了片肉烤了起来。我们两人正自吃着,忽听得有个伙计在外面道:“大人是来找楚休红将军么?这边请。”
我站了起来,对李尧天道:“他来了。”说着拉开门,正见南宫闻礼走上楼来,我忙道:“南宫大人,这儿请。”
南宫闻礼走到我跟前,忽然跪下行了个大礼道:“卑职南宫闻礼见过楚将军。”
南宫闻礼的谏议大夫是文职,论品级,只比我的偏将军低了一级,在这种私下场合也不用行大礼,我吓了一跳,忙扶起他道:“请起请起。来,我给你介绍个朋友,这位是李尧天将军。”
李尧天已经站了起来,向南宫闻礼一拱手道:“南宫大人,久仰大名。”
南宫闻礼微微一笑,道:“李将军的名声才是如雷灌耳。”
我们坐了下来,南宫闻礼一坐下便道:“楚将军,今日叫我来,可有什么事?”
我看了看李尧天,道:“我有一事相询,请问南宫大人,近来朝中有无出海征战之议?”
南宫闻礼眉头一扬,看了看四周,方才小声道:“楚将军轻声。你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他虽然没有承认,但这也已经证明确实有人提出要出海征战了。我吃了一惊,也压低声音道:“真有这事?”
南宫闻礼道:“文侯大人向帝君上过一封奏疏,此后便大力征召造船工匠,并征集海图。我虽不曾看到那份奏折,但听人说,文侯大人确有出海征战之意。”
我想了想道:“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我们虽然取得了一个胜利,但这并不是决定性的胜利,帝国军的力量仍嫌不足。在这种时候,另辟海上战线,实属不智。可是我虽然想不通,但是却坚信文侯此举有其深意在。
李尧天忽道:“也许,大人是想打通海上战线吧。”
我道:“6路还不曾打通,现在就要分兵海战么?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李尧天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楚兄,你不要忘了,在南边,还有一支至今不知底细的力量在。”
我浑身一震,呆了呆,方道:“是五羊城?”
五羊城的面目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模糊不清。郑昭来与文侯见过一次面,但那次文侯又要杀了他,似乎并不是联手的意思。现在帝国南北交通阻断,五羊城究竟如何也没人知道。这座南方的大城究是陷落了,还在仍在苦战,都是个未知数。
李尧天道:“不错,正是五羊城。五羊城至今没有消息,多半还不曾隐落,但我实在想不通蛇人为什么会放着他们不攻,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是五羊城主和蛇人达成了协议,互不侵犯,或者已经投靠了蛇人也不一定。”
南宫闻礼失声道:“什么?这有可能么?可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啊。”
李尧天的脸色甚是沉重,道:“如果五羊城被破,难民定会四处逃散,蛇人再强,也不能把几十万军民杀得一个不剩,总会逃出几个来,我们也会得到消息。现在正因为没有消息,才更加说明了五羊城并无战事。”
我点点头道:“有道理。不过五羊城纵然投靠蛇人,定然也不是真心投降,所以大人才有此议。”
李尧天皱起了眉头,沉吟道:“可是,为什么以前一直不去联系?如果能让五羊城在蛇人帝都败退时出兵,蛇人立足未稳,定然守不住东平城,我们也可以将它们一网打尽。”
他的声音里也大为痛悔。此番蛇人能够突破水军团包围,退入东平城,归根到底就是水军团军力不足。如果有五羊城两万兵助阵,那支蛇人的两万败兵说不定真的能被全歼于大江之上。
我的脑海中拼命转着。郑昭那一次前来,究竟是何用意?如果那时五羊城主有携手抗敌之意,文侯又为什么想杀郑昭?可能其中还有什么秘密,只是现在还不清楚。
不去想了,我道:“来,莫谈国事,我们烤肉吃吧。”
吃完烤肉,天色渐暗,我和李尧天走出酒楼时,天边已经亮起了几点星光。我们慢慢沿街走着,各自想着心事。帝都之围解除后,百废俱兴,好象一切和战前没什么两样,但我知道,郡主说的那个新时代,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地到来了。文校开禁只是第一步,就象滚雪球一样,这个雪球越来越大,这将从根本上改变帝国的吏制。
只希望蛇人这个意外不要打断帝国向前的进程。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边上的李尧天道:“对了,李兄,你以前不是问过,句罗岛有个圣贤祠么?”
李尧天道:“是啊。怎么了?”
“伏羲大神真的是人首蛇身的?”
李尧天道:“是啊。我们句罗其实也是从中原迁去的,这圣贤祠据说是根据中原的伏羲祠的样子建造,只是规模小一点而已。伏羲祠大概已经湮灭无闻了吧,你们中原人反倒不知道了。”
我皱了皱眉:“可是,为什么会人首蛇身的?难道上古时蛇人就已经出现了?”
李尧天道:“这些事就说不清了。年代太久,谁都不知道,不过,圣贤祠里的伏羲大神和蛇人毕竟有些不同,也亏得蛇人硬扯到一处。”
我大感好奇,道:“是么?有什么不同?”
“伏羲大神的像上半身和人一般无二,而蛇人的样子毕竟不太象人。”
“是这样啊……”我想着木昆给我的那块布。那块布上的印子很模糊,只看得出画像上的伏羲女娲神的样子,倒是和蛇人的形状极其接近。如果照李尧天的说法,伏羲女娲真正的样子,与其说是象蛇人,不如说是人和蛇人的混合体,恐怕木昆说的什么四肢人夺了两肢人的世界之类也并不是事实!
一想到这点,我不觉长吁一口气。听到木昆说过这一席话后,我心中总有些不安,隐隐地有些负罪之感,现在总算要好得多了。李尧天见我如释重负的样子,大概颇觉奇怪,道:“楚兄,怎么了?”
我道:“没什么。”如果这世界并不是蛇人的,那么这场战争中略微的一点内疚我都不必了。我这样想着,可是,木昆的样子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木昆虽然是个蛇人,可是它太象个人了,可以说就是个人。如果我要杀了它,会不会也有杀人一样的感觉?
这种想法让我感到出乎意料的沉重。我默默地走着,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只是一片茫然。
到了前锋营前,李尧天道:“楚兄,多谢你的款待,我也得走了。从明天开始,大概要忙了吧。”
我向他行了一礼,道:“李兄,多保重,以后有空多来吧。”
一个士兵牵出了他的马,李尧天跳上了马,在马上向我行了一礼,忽然嚅嚅地道:“楚兄,说不定,我们相见无期了。”
我本要进去了,听他这么说,不由大吃一惊,道:“怎么了?”
李尧天眼里闪动着一丝异样,道:“希望我猜错了。听南宫大夫之言,我觉得,文侯大人似乎……似乎……”
他吞吞吐吐地没说下去,我急了,道:“到底是什么?”
李尧天一惊,道:“没什么,我多半是想错了。哈哈,我突然觉得,大人可能想远征倭岛。”
“什么!”
这句话才真正地让我大吃一惊,我觉得文侯要李尧天督造战船无非是大力发展水军,想在海上与五羊城取得联系,怎么也没想过竟然会远征倭岛。我道:“你到底是怎么会如此觉得的?”
李尧天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勉强笑了笑道:“也没什么根据,只是我觉得,建这么大的船,似乎只有远航才用,否则不免大材小用了。不过倭人虽然狼子野心,现在远征的话,不免有点不分轻重缓急,哈哈,楚兄,我多半是胡猜的。”
他向我告辞了,打马回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却一阵阵地发寒。
李尧天是个绝世的名将之才,他的感觉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我暗自下了决心,明日定要求见文侯,当面问问这些战船究竟要派什么用场。
第二天是个好天。盛夏季节,雨水很多,隔个三天两头便会下一场雨,但一旦旱起来也会持续十多天滴雨不下。我起了个早,先和全营士兵出了一趟操,待出了一身汗,又洗了个澡,正在穿着战袍,打好腰带,准备去求见文侯,曹闻道忽然过来道:“楚将军,文侯大人派人前来召见。”
我扎好腰带,走了过去,那传令的正是文侯府兵首领汪海。他一见我,先行了一礼,道:“楚将军,大人有令,命你速速前去。”
我道:“真巧,我也刚想去见大人。”
曹闻道牵过了我的飞羽,我跳上马,道:“曹兄,这儿就托付你和钱兄了,让兄弟们加紧训练。”
汪海的马也是良驹,却比飞羽要差好几个档次,我不时拉住飞羽,不让它跑得太快,道:“汪将军,你可知道大人召我有什么事么?”
汪海道:“末将不知,听说大人要去检阅新军,大概要叫你一块儿去吧。”
我道:“又有新军么?”因为帝国军损失太大,文侯加快扩军,如今帝都驻军又已经接近了十万,其中有三四万是新召集的,大概这批士兵在雄关城受训完毕,刚抵达帝都吧。我不再多问,和汪海并马向前走着。
进了文侯府,汪海陪着我向里走去。其实文侯府我来过好多次了,根本不用他领路,只是他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不管是谁都要陪到书房前的。到了书房门口,汪海大声道:“大人,楚休红将军到。”
“来了么?快进来吧。”
文侯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推开门,进了书房。一进门,却不由吃了一惊,这大厅里门窗紧闭,窗帘都拉了下来,显得很暗,一时间我都没发现文侯在哪里,定睛一看,才看到文侯站在桌角的一张大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我走到他身后,跪下道:“大人,末将楚休红有礼。”
“休红,你来了。”文侯转过身,“过来,看看这儿。”
我不知道文侯到底在看什么,走上前去。前些天还没有那张桌子,大概是新铺的。说是桌子,不如说是个方形的无盖大槽,七八尺见方,中间堆着一些沙子。虽然很暗,但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一张地图,正中有一些白色细砂堆出了一个长条,正是大江的形状,将整个桌子分成两半。
我道:“是地形图啊。”
文侯点了点头,道:“这些日我命人整理各省地图,让工部以胶水调和细砂,给我做成了这张实景地图。你看,此图一尺相当于一千里,帝国东西南北之距大约都有万里之遥,一个人要踏遍帝国全境,十年都还不够,如今却尽收眼底。”
虽然活了二十多年,我到过的地方也算不少了,一直到过南边的高鹫城,看一旦在这地图上看到,才知道我走过的仅仅是一小片而已。帝都位于帝国北部的东边,以前总觉得帝都离海很远,但在地图上一看,帝都几乎就贴在海边。文侯说地图上一尺相当于实地一千里,帝都离海还不到千里,在这儿一看,便连一尺都不到了。
我看着这地图,道:“大人,有了这地图,天下形势,俱在掌握中了。”
文侯叹了口气,道:“不成呢,还是太粗糙了,拼起来时,相邻两省都是驴唇不对马嘴,如今兵荒马乱,要画一幅好地图就更难了,这图只不能表示个意思而已,将来天下太平,我定要命人绘制一幅天下细图,以造福后世。”
我想说这地图已经做得够精细了,但文侯既然这么说,我也不敢反驳。不管怎么说,能将一个个省的地图拼起来,已经相当了不起。我贪婪地看着这地图,拼命想找出高鹫城的方位,只是还没看惯,一时找不到。文侯忽地将手一指,道:“高鹫城在这儿。”
他的手指指着的,是一座木制的小城堡。这样的小城堡有不少,代表的准是那些大城,代表高鹫城的是最大的一类。一看到这儿,我的心不由一震。在文侯指下,高鹫城仅仅是这么个玩具一样的木头城堡,但是当初,有十万帝国军的尸骨都埋在了这儿。
我呆呆地看着,动也不动。文侯忽然拍了拍我的背,道:“休红,你想不想有朝一日领兵回去,祭祀阵亡的帝国军将士英灵?”
我一下跪了下来,道:“大人,此恨日夜未能释怀。为雪此辱,末将愿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文侯淡淡地一笑,道:“现在可不成。现在那儿准是蛇人的巢岤了,以我们的力量,还攻不到那儿去,坐吧。”
我有些失望。今天文侯叫我来,我隐隐地还希望他是因为毕炜和邓沧澜兵势不利,想让我取毕炜而代之,毕竟现在毕炜和我都是偏将军,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但听文侯的意思,好象并没有想让我领兵。我坐了下来,道:“大人,末将久未征战,心向沙场,望大人能让末将出阵。”
文侯看着我,道:“你想出战么?”
我本已坐下来,又站起来道:“是。”
文侯站了起来,道:“好,有一件事正要你去做。”
我又惊又喜,道:“是什么?”
“联系五羊城。”
第三章 扬帆远航
文侯这一讲登时让我心中雪亮,我挺直了腰杆,道:“末将定能完成任务!”
文侯眼中又是一亮,微笑道:“你觉得要你做什么事?”
我道:“大人定要命我与五羊城主取得联系,劝说他反戈一击。五羊城主臣服蛇人,定非本愿,只要让他明白,联手方是共存之道,他多半会听的。”
文侯点了点头,但又微微摇摇头道:“差不多了,不过我要你干的没这么多,劝说的事不用你来干,你只消担任护送之责就行了。”
我本以为文侯定会让我担任特使,没想到只是让我当护卫,不觉略略一阵失望。文侯也一定看出了我的失望,拍拍我的肩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长处。你心思缜密机敏,武功出众,但舌辩却只是寻常,要说服五羊城主,单靠刀枪可不成。”
我点了点头,道:“是。大人,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明天就要动身了。”
我想了想,道:“只是去五羊城的道路已被蛇人封锁,要冲过去,只怕不太容易。如果从西北绕道而行,那花的时间就太多了。”上一次郑昭来帝都,回去时便是绕道从西城回去的。从那儿走的话,得多走近一倍的路程。
文侯道:“谁说要从6路走?”
我心中又是一惊,刹那间又明白了许多,怪不得文侯要在阵前将李尧天抽回来。我道:“那是让李尧天将军用船送我们么?”
文侯点了点头,又道:“只是他另有大用,自己不能出去,送你的是他的副将朴士免。”
这个朴士免名不见经传,但李尧天部下,岂有弱者。我点了点头,道:“遵命。”
“你快去准备吧,在你前锋营里挑三十个得力的人同去,代理统制的事也吩咐好。”
我答应了一声“是”,但又有些迟疑。今天我本想询问一下文侯是否有跨海征战之意,但这话也不太好说。文侯也看到了我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你还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用顾忌。”
我松了口气,道:“大人,您将李尧天将军抽到帝都来督造战船,是否有打通海上战线之意?”
文侯眉头一扬,道:“何以见得?”
我咽了口唾沫,道:“当初大人跟我说过,蛇人打的是三路并进之意。东平城为中路,符敦城为西路,还有一路从海上而来。若三路同时进攻,我军兵力不足,多半难以应付,但末将与蛇人征战多时,未见其有船只,只怕正因为此,这海路进攻一直未能实现。细细想来,蛇人对五羊城网开一面,未始不是在打五羊城水军的主意。如果五羊城的水军能被蛇人所用,则它们的三路并进之计便能得以实现。为打破这不利局面,我军便要先发制人,先行打通海路,使五羊城主重归我军麾下,如此方为上上之计。”
文侯开始脸上还在微笑,越听面色越是凝重,当我说到最后时,他脸上已没有了半分笑意,道:“你说得正是。”他长吁一口气,又道:“有时我真有点怕你了。”
这是文侯嘴里的最高褒奖了吧。我不禁有些得意,道:“此为末将浅见。但末将对五羊城主究竟是何态度,至今捉摸不透。”
文侯想了想,道:“事到如今,也该和你说了。你还记得你刚来帝都时,五羊城主曾派密使前来之事么?”
我点点头道:“记得,那密使名叫郑昭,大人当时命我取下他的首级,但末将失手,被他逃了。”
文侯道:“你可知道当时我为何要杀他?”
这件事我至今想不通。我道:“恕末将鲁钝,想不出来。”
“当时那郑昭前来,告诉我两件事,一件是蛇人每年一到冬天便活力减退,因此它们定会在春暮秋初之时进攻。此事我多方探查,确定是实,因此去年冬天才得以准备充分。”
怪不得去年文侯带我去看张龙友,我告诉张龙友改火药配方那回他就说蛇人开春转暖才会进攻,原来他是听郑昭说的。我道:“那么说来,五羊城主其实仍然心向帝国了?”
文侯叹了口气,道:“他还说了一件事。”他顿了顿,才抬起头,道:“五羊城主的确不甘于臣服蛇人,但他同样不愿臣服帝国。”
“他是要自立为王么?”
“他已经接替了苍月之位,成为共和军的领袖了。”
这话如石破天惊,我登时惊呆了。在武侯南征时,五羊城主还接济过南征军粮草,那时还不曾投入共和军,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共和军的领袖。我目瞪口呆,道:“真的?”
文侯道:“自然是真的。那个叫郑昭的密使便是来向我交易,要求以允许共和军自立为代价,与帝国军合作。”
也怪不得后来文侯向五羊城调粮,遭到五羊城主的拒绝,原因原来在此。苍月公不惜一死,恐怕这也是与五羊城主所作的交易,让五羊城主成为领袖,换来了共和军的苟全。我想了想,道:“大人您拒绝了他的要求吧?”
文侯迟疑了一下,道:“当时我明着是同意了,但当然不会真个同意,所以才会叫毕炜和沧澜两人设伏诛杀密使。没想到那郑昭还有那手奇术,以至于让他逃之夭夭。那时我只道事已无补,五羊城主定不会再与我军合作,但没想到在蛇人围城时,我又见到了五羊城主的手书。”
我大吃一惊,道:“这次是谁送来的?”
文侯微微一笑,道:“是蛇人。”
我一怔,马上想到了什么,脱口道:“是那封战书?”
文侯的眉头一扬,道:“你真的越来越聪明了。不错,那封战书后附着五羊城主的留言,但他的留言很古怪,明着虽然说的是要我军投降,但最后一句话却是‘帝都若破,万事皆休。’”
我脑海中忽的一亮,叫道:“这意思是说,如果帝都未被蛇人攻破,那事有可为了?”
文侯点了点头,嘴角也露出了微笑:“五羊城主手下着实有几个人才,他们居然借着蛇人之手向我宣称,要来看看我的本领,如果我能击退蛇人,那仍有转机的意思。”
怪不得那次文侯一见到蛇人的战书,面露诧异之意,那时他就已经猜到了五羊城主词句间的深意了吧。我不禁一阵感慨,这五羊城主和文侯都是当世聪明绝顶的人物,如果文侯猜不出五羊城主的意思,恐怕他也不可能击破蛇人的围攻。而五羊城主假手蛇人传递这个消息,也是因为怕文侯再次反复,诛杀信使。
文侯又叹了一声,道:“以前我实不愿接受五羊城主的援手,此人趁火打劫,从中渔利,罪不可赦。然时势逼人,眼下也不得不接受他开出的价码来了。”
如果蛇人被击溃,文侯又要对付五羊城了吧。我心头一阵茫然,对于文侯而言,世上所有人和物都只分为有用和无用两类。
辞别了文侯,我独自回营去整理行装。闲了几个月,终于又要出发了,这次却不是领兵打仗,从军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文侯让我挑几个人,我首先想到的是曹闻道,但想了想,曹闻道这人太容易冲动,不如钱文义心细,不如把钱文义带走,而且曹闻道还可以照顾一下顾宣。只是钱文义一走,我怕曹闻道做事不顾首尾,须找个精细的人辅佐他。想来想去,觉得邵风观手下的诸葛方倒是不二人选。这诸葛方言语不多,深思熟虑,也是个智将型的人物,和曹闻道正好可以取长补短。
邵风观的风军团一共才八百人,驻在北山以前岛夷聚集之地。岛夷已被斩尽杀绝,这儿成了一片空地。我一到风军团营门口,还隔着一段路程,前面便传来一阵马蹄声,十来个人催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邵风观。我在马上向他扬了扬手,叫道:“邵兄!”
邵风观也看见了我,催马过来道:“楚兄,你怎么有空过来?”
天气甚热,邵风观跑得满头是汗,战袍都湿透了,马前挂着几只很肥的鸟。我道:“我想问你借诸葛方一用。”
邵风观笑道:“阿方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倒会挑人。做什么呢?”
我道:“文侯命我去五羊城,联络五羊城主。我想将钱文义带走,这儿要借诸葛方整顿军务。”
邵风观诧道:“你要去五羊城?”
我点了点头。他想了想,道:“这事可很危险啊,一路都是蛇人,恐怕你到了五羊城,身上肉都要少好几块。”
我笑道:“6路走不了,当然只有走海路了。”
邵风观两手一拍,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从帝都到五羊城有几千里路程,6路也要走一个月,海路的话起码要走两个月。一来一去,最好的打算也要四个月后才能回来,这四个月里又很难补给,这一趟可是苦差事啊。”
我道:“再苦也得去。再说海船日夜可以航行,我想不用两个月就可以抵达。只希望这几个月里蛇人不会大举进攻。”
邵风观笑道:“现在都七月了,等你回来时大概也快要立冬。蛇人天气一冷,战力大幅下降,而这几个月里它们也在休整,发不起有力的攻势,我们至少可以苟延残喘到明年开春,放心吧。再说,毕炜和邓沧澜两个本事不小,要支持这几个月不在话下。阿方,过来!”
诸葛方从一边拍马过来,在马上向我们行了一礼,道:“楚将军好。”又转向邵风观道:“将军,有何吩咐?”
“楚将军看上你了,让你去代理统领前锋营几个月。这几个月里可抓把劲,别给我丢脸。”
诸葛方微微一笑道:“遵命。”
邵风观又向我道:“楚兄,你也难得来,正好,跟你很熟的那个工部薛员外今天也在这儿,走,我们去喝上几杯。”
薛文亦在这儿整修飞行机吧,我也笑道:“好。”
“留着这条命,回来后再好好喝一顿吧。哈哈,你也算有口福,方才打着了几只野味,你就过来了。”
我随着邵风观到了风军团营中。从前倭庄也算帝都一处小小的景致,有钱人休息时来吃砂锅菜的络绎不绝,现在这块地方已是一片荒芜,恐怕也不会有旁人来了。一进营门,便看见那里一字排开的一列飞行机,薛文亦正指挥着几个吏员正在检查。我叫道:“薛文亦,薛兄!”
薛文亦抬起头,看到了我,笑道:“楚兄,真巧,你也来这儿啊。”
我跳下马,走到他身边。薛文亦现在整天坐轮椅,长得更胖了,面团团若富家翁然。我笑道:“结了婚后,你可真象个有钱人了。”
薛文亦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老婆菜烧得好。对了,等我老婆生了后,到时让她炒几个菜,来我家聚一聚。”
我叫道:“要生了?哈,你要当爹了!厉害厉害!”说实话,薛文亦下半身不会动,我还怀疑他是不是不能生了,看来我也是多虑。
薛文亦道:“对了,你帮我儿子取个名字吧。”
我想了想,道:“你怎么觉得是儿子?真是想儿子想疯了。好吧,要真是儿子,就叫他庭轩好了。薛庭轩,这名字不坏吧,很大方。”
薛文亦咂摸一下,笑道:“薛庭轩,不错不错。”
我笑道:“如果生个女儿那就用不着了。要是女儿,你叫她什么?”
薛文亦叹了口气,道:“要是女儿,就叫她小春好了。”
我心头不由一动。薛文亦说得轻描淡写,可是他心底其实还是不曾忘记秦艳春。薛文亦也觉得失言,打了个哈哈道:“楚兄,你也娶个老婆,早点生……”话还没说完,又噎住了。
我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恐怕不会娶老婆了,我这人大概有克妻命。”
不仅仅是小王子威胁我说我要是娶别人,他就会替姐姐教训我,我依稀觉得,和我在一起的女子,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从高鹫城祈烈给我的那个女俘起,到后来的苏纹月、萧心玉,乃至郡主,一个个死于非命。
薛文亦道:“哪有这事。”但他这话说得也有气无力,想必知道说服不了我。这时邵风观过来了,远远地叫道:“楚兄,真是巧,你看谁来了!”
我扭头一看,站在他边上的正是张龙友。我又惊又喜,走上前道:“张兄,你也来了,真是巧。”
薛文亦在一边笑道:“龙友新近晋为侍郎,过些年,工部尚书定是他了。”
张龙友和薛文亦不一样,又黑又瘦,他握着我的手笑道:“别听老薛胡扯。来,今天邵将军做东,我们为你饯行,希望你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我们拣了一块背风的空地吃喝了一顿,张龙友和薛文亦两人还要加紧整修飞行机,先走了。和他们辞别,我带着诸葛方回去,邵风观陪着我向外走去。到了路口,我道:“邵兄,请回吧,我走了。”
邵风观拍拍我的肩,道:“对了,顾宣现在怎么样?”
我道:“我已托付给我的副将曹闻道了。他这人靠得住,放心吧。”
邵风观道:“此间不是久留之地,我倒想,你不是和那个句罗的李尧天认识么?如果能让他去句罗定居,倒比在这儿安全。就怕那李尧天靠不住。”
我想了想,道:“李将军为人正直,实说的话,他定会答应的。也是,句罗比这儿要凉爽,顾宣这些天我见他很是难受,去句罗的话更好点。”
邵风观点了点头,道:“这样就最好了。”他忽地抬起头,握住我的手道:“楚兄,明天我去送你,你可要全须全尾的给我回来!”
我“扑嗤”一下笑出声来,道:“自然,自然。”邵风观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可语气很是诚恳,我也有些感动。
走了一程,我又回头看了看,邵风观勒马立于营门前,见我回头,又向我招了招手。我也向他招招手,对诸葛方道:“诸葛兄,我们走吧。”
现在又要踏上新的征途了,能不能有命回来,现在我也实在不知道。薛文亦和张龙友都已经踏上了他们生活的正轨,而我走上的这条路与他们不同,将来的事,有谁说得清?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天色将暗,早出的星光闪烁。我在心底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可又有种说不出的迷惘。
回到营中后,我把诸葛方介绍给曹闻道,跟钱文义说了要去五羊城的事。钱文义二话不说,便去挑选人手。我首先想的是把陈忠带出去,但去看了看他,没想到陈忠的伤势实在太重,现在手臂的伤口仍没好全,我也不忍心再让他随我去受奔波之苦,便让他好好休息,我则去找李尧天商量一下把顾宣送到句罗的事。我约略说了顾宣的经历,李尧天也没有拒绝,说他过些天有假,要回句罗岛探母,答应那时带顾宣前去。这件事十分顺利,我很是高兴,回来时脚步也轻了许多。
刚回到营中,还未进门,曹闻道已冲了出来,叫道:“楚将军,有人等了你半天了。”
“有人?”我有些诧异。现在天也黑了,不知有谁会来等我,我道:“是谁呀?”
“唐开。”
我吃了一惊。我带唐开和萧如玉母女二人回到帝都,唐开受我的举荐,进了军校任教官,我虽然仍保留着教官的名份,但现在很少给那些学生上课了,好久也没见着他。每个月我送些米面之类去给萧如玉母女,萧如玉说起唐开总是一脸幸福,说他是个好丈夫,说起萧心玉时又不胜唏嘘,说可惜我不能做她的姐夫。他现在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我进了门,唐开正坐在椅子上,见我进来,他上前行了一礼,道:“楚将军,唐开有礼。”
我道:“唐兄请坐。现在好么?”
唐开道:“托楚将军的福,一直还好。楚将军,听说你要去五羊城?”
我道:“是啊,你消息倒很灵通。”
唐开道:“我是今天上课时听两个学生说的。楚将军,小人不才,愿随侍楚将军左右,一并前往。”
我一怔,不知唐开到底打什么主意。虽然相信唐开不会对我不利,但他毕竟曾是周诺的亲信,而周诺却是死在我的刀下的。我道:“为什么?这一趟很危险。”
“小人不怕危险。内子说,我们的命都是楚将军救的,楚将军用人之际,定要帮上一把。”
是萧如玉叫他来的?我看了看他,想看出他心底究竟想些什么。但唐开的眼神十分坦诚,我道:“可是你不是军校教官么?怎么可能走?”
“军校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小人也已向山长告假,这半年里不再去上课。”
我沉吟了一下,咬了咬牙,道:“好吧。”
唐开喜形于色,向我跪下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了。”
我淡淡一笑,道:“这话是该我说的。唐兄去准备一下吧,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
我回到住处去整理该带的东西。飞羽没办法带去,不过手弩和流星锤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的。除了这些,就只有一些换洗衣服和几本书了。看到那支郡主给我的铁笛时,我想了想,还是把它放回箱子里不带去。这是郡主给我留下的纪念,虽然我没能象郡主要求的成为吹笛名手,但这支笛子给我太多记忆,要是带去,万一有个意外失落了,那可是最糟的事。正理着,忽然看到了箱子角上有一个小盒子。我一时想不起这盒子是什么东西,拿了起来。这盒子做得极是精致,没有锁扣,但严丝合缝,根本打不开。
这是薛文亦送我的刻刀啊。那时我心血来潮,想学点雕刻,但给我后就一直没有动过手。我拿了出来,按了一下盒子上的一个暗钮,盒子盖“啪”一声开了,里面是一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刻刀。还没用过,刻刀又上过一层油,漆黑发亮,刀刃则放着寒光。
海上要航行一个多月,有这个倒可以消磨一下时间。真清子教我的打座炼气我天天都在练,但是那些读心术、摄心术却仍然不得其门,除了那一次我被关在坐笼里才偶然成功了一次摄心术以外,就再也没有成功过了,现在实在有些失望。空下来时练习一下雕刻,却也不坏。
在我心底,隐隐的还有一个愿望,希望有朝一日能用刻刀刻出我心中所想,刻出我已经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