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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剑卿》 第四章(3)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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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卿的血,这么多字,一定流了很多血才写成,如果他能偿还这么多血,是不是白衣剑卿就会出现在他前面?拳越握越紧,不知不觉,指尖深深地刺入了掌心,沾了自己的血,他依着白衣剑卿的笔迹,一笔一笔地描绘,新鲜的血液覆盖了原本已经变得紫黑的血迹,厚厚的一层。
这是他第几次描绘了?每描一笔,他就仿佛能体会到白衣剑卿当时的绝望,那种鱼离开了水的窒息感将他紧紧包裹住,让他痛断肝肠,让他不能呼吸。
白安帮他梳好了头发,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不说话,也不阻止,显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只是在白赤宫快要把所有的字都描绘完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了金创药和干净的布条。
“公子,您别怪我多嘴,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您……”
白赤宫突然瞪起眼,原本痴滞茫然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吓得白安把话又缩回了肚子,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正要继续劝白赤宫,这时窗外突然传来隐约的呼唤。
“剑……卿……剑卿……大哥……”
白安听得分明,怔了怔,眼前却已经一花,白赤宫居然穿屋而去,等白安反应过来追出去,早已经不见了白赤宫的踪影,连那声隐约的呼喊,也没有了。
***
白衣剑卿也住进了燕州城里最好的客栈悦来居。
白衣白发的他,极为惹人注目,对于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也不在意,偶尔对上一些过于放肆的目光,他抱以一抹宽容的微笑。燕州这个地方,接近西域,民风彪悍,民心淳朴,别人看他未必有什么恶意,所以白衣剑卿也能坦然以对。他本就风姿潇洒,这一笑更显爽朗,那些人也就多半回以笑容,不再放肆地盯着他看了。
但是出于对江湖中人的顾忌,他还是在进悦来居之前,买了一顶竹笠,掩住了自己了面容。
“客倌,您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开一间上房。”
“上房一间,天字二号房。”伙计对着柜台处吆喝一声,“客倌您楼上请。”
进了房,白衣剑卿随手又扔给伙计一锭银子,道:“你去清风楼买一壶好酒,几个小菜,多余的银子算打赏你的。”
一般客栈自然提供饭菜,只是味道上不尽如人意,白衣剑卿自是不愿意委屈了自己,前半生他已是亏了,往后三十年,该享受的,他就要享受。这也是他明知悦来居里有江湖人,却还要住进来的原因。
伙计掂了掂银子,足有四、五两重,估摸着能剩下七、八钱银子,他顿时乐得眉开眼笑,连连弯腰道:“客倌您稍候片刻,小的立刻就为您把酒菜办来。”
伙计屁颠屁颠地走了,白衣剑卿环顾房间,家具很一般,但收拾得还算清爽,边陲之地,不能跟富庶的中原比较,这样的上房已经算不错了。盆架上有准备好的清水,他用水扑面,将一路的风尘洗去,顿觉神清气爽了许多。走过去推开窗户,一轮夕阳映入眼帘,夕阳下,燕山顶上一片白皑,显得极为壮观。
夕阳无限好,何惜近黄昏,纵使余晖尽,明日复又还。他对着夕阳伸出手,让最后一缕余晖落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紧紧握住。晚霞之下,一排云雁时隐时现,他不由自主露出一抹轻浅笑意,那些云雁,自由自在地飞翔着,它们南来北往,定然是见着天下的美景,留恋不去。
没有多会儿,那伙计就拎着清风楼的食盒回来了。
白衣剑卿坐下来,先尝了一口酒,点点头,与当年的味道一般无二,难怪清风楼经营二十余年,仍然是燕州最好的酒楼。刚放下酒杯,猛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19
“剑卿大哥……剑卿大哥……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小玉?”
他怔了一下,摇头苦笑,这丫头还是追来了。起身开门,温小玉满脸的焦急,在见到白衣剑卿之后,顿时缓解下来。
“剑卿大哥……你在吃饭?”她一眼看到了桌上的酒菜,俏红红的脸蛋露出讨好的笑容,“我肚子好饿哦,剑卿大哥我们一起吃饭吧。”
白衣剑卿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记,仍是无奈地让出房门,道:“进来吧,上官少侠,如果不介意,一起来喝一杯。”
“那就叼扰了。”紧跟在温小玉背后的上官渚,脸上变了几回颜色,终还是带着几分尴尬,硬着头皮走进来。
“剑卿大哥,你好会享受啊,清风楼的‘天上琼液’,还有爆炒羊肝,烤羊腿,都是清风楼最出名……”温小玉在桌边一坐下,就大呼小叫起来。
白衣剑卿招呼伙计再添两副碗筷,然后对着温小玉笑道:“温大小姐,这些东西你不知吃过多少回了,还像只小馋猫似的,不怕上官少侠笑话你。”
“死木头,你敢笑话我?”温小玉的眼睛盯在了上官渚的脸上。
上官渚连连摇手,道:“不……不敢……”
温小玉满意地对着白衣剑卿道:“看,他不敢笑话我的。”
白衣剑卿笑道:“真是个笨丫头……”
所谓旁观者清,他自然看出上官渚对温小玉情意颇深,只是嘴拙说不出,温小玉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虽然察觉不出上官渚的情意,但是只看她让上官渚跟在身边,显然多少也是有些好感的。
“我哪里笨啦……”温小玉大发娇嗔,嘴里塞满了食物,一只手已经勾住白衣剑卿的胳膊,摇来晃去,就是不依。
白衣剑卿被她晃得头昏眼花,又见上官渚神色黯然,他连忙认错道:“是是是,我说错了,小玉你一点也不笨,不但不笨,而且聪明美丽,大叔我一进燕州,就听人人口中都在念一首诗。”
“什么诗?”温小玉好奇地问。
“你放开我的手,规规矩矩坐好,我才说。”
温小玉赶紧放手,正襟微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满期望地盯在白衣剑卿脸上。
“咳咳……”白衣剑卿清了清喉咙,漫声吟道,“燕州女儿正双华,生得旺旺一枝花,引得狂蜂浪蝶来,一脚踹飞到爪哇……”
“啊?这是什么人乱嚼舌根,人家哪有这么凶……”温小玉哇哇大叫,叫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忍不住跺脚嗔怒道,“剑卿大哥,你取笑我?”
“没有,没有……啊,上官少侠,你英姿挺拔,风度不凡,我敬你一杯。”白衣剑卿看温小玉快要发飙的模样,赶紧转来话题。
温小玉的目光果然随着白衣剑卿的话落到上官渚身上,却见上官渚抿着唇角,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分明正在忍笑,她不由大叫一声:“死木头,你果然在笑我。”
对白衣剑卿她不敢动手,对上官渚她可就半点不客气了,举起粉拳就打过去。
上官渚苦笑着一动也不动,任由温小玉在他身上作威做福,一边半点不失礼地举起酒杯,回敬了白衣剑卿一杯酒。
“前辈……前辈之名,晚辈听闻已久,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传言不可轻信。”
他这话说得委婉,却已经表达出他对白衣剑卿的观感,他不信传言,不过淡然的语气也显示他并不想亲近白衣剑卿。
白衣剑卿微微一笑,心下反而对上官渚大起好感,不轻信人言,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判断,而且目光坦然,眉宇间隐然一股正气,是个挺不错的人。
“上官少侠,我们不论其它,只喝酒便可。”白衣剑卿笑容微敛,眼神里却是一片豁然。
上官渚对上他的眼神,微微一愕,然后不再多说什么,只晃动酒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白衣剑卿同时举杯饮尽。温小玉见他们都不搭理自己,只好气嘟嘟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拼命吃菜。
他们这里吃吃喝喝,其乐融融,却不知道,外面的大街上,白赤宫正飞奔着,一双眼睛再也维持不住原来的冷漠,惊惶地四下张望着,不肯放过闪过眼前的每一片白色。
剑卿,你在哪里?在哪里?
你还活着,对不对?
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你没有死,没有被烧成灰烬,你是装死骗我,你气我,恨我,不想见我,我都能理解,只求你出来见见我,让我亲眼看到你还活着,让我知道你活得好好的。
剑卿,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曾经犯下的错。
剑卿,我爱你。
我不能失去你,原谅我的迟钝,原谅我曾经犯下的错,让我们一切重新开始。
剑卿……你在哪里?
剑卿……
20
天亮的时候,白赤宫回到了客栈。冷漠的表情掩盖了他眼里的失落。
“公子,您总算回来了。”白安迎了上来。“小公子醒来一直喊爹,绿玉姐怎么哄都哄他不住,您去看看吧。”
“四剑十二卫回来了吗?”白赤宫却先问昨夜被他派出去寻找白衣剑卿的人。
“还没有。”
白安的回答让白赤宫再次感到失望,难道昨天听到的呼声,只是他思念过度而起的幻觉?呆立了一会儿,他来到绿玉房中,小孩儿一看到白赤宫,立时就不哭不闹了,白赤宫张开双手,道:“痕儿,过来,让爹抱。”
小孩儿从床里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又摔倒,再爬起来,一直走到床沿边,被白赤宫一把抱起,小孩儿便发出咯咯地嘻笑声,显得非常开心。
“公子,小公子越长越像您了,尤其是这双眼睛,怎么看都带着桃花呢。”绿玉在旁边笑道。
白赤宫看看儿子的眼睛,水汪汪,亮闪闪,果然,小小年纪就已经微露桃花相,他无声地叹息一声,低声道:“痕儿,长大了可要聪明些,桃花再多,属于你的,只有一瓣,要认准了才能摘,否则……悔之莫及……”
小孩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咯咯笑着,一副完全不知愁为何物的模样。
白安道:“公子,小公子还这么小,您也不能时刻陪着他,不如,再找位夫人……”
话音未落,白赤宫已经一记冷眼瞪来。
“白安。”
“是。”
“以后,此事休提,否则你就不要留在白家庄了。”
“啊,公子,白安知错。”
“下去吧……等等,回来。”
“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把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和供品都撤了。”
“公子,您不去燕山拜祭了?”
“不去了。”
白赤宫抱着儿子站起身,推开窗户,远处,燕山隐约可见。剑卿……你不需要拜祭,因为你还活着。
一抹微笑出现在白赤宫的唇畔,只要白衣剑卿还活着,他就一定能找到。感谢上天,给了他弥补的机会,这一次,他不会再错失,伸出一只手,让清晨的阳光洒落在掌心里,然后紧紧握住。
上天有眼,请让他跟剑卿见面,哪怕是让他跪地哀求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他也心甘情愿。仿佛冥冥中,上天真的听到了他的祈求,窗外的大街上,白衣赤马,悠然而过。
“剑卿!”
那一瞬间,时候仿佛停止,他忘记了呼吸,只看着那道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潇洒背影,是他,赤马如焰,白衣胜雪。
白赤宫的眼前一片模糊。
仿如初见,却不是初见,竹笠之下,为何白霜满头?剑卿,他的剑卿……
他的胸口蓦然剧痛,一缕血丝缓缓溢出嘴角。
“公子……”
绿玉一声惊呼,他恍然回神,那抹白色已渐渐消失在人群里。
“绿玉,照顾好痕儿,让四剑十二卫护送你们回庄。”
他把孩子往绿玉怀里一塞,手一按窗沿,人已穿窗而出,向着白衣赤马消失的方向追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愿作香尘随马溅。
21
昨儿晚上一顿酒菜,白衣剑卿等三人都颇为尽兴,一直喝到月上中梢,上官渚和温小玉才离开。白衣剑卿合衣睡去,居然一觉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坐在床上愣了会儿,捶了捶自己的腿,有种酸痛的感觉,不禁有些失落。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昨天才骑了一会儿火影,今天就酸涨不已。
梳洗过后,他退了房,正要走出客栈,迎面走来一个少年,熟悉的面容让他身体一僵。
白安?
脑中思绪飞转,难道昨天看到的马车里坐着的是白赤宫?不,不对,声音不对。难道是白赤宫有了新宠?那么勾人的声音,想必也有着非同寻常的容貌……
白安从他身边直直走过,只对他的满头白发好奇的看了一眼,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面容。白衣剑卿突然失笑,随手戴上斗笠,缓步走出客栈大门。对面相逢不相识,只怕白赤宫早已忘记他这个人了吧。
也好,就让他们互相忘记吧,从此,天各一方,再无牵绊。左拥右抱的是白赤宫,啸傲山林的是他,各得其乐。
牵了火影一直出了东城门,白衣剑卿却意外地看到温小玉早已等候在城门口,旁边自然跟着寸步不离的上官渚。
“我就知道你会不说一声溜走,剑卿大哥。”温小玉双手叉着腰,一副嗔怒状。
白衣剑卿摸摸火影的毛,无奈道:“小玉,你……”
“我怎么了?”温小玉抢白道,“我特地起了个大早,眼巴巴地在这里等你,为你送行,剑卿大哥,你难道是要怪我不该来为你送行吗?”
送行?瞅瞅温小玉肩上的包袱,白衣剑卿苦笑道:“小玉,我这一去,浪迹天涯,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温小玉立时横眉竖目,道:“谁说我要跟着你,人家才不稀罕,我是来送行的。”
“小玉……好,你们送我到十里凉亭就回吧。”白衣剑卿叹了一口气,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退一步。
温小玉狡黠一笑,道:“姑娘我爱送多远就送多远……”十里百里,还是千里万里,她自己说了算。
“上官少侠……”白衣剑卿转而望向上官渚。
“别叫他,他已经说了,我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
温小玉洋洋得意,上官渚轻咳一声,给白衣剑卿回了一个莫可奈何的眼神,白衣剑卿忍不住长长地叹息起来。
“小玉,别任性。”
“剑卿大哥,人家要跟你一起闯江湖嘛。”温小玉改用撒娇加无赖的攻势,死死抱住白衣剑卿的一只胳膊,“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
白衣剑卿大感头痛,按了按额角,心念一转,趁温小玉不注意,对上官渚挤挤眼,上官渚微微一愣,旋即会意地微微点头。白衣剑卿这才道:“好吧,答应你就是,你松手吧,我快要被你扯下马了。”
温小玉这才满意地松开手,坐回自己的马上,却不料她才坐定,白衣剑卿竟然一拍火影,飞速地窜了出去。
“小玉……回去吧……”
白衣剑卿的声音遥遥传来,话音未落,人已在数十丈外,火影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剑卿大哥,你骗我!”温小玉气得大叫,正要纵马去追,才发现上官渚的马正好横在她前进的路上,等她绕过上官渚,白衣剑卿的身影已经几乎看不清楚了。
“死木头,都是你,啊啊啊,气死我了……”
火影再快,她的黑水仙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如果不是输在起步上,她起码还能跟上一段路,可是现在,连追都没得追了。温小玉把气全撒在了上官渚的身上。
上官渚仍是一贯的沈默,任打任骂。他知道,白衣剑卿不肯温小玉跟,完全是为了她好,一个是芳名正盛的女子,一个是声名狼藉的男子,如果走在一起,对温小玉完全没有好处。
22
两人正在纠缠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另一道白影,骑着快马,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连停也没有停一下,直直地向着白衣剑卿消失的方向而去。
但是,只在这一擦身而过的工夫,温小玉的声音仍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死木头,你知不知道,剑卿大哥已经失去武功,他一个人上路,要是被人认出来,多危险啊……死木头,我恨死你了……”
其实早在发现白衣剑卿的白发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白衣剑卿脚下虚浮,一身内力全无,别看她大大咧咧,在这方面却是细心之极,白衣剑卿不说,她也硬是按耐下好奇心不问。
白衣剑卿不肯留在温家马场,她之所以追出来,不是因为她舍不得他,而是她放心不下,当年,白衣剑卿在江湖上得罪过不少人,更因为那个可恶的、该杀一千一万次的白赤宫,而被天一教悬赏十万金,尽管天一教的教主方宏隐两年前在江湖盟主大选前夕就失踪了,天一教群龙无首,近两年来势力一再萎缩,可是这份悬赏一直没有取消,失去了一身内力,白衣剑卿的处境变得十分危险。
这个道理,温小玉懂,白赤宫更懂,握着马缰的手因用力而泛起白,他要追上剑卿,一定要追上,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剑卿,包括他自己在内。谁敢动剑卿一根毫毛,哼,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凌厉寒光。
白衣剑卿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但他并不害怕,即使失去了一身内力,并不代表他没有自保的能力。穆天都隐居在红枫谷,闲着无事做出来的药,也是千奇百怪,他专捡那些能用得上的药拿,返香,就是其中的一种。
返香,只是一种香粉,平时洒在屋里,能除臭,还能安神,让人睡上一个好觉,可是返香一旦遇上迷香,就会立刻变成另一种香,这种香,专解迷香的药性,而且能将熟睡的人唤醒,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被返香的香味唤醒的人,会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处在极度兴奋之中,过后又会有十二个时辰的极度疲劳。
这天投宿之后,睡到半夜,白衣剑卿突然醒来,鼻中闻到变成另一种香味的返香,他立时警戒起来,屋里的香味之中,夹带着微微的呛味,这让他放下心来。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探入中衣内袋,先取出一粒药丸放入口中,然后捏破一只蜡丸,一股略带刺鼻的味道在被子里弥漫开来。
会用江湖中最低劣的迷药的,只有一些三脚猫功夫的小杂碎,他虽内力尽失,但还不致于会打不过这些小杂碎,只是他的身体大不如前,能避免打斗还是尽量避免的好。来人非常小心,放出迷香后,并没有马上进来,足足等了一柱香的时间,白衣剑卿才隐约听到房间被撬开的声音。是个惯偷啊,手脚干净利落,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到。
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正在翻他的包袱。白衣剑卿没有动,如果这个人只是取财,他不介意送点银子给他,反正包袱里只有一些碎银,银票他都贴身放着。
可是如果这个人贪心不足的话,他在心中冷笑。事实证明,人,没有不贪心的。那个人从包袱里只摸出了几两碎银,气得一甩包袱,然后摸着黑往床边而来。摸到了被角,那人微微一顿,猛地掀开被子,伸手向白衣剑卿衣服摸去。
便在这一瞬间,弥漫在被子里的刺鼻味道散发出来,那人不慎吸了一口,骇然疾退,却发现全身的骨头已经变得酥软无比,竟然连站也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白衣剑卿略带讽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将那个人吓得全身发抖。点起灯,白衣剑卿转过身来,与那个人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一怔。
“白、白衣剑卿!”
“季惜玉?”
23
谁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形下,遇见他们相互之间谁都不想再相见的人。相比白衣剑卿的厌恶,季惜玉明显要害怕得多。
“你、你、你……是人是鬼?”
白衣剑卿在他面前半蹲下来,打量他几眼,突然露齿一笑,道:“是鬼。”
“啊啊啊……不是我害你的,你不要来找我……走开走开……”
白衣剑卿的笑容在做贼心虚的季惜玉眼里,变成了恶鬼狞笑,露出尖利的牙齿。他翻过身体,拼命向前爬,可是无论怎么爬,也爬不出去。
这软神散还真有几分邪门道,看着季惜玉神情变得似狂似乱,眼里的惊恐之色越来越浓,本来挺不错的一张脸又青又白又扭曲,白衣剑卿不由对穆天都的药大感惊异。软神散,不仅能让人身体酥软动弹不得,而且还能让人的精神处于狂乱之中,曾经做过的亏心事会一件件呈现在眼前,如果四个时辰之内得不到解药,这个人就会因此而变成一个疯子。
“你也是出身名门,怎么沦落到鸡鸣狗盗的地步?”
从季惜玉怀里又搜出几支迷香,凑到灯下一看,果然是最劣等的那种,再看季惜玉衣裳褴褛,神情猥琐,与当年相比,更加不堪了,显然沦落此道已不是一日两日。
他哪里知道,季惜玉自从与温家订亲之后,自以为有了靠山,花钱大手大脚,而且还赌上了,温堡主原先还替他还钱,但温小玉学剑有成之后,一把剑杀入季家,把剑架在季惜玉的脖子上解除了婚约。季惜玉没了温家堡在金钱上的支持,很快就把整个季家都输光了。不久就沦落到只能靠偷盗过活的地步。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季惜玉仍在惊惶地向后爬,一双眼睛却没有看着白衣剑卿,而是四下张望,仿佛身体四周全都有索命的恶鬼。
“不是我害你的……不是……啊啊啊……大、大夫人,你别来找我,那天……那天晚上是三夫人在你的酒里下了药,又把我引去,原本是要我作证你跟白衣剑卿私会,谁知道白衣剑卿没、没来,我好心想扶你回房,是你自己脱光衣服缠上我……我、我还帮你穿上了衣服……不要找我……不要……”
先不说季惜玉这话里有为自己的下流无耻开脱的意思,他所说出来的话,震惊了屋里屋外两个人。
白赤宫呆立在门外。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他终于追到了白衣剑卿,可是没想到却听到这样的话。其实早就明白,当年是自己嫉火狂烧,连真相也不查明,就冤枉了白衣剑卿,可是当亲耳听到事实时,悔恨仍然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拳头握得紧紧的,他想一脚踹开门,冲进去乱拳打死季惜玉这个无耻的混蛋,可是身体却仿佛僵了一般不能动弹。他有什么脸见白衣剑卿?他冤枉了他,用酷刑鞭打他,在李九月面前羞辱他,甚至还……他对白衣剑卿造成的,岂止是身体上的伤害,心灵上的伤害,他要用什么来弥补?
剑卿……剑卿……究竟要怎样,才能弥补曾经的错?
一门之隔,他怯步了。
“原来是你……”白衣剑卿眼神一沉,一脚踢在季惜玉的胸口,将他踢得连翻几个跟头,再次惊叫起来。
“白、白衣剑卿,你也……也别来找我,烧死你的不是我……是白赤宫,对,是白赤宫,他现在……左拥右抱,庄里面俊男美女无数,是他对不起你……是他害死你的……去找他……你去找他报仇,别找我,不关我的事……”
“这倒是不关你的事。”
白衣剑卿踢了季惜玉一脚后,见他吓得身体都佝偻起来,抱着头直发抖,他心中的怒意反而渐渐消失。这种人渣,打他还脏了自己的手,不如扔出客栈,四个时辰之后,没有解药,季惜玉就会变成真正的疯子,算是对他做的这些事的报应。
看到季惜玉仍然在惊恐的大喊大叫,他眉头一皱,又往他嘴里扔了一粒药丸,刺耳的尖叫声立时停止,他打开门,把人扔出客栈,沿途隐约听到几间客房里都有响动,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看一眼,不由暗叹人心不古,若是他反被贼人所害,只怕也没人出来帮他一把吧。
屋里又安静下来,可是白衣剑卿再也睡不着,返香的副作用已经呈现出来,这一天一夜,他是别想再睡了,其实即使没有返香的药力,他也睡不着了,当年哽在心里的一个疑团终于解开,却不免让人唏吁。
推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满天的星光,有种遥不可及的寒冷。黑暗里,一双炙热的眼神,落在站在窗边的白衣剑卿身上,溢满了心痛与疼惜。
一切都倒置了,当年,是白衣剑卿躲在暗中偷偷地看他,现在,是他躲在暗中偷偷地看白衣剑卿,那种微带紧张的的喜悦心情,还有一丝淡淡的心痛,他都体味到了。
两个人,两样心思,就这样,一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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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剑卿知道有人在跟踪他。
因为返香的药力在十二个时辰的极度兴奋之后,还会有十二个时辰的极度疲劳,所以他暂时没有离开眼下投宿的这个座小城,而是等天亮后,就在小城里四处逛。小城虽然小,却也是个商客们前往燕州必经的道路,挺热闹的,小城里也有市集,他随便逛了逛,觉得无趣,又回到客栈,干坐了一会儿,顺手翻了翻穆天都给他的那本珍草录,意外发现其中一味紫萱草,就生长在这附近的一座雾隐山上。
乘着现在精神好,他稍做准备就上山了。远离了人群之后,他才隐隐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完全是他的感觉,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曾经不知多少次让他免于被人偷袭。
难道季惜玉有同伙?还是自己被人认出来了?故意在山中绕了一大圈,却没见那人有什么动作,让白衣剑卿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有误。直到他把紫萱草采摘回去,这一路上,被跟踪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那个人是没有恶意,还是另有图谋?
在极度的疲劳来临之前,白衣剑卿把整个房间都洒满了穆天都的药,然后放心的蒙上被子埋头大睡。不是放心穆天都的药,而是他已尽力,如果那个人真的要对他不利又不怕毒药的话,那他担心也没什么用。
半晌之后,白赤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他知道房里有毒,他亲眼看着白衣剑卿在整个房间里洒下毒药。可是他还是进来了,推开四面窗户,把毒粉吹尽,尽管知道白衣剑卿早已服下解药,他还是担心这些毒药会对白衣剑卿的身体造成伤害。至于他自己,没关系,可以用内力把毒暂时压下去,等回到白家庄,到凤花重留下的药里找找,也许有可以解毒的药。
这一天,他一直跟着白衣剑卿,看着白衣剑卿脚下虚浮、吃力地上山下山,他整颗心都跟着纠结起来。对一个高手来说,有什么比失去武功更可怕,尤其是白衣剑卿这样的高手,几十年的苦练,一朝尽失,多少努力全部付之东流,更糟糕的是一旦被人发现了他的身份,只怕立时便有杀身之祸。
屋里的毒粉吹尽,他又细心地关上窗,唯恐风吹进来,扰了白衣剑卿的清梦。走到床边,轻轻地坐下,近乎贪婪的望着那张睡颜。只有此时此刻,他才能这样靠近,甚至,伸出手试图碰触。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却僵停在半空,白衣剑卿的眼睛,突然睁开,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他的心狂跳起来,缓缓收回手,嘴唇张了张,满腹思念,却一个字也说出不来。
白衣剑卿明显一怔神后,又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再次睁开,神情已是冷静如水,他的眼睛里没有白赤宫最害怕看见的恨意,也没有白赤宫最希望看见的深情,白衣剑卿看他的眼神,就好象是在看路边的一个行人,生疏而礼貌。
可是比起充满恨意的眼神,白衣剑卿现在的眼神,反而更让白赤宫全身发寒,仿佛被冰水灭顶般的感觉。他惶恐极了,指尖甚至开始产生轻微的颤抖。
“剑……卿……”
“白庄主。”白衣剑卿拥被坐起,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在白赤宫的身上,又加了一块冰。“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白赤宫强忍下心中的骤然剧痛,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剑卿,我来接你回家。”
白衣剑卿警戒地看了他一会儿,脸上虽然冷静如水,其实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他知道,离开了红枫谷,极有可能再见到白赤宫,在他下决心出谷之前,他已经设想过最坏的局面。也许白赤宫仍然不会放过他,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已经死过一次,就不在乎再死一次。对白赤宫偶尔的温柔,即使时隔两年,即使已是心如止水,他仍然在这一瞬间感到一阵心悸。
“白庄主,你说笑了吧,我无家无累,孤身一人,哪有家可回。”冷淡的拒绝了白赤宫,那个会因为白赤宫的一点点的温柔而甘愿付出一切的人,已经死在那场火中,现在的他,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剑卿,你别这样……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跟我回去吧,我会好好待你,再也不伤害你……”
白赤宫一边说,一边冲动地握住白衣剑卿露在被外的手,入手的柔软与无力,让他顿时又是一阵心疼,剑卿不仅清瘦了,而且失去了内力之后,连身体也变得虚弱。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这一刻,他只庆幸剑卿还活着,让他有弥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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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剑卿抽出了手,返香的副作用让他此刻感觉极为无力和疲劳,先前装睡,不过是想引出暗中跟踪他的人,却没想到竟然会是白赤宫,初时的惊诧过去之后,他现在没有多少精神跟白赤宫周旋,背靠在床沿,淡声道:“白庄主,请把桌上的纸笔取来,多谢了。”
“剑卿,你我是夫妻,不必这么客气,要什么直接跟我说。”
白赤宫讨好似地取来纸笔,连墨都主动帮白衣剑卿研好。
白衣剑卿往床里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将纸铺平,提笔便写下两个大字:休书。
白赤宫脸色大变,一把抢过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得远远的。
“剑卿,你、你……不能……”他原想说不能这么做,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他做过的那些事,别说是一封休书,白衣剑卿就是想杀了他,也不为过。
白衣剑卿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拿过另一张纸,边写边道:“这封休书,原本在两年前就让你写的,可是你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当年他自绝前,就想跟白赤宫一刀两断,就是死,他也不想以白赤宫妾室的身份死去。
两年前?白赤宫隐约记起,就是李九月产子的那一天,白衣剑卿说过要跟他谈一谈,但是妒火中烧的他没有让白衣剑卿说出话来,原来从那时候起,白衣剑卿就已经……已经……
看着休书两个字再次出现在白纸上,白赤宫的眼神猛地收缩,再次夺过那张纸,撕成了粉碎。
“剑卿,从来只有夫休妻,没有妻休夫,我不会休你的。”
白衣剑卿仍旧没有看他一眼,再次取过一张纸,缓声道:“当年的婚书是我代你写的,休书也不必烦劳二主,我写你签,从此后,你我一刀两断,各不相干。白庄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相见也是陌路……”
他话没有说完,手中的纸笔连同砚台,已经被白赤宫劈手夺走,全部扔在地上。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他再也按奈不住,紧紧抱住白衣剑卿,把脸埋入他的脖颈间,喃喃道,“剑卿,你原谅我,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好好待你……我爱你……”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微微一颤。
“你爱我?”白衣剑卿的声音飘入他的耳中,仿佛轻风吹过湖面一样的轻微。
“剑卿,我是真的爱你,原谅我的迟钝,以前我一直不懂,伤害了你,我们回家吧,让我弥补曾经对你的伤害……”
“你爱我?”白衣剑卿又重复了一次,语气中多出几分笑意。
“是的,我爱你……我爱你,像你当年爱我一样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可是……我已经不稀罕你的爱了……”白衣剑卿用力推开了他,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白赤宫,你曾经那么恨我,将我百般折辱,现在却说你爱我,难道你爱一个人的方法,就是拼命折磨他,羞辱他?”
“不,不是……剑卿,我不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剑卿你原谅我……我会弥补的,你打我一顿,骂我一顿,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别离开我……”白赤宫心慌了,他试图从白衣剑卿的表情里找出曾经的深情,可是白衣剑卿的面容始终沈静如水,只有眼睛里,流露出可笑的意味。
白衣剑卿的确感觉到可笑,他静静地望着白赤宫,比起两年前,现在的白赤宫显得成熟多了,也更加美丽,这种超越了性别的美貌,曾经使他沦落,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平静的面对这张容颜,仍然有心动的感觉,却不再沉沦。
“打你一顿,骂你一顿,我伤害了你,又能够弥补回什么?不过是多了一个被伤害的人而已。白赤宫,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说出你爱我的话,如你所见,我的武功已经废了,身体也不太好,已经不能为你做什么了,现在的我,没有利用价值,甚至连供你泄欲也不能,如果你对三夫人的死仍然耿耿于怀,想要报复我的话,直接动手更好,不必说这些可笑的话,我不会相信,也不会动心。”
“剑卿……”白赤宫的脸上一片惨白,白衣剑卿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把刀割在他心头,流血不止。
“我很累,你要动手,请爽快点,如果你觉得直接杀了我太便宜我的话,可以先出去想清楚怎么动手,不要坐在这里打扰我睡觉。你不必担心我逃跑,现在的我,除了一点毒药防身之外,没有逃跑的能力。”
说到这里,白衣剑卿眉尖微微一皱,白赤宫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也没有毒发的迹象,看来,穆天都的毒药也只能对付像季惜玉这样的三脚猫,对真正的高手恐怕没有什么效果。
26
白赤宫惨白着面孔,看着白衣剑卿蒙上被子再次倒头大睡,他全身都浸在冰水中一般,寒冷彻骨。白衣剑卿不相信他的话,他的肺腑之言,他两年的懊悔与思念,在白衣剑卿眼里,只是一场别有目的的作戏。
心口处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体内一阵气血翻腾,再也压不住体内的毒性,一口黑血喷了出来。他连忙伸手捂住唇,不想让自己的喘息声惊扰了白衣剑卿,悄悄逸出房去,坐到屋顶上,运功调息。
白衣剑卿这一睡,真的睡足了十二个时辰,白赤宫不知其由,吓得连忙找来大夫,大夫给白衣剑卿诊了脉,只说无妨,不过是太累而已,白赤宫听了,又是一阵心疼,想不到不过是爬了一座山,就把白衣剑卿累成这个样子。他就更加悔恨自己当年的行为,如果不是他,白衣剑卿又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等到白衣剑卿醒的时候,白赤宫已经亲手布置了一桌药膳,他决定要先给白衣剑卿补补身体。
解手洗浴之后,白衣剑卿坐在桌前看着这一桌热气腾腾的药膳,倒是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就吃。白赤宫躲在门外,看白衣剑卿吃得痛快,他忍不住翘起了唇,眼睛笑得弯弯。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已经不那么痛了,至少,白衣剑卿还没有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还有机会。
吃饱喝足,白衣剑卿退了房,牵出火影马,拍拍衣襟,上路了。这一次,他没有放开速度,只让火影踱着步,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白赤宫跟在十丈开外,几次想靠近些,可是他一靠近,火影就加速,始终跟他保持着十丈的距离。如此几回之后,白赤宫明白了,白衣剑卿是不肯让他跟近了。
不跟近就不跟近,只要让他跟就行。白赤宫自我安慰,总有机会的,他会让白衣剑卿重新接受自己,每三天一顿药膳,他按时按点地送到白衣剑卿的身边,远远地看着白衣剑卿爽快地吃下去,他比什么都高兴。
投宿的时候,他总会要一间与白衣剑卿相邻的房间,夜里想着白衣剑卿睡不着觉,他就用耳朵紧贴着墙壁,哪怕是只能听到白衣剑卿翻身的声音,也能让他安心。
这天投宿到一家大客栈,他听到白衣剑卿吩咐伙计准备热水和浴涌,身体里的血气蹭地一声就高涨起来,连晚膳也顾不得吃,跑进自己的房间就蹲墙角,把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没多久,隐约就有水声传来。
两年了,他整整两年没有抱到白衣剑卿,他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渴求着,听着隐约的水声,他几乎能想象出白衣剑卿此时的每一个动作。白衣剑卿的五指修长,掌心厚硬,因为折梅手以奇绝精巧而见长,所以白衣剑卿的手指一向灵活,这双灵活的手现在一定拿着布巾,擦过脖颈处,一直擦到锁骨处。
咕噜。白赤宫咽了咽口水,感觉到口干舌燥。白衣剑卿锁骨的形状非常完美,曾经,他很喜欢在那里啃咬几口,看到凸出来的地方几个鲜明的齿印,会极大的刺激他的欲望。
水声渐渐低沉,那是擦洗的布巾在往锁骨下移动,白衣剑卿的胸膛不算宽厚,但是十分温暖,尤其是胸前两点茱萸,在被用力搓揉之后,会胀挺起来,鲜红欲滴,配合着锁骨上的齿印,会让人产生极大的愉悦感。
想到这里,白赤宫不由得喘息一声,又赶紧用手捂住嘴,唯恐白衣剑卿会听到。指尖碰触到一点湿意,愣了愣,才发现自己竟然流了满手的鼻血。
正在发怔,突然响起来的水声又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水声比刚才大了很多,白衣剑卿此时一定是抬起了手,在擦洗自己的手臂。
白赤宫环抱住自己的身体,他记得白衣剑卿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会紧紧地抱住自己,在他的耳边不停地说着我爱你。那时候他听到这些爱语,明明就会变得更兴奋,甚至很多次,只要白衣剑卿一说出爱他的话,他就会在白衣剑卿的体内一泄如注。他是如此地爱着白衣剑卿,为什么那时候会鬼迷心窍,把自己的爱当成了征服另一个男人的成就感,甚至变本加励地要从白衣剑卿身上索取更多的成就感。
耳中的水声突然消失了。白赤宫心头一跳,满心的悔恨突然消失无踪,折磨了他两年的那股骚热窜了出来,盘桓在他的小腹下,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欲望在瞬间抬头,灸热坚硬有如烙铁。
白衣剑卿在擦洗下身。
修长而有力的腿,有时候会盘住他的腰,有时候会无意识地踢蹬,有时候会因为高氵朝的余韵而微微发抖,他这时就会把白衣剑卿的腿拉开,看着双股之间那处密穴因空虚而收缩,他以为这样做是为了羞辱白衣剑卿,后来才明白,他其实是想要看到白衣剑卿隐忍羞恼的表情。
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欲望,温度高得连自己也感到吃惊,他竟是如此地渴望着白衣剑卿的身体,摆弄了一会儿,却没有半点要泄的样子,反而更加坚挺。他要白衣剑卿,无法克制地想要拥抱那具身体。
不,不能这么做,他不要让白衣剑卿更恨自己,理智在拼命地阻止,可是身体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他从墙角处站了起来,跳出了窗户,又从隔壁窗户跳了进去,他甚至没忘记关上窗。
停下来,快停下来,他在心里叫喊着,可是双脚却依旧向前走,转过了屏风,他看到了自己日夜思念渴求的人。
27
白衣剑卿坐在浴桶里,裸露在水面上的肌肤比记忆中白皙了许多,可是仍然像以前一样,闪动着玉质的光泽,沾着水气之后,更显温润。然而上面隐约可见的鞭痕却让白赤宫心里一痛,愧悔之下他不敢面对,几乎就要转身离开,却被白衣剑卿的动作所震惊,忘记了逃离,脑中一片空白。
白衣剑卿在自慰,他的背紧紧贴在浴桶边缘,他的头部向后仰着,满头的白发垂在了桶外,眼眸半闭,眼缝处透着点点星光,他的面颊因情欲涌动而透着酡红,嘴唇微张,不时逸出一声喘息。他一只手用力握着桶沿,一只手隐在水下,突上突下,套弄的动作比两年前明显熟练了不少。
也正是这个动作,将白赤宫脑中最后一点清醒击散,他变得更加沉重的喘息声惊动了白衣剑卿,眼眸猛然睁开,带着几分湿意地看着白赤宫,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对着白赤宫,他缓缓伸出了手。
“剑卿……”
白赤宫扑了上去,一把抱起了那具思念了两年的身体,他的剑卿,他爱的人,再也不放手。
白衣剑卿的邀请恍如梦境一般,只有怀中真实的触感让白赤宫明白并不是做了两年都没有结束的梦。
他小心地将白衣剑卿从浴桶里抱起,放到床上,用浴巾擦拭着上面的水珠,如同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不知怎地,白赤宫心里浮起了一句不相关的诗句,心里的温柔涩得有些发苦。完全不同的,他所触到的不是凝脂,而是鞭痕,他的无力不是娇嫩,而是完全失去武功的无力。
目光碰触到白衣剑卿饱含情欲的表情,白赤宫感到白衣剑卿的身体,表情,一切的一切都性感到了极点。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遇到他的时候会疯狂,原来他一碰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被情欲掩盖了理智。
原来他是这么爱他,自己却不知道。仿佛一把尖刀划过心上的痛楚,白赤宫感到心里不停地滴血。为什么直到白衣剑卿变成这样他才会发现?为什么他要让自己爱的人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他可以无视白衣剑卿为他所做的一切和自己早已经爱上他的事实?
白赤宫不停地轻吻着白衣剑卿的身体,只希望能给白衣剑卿最幸福的情事,遗忘掉以前所有的不快乐。
白衣剑卿却因为早已挑起的情欲得不到满足微微蹙眉,半闭的眼睛微微一勾,看着白赤宫,虽然已经染上情欲的色彩,却仍然不失清明:“白赤宫,你不快些做,那就快些出去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白赤宫怔忡了一下,不由得苦笑起来,以前拿他来发泄,谁知自己也有今天,本来应该不舒服的,可是心口隐隐有种撕扯的疼痛盖过了一切。在浴桶中漂浮的雾气氤氲中看到白衣剑卿自慰的性感模样,早已让他情欲勃发,此时又与白衣剑卿肉体摩擦,白赤宫早已隐忍不住,可是要他跳过前戏直接进入后段,他又十分不愿。
不想再让白衣剑卿忆起以前的痛苦,他不希望在情事上像以前一样只顾着自己发泄,而让白衣剑卿承受着生理和心理上的巨大痛苦。可是白衣剑卿的要求却让他进退两难。
他爱他,不会拒绝他的一切要求。
白赤宫抬起白衣剑卿的腿,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感到白衣剑卿由于失去武功,原来修长坚韧的双腿如今已经萎缩了不少,枯瘦得像是不小心就要折断了一般,白赤宫感到自己的心如同琉璃在火上灼烧,猛然要爆裂开来。怎么会这么瘦?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白赤宫恍惚着,让自己欲望的坚挺在白衣剑卿的穴口游移,由于太过激动,怎么也不能进入。他爱的人已经不像当初了,他必须千百倍的小心才不会让他受伤,可是再怎么小心,自己又怎能压抑住触碰到他时的疯狂?
白衣剑卿的长发已经散乱在枕上,原先的柔软青丝已经变成一片银白。青丝已白,情丝也已经断了吧。
白赤宫迷蒙地想起,白衣剑卿方才对待他的样子,连恨都没有,而只是仿佛对陌生人的淡然,心里一阵刀割的痛楚。
“白庄主,你不行就算了吧。”白衣剑卿看见他长久没有进入,慢慢睁开了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白赤宫是喜欢让他跪着进入的屈辱姿势,因为这种姿势能最大程度地羞辱到他,并且能更深的进入,想不到今天却选择了别的姿势。
从前已经过去,不必再回头,但是这种姿势对自己的腰身来说,也是一大折磨,白赤宫一直不动手,难道要等着自己的腰断么?
白衣剑卿满面情欲的性感让白赤宫再也隐忍不下,一寸一寸地进入那个思念了两年的密穴,仍然如同两年前的紧窒炽热,可是身体已经很难承受了。
他的爱人……他亲手折磨了三年的爱人,此时就在他的眼前承受着来自于他的欢爱。白赤宫满心的酸楚,慢慢动了起来。
28
细心和温柔的确能更快地带来快感,白衣剑卿不得不承认白赤宫了解自己身上的每一寸地方,也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得到快感。体内敏感的那一点持续被摩擦着,白衣剑卿难耐情欲的快感折磨,不由得逸出小声的呻吟。
“嗯……啊……快一些……再快一些……”白衣剑卿本来以为自己在情欲的浮沉中仍然能保存理智,但是在白赤宫温柔的抽动和调情的抚摸下,不由得无助地抓住白赤宫的手臂,脸上的表情更是撩人。
白赤宫让他抓着自己,看见他如斯性感的表情,不禁心口温柔得都微微泛疼起来。他爱的人,为什么不早点对他好?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情人的喘息越来越加剧,白赤宫感到他抓住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几乎要留下一道痕迹,却也不敢挣开,温顺地让他抓住自己。
情欲的高氵朝让白衣剑卿发出一声叹息,松开了白赤宫的手,留下了五道手指的印痕。情事后的白衣剑卿更显得性感到了极点。即使是身上的鞭痕,也让这具肉体变得更有魅力。剑卿,世间独一无二的剑卿……白赤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伤感温柔,此时自己欲望未退,而剑卿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再不能承受过多的情欲了。
“你出去吧,我累了。”
情事后的白衣剑卿声音有种低沈的沙哑,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情色,让白赤宫的欲火仿佛燃烧到了极致。
他不会再伤害他半点的。
白赤宫慢慢地抽出身来,欲望经过所爱的人的密穴疼爱过后,变得更加的紫胀通红,却是要委屈了。
白赤宫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道:“那你好好休息。”
他慢慢俯下身,在白衣剑卿已经疲倦到了极点的面容上轻轻一吻。留恋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白赤宫披上衣裳,走出门去。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白衣剑卿带着几分疑惑睁开了眼。白赤宫的行为太反常了,竟然强忍着没有发泄的欲望,从他的身体里退了出去。事实上,在赶白赤宫出去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白赤宫会听他的话,他本以为白赤宫会受激,会在他的身体上胡乱发泄一通,然后白赤宫就会发现,他现在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他的旺盛情欲。
只要白赤宫明白了这一点,就不会再跟着他了。白衣剑卿一直认为,白赤宫既然没有杀他,又一路跟着他,多半还是觊觎自己的身体,两年前他就发现白赤宫对他的身体产生了迷恋,或许这种迷恋并没有消失。
所以,当他发现白赤宫闯入房间之后,并没有半点意外,白赤宫的面容上布满潮红,眼中情欲浓重,让那张本就冷魅绝美的脸,显得更加勾人魂魄。白衣剑卿对着这张让人无法不心动的脸,伸出了手,他的身体需要抚慰,他也要让白赤宫明白,他们之间,连身体上的契合,也已经没有了。
他们两个,本就不该相遇,那三年的交集,不过是锁情针下的一场错误,阳关道和独木桥,他们注定不同路。
可是白赤宫退出去了,带着高涨的欲望,或许他现在已经去找别人发泄欲望去了。用手蒙上了眼,白衣剑卿停止了思绪,疲劳的身体让他无法再深思下去,睡意一阵阵涌上来,在坠入黑暗前,他始终疑惑着,白赤宫到底为什么会退出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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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得到了舒解,这一夜,白衣剑卿睡得分外地香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撑着身体缓缓坐起来,腰腿间隐隐有些酸软,却没有多少疼痛的感觉,显见昨夜白赤宫是极为体贴的。
“剑卿,你醒了!”
白赤宫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他的手里端着一盆水,白色的热气从水面上腾起,将那张脸笼罩得朦朦胧胧,使白衣剑卿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里判断出他此时的心情,应该是极为欣喜的。
“白庄主,不敢当,我自己来就好。”
白衣剑卿从床上下来,从白赤宫手里接过水盆,放在盆架上。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给他端茶送水,只怕在来的路上,白赤宫已经引起不少人侧目了。
白赤宫的身体微微一僵,勉强笑道:“剑卿,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
他心里明白,无论他现在对白衣剑卿多好,也无法弥补曾经造成的伤害,原以为经过昨夜,白衣剑卿多少原谅了他一点,现在才知道,昨夜不过是白衣剑卿自己的一场发泄。他在白衣剑卿眼里,正如两年前白衣剑卿在他眼里一样,是泄欲的工具。
明明身体里有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在漫延,可是他还是要露出笑容,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自食恶果,他不想在白衣剑卿面前露出悔恨的神色,那并没有任何用处,恐怕还会被白衣剑卿认为他又在作戏。
白衣剑卿用水扑面,挤干布巾擦了擦脸,也许是最近吃的药膳起了作用,他的面容越发显得红润,精神奕奕,如果不是那一头白发,始终带笑的脸应该是很能吸引姑娘们的目光。
白赤宫看得有些痴迷,他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细看过白衣剑卿的脸,以前不看,是因为他心里不敢面对,可惜那时候他不知道,只以为是自己讨厌白衣剑卿。仅以五官来说,白衣剑卿的脸既不够英俊,也不够精致,可是他却有种不羁的潇洒气度,而且面颊上的两个酒窝又凭添了几分亲切,即使是站在像白赤宫这样外表出众的人身边,也分毫不逊色,甚至还要超出一筹。
当年的白赤宫,除了一张面皮,完全比不上白衣剑卿,而且就算是那张脸,看久了,也就那样儿,不像白衣剑卿,会让人越看越想看,越看越觉得好看。
白衣剑卿洗好脸,一抬头就见白赤宫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不由皱皱眉,暗忖:难道经过昨夜,他还没有死心?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道:“白庄主,还有事吗?”
他虽已想开,不再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但已经放出去的感情又如何收得回来,当年自己受尽折辱,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放弃了爱,也无法去恨,再见面,只当做一个曾经认识的人去相处,各取所需,倒也坦然。
所以他没有拒绝白赤宫的跟随,没有拒绝那些药膳,有白赤宫在,那些江湖屑小就不敢近身,而且药膳对身体大有补益,这些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没有拒绝的必要,他又不迂,难道就因为不能爱,要亏待了自己。
只要把住自己的心,不再沦陷,他就还是那个潇洒自在的白衣剑卿,心无所牵,人无所念,白赤宫又能把他如何。
白赤宫见他相问,虽然白衣剑卿生疏有礼的语气微微刺痛了他一下,可他仍是笑着道:“剑卿,我让伙计在大堂里布置了一桌药膳,比平时又多加了几味补品,你下去尝尝吗?”
“吃了这些日子的药膳,我的精神好多了,让白庄主破费了,一点小意思,请白庄主收下。”
白衣剑卿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放在白赤宫的面前。他跟穆天都在红枫谷住了两年,多少认得一些药材,他吃的药膳里面,其它不说,光是人参、燕窝这些珍贵药品的分量可够足的,怕是花了白赤宫不少银子。白吃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当然也不可能跟白赤宫算明帐,只好拿出身上大半的银票,估摸着应该够了。
白赤宫的脸色蓦然变白了,笼罩上一层怒气,冷魅的气息一下子逼向白衣剑卿,道:“剑卿,你这是……这是……”
然而视线一触及白衣剑卿的满头白发,他的怒气立时半分也发作不出来,曾听闻古人一夜愁白头,剑卿……剑卿的白发,莫非就是被他伤透之后,也一夜白头。他怔怔地望着,心痛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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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倒是白赤宫误会了,白衣剑卿的头发,是因为伤势过重、油尽灯枯而变白,虽不是因情而一夜白头,归根到底,白赤宫也有责任。
白衣剑卿自是不知白赤宫在想什么,略略整了一下衣裳,下了楼,大堂靠南的窗口边果然布置了一桌热气腾腾的药膳,他刚走过去坐下,白赤宫已经紧跟了过来,踌躇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在白衣剑卿旁边坐下,见白衣剑卿没有赶他,自是喜不自甚。
“剑卿,尝尝这道百合银鱼羹,这银鱼是我命人特地从太湖送来,一路快马,送来的时候还是活的,保证味道好又滋补。啊,对了,这是山药枸杞炖乌鸡,你也尝尝,还有这道灵芝炖兔肉,鹿茸汤……”
不一会儿,白衣剑卿面前就高高堆起了许多菜,他不得不阻止白赤宫的殷勤,淡淡道:“白庄主,我自己来。”
此时,白赤宫的行为已经引来了很多人的侧目。先不说白衣剑卿满头白发,面容却不老,已经够引人注目,单是白赤宫那张冷魅绝美的面容,也是吸引别人目光的焦点,偏偏他还半分不懂隐藏,当众殷勤地给白衣剑卿舀汤夹菜,就算是晚辈对长辈,也没有这样亲密的,能不让人侧目吗。
白赤宫停下了手,立时便发觉大堂里一片窃窃私语,他是什么耳力,自然听出是在议论他刚才的举动,当下冷下脸,一眼扫过去,身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这两年里,他的威势与日俱增,竟震慑得那些人心惊胆寒,一个个噤声不语,纷纷低下头去。
他这才转过头来,柔声道:“剑卿,我们是夫妻,你不需对我如此客气。”
白赤宫的声音虽低,但此时大堂里一片安静,别人自然是能听得见,白衣剑卿知道这一点,却也不甚在意,只是淡声道:“白庄主,你是在提醒我把那日没有写完的休书重写一遍吗?”
“不、不是……”
“小二,取纸笔来。”不等白赤宫辩解,白衣剑卿已经高声喊道。
“不许拿!”白赤宫眉眼一瞪,把那个正准备取纸笔的伙计吓得缩头躲到柜台后面去,他转过脸来,又是和颜悦色,“剑卿,你不肯原谅我,怎么罚我都行,只是别提休书的事,我绝不会休你。”
白衣剑卿也不坚持,仍是淡淡道:“一张纸而已,写与不写,并无多大干系。”在他的心里,他跟白赤宫已经没有关系了,写不写休书无所谓。
白赤宫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中又是酸楚又是苦涩,却不敢再说什么,唯恐白衣剑卿突然又改变主意,坚持要写休书。他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只跟白衣剑卿磨下去,来硬的他不舍得,那就来软的,只要白衣剑卿心中还有一丁点爱他,早晚会跟他回去。
吃饱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房间,取过包袱,牵马出客栈,仍然是白衣剑卿在前,白赤宫跟在十丈之后。他们这一走,客栈大堂里立时便炸开了锅,各种议论声再次响起。
“喂,李兄,你刚才听清没有,那个年轻美貌的男子说什么来着?夫妻?”
“两个男人,自称夫妻,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呸……”
“这种事情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啧啧,不知是谁家的,半点脸皮
也不要……”
“嘻嘻,也不知道谁是夫谁是妻?”
“我看那个白发男子好象不太理睬那个美貌公子,说什么写休书来着……”
“耶,难道是始乱终弃,奶奶的,这么美貌的公子,老子看了也动心,他居然不想要……”
“啐,你少动歪脑筋,不怕家里母老虎呀……”
“说说而已……话说回来,那两个男人到底是谁呀?”
“我好象隐约听到白庄主这个称呼……咦?难道是……”
“这位兄台,你想到了?说来听听,让我们大伙儿也开开眼界……”
“各位,噤声噤声,江湖上,姓白的庄主,又生得如此美貌,能有几个?不要说了,小心自己的脑袋……”
“啊,难道是……是天下第一……唔……”说这话的人自己捂住了嘴,脸色也微微一变。
31
客栈里再次安静下来。
但凡闯江湖的人,都知道哪些人自己能惹,哪些人绝对不能去碰。白赤宫年纪是不大,但是他成名早,背景厚,早年仗着外公流水剑客的威望,与江湖上各大帮派都有来往,即使是做出纳娶男妾的事,也没有人出来对他说三道四,反而更助长了他的声威,引得无数少年男女追捧,自然也有不少嫉妒之人。
两年前,白家庄一夜庄毁人亡,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看他一蹶不振,谁料想白赤宫不但没有颓废,反而把那些没有多少背景又倾慕他的少年男女招募进白家庄,之后踏南山平黑寨,横扫了整个江南,使白家庄的势力空前膨胀,一下子就成为江湖第一大庄。
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敢小看白赤宫,只奇怪白赤宫有这样的实力,又怎么会一夜之间就被灭门,听说白赤宫的几位夫人全都死了,连那个江湖上最贱的男人,也死于一场大火。这件事的真相,一直是江湖中一大疑案,只是白赤宫不说,谁又能查出来,就连号称无所不知的百晓生,也只隐约分析出可能是跟白衣剑卿有关,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也不知道。
猜出了那个美貌公子的来历,另一个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除了传言已死于一场大火中的白衣剑卿,又还有谁能跟白赤宫夫妻相称,只是不知为