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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 第 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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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反正你现在挺闲的”,这才把久木说动了心。

  其实衣川并不单纯是为了请他讲课,也想给闲散无聊的久木鼓鼓劲儿打打气。

  这位衣川是久木大学时代的同窗,一起从文学部毕业后,衣川就职于报社,久木进了出版社,两人经常不断地一起喝喝酒。六年前,久木出任出版部长,衣川紧随其后,当了文化部长。可是三年前衣川突然被调到都内的文化中心去了。不知他本人对这次调动怎么想,从他说的“快轮到我出线了”这句话来看,对总社多少有些恋恋不舍。

  总之,从“出线”的意义上说,衣川先走了一步,因此担忧久木才特意来邀请的。

  久木也意识到了这一层,接受了邀请,于当晚来到文化中心,讲了一个半钟头的课,然后和衣川一起吃了饭。吃饭时还有一位女士在座,衣川介绍说是在中心担任书法的讲师,她就是凛子。

  如果那时不接受衣川的邀请,或他没带凛子来吃饭的话,就不会有两人的相逢,以及现在非同寻常的关系了。爱情真是令人百思莫解的宿命,每当回想起和凛子的偶遇,久木总是感慨系之。

  在衣川的介绍下与凛子相见的那一瞬间,久木不由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激动。

  说实话,久木以前也和妻子以外的女性发生过关系,年轻时不用说,到了中年之后,也不乏交往的女性。有的说看上了他的深沉,还有的说迷上了他那与年龄不相称的少年气。久木对这些奇妙的赞美很不以为然。

  然而,对于凛子就不仅止这些了,而是不由自主地投入了真实的情感。

  比方说,仅在衣川介绍时见过一面,一周后,自己竟然凭着名片主动给对方打了电话。以前对女性也上心,但这么积极出击还从没有过,久木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却收不回离弦之箭了。

  后来,他们发展到每天打电话的会,今年开春的时候两颗心终于结合了。

  正如所预感到的一样,凛子是个很有魁力的女性,久木重新审视起究竟她什么地方吸引了他。

  从相貌来看她算不上是出众的美人,脸庞娇小玲拢,惹人喜爱,身材纤巧而匀称,穿着筒裙套装,显得稳重大方。年龄三十七岁,看起来很年轻,最吸引久木的还是凛子对书法的爱好,其中楷书尤为得意,还曾经专门来中心教过一段时间楷书。

  初次见面时,凛子像楷书那样的规范与格调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凛子对久木越来越温柔和蔼,直到以身相许,进而发展到后来的彻底崩溃,不能自恃。

  这一崩溃的过程,以久木的男性眼光来看是那么可爱而娇美。

  一番亲热之后两人紧紧地依偎着,双方都能察觉到对方的一点儿动静。

  久木刚把头转向窗户,凛子的左手就怯怯地伸到了他的胸前。久木轻轻按住她的手,看了一限床头柜上的时钟,六点过十分。

  “太阳快下山了吧。”

  从宽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七里滨海和江之岛尽收眼底,夕阳即将在那边落下。

  昨天,两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太阳正要落山,眼看着火球般炽热的太阳渐渐西沉在横跨江之岛的大桥桥畔。

  “你也过来看看呐。”

  久木冲着凛子说着,从床上起来,拣起掉在地上的睡衣穿上,打开了窗帘。

  霎时间,晃眼的阳光射了进来,照亮了地面和床头。

  只见夕阳刚巧落在江之岛对面的丘陵上,天际的下半部被染得一片通红,正在一点点黯淡下去。

  “正好赶上,快来看哪。”

  “在这儿也看得见。”

  赤裸的凛子怕见这骤然明亮的光线,用被单裹着全身,朝窗户这边看。

  “今天比昨天的还红还大。”

  把窗帘全打开后,久木回到了凛子的旁边躺下。

  夏季刚过,热气腾腾的雾霭弥漫在空中,落日愈显得硕大无比,当太阳的底边一落到丘陵上,便迅速萎缩变形,变成了凝固的绛红色的血团。

  “这么美的夕阳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凛子燃烧的身体也像空中消逝的落日一样,渐渐平息下来了吧。

  久木这样想象着,从凛子身后凑了上来,一只手去抚摸她的腹部。

  当夕阳隐没在地平线下之后,残留的火红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变成了紫色,紧接着黑暗笼罩了四周。一旦没有了阳光,黑夜便立即降临,刚才还金光辉映的大海立刻一片黢黑,只有远处江之岛的轮廓与海岸线的反光一起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昨天晚上,久木才听说江之岛上有一座灯塔,从那里放射出的微弱的光照,与晚霞的余晖交相辉映。

  “天黑了。”

  从话音里久木隐约察觉凛子在想家,不由屏住了呼吸。

  据衣川说,凛子的丈夫是东京一所大学医学部的教授,年纪比凛子大了近十岁,有四十六八岁吧。

  “只有老实这一点还算是可取之处。”凛子有一次这么半开玩笑的说过,而久木通过朋友了解到,他还是位身材颀长的美男子。

  有这么像样的丈夫,凛子怎么会和我这样的男人亲近起来呢。

  这的确令人费解,从凛子嘴里恐怕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的,况且,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对久木来说,此刻的约会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此刻,互相要忘掉各自的家庭,全身心地投入到两人世界中去。

  可是,凛子望着黯淡下去的天空,她的侧脸上,明显的有着一层郁悒的神色。

  昨晚和凛子来的这里,今天再住一夜的话,就是连着两天在外过夜了。

  凛子既然出来想必是有这个思想准备的,那么,会不会是触景生情,忽然想起家来了呢。

  久木猜想着,那一瞬间到底凛子闪过了什么念头呢。

  久木很想亲口问问她,说出的话却走了样。

  “咱们该起床了吧”

  落日早已沉入海里,两人依然躺在床上。

  “你把窗帘拉上吧。”

  久木遵照吩咐拉上了窗帘,凛子用被单遮掩着前胸,找着散落在床四周的内衣。

  “我都弄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了。”

  下午他们乘车从七里滨到江之岛游览了一圈儿,回到旅馆时是三点,然后直到太阳西斜都没有下床,久木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惊讶。他到另一间屋子的冰箱中拿了瓶啤酒喝起来。

  当他出神地眺望着黯黑下去的大海时,凛子冲完澡出来,她换上了白色的连衣裙,用白色的发带把头发拢在后边。

  “出去吃晚饭好不好”

  昨天晚上他们俩是在旅馆二楼的临海餐厅吃的晚饭。

  “可是已预约了餐厅呀。”

  昨晚,经理过来对他们说,如果明天还在这儿住的话,可以为他们准备好新打捞的鲍鱼。

  “那就还去那儿吧。”

  凛子有些疲倦,懒得到旅馆外面去。

  久木打电话预约了座位之后,就和凛子一起到二层的餐厅去了。

  星期六晚上来就餐的多是一家一户的。他们俩被引到经理事先为他们准备好的靠窗的桌位。两人挨坐在四方桌的两边,正对着玻璃窗。

  “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天,从这里能观赏到一望无际的海景,可是夜幕已降临的现在,只有窗旁那棵巨大的松树隐约可见。

  “倒是把咱们给照出来了。”

  夜晚的窗户变成一面昏暗的镜子,映照出坐在桌旁的他们俩,以及他客人和枝状吊灯,好像窗户那边还有一个餐厅似的。

  久木瞧着玻璃上映出的餐厅,用眼睛搜索着有没有认识的人。

  从一进门他们一直由侍者引导着来到这个座位,无暇顾及周围有些什么人。久木略微低着头穿过其它餐桌,连走路的姿势也多少表现出了这类伴侣的心虚之态。

  到了这个地步被人撞上也无所谓了,不过,镰仓这个地点不得不让人忧虑。

  若是在东京的饭店里碰见熟人,可以借口谈工作啦,或者会朋友啦来敷衍,可是远在镰仓的饭店,又是夜晚与女性单独吃饭,就不能不让人起疑心了。再加上这湘南一带,有不少老朋友和亲戚,很难说舍不会碰上他们。

  久木从来没有这么担忧过,坚强与软弱在心里搏斗着,最后,他对自己说道:就说是来这儿办点儿事,顺便和认识的女性吃吃饭。

  想到这儿他收回了视线,看见凛子姿态优雅地端坐在那里,凝望着窗外的夜色。

  她的侧脸上,显现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为所动的自信与沉着。

  侍者来询问要什么饮料,久木要了清淡的白葡萄酒,正在吃拼盘时,服务生端来了一大盘在近海打捞的鲍鱼。

  “就做成清蒸和油焖的吧。”

  按说生吃味道鲜美,应该做成生鱼片,不过想想还是随厨师去做好了。

  夜色衬托的玻璃窗使餐厅的内景一览无余,连近处客人的相貌都清晰可见。

  “有什么认识的人吗”久木呷了一口葡萄酒向凛子问道,“这儿离横滨很近”

  凛子的娘家是横滨老字号的家具进口商,凛子又是在横滨上的大学,所以,这一带熟人很多,可是凛子看都不看,干脆地答道:

  “好像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从一进旅馆直到现在,凛子始终没有一丝怯懦之态。

  “刚才太阳下山时,你好像有点沉默,是不是想家了”

  “你是说我吗”

  “你有两天没回家了”

  凛子端着酒杯,芜尔一笑,“我担心的是那只猫呀。”

  “你担心的是猫”

  “我出门的时候它无精打采的,不知是怎么了。”

  久木知道凛子养着一只猫,可是听她这么一说,又不免有些失望。

  一瞬间,在久木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男人正给猫喂食的情景。

  现在凛子的丈夫只得和猫作伴了吧。

  说实在的,他对凛子的丈夫和她的家庭虽然有兴趣,但要张口打听就有些犹豫了。内心迫切地想知道,同时,又害怕知道得太多。

  “那只猫吃什么呢”

  “我给它放了些猫罐头,饿不着的。”

  那么她的丈夫吃什么呢,这是他最挂念的,可又怕问过了头,至少这会儿不宜谈论这个话题。

  侍者过来给他们添满了葡萄酒,这时,服务生端来了做好的鲍鱼。牛排烤得外焦里嫩。

  久木一向喜欢法国料理独特的清淡口味,凛子也一样。

  “我不客气啦。”

  凛子感觉肚子饿了,说完就吃了起来,她使用刀叉的姿势十分地道而优美。

  “真好吃啊。”

  凛子专注于美味的料理,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久木看着她,又回味起了刚才床上的情景。

  那种场面实在无法言传,要说“真好吃”,那正是凛子自身,那种柔软而有弹性的玄妙感触,才是美味之中的美味。

  凛子完全不知男人在想什么,香甜地吃着,久木也跟着夹起一块蒸鲍鱼放进了嘴里。

  吃完饭已过九点,总共喝了一红一白两瓶葡萄酒。

  凛子不胜酒力,从脸颊到胸脯都微微泛红,醉眼迷蒙的。久木也比平时醉得快了些,但是,还不想马上就去休息。

  从餐厅出来,去酒吧看了看,人太多,只好回了房间。

  “去外面走走吧。”凛子提议道。

  凉台外面是个庭院,十米左右的地方有植物环绕,再往前就是夜色茫茫的大海了。

  “空气真清新啊。”

  凛子任凭海风吹抚着秀发,深深吸了一口气。久木也随着做起了深呼吸,恍然觉得和大海愈加贴近了。

  “江之岛好明亮啊”

  正像凛子所说的那样,由路灯和车灯照亮的海岸大道婉蜒伸向小动岬,从那里凸向海中的江之岛在海滨亮光的倒映下犹如一艘军舰。正中央山顶上的灯塔,在黑夜中放射着光芒,照亮了日头隐去的山丘和黑沉沉的大海。

  “好舒服”

  久木靠近迎风仁立的凛子,一只手拿着杯子无法拥抱,只好把脸凑过来跟她接吻。

  此时,唯有灯塔才看得到他们在大海浓浓的气息包围中的接吻。

  “我去拿杯酒,要加水吗”

  “给我拿杯白兰地吧。”

  在海风吹拂的庭院一角,摆着一套白色的桌椅,似乎在等待他们来小坐,经海风一吹,他们的酒兴又上来了。

  “这叫海景私人酒吧。”凛子说得一点儿不错,除了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和海上的灯塔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搅扰他们的了。

  在这秘密酒吧里品味美酒时,他们恍然觉得这一小块儿天地与现实的一切隔绝开来,浮游在梦幻的世界中了。

  “我都不想离开这儿了。”

  凛子的意思是就这样在风中对饮下去呢,还是不想回东京了呢,久木不解地问道:

  “你想在这儿住下去”

  “有你陪着的话”

  两人默默地仰望着夜空,凛子喃喃自语道:

  “这是不可能的,对吧”

  久木还是不解其意,也不想再问下去了,同时,不由想起自己的家来。

  久木是瞒着其他人来这个旅馆的。昨天,临下班时他对调查室的女职员说,“今天我得早点回家”,对妻子只说了句“有个外调的事,要去京都两天”。妻子没再问什么,反正,家里有什么事的话,给公司挂个电话就能找到他。

  独生女出嫁后,剩下了夫妇二人,没多久,有人给妻子介绍了一个陶器制造厂业务指导的工作,妻子干得很起劲儿,常常比久木回来得还晚。夫妻之间只有公式性的谈话,连一起出去吃饭,或外出旅游都没有过。

  即便这样,久木从没想过要和妻子分开。虽说这种毫无激情的状态令人厌倦,他却总是一再他说服自己,到了这种年龄夫妻间也不过如此了。

  至少在认识凛子前久木一直是不以为然的。

  一阵海风吹来,又把凛子的家吹进了他的思绪之中。

  “刚才你说担心那只猫,那你丈夫呢”

  在众目睽睽的餐厅里不好问这些,现在仗着茫茫的夜色久木壮了壮胆。

  “两天不管家,没关系吗”

  “又不是第一次出门。”

  凛子望着星空答道,像在跟星星说话。

  “以前时常跟着书法老师到外地去,或参加展览会什么的。”

  “那么这回也是这个理由”

  “不是,我告诉他今天晚上去朋友家玩儿。”

  “呆两天”

  “逗子那儿有我的好朋友,再说又是周末呀。”

  这样说难道能瞒过做丈夫的吗,再说,万一有急事时,从家里打电话来怎么办呢

  “你朋友知道你在哪儿吗”

  “大致说了一下,没关系的。”

  久木不明白凛子说的没关系是什么意思,这时,凛子以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

  “我那位是不会找我的,他就知道工作。”

  凛子的丈夫是医学部的教授,总是一头扎在研究室里,可是也太没有戒备心了。

  “他没怀疑过你吗”

  “你担心我吗”

  “我想要是你丈夫知道了,比较麻烦”

  “你怕他知道”

  女人好象是在追问男人到底是不是怕我丈夫知道,其实,女人的潜台词是在表明即使被丈夫知道了也无所谓的决心。

  “你丈夫知道我们的事吗”

  “不好说”

  “没对你说过什么”

  “没有”

  久木稍稍放了心,忽然凛子淡淡他说道:

  “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

  “可是他并没有盘问你呀。”

  “也许只是不想知道而已”

  骤然间,一阵强风从海面刮过来,把最后那个字远远拽走了,久木的思绪也随风飘去。

  不想知道也就意味着害怕知道吧。即使意识到妻子和别人偷情,也不愿意正视这一现实的丈夫,可能是觉得与其贸然知道不如不知为好的吧。

  久木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位高高的个头,穿一件白大褂的医生形象,无论从地位还是从外表上看,都是无可挑剔的,甚至可以说是个令人羡慕的男人,却默默的忍受着对妻子不轨的怀疑。

  真是这样的话,他是因为爱妻子而不盘问呢,还是故意装不知道,冷眼旁观妻子的不忠呢。久木的醉意一下子消失了,这对儿奇怪的夫妻引起久木的沉思。

  “你觉得我们很怪吧”

  久木刚要表示赞同,转念一想,如果说已不再相爱的夫妻很怪的话,那么,这样的夫妻不是数不胜数吗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夫妻啊。”

  “真是这样吗”

  “其他人也多少会有些不协调,只是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而已。”

  “要是装不出来该怎么办呢”

  房间里射出的光线照在凛子仰望夜空的侧脸上,久木注视着她这半面光泽,发现自己正面临一个新的课题。

  凛子问的正是自己和丈夫不能再装模作样下去的话该怎么办的问题。究竟是说他们现在已到了无法弥合的程度呢,还是说早晚会面对这种事态的的意思呢总之她是在期待久木的回答。

  “那他还跟你”

  不知什么缘故,现在称呼凛子的丈夫为“你丈夫”觉得别扭得很,他只想以单纯的第三人称相称,不涉及那种关系。

  “他还跟你同房吗”

  话一出口,久木意识到这才是自己最想知道的。

  凛子沉默了片刻,朝着夜空说了句,“不了”

  “什么都不做”

  “是我老拒绝他。”

  “他也能忍受”

  “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受,反正这种事是无法勉强的。”

  好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似的,凛子的侧脸上呈现出丝毫不愿妥协的,女人特有的洁癖和倔强的禀性。

  恋情早晚要到达一个顶点。

  从最初的相识到相互爱慕,再发展到难以克制而肉体结合,这一过程是那么一帆风顺,恋人们自己往往无所察觉,烈火般燃烧的恋情使他们忘却了这世间的种种不如意。然而就在情爱逐步升级达到顶峰的一瞬间,他们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条峡谷而裹足不前了。当两人沉浸在快乐之中,以为这就是性爱的伊甸园时,才意识到前面是杂草丛生的荒野,他们需要冷静加以面对了。

  现在的久木和凛于经过了顺风满帆的时期,走到了一个顶点,能否越过这个关卡,就要取决于他们的爱情了。

  他们一般每月约会几次,有时,商定好时间出去旅游几天。要是满足于这种程度的话,就没有必要越过峡谷了,可是他们对现状感到不满足,双方都想更频繁的见面,更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为此就要准备冒风险,鼓起勇气,再向前跨出一步,越过深谷。

  不言而喻,所谓勇气即是采取不顾自己家庭的胆大妄为行动的决心。只要具有这样坚定的意志,两人就可以更为自由而热情奔放地充分享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了。

  当然,为此将要付出巨大的牺牲。凛子和久木将会引起各自配偶的怀疑,发生争吵,很可能最终导致家庭的崩溃。因此,既能满足两人的愿望,又兼顾家庭是眼下最大的问题。

  如果现在凛子的家庭如她所说的那样的话,就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妻子不接纳丈夫,没有性的关联的话,结婚作夫妻的意义又何在呢当然在这一点上久木和妻子也是一样,从这个角度来看,可以说久木的家庭也已经崩溃了。

  不过,凛子比久木更难办,作为妻子要拒绝丈夫的要求,而久木只要不主动就没事了,可见男女是有所不同了。

  迎着海风的吹拂,久木渐渐认真起来了。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能再顾虑重重了,乘此机会,要问明凛子的态度,商量商量以后怎么办。

  “他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拒绝他呢”

  “大概知道吧。”

  久木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凛子那位学究气的丈夫。尽管一次也没见过面,总觉得他一定是个戴着眼镜,不苟言笑的人。

  不知为什么,久木对这个情敌怎么也恨不起来。自己爱上了有夫之妇的凛子,对方成了被偷走妻子的“乌gui”。也许是对方的可悲处境引起了他的同情,或者由于对方被妻子拒绝也默默忍耐的沉静使他丧失了抗争的意识。

  不管怎么说,现在久木比那个男人占有优势是显而易见的。

  然而,越是处于优势地位,也就越负有责任了。

  “看到你这么难,我心里很难过。”

  久木心里很钦佩凛子。

  “你好办,男人不会有什么的。”

  “也不见得,男人有时也一样。”

  又一阵疾风从海上刮来,只听凛子小声说:

  “我大概不行了。”

  “什么不行”

  凛子脸朝着空中,缓缓点了点头。

  “我已经作好准备了。”

  “你胡说什么哪”

  “女人有时也不怎么灵活。”

  凛子闭着眼睛听凭夜风吹拂。看着这副殉道者般的容颜,男人内心充满了对女人的爱怜,忍不住抱住了她。

  久木一边接吻,抚摸着她那被海风吹湿的头发,一边搂着她走回房间眨眼间两人已躺在了床上,也说不上是谁先主动了。

  谈到各自的家庭时,随着话题的深入渐渐不能自制,两人苦恼于没有解决的良策,能够逃避的地方就只有床上了。

  现在的凛子也正渴望着被紧紧拥抱。

  两人情绪激动,迫不及待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的身体之间,无论是凛子的丈夫,还是灯塔的光线和夜风,就连屋里的空气都没有插足之地。他们的接吻拥抱紧密得要嵌入对方的身体中去了

  这时久木想起了“身体语言”这个词语。

  刚才他们两人正是以身体互相交谈的。

  当遇到难以用语言表述清楚的,越谈论越混乱的难题时,只有依靠身体来交谈了。在充满激情地相互拥抱而得到满足后,任何难题都自行解决了。

  现在两人就已忘却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平静而慵懒地躺着。现实的问题就算一个也解决不了,身体与身体一交谈,就能够互相理解与宽容对方了。

  男人察觉到了女人的满足,稍稍松弛了一些,也更加自信了。

  “感觉还好”

  这个问题纯粹是多余的,刚才凛子的反应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可他还想问问看。

  凛子好像故意要让他失望似的一声不吭,把头轻轻地抵在男人的胸前。回答当然是肯定的,不过是耻于说出口罢了,也许是逆反心理在作怪吧。

  女人越是回避,男人就越想要听听这句话。

  “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也是多余的。背着丈夫到这里来,怎么会不喜欢他。男人是在明知故问。

  “到底喜欢不喜欢”

  久木又追问道。这回凛子飞快地答到:

  “不喜欢呀。”

  久木注意地盯着她的脸,凛子的语气很爽快。

  “我觉得挺难受的。”

  “怎么了”

  “被你拥抱呀。”

  久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凛子又道:

  “我讨厌像现在这样自己不能把握自己,迷失在情欲中。”

  失去理性不就意味着完全的满足吗。久木小心地问了句:

  “比以前有感觉了”

  “我好像落入你的圈套了。”

  “哪里,我才是落人圈套了呢。”

  “反正就是你这个坏家伙把我变成这样的。”

  “可是,责任在你呀。”

  “在我”

  “因为你太好吃了。”

  “可我是第一次啊。”

  “什么第一次”

  “变成现在这样啊”

  久木看了一眼枕边的手表,刚过十一点。凛子和自己都已相当疲倦了,又舍不得马上就睡,于是就这样耳鬓厮磨着享受难得的两人天地,久木乘兴又一次问道:

  “总之是喜欢啦”

  “我不是说了讨厌吗。”

  女人的口气仍然没有丝豪妥协。

  “那你现在怎么会”

  “我怎么会这么容易上当”

  对凛子这种自虐式的口吻,久木有点发怵,小心翼翼他说道:

  “我没想到能得到这么好的女人。”

  “你也不错嘛。”

  “你别哄我啦,我这人最缺少自信。”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和凛子初识时,正是久木刚刚被公司划到线外,调任闲职的时候。

  “像你这样年纪的男人,都挺傲慢的。忙着递名片,自我介绍是董事或某某部长等等,一个劲儿吹嘘自己在公司里怎么有本事,有权力,你却什么也没说过。”

  “也想说,只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女人并不大注意这些东西,而是喜欢温和又有情调的”

  “情调”

  “对,你给人一种疲惫而忧郁的感觉。”

  久木当时的精神状态的确正处于低谷。

  “我记得跟你说过,以后清闲了,想研究一下昭和史上的风云女性们。这是很有意思的,而且”

  “相当不错。”

  凛子直视前方,淡然地说出了这样大胆的话。

  以前和女性交往时,一般来说,自我感觉都使对方得到了满足,但是还没有人夸过他“不错”。

  男人自己说不算数,要取决于女人的感觉,而且是经历过不止一个男人的女人。

  能被女人称赞“不错”使久木感到高兴,加上是从最固执的凛子嘴里说出来的,这就更增强了他的自信,不过,还不能盲目轻信。

  “是真心话还是开玩笑”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还用编假话。”

  久木得到了赞扬,继续逗她说:

  “就是说还算合格唆。”

  “嗯,合格。”

  凛子当即应道。

  “这么说你很有经验喽。”

  “没有哇”

  “怕什么,不用隐瞒,这样我心里也平衡了。”

  两人在一起呆了两天,凛子已充分松弛了下来。

  “你说这种感觉是第一次,以前呢”

  “什么呀”

  凛子故意问道。

  “和他的性生活。”

  “有点儿感觉,没这么强烈。”

  “就是说从来没有过这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是让我知道了这种感觉的坏家伙。”

  “那是因为你具备这种素质。”

  “这也算素质”

  看着凛子认真的样子,久木越发觉得她十分纯真可爱,从身后把手伸到了凛子的前胸。

  对于男人来说,没有比眼看着最心爱的女人逐渐体味到了性的愉悦,更快乐自豪的了。原来像坚硬的蓓蕾一样未开发的身体,渐渐松弛柔软起来,最终开出了大朵的鲜花,绽放飘香了。男人能在女人开花成熟的过程中起到催化的作用,证明了自己的身影已深深植入了女人的心,就会感受到某种生命意义上的满足。

  现在凛子就直言这都是你的功劳,正是你久木这个男人开发出了自己沉眠未醒的快感。她的诉说明明白白地表明了,迄今为止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快乐,换句话说,和丈夫之间从没有过这样快乐的感受。

  “觉得特别舒服吧”

  久木又凑近凛子的耳边悄悄耳语道。

  “这样一来就忘不了我了。”

  现在久木已把楔子嵌入了凛子的身体,这楔子粗大而坚实,从女人的头顶直穿到腰间,无论凛子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你逃不掉的。”

  “别说大话,我要是真的逃不掉了你怎么办”

  久木没有反应过来,凛子毫不放松,又叮问了一句。

  “你不害怕吗”

  这使久木想起了日落前,凛子在床上说出过“好可怕”的话,那时是在担忧他们的不正当关系,而现在则是对现实的忧虑了。

  “我们会下地狱的。”

  “下地狱”

  “不知道你会不会,反正我是毫无疑问的。”

  说着凛子紧紧地抱住了他,“救救我,千万别松手”

  凛子的身心都在激烈动荡着。

  “没事的,别害怕。”

  久木安慰着凛子,又一次感受到男女性感的差异。

  和女性相比,男性本质上性的快感薄弱,所以,比起自己沉浸在快感中,更满足于亲眼看到对方渐渐走向快感高潮的全过程。尤其到了久木这个年龄,早已不像年轻人那么急不可耐了,而是反被动为主动,从使对方感到愉悦满足当中,来发现男人的价值。

  拿凛子来说,起初是个很拘谨的,楷书一样刻板的女人,当她被从种种束缚中解放出来后,懂得了什么是快感而沉迷其中,进而蜕变为一个成熟的女人纵情享受,最终深深耽溺于淫欲的世界不能自拔。这就是女人肉体逐渐崩溃的过程,同时也意味着女性潜在的本真性感的苏醒,对男人而言,没有比能够亲眼看到这一擅变的经过更刺激,更感动的事了。

  这个变化说明了,通过身体的接触,是能够感知女人和女性肉体的本来面目,及其演变过程的。

  不过,作为观察者和旁观者所获得的快乐是有限的。既然性是以身体的结合为前提,就不可能总是一方主动,另一方被动。尽管是男人先发起进攻,但是女人很快燃起了热情,逐渐升温时,男人又受其挑动,紧追上来,等到明白过来时,男女双方都已深深陷入了地狱般的性爱的深渊之中了。

  虽说达到快乐顶峰的途径有所不同,但是既然双方都觉得彼此不能分离的话,那就不应该仅仅一方坠入地狱了。

  再继续沉迷其中的话,两人极有可能陷入无可挽回的境地。凛子称之为地狱,害怕坠落下去。

  说实话,久木并不认为现在的快乐是一种罪恶。他觉得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相爱确实是不合道德,有饽伦理的,但是反过来说,相爱的两个人相互渴求又有什么不对呢。

  无论常识和伦理如何随着时代发展变化,相爱的人的结合是万古不移的大义。

  遵守这一宝贵的法则有什么可心虚的呢,久木在心里这么说服着自己。

  久木再怎么勇敢,凛子若不赞同,两人的爱也持久不了。无论男人怎样平静,女人胆小的话,就难以使他们的爱进一步升华。

  “绝不会坠入地狱的,我们什么坏事也没做啊。”

  “不,做了。”

  凛子毕业于教会办的大学,加上自己又是有夫之妇,所以她的罪恶感特别的强烈。

  “可是,我们是非常相爱的呀。”

  “怎么说也是不正当的。”

  到了这个份儿上,道理是讲不通了,男人只有默默的服从固执己见的女人了。

  “那咱们就一块儿下地狱吧。”

  这么眈于快乐下去,迟早会进地狱的,可是,禁欲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进天堂。

  还不如干脆彻底地享受这一切,坠落到地狱中去呢。久木已不再犹豫了。

  秋 天

  从窗户向外望去,对面高楼朝阳的一面亮得有些晃眼。三天前刮过的那场台风,卷走了漫长的夏季,清爽宜人的秋天来临了。

  久木看完了第四份报纸后,便靠在椅背上,把目光投向了撒满阳光的窗户。快十一点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靠近门边的女秘书在劈里啪啦地打字。

  久木所在的调查室位于六楼电梯的靠右边走廊的最里头。屋子中央桌对桌的摆放了六张桌子,靠近门的地方辟出了一个小小的接待间。

  久木每天上午十点到这里来上班。

  调查室现有四男一女,女职员同时兼管秘书工作。年长久木三岁的铃木,负责公司发展史的编纂工作;比久木大一岁的横山担任公司资料的统计管理;还有一位村松比他小两岁,分工开发新字典。这些工作在数量和时间上都没有什么固定的要求或期限。久木负责昭和史的编辑,他还迟迟没有着手这项工作。总之,大家都是被划到线外的,所谓“靠窗族”,所以,来公司上班也毫无紧迫感,时间多得无处打发。

  开始的时候,久木不习惯这里的悠闲气氛,甚至有些坐立不安的,过了半年就习惯了,也不大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了。

  今天一如往日,久木上班后无要事可做,看完了每天必看的报纸后,抽上一支烟,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那扇窗户。阳光辉映的高楼那边,云彩呈现出两条平行线,就像用刷子刷出来的一样,浮云的最前端仿佛是一个井字形的无线。眺望着这寂静的天空,久木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凛子那雪白的肌体,耳边仿佛听到了她那充溢着快感的呻吟声。

  当此安谧晴朗的秋日,恐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一心想女人吧。

  久木现在闲得难受,如果像以前那样,从早到晚忙于会议啦,商谈啦,整理文件等等,就不会这么频繁地想起凛子了。

  久木凝望了一会儿秋空中飘浮的白云,忽然站起身来。其他人有的在看书,有的在摆弄计算机,没人注意久木的动静。于是,他从房间出来,经过电梯,打开了通往楼梯的那扇门,走了进去。

  刚才久木凝望着秋空时所想的,就是给凛子打电话的事。现在这会儿,凛子一般是自己呆在家里的。

  关上与走廊相通的这扇门,楼梯间就只有久木自己了,他把手机拿了出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部长时因工作繁忙而配备的手机,现在正好用在和凛子说悄悄话上了。

  他抽出了短短的天线,按了凛子家的电话号码,马上听到了凛子的声音。

  “你好,是我。”

  凛子好象估计到是久木打来的电话,很快应答了一声。久木再次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对着电话小声说:

  “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现在在公司吧。”

  “对,可是一想到你,就冲动起来”

  “你想什么了”

  “我觉得白云的形状就象你的身体似的”

  “别瞎说,现在可是白天啊。”

  “我好想你。”

  “别胡思乱想的。”

  “咱们还到镰仓去好不好”

  自从两人上次去镰仓饭店外宿后,已过了近半个月了。

  从镰仓回来后,久木最担心的是凛子的家庭,妻子连着两个晚上在外过夜,作丈夫的怎么看呢。久木放心不下,第二天给凛子打电话一问,凛子只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没事儿”。

  果真如凛子所言,平安无事的话,倒是个莫名其妙的家庭了。不是她丈夫过于憨厚,就是凛子善于周旋,不管怎么说,总算没发生什么事,久木松了口气。

  如果再次出去过夜,凛子那边还是令人担忧。

  “这个星期四,镰仓有薪能的演出。”

  听说每年秋天都在镰仓大塔宫演出薪能,久木还一次也没有去过。

  “你想去的话我就订票。”

  “我想去看。”

  凛子干脆的回答道。

  “没关系吗”

  “不知道,反正我想去。”

  这次凛子的回答也很明快。言外之意是说,扔下家自己外出,无所谓好不好,愿意去就去。

  “好,我马上订票。”

  “还得等三天哪。”

  凛于发觉自己说得太露骨了,改口道:

  “我会忍耐的,你也能忍耐吧。”

  “能。”久木和妻子之间早已没有了任何温存。

  凛子略带愠怒的口吻说道:“都是你不好,把我弄成这样。”

  久木打完电话回到屋里,女职员告诉他,刚刚有位叫衣川的来电话找他。朋友中叫衣川的只有一位,所以准是那位文化中心的所长。久木这回没用手机,就在房间里拨了电话,幸好衣川在,说是今天傍晚到市中心办事,想跟久木见见面。

  久木和他约好六点在银座的小饭馆见面,就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照旧是闲散的,铃木无聊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其他四个人瞧着他,面面相觑。

  “真是个好天气啊。不冷不热的高尔夫球天气。”

  对铃木的话大家一致赞同,近来,久木一直没去打高尔夫球了。

  当部长时他每周还去一次,可是闲下来之后倒不怎么去了。一方面是由于应酬少了,其实主要的还是因为没干什么工作,打高尔夫也没多大意思,这类消遣只有在忙里偷闲时,才有意思吧,当然,也有象铃木这样的,充分利用闲暇的时机,享受高尔夫球的乐趣。

  “人要是精神上萎靡不振就麻烦啦。”

  铃木不知道久木正沉迷于和凛子的恋情,总是这么劝告久木。

  比起打高尔夫球来,恋爱更能使人年轻。久木只是在心里这么想,对别人可说不出口。

  大家这样闲聊着,一到中午,都等不及似的离开了办公室。多数人去地下职工食堂就餐,久木常去离公司不远的荞面馆吃饭。有时会在那儿遇见以前的下属,每当这时,久木总会有些尴尬,对方也不例外。近来,久木感觉松弛了一些,便时常主动跟对方寒暄上几句。

  晚上,久木来到位于银座的一个胡同里的小店和衣川碰了面。衣川以前常常光顾此店,没料想最近小店重新翻盖了,使他十分惊讶。

  “真是焕然一新哪,都快认不出来了。”

  店铺大小没怎么变,但是黑亮的柜台和桌子都换成了纯木色,座位也增加了,变化很大。

  “亮得有点晃眼。”

  常客怀念原来的情调,但是新客人喜欢现在这样,老板对衣川的不满一笑置之。

  “改得还不如以前呢。”

  在这个小店喝酒,放肆地说什么都不要紧。两人要了一份老板推荐的加级鱼生鱼片和沙锅炖菜后,先干了杯啤酒。

  “有日子没在银座喝酒了。”

  “今天算我帐上,我还欠着你呢。”

  “那倒是,今天我可得喝个够哟。”

  久木的意思是领取了在文化中心讲演的酬金,而衣川是指他和凛子的事。

  “怎么样啊,你那位楷书女士。”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久木赶忙喝了口啤酒。

  “还继续见面哪”

  “嗯,偶尔见见面”

  “我真没料到你这家伙行动如此神速,刚发觉危险,已经来不及了。”

  凛子是通过衣川认识的,所以,和凛子相好大约两个月后,跟他透露了他们交往的事。

  “前几天她到中心来了,我觉得她比原来显得更妩媚了。”

  凛子承担的楷书课程已结束,可能是有事和别的书法讲师一块儿去中心的。

  “不过,你得见好就收噢。让这样的女人陷进去可是罪过哟。”

  衣川是在暗示久木不要让那么不诸世故而又纯情的已婚女人坠入情网,将其引人疯狂的世界之中。

  虽说衣川用心良苦,但这种认为女性是身不由己的为男人所操纵的看法,似乎对女性很尊重,实际上是把女人当成了没有意志的偶人了。

  不能说是久木单方面的引诱,迫使凛子陷入这一境地的。

  正所谓你有情我有意,恋爱若非两情相悦,是不大可能的。

  倒不是为自己辩白,久木接近凛子的时候,凛子也正在寻求着什么。即便不是明确的要寻求爱或者男人,但怀有某种不满足却是千真万确的。

  开始约会以后,凛子关于自己的家庭一概避而不谈,话题自然转到这方面时,也只是含糊地说一句“在家呆着也不快乐”,这就说明了问题。

  从以后的发展来看,的确是男人一方比较积极主动,但女人也不拒绝,现在两人都同样的投入,甚至女性的渴望似乎更强一些。

  衣川当然不会了解这些细微之处的。

  久木一边给衣川斟上刚上的烫酒,一边问道:

  “她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还有别的讲师在旁边,不便说话,看样子她好像有心事。”

  “有心事”

  “也许是我多心,总觉得她心事重重的,这倒更添风韵啦。”

  衣川也用这种目光看凛子,使久木感到有些不快。

  久木换了个话题,询问起他的工作来。

  衣川说,近来文化中心在各地发展很快,竞争相当激烈。好在衣川所在的文化中心有些名气,还算撑得下去。要想在竞争中取胜的话,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经营方式。今天,到都内来,也是就这方面的问题来跟总公司商洽的。

  “总之,现在干什么都不容易。比起来,还是你那儿舒服。”

  “也不见得”

  闲职也有闲职的难处,可是如果照直说的话,就成了发牢骚了。所以,久木没再往下说,衣川叹了口气说:

  “公司这种地方,不管忙的还是闲的,工资都差不了多少。”

  这话不假,久木与以前相比只少了职务津贴,工资总额并没有大起大落。

  “其实,我也不愿意这么闲呆着。”

  “我知道。我也应该像你似的,工作马马虎虎过得去就得,找个喜欢的女人享受享受爱情的滋味。”

  “别瞎说,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

  “男人辛辛苦苦工作,归根结底是为了找个好女人,使她从属于自己,此乃自然界的共同规律。雄的拼命捕获猎物,打败对手,最终是为了得到雌的身体。为了这个目的才生死搏斗的。”

  久木生怕被其他客人听到,衣川却自顾自地往下说:

  “可能是受了你的刺激,我这阵子忽然特别想谈恋爱。真想和一个出类拔萃的女人浪漫一番。可是年纪不饶人哪,简直是在想入非非。”

  “不,其实正相反,上了年纪才会有这种想法的。”

  “反正,这么下去的话,总觉着这辈子像是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似的。”

  衣川属于那种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男人。还在社会部工作时,他就只热衷于谈论时事政治和社会问题,从不涉及色情的话题。在久木的印象里,他是个毫不圆滑世故的硬汉子。所以,现在听他说出“想谈谈恋爱”的话来,真以为自己面前坐的不是衣川呢。

  这种突变是由于在文化中心这种女性云集的地方工作的缘故呢,还是像他自己说的是年龄的原因呢。

  “我恐怕是不行了。”

  衣川自己刚刚宣布说想谈恋爱,一会儿又说出这种泄气话。

  “你知道,谈恋爱首先需要相当的精力和勇气。”

  这正是久木深有体会的。

  “总而言之,公司职员的处境实在太严算不上什么骨干,还挂在线上,这种关键的时候,要是被人发现了什么风流韵事的话,可就热闹了。现在日本的社会到处是妒嫉和中伤。”

  “越是尖子,越没有自由。”

  “找女人首要的是金钱和闲暇,没钱就没有轻松的心情。”

  接着衣川又打着哈哈说:

  “你又那么有钱。”

  “没那么回事儿。”

  嘴里虽然不承认,但眼下久木的状况比起其他同年龄人来说要优越一些。他的年收入近二千万元,还有父母留下的世田谷的房产,独生女也已出嫁,再加上妻子在陶器制造厂工作,所以手头颇为宽裕。

  为凛子花费多少他都心甘情愿。这时,衣川又给他斟满了酒,酒呈琥珀色,晶莹透明。

  久木把玩着酒杯,不由联想到凛子雪白的身体。

  “我真羡慕你那旺盛的精力。”

  衣川的语气酸溜溜的,显然是指性的方面。

  “每次约会想必都要亲热亲热吧。”

  久木没吭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衣川又道:

  “不幸的是,我和这类风流韵事算是无缘啦。”

  “夫妻之间呢”

  “那还用说,早就没了,你呢”

  久木摇了摇头。

  “都一样,到了这岁数,老婆就成了朋友了,没那份心情了。”

  “外边呢”

  “也想过,没你那么顺当。且不说没遇到合适的人,就算遇到了,老实说我对自己也没有信心。”

  “新鲜感总是有的吧。”

  “话是不错,像你这样经常使用当然没问题,我恐怕就不好办喽。”

  “也不像你想的那样。”

  “唉,反正到岁数了,也不觉得什么。想开了就无所谓了。”

  “别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

  “这种事其实就是一种习惯,没有也就没有了,不用在这方面劳神,反而觉得轻松。只是长此以往,就不像个男人了。”

  衣川一气喝干了杯里的酒,说道:

  “看来碰上个好女人,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今天晚上衣川有点儿不大对劲儿,整晚都在唠叨男女之事,不知是工作太劳累了,还是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谈论这类事。

  久木想要撤了,可衣川又要了一盅酒,试探地问:

  “她丈夫那边怎么样啊,肯定知道你们的来往吧。”

  “不清楚。”

  “你这家伙胆子真不小。”衣川呷了口酒,“没准他会突然跑到公司里来,告你把他老婆怎么着了呢。你知道他是医生吧。”

  “一开始你就告诉我了。”

  “当医生的一般那方面应该不至于太弱的,他好像是差了点儿,真够懦弱的,明知老婆与人私通,却打肿脸充胖子,一声不吭,说不定那方面真不行呢。”

  “别瞎猜了。”

  “真的,出色的人物差不多都这样,智商虽然高,那方面能力往往不合格。”

  “也许吧”

  “不过,早晚会被他发现的,那可就大事不好了。”衣川吓唬久木说,“所以和这女人轻恋爱就得了。”

  “轻恋爱”

  “是啊,就和轻音乐一个道理,轻轻松松的。”

  或许是出于没有女友的嫉妒心理,衣川极有兴味地谈论着久木及其凛子夫妇的事。

  “说不定他是个不得了的人呢。”

  “什么不得了”

  “妻子和人偷情,他在外面可能也有女人,两人心照不宣,相安无事地做夫妻呗。”

  久木有意瞧了瞧表,打住话头结了帐。

  再坐下去,自己就成了衣川的下酒菜了。

  和衣川喝酒后的第三大,久木在新桥车站和凛子会合,一起乘车前往镰仓。原以为傍晚的乘车高峰会很拥挤,还算幸运,二人并肩坐在崭新的头等车厢里。

  车上几乎都是从镰仓去东京上班的乘客,看样子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有职位的人。一男一女坐在一起的只有他们俩,幸好没有遇见认识的人。

  “真高兴又能和你一起去了。”

  久木以为她说的是两人一起去看薪能这码事,凛子却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跟你说过搞工业设计的叫做逸见的女友吧。”

  “是那个你高中时代的同学,在美国留过学的女人吗”

  “对,她曾和有上市股票的大公司的社长交往过,最近分手了。”

  “被人家老婆发现了吧。”

  “哪儿呀,那人警戒心极强,两人一块儿去京都或者香港时,总是分开坐着;坐新干线时分别乘坐不同的车厢;坐飞机时也是故意错开一个航班,一个人坐头等舱还有什么意义呢,真不如一。起坐经济舱呢。”

  “是为了避开那些讨厌的杂志记者吧。”

  “那倒也是,不过,到哪儿都分着去多寂寞呀,这样的旅行有什么意思呢。她虽然挺喜欢他的,可是实在受不了总是这样”

  “分手了”

  “一个礼拜前我见过她,她说今后绝不会再爱这种人了。”

  凛子女友的话很有道理,但那位社长的心情也不难理解。

  不错,上次去镰仓也好,这回也好,久木都是和凛子并肩而坐的。

  当然自己对此也有担心,好在是去离东京不远的镰仓,万一被人看到,说成和认识的人同行就过去了。另外,自己的潜意识里有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反正自己已是划到线外的,再不至于对自己有什么更坏的影响了。

  即便是久木,若是乘新干线去京都或飞机去国外的话,也要慎重地考虑一下的,纵然不像那位社长那样,分乘不同的车厢甚至故意错开班机,也会装出一副互不相识的样子坐在一起的。

  这样费心劳神都是由于日本社会对男女关系十分敏感的缘故。换句话说是好事者太多,工作上的失误姑且不说,外面有情人的话就会被降职或成为人事变动时的不利因素,这样一来,就得处处提防小心了。总而言之,现在从媒体到企业内部无不削尖脑袋打探艳闻,于是男人们都战战兢兢的如履薄冰。从表面上看一本正经的样子,内心的欲望却被压抑和扭曲,丧失了自由潇洒的勃勃朝气。于是渐渐蜕变为嫉妒中伤横行的险恶的社会了。

  当前经济界正在呼吁放宽规章制度,其实最应该放宽的是男女间的交往吧,久木无边无际的遐想时,凛子把右手放在了他的左手上。

  “不管到哪儿你都和我一块儿去,多好啊。”凛子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心爱的女人表示对自己的爱意,使他欣喜,可是在众目睽睽的电车上,手拉手也太惹眼了些,久木抽回了手,心里叹服凛子的大胆。

  电车到达镰仓时已是午后七点多了,他们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大塔宫而去。寺院内的临时戏台上己开始在演薪能了。

  久木出示了入场券,被人引到席位上,他生怕档住别人的视线,一直猫着腰走到戏台右侧前边落了座。台上正演的是狂言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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