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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王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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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无瑕慌了,他要自己与那j官同污吗?“您是要我答应作伪证,承认我们被鄂大人所逼,帮着他一起图贡吗?”

  “对不起……可是爹只想得到这么做。”他老脸满是泪水,为了保住自家的绣坊却陷害他人,不是个君子,可是他走投无路只能如此。“顾当家这事不只刘巡抚一人是主谋,就算去找两江总督,结果还是一样,所以你千万别以卵击石……知道吗?”

  无瑕闭眼,眼见爹的性命已在尽头,她怎能不孝,不听从他的交代?“知道……我知道了,爹,放心,我会照您的意思做的。”

  “无瑕,待爹死后,你千万别葬我,就把我给焚了吧……”君禄风用尽最后一口气交代。“我对不起鄂大人,除非他的事能昭雪,否则我便永不入土为安——”

  他说完两眼一翻,便没了气。

  “爹!”无瑕大骇,连忙伸手摇他。“爹,您别死,别死啊……”

  “爹……”一旁不解事的无阙也大哭出声,急问姐姐。“姐姐,爹怎么了?”

  无瑕哀痛地放开君禄风的遗体,转而将弟弟搂进怀里。“无阙,爹走了……”

  “姐姐,爹去哪里?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我们也跟爹一起去,好不好?”

  无阙童稚的问话一声声在耳边回响,可是无瑕双眸含泪,一句话都答不出来,只能抱紧弟弟,代替爹爹用力地=将他搂在怀里。

  “无阙别怕,还有姐姐在,不论发生什么事,姐姐都会保护你的……”

  悠悠从梦中转醒,无瑕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卧床榻。

  “小姐,醒了?”宝相上前,惊喜地唤她。

  “宝相,我又晕了吗?”她身子还乏着,一时起不了身,只知道自己已在家中。

  “是啊!小姐,您这次可吓坏我了。”宝相挨着她坐,伸手为她揉揉手臂。“您的症候真是越来越严重了,光这一个月来,您晕了多少次啊?那温良堂大夫开的药都吃了好几年,也不知道有用无用,不如换一个吧?”

  “别费事了!”无瑕已觉得好多了,露出笑容。“我这晕症是自小有的病,看过多少大夫还是如此,就算不用温良堂的大夫,想来还是一样的。

  “可是……”宝相着急道。“今日幸好是有安公子在,否则我可怎么办啊?我又抬不动您……”

  无瑕闻言吃惊。“你的意思……刚刚是安公子抬我回来的?”

  “是啊,是他抱着您上马,急驱回府的。”

  他抱她上马?无瑕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自己的身体毫无半分酸疼,这一路上,他是怎么护着她的?

  恍然忆起晕倒之前,在他怀里感受到的温暖,以及一抹奇特的安心,她不禁红透玉颊,微微生羞。

  “宝相,安公子在何处?”

  “我也不知道,他回府放了您,便又跟费公子出去了,没说去哪儿。”

  得知他离去,让她忽感落寞,想他肯定有要事,怎可能为她一个女子驻足?

  忆起自己刚刚为他所生的色,她不免羞恼,暗地斥责自己的轻浮。

  “无瑕姑娘!”

  忽然,房外传来安书的声音,也让无瑕神色转惊。“安公子?”

  “我去问了苏州城最好的大夫,给你请来了,快给他看看吧!”安书示意请来的大夫为她把脉。

  无瑕见他是亲自去为自己请大夫,虽然受宠若惊,心底深处也有一丝甜意。“安公子不必如此,我这病是自幼的旧疾,只要休息半刻便好,不须看大夫的。”

  安书温柔劝她。“大夫都已请来,还是让他看一看吧,这样我比较安心。”

  听他说安心,无瑕感受他对自己不避讳的关心,芳心不禁乱了一阵。

  大夫把完脉,便起身向安书解释。“公子,这位姑娘的晕症乃先天体质阴虚,气血不顺所致……近来恐怕有郁闷在心,纡解不开才会加重病情。若要大好,务必让姑娘静养,不要再受刺激为好。”

  近来的郁闷……是因为君禄风的死吧?

  安书了然,便点头以对。“知道了,谢谢大夫。”然后他转向费扬古。“舅舅,能替我送大夫吗?”

  “知道了。”费扬古答应,举手请大夫一同离开。

  宝相也跳起来跟上去。“我也去,有方子要抓吧?”

  待他们离开后,房里便只剩下无瑕与安书两人。

  “抱歉……安公子,你是来做买卖,却让你为我之事如此奔波……”无瑕见他亲为自己请来大夫,有些过意不去。

  “无瑕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做应该做的事。”安书劝慰她。“何况我既与你爹是故人,对你我便有责任照顾。”

  照顾她?“安公子言之太过了,就算是买家卖家,但照顾……”

  对她一个闺阁中长大的女儿家而言,“照顾”二字有特别的涵义,若不是关系亲近的男子,她不该接受任何男人的照顾,何况安书还是个她今日才相识、全然陌生的男子……

  听出她的戒心,安书放柔了声调。“我知道君老当家刚过世,无瑕姑娘肯定顿负重担,这时候需要有人支持跟照顾,我也是感同姑娘的遭遇,如果不嫌弃安某,就不要介怀我做的事吧。”

  无瑕不敢嫌弃公子。“她随即敛下眼,要自己别想太多了。”那么,无瑕再次谢过公子。“

  “我也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安书微笑,不忍再见她劳神。“至于买卖之事,反正我就住在月来西满楼,就等你身体好点我们再议吧。”

  房里弥漫着阵阵药味,无瑕的精神已好多了,整装坐在小桌前。

  待宝相将药碗递给无瑕后,也惊讶于两人方才的对话。“小姐,您说那安公子说要照顾您?”

  无瑕正端起药碗至唇边,迟疑了一下。“是啊……”

  “这有些冒失,我们今日不是才第一次见到他吗?”

  是第一次……可是连无瑕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她会对安书有莫名好感,就算他真是爹爹生前的故人,但对她而言毕竟是个陌生人,她不该轻信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不是吗?

  可想起上午他对自己的关心,完全不像是素昧平生,倒像早知道君家的事,因此感同身受她的遭遇,想为君家尽一份心力……

  “可我看他不像坏人,怕真是爹爹生前的故人吧……”

  “坏人哪看得出来?”宝相觉得小姐太单纯了,她自幼养在闺阁,又镇日与针线为伍,哪知晓外头的人心难测?“那顾当家以前也瞧不出是坏人,可他还不是设计老当家,把老当家骗得命都没了……”

  真到发现小姐的哀色,宝相才发觉又触着她的痛处,赶紧收嘴不说。“总之小姐……我说这事古怪,您可不能这么轻信人,这安公子万一是来骗我们绣坊,那怎么办?还是小心点好吧——”

  宝相的话并非没道理,无瑕记起爹爹的教训,也不再想安书的事了。

  “知道了。”她敛容问。“对了,无阙呢?”

  “小少爷玩累了,刚睡下,要小的去叫他起来吗?”

  “不用了。”听到弟弟安稳,无瑕便松了口气,自爹爹过世的这些日子来,弟弟也是伤足了心,如今他能走出爹爹过世的阴霾,能玩能睡,她也放心了。

  无瑕想罢,随即起身。

  “小姐,您去哪儿?”

  “我去绣房绣花,之前寿师傅带来的画,我才绣了一半,得赶紧把它绣完。”

  寿师傅是她的学画老师。她幼时因为必须学习为绣品拟稿,以及创作新花样,所以特地去学过几年墨画。当时拜的便是这位江南出名的“寿师父”门下,后来他进京作了臣工,但还是定期回来江南,教授绣坊一些京城流行的新花样。

  踏入西厢的绣房,她在绣架前坐下,定神注视着那幅才绣了五分好的“春风面”。

  绣布上勾勒的是各色西域牡丹,团簇锦生,是她依寿师傅带来的画所开的稿。

  想起她初见那幅画时,对画中牡丹的妍姿生动惊为天人,以为是师傅新作的“醉牡丹”,待师傅解了惑,她才知道作此画的人并不是他。

  可是她太喜欢那幅画中的牡丹了,所以她用了一日一夜的时间勾好绣稿,记好色线,然后将画原璧归还给师傅,允诺将会绣好此图再请他评鉴。

  只是没多久,爹爹却死了,为了处理丧事、保护绣坊,她几乎没办法继续把绣品绣下去。

  如今绣坊虽然幸运保全了下来,但她很清楚,那是因为她答应了刘巡抚会为他作伪证,照他编出的假帐本诬陷两广总督鄂海……

  无瑕知道是君家愧对鄂家,她也不会当作没这件事,忘义地与绣坊存活下去。

  既然爹爹愿意为鄂海家起下永不入土为安的愿,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想办法证明鄂海家的无罪,还有他们君家受到的迫害——

  当安书与费扬古回到旅程店后,费扬古立即问:“这下怎么办?没想到君家新当家竟是个文弱女子,你打算怎么办她?”

  办她?安书觉得这词用有像无瑕那样的弱女子身上,不免太过凌厉,便皱眉问:“舅舅,你觉得那新当家,会是与j小勾结的人吗?”

  “看是不像。”他实话实说。“她年纪太轻,而且又是绣坊女子,不要说是与刘巡抚这类人勾结了,说她能掌管绣坊生意,都很难令人置信。”

  她或许是个技艺超群的绣娘,但做生意得论见识、论手段……并不是靠单一才能就能决胜的。

  “所以要说她与刘巡抚勾结,她没有这种心机手段。”安书同意他所说。“那么,她之所以愿意作证,便只会是被逼了。”

  想起那纸害君禄风丢了命的让渡书,安书更相信事情必是如此。

  只要一想到她是被富祥那样的j人所逼,心中不知道有多秒冤情难诉,他也格外地怜惜文弱的她……

  “若是被逼,只要我们开审,便可以取到她的实供吧?”只要他们坦白来意,说是京里派来调查此案的官使,想她应该会配合说出一切。

  但安书想到一开审,势必要把她当罪人审问,便摇头拒绝。“这不妥,刚刚在寒山寺,我问她君老当家的冤情还有何待雪,她的眼神闪烁了下,证明她不是没有提防之心。尤其绣坊才刚保下,刘巡抚与富祥定会威协她必须禁口,现在开审,太冒险了。

  “那怎么办?”

  安书背手在后,思量再三。“这事得让她自己愿意吐实,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要取得她的信任——”

  “取得她的信任?”费扬古听出他的意思,有此惊讶。“莫非你要继续演做买卖的戏?”

  “对,我要以此接近她,让她信任我,之后才能取得她的口供。”既然他打算不办不审,便只能靠她自己说出来实情。

  费扬古虽认为用审最快,但既是安书的意思,他也无从置喙。“那么苏州看来是得多待几日了,但广州那边怎么办?”

  第2章(2)

  他的话提醒了安书,虽然他们一路暗行,刻意不让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但只要他们没有赶到广州,两江总督富祥绝对会知道,然后他一定会猜到他们滞留在苏州的事,也定会派人来阻挠他查案……

  他唤人。“三元!”

  “喳。”

  “你明日就专程赶到湖南,告诉湖广总督李知恩我在湖南境内病了,虽无大碍,但还是要他派大夫随你治病。”

  “喳,奴才明白。”三元领命,随即又问:“可李大人万一问起公子是什么病,奴才该怎么答?”

  安书想湖广总督知道他病了,肯定会派江南最好的大夫来给自己治病……他想起无瑕的病,何不就来为她一治?

  “就说是偶犯晕厥。”安书下定主意,也随即亲笔修书给李知恩,并盖上自己的玉印,把信交给三元。“李大人曾是我的武师傅,他若看了信,便会照我的意思行事。”

  费扬古见状点头。“好个声东击西,这样便能分散富祥的注意了。”

  湖广总督李知恩既是安书的亲信,必会照他所说,替他营造人已到湖南的假象,只要风声传出去,两江总督或许会信以为真,对苏州少点防心。

  安书盼望这计真能管用。“现在只希望在富祥识破我的伎俩之前,我们也可以从君无瑕那里要到需要的证据……”

  但要怎么取得她的信任呢?

  安书自幼长在宫中,尔虞我诈见得多,心计亦不是没有,倘若对手是索苏额那样的谋臣,他或许还知道怎么卸他心防,但偏偏……她只是一介女子。

  他不禁又想起她哀肃的清容,那人比黄花瘦的清丽令人怜惜,任谁都会为之放柔心思……

  而他正是因为狠不下心将这样可怜的女子押付大堂问审,甚至不愿见她羁押大牢中,才决定不办不审,只想用诚意引她亲口说出冤屈。

  如今只希望她能相信自己,让他顺利从她口中得知案子的内情,可以早日还鄂海一个清白——

  隔日一早,安书便接到无瑕的邀帖,赴绣坊一会。

  “无瑕姑娘。”

  当安书走进厅里,等候他到来的无瑕也起身一福,展唇。“安公子,睡得可好?”

  她的精神看来好多了,也不像昨日那般伤心……安书见到她的笑容,心中大石也放下了。“很好,无瑕姑娘呢?身体还好吗?”

  “谢安公子关心,昨日喝过药,已经无碍了。”她微笑回答,随即示意要他到堂前坐下。“安公子请坐。”

  “你也请。”

  待两人坐定,宝相便端来香茶请安书润口。

  “今日请安公子来,一为答谢公子相救,二为买卖之事。不知安公子对何种绣品有兴趣?无瑕好为你介绍。”

  安书想想,道:“我家中世代殷实,原先祖辈也做过皮毛生意,只是分家后父亲从政,便不再做生意,而我排行第四,也无能为官,才想自己找路子开拓事业,所以对于绣品……还是无瑕姑娘给意见吧?”

  无瑕咬嚼着他的话。“安公子……家中有人在朝中为官?”

  听出她的在意,安书索性埋下线。“是,我父亲在朝中为官,怎么了吗?”

  如果他的父亲是官,那么有没有可能为她申冤呢?

  她仿佛见到一丝契机,但又想起两人才初识,也不知道他父亲的官至何位,是不是那富祥的子弟都不清楚,自是不该妄动……于是她敛下眼。“没什么,只是听着大,没想到安公子身份不如一般……对了,还是先看看绣品吧!”

  见她又巧妙回避,安书暗中惋惜,也只能不露声色地起身,随她到一旁桌边。

  “这都是坊内绣品,安公子不妨先看看,有何种与京城流行的相似,论得上买卖的?”

  于是安书目巡那一批批绣品,直到三分之二处,才伸出手拾起一方“双蝶戏花”的绣样。“至此才有京城风味,工也精致。”

  “安公子是明眼人,一瞧便知上等下等,这”双蝶戏花“是去年师傅才教授的京里花样,用的绣工也是一等的。”

  安书在宫里长大,丝绸缎绣见的都是天下名物,自然眼光独具。“绣工是一等,不过颜色艳了点,京风如今尚雅,可有更好的款式?”

  无瑕了解,便从绣样中又挑出一式来。“那这款呢?”

  “团寿春牡丹”……安书一见绣样,便觉得牡丹的形骨眼熟得很,在哪见过似的……

  “无瑕姑娘,请问此牡丹花样是何人所绘?”

  无瑕婉容浅笑。“是我所绘。”

  “你?”可他定眼,却觉得牡丹的画风像极了寿平的手笔。

  “是,我学过几年画画,绣坊内的新花样,大多都是我绘的花鸟。”无瑕见他凝色,以为他不满意,担心地皱眉。“是不是牡丹不够好看,不像京城会流行的花样?”

  “不……”安书立即微笑,只是没料到世上除了寿平的牡丹,还有她的绣作也会让他惊艳。“此款极佳,用色模样都好,就这款吧。”

  见他选中自己最喜欢的作品,无瑕心中隐隐地悸动,有种被他慧眼相识的开心。“好,那我吩咐丫头再找些风格类似的绣品,一起给安公子过目吧?”

  这时,宝相却急匆匆地奔进来禀报。“小姐……不好了!”

  “什么事?”

  “全绣庄、聚绣庄、清织行……的掌柜们全来了,还各带着一大批货,说是要来退绣品呢!”

  宝相口中的这几家商行,都是长年与他们君家织绣生意往来的老主顾,在南北各城都有铺子,是他们的主要下盘,重要得很。“怎么突然要退货?是货出了问题?”

  “不像,掌柜们没拿货对证,只嚷着一定要见你。”

  无瑕刚接当家,哪儿见过这般局面?不禁眉宇紧蹙。

  但别说是她,就算爹爹在世时,她也没听过绣坊有达此等众家下盘拿货来退的事。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强令自己镇定。“请他们进来吧,掌柜们前来指教,我一定得听。”

  没半会儿,几位年过半百的掌柜踏进厅里,连坐都不待请,就对无瑕开口。“君新当家,今日我们来退绣品,还请你快快点清了吧!”

  “各位掌柜,要退绣口可以,不过你们得跟无瑕说说名目,好让无瑕了解改进。”

  “君新当家,这些绣品在我们行里滞销已久再摆下去可就亏本了,所以我们几位掌柜商量好了,便一起把这些货拿来退你。”

  无瑕转头注视那批绣品。“各位掌柜,这都是夏天才进的绣品,至今不过一季……”

  “不过一季便是旧品了,如今南北买家都抢着要买勤苑坊的绣品,君家织绣这些货,怕是没人要买了!”

  “这是为什么?”

  “听说顾当家照着今年进贡宫里的绣品,别立了一款‘满堂春’的牡丹绣样,京城已经抢翻天了,南方也有许多商贾订货,连原先君家的货都给退了,只想要那勤苑的新绣样。”带头的清织行掌柜解释。“再说你君家之前出的这些绣样,的确是老古板了,不合时流……”

  “这……”

  君家的绣样向来是传统经典的绣界款式,能立足天下成为苏绣名门,靠着自是不输勤苑的一流绣工,直至近几年她初出茅庐,才开始创作些新花样,但无论如何,她也知道绝不可能赶得上那仿照贡品的‘满堂春’,只因世人皆求贵,天下的花样,哪有比宫里用的更好?

  无瑕像是给人掐紧了颈子,一时间根本说不出任何话。

  安书见状,忽然挺身而出。“各位掌柜,勤苑虽有跟贡品雷同的‘满堂春’,但君家也有天下共赏的新花样,肯定能得江南仕子赏识。”

  众掌柜并不认识安书,但见他说话,还是发问:“那是什么?”

  “寿平的牡丹图。”他摊出手中那一方绣样。“想各位掌柜都识得寿平,他笔下的牡丹高贵雅致,连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这神似他笔下牡丹的绣样,怎会输给‘满堂春’?”

  众掌柜闻言都上前瞧一眼,眼尖的人立即发现那绣样确实神似寿平的牡丹图。“这……确实神似,像得过分啊……”

  世人皆爱寿平图,但寿平既为臣工,所绘之画便只为宫中所赏,民间要求他一画实属不易,倘若绣样能赶得上此风,必会造成风潮,当然是件有无比赚头的买卖——

  “君新当家,那……这么好了,”众掌柜觑了觑彼此。“这些货我们便不退了,但我们一定要独家拿到这新花样,你说如何?”

  无瑕没想到安书竟能说动他们,惊喜之余与他相看一眼,见他点头,也鼓起勇气答应。“没有问题,无瑕在此允了各位掌柜。”

  “好、好!”众掌柜得了好买卖,不由得欣喜。“那数量便照以往的订单进货,我们就静候君新当家的佳音,待估算后告诉我们何时可交货。”

  “好。”

  安然送走众人,无瑕立即转身谢他。“安公子,多谢相助——”

  “无瑕姑娘不要客气。”不待她福下,安书已经伸手扶住她的纤盈双臂。

  当他碰到她的手臂时,无瑕立即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温暖,宛如寒山寺那日她倒在他怀里时那样……

  她随即站直身,娇颜却藏不住羞怯,绽红似春花。

  安书瞥见她脸红,心一颤,竟像被勾去心魂,只能怔怔注视她的娇颜。

  直到室内安静得过分,他才发现自己忘了下语,敛眼看见绣样道:“喔……我只是想到你勾的绣样像极寿平所画,才语出此事,这并不是我的功劳。”

  “不……”她也略略整色,娇怯地抬眼回视他。“以无瑕愚见,肯定说不出此语,今日若不是有安公子的帮助,还真不知该如何化危为安……”

  无瑕想他到访不过两日,便帮了她两回,真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感激。

  安书已抛开刚才的暧昧,恢复坦然。“你不用介怀,我说过与君老当家有故交,若还是不相信,就当我是为了攀与你长久做买卖的交情,才出手相助好了……”

  “安公子言重了,我当然相信你与爹爹有故交的事。”想起宝相要她小心的言语,无瑕想来真是有愧,是她错将人家的一片真心当酒浇了。“无瑕如今无依无靠,以后若真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只希望安公子也能拔刀相助……”

  或许他的到来真是老天爷给她为鄂家、君家平反的一个机会,假以时日,或许她真能有机会对他说出真情,完成她与爹爹的心愿——

  第3章(1)

  京城索家府上。

  两江总督富祥一下马,便被总管请进内院书房。

  索苏额老态闲静,正举卷阅览,见他进门,便放下书卷。

  “富祥给国丈爷请安。”

  “富大人,免了吧!”他起身,拎起烟杆子。“你请坐。”

  “嗻。”

  待富祥坐下,索苏额也吐烟缓道:“荣巽亲王下江南一事,想必富大人知晓了?”

  “是,我已耳闻。”富祥正是为与他商议此事而来。“他为查鄂海的案子,不惜请旨南下,如今人该在湖南境内。”

  “喔?”索苏额老眼一眯。“他没到苏州?”

  “到过,不过我来的路上听说他在湖南境内病下,派人向李知恩要了大夫,李知恩于是派了境内名医,也上禀皇上,这才让我知道他的下落。”富祥捻胡微笑。“想必是苏州城那探不到消息,所以才急得病了吧……”

  外头风传一句“民间有寿臣画,宫中有荣王画”,对荣巽亲王的画技是褒得无法无天,但在富祥眼里,他终究是个养于宫中、只知作画吟诗的王爷,论打仗经验没有,谈官场相斗更是少得很。

  “嗯……”索苏额沉吟,却问:“但你亲眼看到他人在湖南吗?”

  富祥皱眉。“索大人这是何意?”

  索苏额眯起眼。“你……该不会以为他只是个闲散无能的王爷吧?”

  “索大人可把话说明了,这话富祥听不懂。”

  果真只是个莽夫。“当年太皇太后问当今皇上有何志向,皇上说了‘愿效法先帝’,同样的问题,你可知道荣巽亲王是怎么答的?”

  “富祥记得……他说了只甘愿为王。”当时这件事被人拿来议论两人高下,于是皇后生的大阿哥胜出,日后也确实继承大统。“这……不就无谋吗?”

  “在宫里,无谋便是有谋。”索苏额身为三朝元老,什么心机算计没看过。“当时那句话保住了他的小命,否则你以为先帝真想立大阿哥为帝吗?假若先帝那时表明要立他,皇后、外戚、近臣……容得了他活下去吗?”

  “这……”福祥听出几分道理。“索大人是让我提防着亲王?”

  “总之你看牢自己做的事,我知道你与刘巡抚在君家织绣这笔帐上动的手脚,难保荣巽亲王没看出来,你千万别败了气候才来哭悔……”

  索苏额与鄂海本无深仇,当初是因为富祥与自己是亲家,才与他联名上摺参了鄂海一本,后来发现富祥是狐假虎威,表面凑集了证据给他 ,让他信了鄂海的罪,背后却全是自己的计划。这事虽让他不悦,可碍着两家已成亲家,摺子上也有自己的名字,他也只得忍下被人利用的不快,还得想着帮着他几分。

  这是要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富祥懂了,那我立即找人盯住君家织绣,同时派人查访荣巽亲王的下落,一旦找到,便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嗯。”索苏额这次点头,又想起那日在养心殿外,安书与自己说的话……

  他明着问自己家格格,其实是在探自己与富祥的关系,既然两家关系无可避免地被他知悉,那他自然得多帮着富祥一点,免得他拖累自己。

  斜着烟杆子又吐出口烟,索苏额此时倒后悔太早许了富家的亲事,若是能有个女儿许给安书,或许才是坐稳他当朝元臣的真正筹码——

  自从那日安书出手相救后,无瑕对他便格外敬慕。

  早在两人初次相见之时,她便觉得他为人正派、仪表不凡,几次相处之下,他对她处处照顾,眉目间流露的关心温柔,对绝境逢生的她而言,宛如是道冬阳,教她芳心暗动……

  坐在妆镜前的无瑕敛眼,想起那日他扶自己起身时,体肤传来的一阵热麻,不禁娇唇微弯,一缕芳思沉浸在回忆中。

  一旁侍候的宝相看见主子含笑出神,便问:“小姐,想什么乐的?”

  无瑕一愣,赶紧佯装梳发。“没什么,哪有乐的?”

  “小姐脸上挂着红霞呢,还说没有?”宝相明知故探。“是在想安公子吧?”

  她装得正经。“瞎说,我想他何用?”

  “这个嘛……”宝相瞧瞧她,过分撇关系,有鬼啊。“大概是想着他人好,想着他人俊……或者,想着他有没有订亲呢?”

  “宝相!”这丫头真贫嘴,竟连主子都敢调侃?

  “好好,我不说了。”宝相赶紧帮她绾好发髻,插上白玉金钗。“小姐还是快些打扮妥当,免得安公子等得久了……”

  他们今日约好一起上绣坊,去看看绣娘们的工作进度,也好为他说说绣品的流程。

  闻言,无瑕也不再与她瞎闹,生怕安书真等得久了,赶紧拉拉衣襟,起身出了闺房。

  来到大厅,安书果然已在等她。“安公子……”

  安书转身,见了是她,英容展笑。“无瑕姑娘早。”

  “安公子也早。”她记起自己还没问候,刚刚一整副心思都是怕他等得久,怕得都忘了礼数。“让安公子好等,无瑕失礼了。”

  “你我之间何必拘谨?”安书神色温柔,语气认真。“如今我们已熟识,不如就当朋友般相处吧,公子姑娘的也不要用了吧!”

  无瑕心动,这代表他们关系又近了一步吗?

  “那,我如何称呼你?”她忽然想起他说过排行第四,便道:“不如叫你四爷吧,四爷也请直呼我的名字无瑕,可以吗?”

  “无瑕……”安书低喃,觉得她的名字像早念过数千次般地上心顺口。“好,无瑕。”

  她闻声心动,耳心子不禁生羞,幸好只红透耳根,想他注意不到。“那四爷请吧。”

  于是两人偕行,走到绣坊大堂后的一方院落,便是君家绣坊。

  坊里重进相叠,一进十屋,一屋十六个绣娘,都身穿紫薇色衣裳,正专心绣活。

  “绣娘们都是自小进绣坊,自幼调教,个个手脚利落,一方绣巾通常一日便可完成。”无瑕对他解释。

  “一日?”安书问。“是指那方你绘的牡丹图吗?”

  “差不多。”无瑕点头。

  安书暗自估算。“那么各位掌柜的订单,不出一个月便可交货了?”

  “对,如今新的伙计已经开工,没有意外,一个月后便能交货。”无瑕想起那方绣样也是他指定要的,便道:“四爷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吩咐先赶出你的货,让你好回京做买卖。”

  “这倒不必。”他并不急着要货,反而为她着想。“还是把先赶出来的货给各们掌柜吧,他们都是君家的老主顾,也是买卖苏绣一行里令人信任的商家,先把货出给他们,可以稳住君家的声势。”

  这是在为她考量吗……无瑕察觉到他的意思,心底忽然充满暖意,连笑也像沾上蜜似地甜。“谢谢四爷为绣坊考量这这么多,无瑕谢过了。”

  他笑。“不是说好不客气了,怎又谢了?”

  “我……忘了。”

  她的窘色带着羞红,映着甜美的笑颜,再度惹得安书一怔。自己总是为她而恍惚心神,这又是怎么了?

  不是没看过如她这般清丽的女子,那自幼与自己玩过的六妞格格,也是个清丽的脱俗的丫头,他瞧着她出落得越来越美,却从未对她动过心。

  动心?

  当脑海浮起这个念头,安书不禁凝住心绪,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四爷?”

  直到无瑕唤他,他才拉回突兀的心神。“抱歉,我想事情了。”

  “是买卖的事吧?”她猜测。“你放心,无瑕既会交出各当家的货,也一定会交出四爷的货。”她一定会履诺,他都为她做了这么多,如果她连这都报答不了,那算什么呢?

  “小姐!”这时宝相走来,向两人禀报。“外头有位叫三元的,说是要找安公子。”

  “三元回来了?”安书随即向她解释。“无瑕,这是我的家仆,我先到前厅见上一面。”

  于是无瑕随他来到前厅,三元立即问安。“公子,我照您的吩咐办了事,从湖南请来了大夫,听说是江南最有名的名医。”

  他说完示意,一旁的梁大夫才说话。“我是同顺堂大夫梁顺生,见过公子。”

  来的路上他已经被三元吩咐过了,王爷来江南查案是暗访,一律只称呼他公子,剩下的都不要多问,也不要多想。

  安书望向三元笑了,在心底给他记上一功。“梁大夫,麻烦你千里奔波来这一趟,辛苦了。”

  “不辛苦。”梁顺生知道安书的身份,也谨记三元的交代。“敢问公子何处有病?让梁某立即为您诊治吧。”

  “有病的不是我。”安书看向一旁的无瑕。“是这位姑娘,听说她天生身子底虚,时有晕眩之症,大夫不妨一瞧。”

  无瑕听到梁大夫是他为自己请的大夫,脸庞出现惊色。“四爷,这……”

  “我那日看你晕倒,大夫又说得笼统,有些担心,所以特地差人在江南寻访大夫,你快让大夫瞧一瞧吧。”

  无瑕本想拒绝,但看到他的诚挚目光,便想起自己刚刚又客气了的事,这次她是再不能推辞了。“那……无瑕就让大夫瞧瞧吧。”

  安书的俊容展开了一抹温柔的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笑有多温柔,只有迎视他的无瑕,像是从他的笑里见到了什么,芳心一乱,却又移不开视线。

  “梁大夫,快给姑娘看看吧。”

  “是。”于是梁顺生上前为无瑕把脉,把了一刻钟后,退下来禀奏。“回公子,这位姑娘确实天生体质阴虚,所以时有气血不顺的症候,不过我刚探到姑娘近来脉中有活血之貌,或许是调养有成,待我再加上一方温底良贴,让姑娘好好喝上一个月,便能彻底调整姑娘的体质。”

  “真的?”安书欣然。“那快去开药方吧!”

  “是。”

  “三元,跟着大夫去吧。”

  “是,公子。”

  待两人离去,安书也开心地回视无瑕。“听见了吗?大夫说能彻底调好你的身子,这样你日后便不会再犯晕了。”

  “无瑕听到了。”他的目光里又出现了刚刚那抹蕴含情意的温柔,这次无瑕看得真切,不禁娇怯含笑、面红似桃,觉得全身都有股暖意流窜……

  这是不是大夫说的活血她不知道,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脸是热的,小手是热的,连手心都微沁出了汗。

  这种姑娘家心动的反应,她长至今日,独独对眼前的安书有这种反应。

  再度悄悄注视安书那仪表不凡的英容,无瑕竟又心跳如擂鼓,于是她明白,自己肯定喜欢他了……

  安书回到月来西满楼,三元与梁顺生,还有费扬古都已在房里。

  “公子……”

  安书要他们别行礼,自己在上座坐下。“梁大夫,刚刚有劳你了。”

  “公子客气了……”梁顺生不敢无礼,俯首回话。

  见他还记得喊“公子”,安书知道他是个谨慎的人,而这样的人不太会露口风。

  “你可能觉得奇怪,我明明在湖南病了,为什么你却被带来了苏州?而且不是为我瞧病,而是为一位姑娘治病。”

  梁顺生回答。“小的一点都不奇怪,听三元公公提过公子正在查案,既是查案,便有不方便我等闲人知道的内情,所以小的并不意外。”

  “很好,看来梁大夫是可以信任的人。”安书微笑颔首。“那就请梁大夫帮个忙,我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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