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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天旋转 第一部之居桓 1-20 完结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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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内吵得热火朝天,沈石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坐在椅上.等吵闹声安静下来,他才开口,“吵完了”

  前军的四名骑尉都聚在他帐内,虽然名义上与他平级,但这些骑尉都是他担任骑将时的左右手,一向唯他马首是瞻.这都是拜袁华所赐,那头老狐狸认认真真给监军大人算了一笔糊涂账,把沈石降为只掌管千人的骑尉,让他担任最危险的先锋.却把他最能干的手下都调到周围.按照另一位将军冯修的话:将来就是打到帝都,也好有个照应.不过他这句话说完,就被几个老家伙按住痛揍了一顿.

  第一营骑尉董威道:“兄弟都是骑兵,想攻城,除非把西陵关横过来放.”

  第四营骑尉逢吉道:“既然说了攻城,也该攻两下.让我说,弄两台投石车,远远扔两块石头就算完.”

  “放屁”旁边一个汉子嚷道:“西陵关坚壁清野,周围四十里,能找出一块石头算你本事.”

  “我呸程大眼你长眼没有,西陵关南河北山,山上没石头,你把我头拧了”

  第七营骑尉杜斌道:“让我说,石头都别装,就弄点土投过去.天亮一看,嗬城上都是土说明咱们攻了.没攻下来,那是西陵关太结实.”

  程节道:“你这才是屁话”

  沈石板起脸,“吵完没有没吵完接着吵”

  几个人都闭了嘴.

  沈石哼了一声,“吵完了,都回去睡觉”

  “少将军,不攻了”

  “五千骑兵攻城笑话天亮叫阵,想打出来打”

  “那虏狗要不出来呢”

  “不出来就歇着.让辎重营把周围的祠堂、庙宇都拆了.石头给我存好谁敢往城上投一块,就把他也投上去还有,各营看好动静.就这几道篱笆,能比得了西陵关的城墙别让人连锅端了”

  “是”几名骑尉挺起胸膛,轰然应诺.

  *** *** *** ***

  “在那边,”罕多尔指着远处,“是个十头骆驼高的山丘,冲上去要费点力气.”

  “别矢里”铁由道.

  穿着白袍的射雕儿策马上前.

  “你带一百人去试试强弱.敌人出营就回来.”

  “带一百人去试试强弱.敌人出营就回来.”别矢里重复了一遍命令,等铁由点头,便带人朝山丘驰去.

  “一百人不少吗”拔海道:“我也去”

  “不.这些只是先锋.他们的大营在后面.”铁由道:“你们跟我一起.”

  草原汉子都望向马上的孩子,他们的英雄.

  铁由举起铁矛,“踹他们的大营”

  *** *** *** ***

  袁华系着袍子进来,笑呵呵道:“真是人老了,鸡巴也老了,撒泡尿都费劲.”

  监军内史陈会用阴柔的声音道:“将军老当益壮,为朝廷出力的日子还长着呢.”

  袁华笑着捋了捋胡须,“胡子都这么长了,那比得上监军大人年轻有为.往后这朝廷是你们的天下,老夫只能出把力气,在大人手下讨口饭吃.”说罢哈哈大笑.

  陈会连忙逊谢,“咱家怎敢与将军相比.”

  袁华手下的亲兵都绷着脸,想笑又不敢笑.袁华先骂这家伙是个阉人,连撒尿的家伙都没有,又骂他没了鸡巴,连胡子都长不出来.偏偏听起来都是奉承.这太监照单全收,还乐得眉花眼笑.什么叫本事这就是本事.吃人不吐骨头,还让骨头乐不可支.

  “袁将军”陈会拉住袁华的手,推心置腹地说道:“咱家知道你这些吃了不少亏.”

  “哦哦.”袁华含糊应着.

  “沈纲那厮把持军权,压了将军多年,咱家看在眼里,心里都替将军叫屈.”

  “唔唔.”

  陈会义愤填膺,“沈纲那个小人,嫉贤妒能,徇私枉法,胡作非为幸亏合恩侯禀明太后,把他下狱打入天牢,将军才有了出头的日子.”

  合恩侯是内廷大太监梁方,因为同姓而得到梁太后的信任,与梁元把持内外,新皇登基时受封为合恩侯.

  袁华“嗤溜”吸了口面条,愕然道:“沈纲有八尺多高,不算小啊倒是梁侯爷俺见过,五尺上下,跟沈纲那个老匹夫比,才算小人吧.”

  陈会尴尬地说道:“咱家说的不是个子大小,是说”他发现想跟这没文化的老兵痞说清君子小人的分别,很是个难题.

  还是袁华善解人意,他咧开大嘴,“原来不是个子大小.呵呵,老袁不识字,总是闹笑话.呵呵呵呵”

  陈会只好陪着干笑几声.

  笑罢陈会咳嗽一声,左右看了看,“有些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袁华拍着胸脯道:“说大人直管开口,老袁除了没屄生不了孩子,别的就是把蛋挤了也给大人办到”

  旁边的亲兵终于忍不住扑嗤笑了出来.

  袁华一瞪眼,“你这个嘴巴不长毛的小兔崽子敢笑话老子老子把蛋挤了怎么着”

  袁华骂骂咧咧还要说,陈会忙拉住他,“将军息怒.咱家有句话”

  袁华连连点头,“对对,大人还有话要说,都让这兔崽子给搅了.说”

  陈会欲言又止,用眼睛扫了左右.

  袁华刚吞了碗面条,这会儿捧着块猪肩伏案大嚼,根本没理会他的眼色.陈会只好道:“请将军屏退左右.”

  “唔”袁华满嘴是肉,这才明白过来,他一拍陈会的肩膀,“大人这就多心了.这些兔崽子都是跟我杀出来的.别说几句话,老袁玩女人都不避他们.他们敢多说一句,老子就把他们蛋割了,让大人带回宫里.听到没”

  几名亲兵齐声道:“听到了”

  袁华知呵呵道:“你瞧,这帮兔崽子都听见了.说吧说吧.”

  陈会哭笑不得,他倾过身,俯在袁华耳边说道:“内廷消息,太后已经有旨,沈纲时日无多.”

  袁华胸口的皮甲缓缓鼓起,一手握住配刀.

  “将军知道,沈纲还有个儿子,在军中为将.如果造起反来”陈会顿了顿,然后道:“合恩侯的意思,不如让他战死疆场,还全了沈家的名节.”

  袁华松弛下来,他从牙齿间剔了块肉筋,“这可不好办啊.那小子武艺精熟,能杀死他的,估计还没生出来.”

  “真要不行,”陈会比了个手势,“就从背后下刀”

  “唔”

  “到了前方,将军把他唤来,在帐内埋伏下几名死士,趁其不备一刀杀了他一了百了.”陈会微笑道:“到时候合恩侯一道诏书,这北山都督就是将军的囊中之物了.”

  袁华将一根猪腿骨一折两断,大口吸着里面的骨髓油,“杀他容易,善后怎么处他死在我的帐中,让人知道就是一场大乱.俺老袁脑子不好使,心里没谱啊.”

  陈会道:“兵危战凶,刀枪无眼,谁知道怎么回事只要做得干净些,就趁着交战时动手,然后说他是死在乱军之中,就是有人疑心,难道还能找虏狗要凭据”

  袁华恍然笑道:“高明高明,我这老粗一根直肠子,上面是嘴,下面就是屁眼儿,再想不出来这好主意来.”

  陈会举杯与他轻轻一碰,“如此,大事可期.”

  远处传来一阵风声,喝得满脸通红的袁华突然坐直身体,听着帐外的动静.

  “不好”袁华猛地跃起.接着帐外一阵喧哗,马嘶刀鸣响成一片,他“呯”地摔了酒杯,厉声道:“是谁”

  一名士卒狂奔过来,“禀将军敌军踹营”

  陈会吓得脸都白了,“这里离西陵关还有五十里,怎么”

  袁华抓起佩刀往帐外疾走.陈会一把拉住他,“将军咱家只是监军,快遣一军把咱家送出去”

  袁华拍了拍额头,“差点儿把你忘了.”

  他抽出佩刀,猿臂一伸,从陈会腹下捅入,直没至柄,狞笑道:“肏你娘的死阉狗先杀了你这狗贼,送沈大将军上路”

  陈会喉头格格作响,口中涌出一股浓黑的血液.

  “兵危战凶,刀枪无眼,你他娘的死在乱军之中,还能进忠烈祠吃冷猪肉,”袁华一刀剖开他的肚腹,气怵怵道:“老袁真是亏大了.”

  袁华收了刀,在靴底擦了擦血迹,对自己的亲兵道:“把他带的人都杀了作干净些谁他娘的有疑心,让他们找虏狗去要凭据”

  几名亲兵立刻分头动手.袁华冲出营帐,只见一骑人马从西侧破营而入,用来御敌的鹿角拒马顷刻就被冲开.

  袁华的大营离西陵关有五十里,前面还有沈石的五千铁骑.连日奔驰下,士卒早已疲惫不堪,扎下营就倒头大睡.这会儿已经过了子时,没想到虏狗居然会趁夜闯他的大营.

  那些剃发的虏人呼啸而至,铁蹄过处,成片的军帐被长矛和弯刀撕开,鲜血四溅.这次前来驰援的共有三万骑,占北山铁骑六成.其中五千作为先锋,驻扎在西陵关下.五千作为后队,在后面押解粮草辎重.此时中军大营有近两万人.可敌军势如疾风,闯入营中时,竟没有一个人在马上.

  “号角擂鼓”袁华大声下令.他一直在应付监军陈会,又有沈石在前,忽略了可能会遭遇的危险,整座大营几乎全无戒备.

  苍凉的号角声在夜色中响起,接着传来隆隆鼓声.此时陆续有士兵从帐中冲出,他们装备不齐,重要的是所有马匹都系在厩中,仓促间无法找到自己的座骑.

  那些敌军来得好快,当先是一个身材矮小,却戴着一顶巨大头盔的骑手.他长矛过处,牛皮制成的军帐像被刀切般裂开,还在睡梦中的士卒当即溅血当场.

  不断有徒步的士卒去阻挡敌军,但那名骑手一手执矛,一手拔出弯刀,矛起刀落,手下没有一合之敌,仿佛扑杀猎物的苍狼吞噬着生命.他一矛刺穿了一名骑领的胸甲,将他挑得飞起,纵马掠过时,左手弯刀闪电般劈下,砍断了厩中系马的木桩.受惊的马群解开束缚,立刻嘶叫着四处奔突,将营盘撞得七零八落.

  那名骑手没有丝毫停顿,他把滴血的弯刀咬在嘴里,从鞍侧解下结好的绳索,在空中一抖,远远挥出.草原人惯于用套杆来制服马匹,但他用的还是古老而难以运用的套索.那套索仿佛长了翅膀,飞向漆黑的夜空,套住木楼上的吹动号角的士兵.他收臂一扯,号角声顿时中断,接着格的一声,整座木楼被他扯得倾颓,带着烟尘倒在军帐上.

  马背上的野蛮人纷纷举起弯弓,箭矢飞蝗般射出.第一轮箭雨射过,号角和鼓声便戛然而止,准确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一幕让身经百战的袁华也不禁为之气夺,他的两万铁骑失去马匹,就像失去水的鱼,虽然没有一人退却,仍在顽强地与敌人厮杀,但失去指挥,已经注定了失败.

  无主的马匹奔突嘶鸣,四处燃起烈火.袁华无法判断敌军究竟有多少,那个狼一般的骑手仿佛一支的箭矢,马不停蹄地撕裂了整个大营,朝中军营帐直奔而来.这时抵抗已经没有太多意义,拿到弩的士卒找不到矢,拣起刀的士卒找不到马,他们不得不用血肉之躯阻挡敌军的长刀劲矢.短短一刻钟内,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已经变成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袁华拉住一匹逸马,翻身跨上马背,然后拽住缰绳一勒.那匹马人立起来,发出一阵嘶鸣,后蹄向前滑了半步,溅起一片泥沙.袁华稳住座骑,扬起佩刀,高声道:“杀”说着当先冲去.这个时候一旦全军溃散,那就是无法挽回的败局,只有阻住敌军的攻势,才有一线生机.

  忽然一骑青马从他身边掠过,马上的黑甲将领吼道:“我去”

  袁华勒住马匹,吼道:“留心”

  十余骑亲卫护着那名将领疾奔过去.那是车骑将军王锋,北山铁骑五名大将之一.北山铁骑五名大将各掌万骑,下设骑将二人,骑尉十人,骑领五十人,调动时如臂使指.但这次大司马府却打乱编制,以袁华为主,王锋为辅,部下却非他们两个统领多年的两支万骑队.

  袁华勒骑扬刀,将溃兵召集到自己周围.王锋擅使长刀,武艺远在他之上,只要他能阻住敌军一刻,北山铁骑集中弩矢,就可以稳住阵脚.

  逃逸的马匹四处奔突,王锋带着亲卫逆流而上,与突前的敌骑狠狠撞在一起.王锋挥起长刀,当先的虏骑扔下套索,舞动着黑黝黝的铁矛与他的长刀硬拼一记.“铛”的一声巨响,两人的座骑同时歪了一步,竟然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王锋身长力大,在马上罕逢对手,他一夹马腹,座骑前蹄腾空,长过七尺的长刀在空中一闪,藉着马势再度劈下,终于将那戴着铁盔的矮小骑手挫退一步,阻住他的锋芒.

  王锋这一刀加上座骑的冲势,力可开山,以往的对手多半身首异处,溅血当场,鲜有能在马上坐稳的.可这名对手只略退了一步,却像受到莫大的污辱般狂怒起来.

  那骑手纵马而上,铁矛疾刺王锋胸口.王锋长刀掠过,狠狠劈在矛上,接着一翻,用刀背将铁矛撞到外围,刀锋调转过来,对着敌人的脖颈.王锋马上征战多年,早就放弃了那些花梢的招术.他这几招虽然简单,却是无数次生死之战得来的.先用长刀磕开敌人的兵刃,然后翻腕用刀背挡在外围,这时他的长刀已经蓄满力道,刀锋正对着来敌空门大露的颈胸,一刀就可斩敌于马下.

  这一磕、一撞、一劈如行云流水,一招间就到了生死关口,而王锋离敌人的首级只有尺许的距离.即使以王锋的神力,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强硬的对手,他力气大得惊人,他的长刀几乎压不住那根铁矛.

  王锋吐气开声,放开铁矛,长刀直切敌手颈下.忽然刀光一闪,那骑手竟然用一只手挑住他的长刀,空出的右手取下齿间的弯刀,一刀劈断王锋的左臂,接着劈碎了他胸前的护心铜镜,斩开锁甲,狠狠斫进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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